周雨浓回到床前, 又去摸了一下徐芝枝的额头,她拿一根体温针甩了甩,给徐芝枝夹在腋下量体温。

  等五分钟后, 把体温针拿出来,38.2°, 开始退烧了。

  周雨浓走出卧室, 看到沙发上窝着一个人,江惟远竟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而是在沙发上将就睡了。

  他并没有睡着,听到周雨浓的脚步声, 一下就睁开眼,坐起来, 问:“浓浓, 你妈妈怎么样了?”

  周雨浓轻声说:“刚量过,38.2°,江叔叔,你替我看一下她,我下楼一趟。”

  江惟远起身,点点头:“好,你去吧。”

  周雨浓下楼,径直走向那辆黑色的车子。

  男人摘了领带, 衬衫领口松了两颗纽扣,一只手肘撑着车窗,正在垂眸看手机。

  静谧的车厢内点缀着一盏阅读灯, 打下昏黄的光, 勾勒出他英挺的面容轮廓, 赏心悦目。

  周雨浓打开车门, 坐上副驾,扭头看着旁边的男人:“沈昀舟,我不是说了今晚走不了,让你先回去吗?”

  沈昀舟温声:“我在这里,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随叫随到。”

  周雨浓不禁莞尔:“没那么严重,我妈妈只是普通发烧,而且这里有那么多医护。”

  “没关系。”沈昀舟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嗓音深沉而低缓,“你守着你妈妈,我想守着你。”

  抬眸,对上男人带着几分柔情的眼神,周雨浓一顿,突然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

  沈昀舟微怔:“怎么了?”

  周雨浓眼睫轻轻一眨,说:“我突然想起来,刚刚替我妈妈擦完汗,忘记洗手了。”

  “没事。”沈昀舟看着她,“你妈妈怎么样了?”

  周雨浓:“已经开始退烧了。”

  沈昀舟颔首:“那就好。”

  周雨浓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了。

  “要么,我跟我江叔叔说一声,你去他房里睡一会儿?”

  沈昀舟摇头:“不用麻烦,我困了在车上睡就行。”

  周雨浓:“那就只能委屈你几个小时啦,我得回去再看看我妈妈的情况,大概天亮后,能跟你一起回去。”

  男人湿热的气息扑过来,在她柔软地唇上吻了一下,说:“好,我等你,不用急,等多久都可以。”

  周雨浓回到徐芝枝的房间,站在窗户前往下看,看到卡宴车内还亮着灯,她收回目光,没有再给他发消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周雨浓在徐芝枝的床上醒来。

  她后半夜太困,撑不住就睡到了床的另一边。

  床铺够大,倒不会挤着徐芝枝。

  周雨浓睁开眼时,枕侧已经空无一人。

  徐芝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穿着一条酒红色的吊带长裙,正在对着穿衣镜系一条丝巾。

  她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保养得宜,白发不见几根,眼角虽有皱纹,但皮肤白皙干净,身材苗条,体态仍然保持着年轻时的轻盈优雅。

  对外说她四十出头,也是没人质疑的。

  徐芝枝曾经也是明眸皓齿,楚楚动人的名门大小姐,如今也是风韵犹存。

  徐芝枝扭头,见周雨浓坐在床上看着她,她微微一笑:“浓浓,你醒了,快看妈妈穿这条裙子好不好看?你爸爸今天出差回来了,我要穿这条裙子去机场接他,他最喜欢我穿红色的了。”

  她摆弄着脖子上的丝巾:“这条丝巾,是你爸爸上个月买给我的,他说我戴着很好看。”

  徐芝枝的记忆不仅停留在十几年前,而且总是很跳脱,一会儿记得周崇年在国外出差,一会儿又变成他在公司开会。

  周雨浓记得,徐芝枝年轻时的确经常穿红色,她下床,走向徐芝枝,满口夸赞:“妈妈长得美,穿什么样衣服,戴什么样的饰品都好看。”

  她伸手摸徐芝枝的额头,已经恢复到正常温度了。

  她不放心地问:“妈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徐芝枝摇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

  “我昨夜是不是又发烧了?我记得你爸爸坐在床前喂我喝水。”她的表情甜蜜又苦恼,“每次我一生病,你爸爸就会整夜不合眼地守着我,他第二天还要去公司。”

  周雨浓脑子里莫名冒出那句“我想守着你”,她用力地咬住唇。

  热恋期当然很美好,被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里,恨不得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黏在一起,可是等新鲜感过了,连责任感也维持不下去的时候,当初的宝就会被弃之如敝履。

  徐芝枝还把周雨浓当成六七岁的孩子,拉住她的手,说:“浓浓,你和妈妈一起去接爸爸吧。”

  周雨浓平静地回答:“妈妈,今天夏夏过生日,我要去她家,你忘了吗?”

  “噢,对,妈妈忘记了。”徐芝枝歉意地笑了一下,温柔地嘱咐道,“那你今天早点回来,爸爸很想你,还给你带了礼物。”

  “好的。”周雨浓抱住徐芝枝,像小时候每次分别前一样,亲了亲她的两边脸颊,“妈妈,再见。”

  徐芝枝也亲亲她:“乖宝贝,再见。”

  周雨浓打开卧室门,撞见江惟远推着一辆小推车进来,上面放着营养丰富的早餐。

  徐芝枝看到江惟远,脸色却忽然一变,着急地说:“惟远,你怎么来了,崇年要回来了,你快走吧,崇年见到我们有来往,他会生气的,求求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面对徐芝枝的驱赶,江惟远既没有难堪,也没有生气,只是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温声对她说:“芝枝,你别着急,我这就走,以后不会来了。”

  他把餐车推到一旁放好,立即转身离开。

  周雨浓跟着走出去,追上他:“江叔叔!”

  江惟远停步,转身望着她,态度很亲切:“怎么了,浓浓。”

  “江叔叔,刚才我妈妈……”周雨浓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歉意,“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徐芝枝每次见到江惟远的反应都会不一样。

  她有时会记起两人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就会像从未遇到过周崇年一样,和江惟远相处得很融洽,言笑晏晏。

  可有时,她又会记起周崇年对江惟远很介怀,两人还为此争吵过的事,然后就会无情地把江惟远赶走。

  每当这时,江惟远就暂时离开,让护工来照顾徐芝枝。

  这是一份无望的爱,他的付出,将永远得不到回应。

  但都是他心甘情愿。

  江惟远摇头,嗓音平和:“没关系,她也不是有心的。”

  周雨浓对他报以感激的微笑:“江叔叔,真的很谢谢你这么多年以来对我妈妈的照顾,辛苦了。”

  江惟远笑了笑,说:“甘之若饴”

  周雨浓提着两份早餐坐上车。

  沈昀舟精神还挺好,两人在车上吃了早餐后,才离开疗养院。

  回到家后,周雨浓简单地洗了个澡,然后去补觉。

  中午睡醒了,打电话给江惟远询问徐芝枝的情况,对方说徐芝枝没有再出现体温反复上升的情况,她才放下心来。

  下午四点多,周雨浓起床洗了个澡,把头发吹得蓬松,开始化妆。

  最后挑了一条前胸拉链设计的杏白色包臀连衣裙换上。

  等她准备好,沈昀舟打过来,结果却不是来接她去吃饭的。

  而是很抱歉地跟她说,今晚不能陪她一起吃饭了,因为沈家老宅那边的管家突然打电话给他,说他母亲向涓身体不适,也不肯去医院,他得回老宅一趟。

  周雨浓看着镜中打扮得精致的自己,撩了撩头发,体贴地说:“没关系,我另外再约朋友就好啦。”

  沈昀舟急匆匆地回到老宅,却看到向涓,哪有半点身体不适的样子。

  “您骗我?”沈昀舟眸色微冷。

  “要不是这样说,你怎么肯回来?”向涓叹了一口气,“我想见自己的亲儿子,还要这样谎称生病了才行,。”

  沈昀舟皱眉,说:“什么事?”

  向涓紧紧地看着他,问:“昀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沈昀舟没吭声。

  向涓:“我今天和人打麻将,听人说,前天晚上在栖云湾看到你和一个女孩子抱在一起,有这件事吗?”

  沈昀舟:“她看错了。”

  见他承认了,向涓反倒是欣慰地松了一口气,至少知道他是喜欢女人的,不然她还要一直担心他的性取向。

  虽然她也中意梁诗宜,沈昀舟能娶梁诗宜当然是最好,但既然他不喜欢,那她也不强求。

  向涓柔声问:“你中意的是哪家的千金?”

  沈昀舟:“抱歉,暂时还不能对您说。”

  向涓有点意外:“为什么?”

  沈昀舟不说话了。

  向涓:“那女孩住在栖云湾?”

  沈昀舟不答,再问相关的信息也都是三缄其口,向涓无奈,只好让他去书房叫沈再松和沈明谦,准备吃晚饭。

  门外,正在偷听的梁诗宜来不及离开,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立即抬手装作要敲门的样子。

  她镇定地笑了笑,说:“昀舟哥,涓姨,饭菜都准备好了。”

  沈昀舟面无表情地掠过她,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梁诗宜和向涓一起下楼,悄悄地把刚才听到的信息在心里整合了一下,断定那个女人肯定是住在栖云湾。

  栖云湾那片也是豪宅区,大概有一百多栋庄园别墅,梁诗宜的交际圈里,也不乏住在栖云湾的大小姐。

  她得找人打听打听,非把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弄清楚不可。

  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的身份,肯定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