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臂箍得太紧, 周雨浓挣扎不了,有点喘不过气:“沈昀舟,你先松开我。”

  困住她的力道慢慢地松开了。

  周雨浓转身, 抬眸看着沈昀舟。

  男人与她对视,那双向来清冷, 淡漠的黑眸里, 此时翻涌着灼烈的情愫,像无法抗拒引力作用的潮汐, 涨满他的一整颗心脏。

  难以抑制。

  周雨浓:“刚才在车上,你应该听清楚我都说了什么吧?”

  沈昀舟的大掌握住她的手, 声线低哑:“我们交往。”

  “沈昀舟,如果你早一点跟我说这句话, 我一定开心得睡不着觉。”

  周雨浓看着他, 缓缓地摇头:“可是鲜花会凋谢,我现在只想要可以结果的树,而你,注定不会成为我的那棵树。”

  “我可以。”男人的大手一紧,眼底的情绪更深沉了几分,“我可以成为你的那棵树。”

  闻言,周雨浓的眸光似乎亮了一下,但倏忽间又黯淡下去:“你骗我的。”

  “不骗你。”沈昀舟眉宇间一片诚挚, “我们先交往,如果经过一段时间,你还是想和我结婚, 我们再领证。”

  婚姻不是儿戏, 是很郑重的承诺, 他担心, 她只是一时冲动。

  周雨浓还是摇头:“我们不可能领证的,我哥绝不会同意,你们沈家也一样。”

  “沈家这边你不用操心,至于你哥那边……”沈昀舟微微一顿,沉吟了两秒,“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周雨浓唇角轻轻一弯。

  不出所料的话,这个“余地”,就是沈星柔。

  她看着沈昀舟,纤长的眼睫下,眸光清亮如朝露:“真的吗?你可以搞得定我哥?”

  沈昀舟颔首:“你信我。”

  周雨浓眼睛里慢慢地浮上笑意:“那,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沈昀舟点点头:“嗯,我也有女朋友了。”

  周雨浓立刻弯起漂亮的眉眼,柔情蜜意地唤他:“男朋友。”

  被冻结的心瞬间化成了春水,沈昀舟低低地应了一声,把她搂进怀里,喜爱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忍不住温柔地唤她:“浓浓。”

  周雨浓依偎在他怀里,说:“好喜欢听你这样叫我。”

  沈昀舟又唤了一声:“浓浓。”

  这时,一束车灯突然从远处照射过来,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往这边驶来,周雨浓立刻埋进男人的怀里,并用他的西装外套遮住自己的脸。

  沈昀舟敛眸看她,微微抿了一下唇。

  等那辆劳斯莱斯经过后,周雨浓抬眸,对沈昀舟说:“我们交往的事,暂时不要公开,我不想一下子面对那么多反对的声音,你先把我哥搞定,给我点信心,好不好?”

  公开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旁生枝节,带来一大堆麻烦。

  先不管沈家那边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光是周家这边她就不好应付。

  周崇年倒是很宠她,连她不打算结婚的事都同意,想来也不会干涉她和谁谈恋爱,但她二叔和爷爷那关绝对逃不掉,肯定是要给她做思想工作的。

  那她的耳根就别想清净了,会被烦死。

  最好是在两边都不惊动的情况下,让沈昀舟同意周梁和沈星柔在一起,甚至主动帮助他们解决来自沈家人的阻碍,顺利地领证。

  而且,不公开也可以说是为沈昀舟着想,不然,到时让人知道堂堂沈氏集团的大总裁被她甩了,会很没面子的。

  沈昀舟当然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只想到公开后面临的不是祝福,而是反对,会让她受委屈。

  他微微颔首:“好,那就先搞定你哥那边。”

  周雨浓放下心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信你。”

  她轻声说:“那我回去了。”

  沈昀舟看着她,温柔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缠绵:“好。”

  过了一会儿,周雨浓轻轻一笑,说:“那你先放开我啊。”

  沈昀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将人牢牢地搂着,马上松开她:“抱歉。”

  周雨浓笑了笑,例行嘱咐:“回去开慢点。”

  沈昀舟:“嗯。”

  周雨浓转身离开,快走到周家大门口时,回头望了他一眼,唇边含着笑,冲他挥挥手。

  路灯昏昏地照在男人修长的身影上,他也抬手,朝她轻轻地挥了一下。

  周雨浓上楼,去敲了两下周梁的房门,没人应。

  看来是还没有回来。

  她转身回自己的卧室,走进浴室,给云夏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把手机放在一旁,一边洗脸,一边聊天。

  “夏夏,跟你分享一件事,我今晚喜提了一个男朋友。”

  “什么意思?”手机那头传来云夏激动的声音,“高岭之花被你折下了?!”

  周雨浓用指腹在脸上轻轻地打圈,揉搓出绵密的泡沫,笑着说:“差不多吧,不过只是确定了关系,还没有睡到他。”

  云夏:“那你也很厉害了,再说,都已经确定关系了,你再主动一点,那种事还不是水到渠成。”

  周雨浓打开水龙头,捧着水往脸上扑,冲掉泡沫,扯过一张棉柔巾,把脸上的水珠吸干净。

  她其实已经很主动了,总不能强上吧?

  想到昨晚他那句被欲望侵蚀得喑哑的“哥哥给你”,周雨浓心神不由微微一荡。

  可惜,当时没有看到他的那张脸,不知道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周雨浓漫不经心地说:“反正,在甩了他之前,我必须要睡了他。”

  不睡白不睡。

  云夏:“那你赶紧的。”

  周雨浓问:“那个陈商呢?失踪人口还没有回归啊?”

  “没有呢。”云夏微微一顿,“浓浓,我现在有一点点怀疑,他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进去了吧?”

  自从两人上次交换了微信后,她就再没见过阳台对面的那个男人,对方也不回消息。

  送给他的那盆桃蛋一直放在对面的窗台上,无人打理,要不是多肉植物十分耐旱,早就死了。

  周雨浓忍不住笑了一下:“真不好说。”

  云夏痛心疾首:“苍天啊,长得那么帅,干什么工作不好,为什么非要想不开走上歧路。”

  周雨浓认真地提议:“夏夏,你要不换个目标吧。”

  云夏轻叹:“我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天早上,周雨浓是被雷声惊醒的,京市被一场大暴雨突袭,打开窗帘,外面一片茫茫的雨幕。

  她伸了个懒腰,抓过手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今天是大雨转晴。

  果然,午后一点多,雨过天晴,艳阳高照,花园里的绿植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锃亮。

  周雨浓下午四点多就开始打扮,今天是她和沈昀舟“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她挑了一条灰紫色的吊带鱼尾裙,薄纱质地的面料,手工镶钉闪亮的珠片,每一寸剪裁都恰到好处,衬托出她绝佳的身材曲线。

  肩颈优美,纤腰楚楚。

  温柔又夺目。

  宛若人鱼公主上岸后,去寻找她的王子。

  下午五点,沈昀舟来接她。

  男人坐在车里,看着她远远地走过来,目光微微一凝,直到她走到车前,他才回过神。

  周雨浓一打开车门,第一眼便看到副驾上那一捧新鲜饱满的玫瑰花。

  她怔了一下,抬眸,对上沈昀舟藏着热意的眼神。

  男人拿起花,她坐上车后,花束便被递到了她面前来,他温声说:“送给你的。”

  周雨浓唇角轻扬,一脸欣喜地接过来,又侧过身,在男人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谢谢,好喜欢。”

  垂眸,看见在娇艳的花朵里,露出一张黑色的芯片卡。

  周雨浓疑惑地把卡片拿出来:“这是……”

  沈昀舟看着她,语气隐约有些宠溺的味道:“我的副卡,也送给你。”

  周雨浓:“……”

  她轻轻地挑了一下眉,刚确定关系而已,这男人未免也太大方过头了。

  他们要是真的结婚了,他是不是得把全部家产都捧到她面前?

  她立刻把卡还到他手里:“我不能收。”

  她骗感情,还想骗色,不想再担上一个骗财的罪名。

  沈昀舟微微皱眉:“你不愿意花我的钱?”

  周雨浓:“我自己的钱都花不完。”

  沈昀舟:“不一样。”

  周雨浓:“怎么不一样?”

  沈昀舟欲言又止,最后唇线抿了一下,把卡片收好,声音很淡:“随你。”

  周雨浓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开和他的微信聊天框,把手机递到他眼皮底下:“沈昀舟,你看,我连夜就把你的备注给改了。”

  沈昀舟目光瞥过去,在备注上看到“男朋友”三个字。

  他的唇角轻轻地勾了一下。

  周雨浓娇声催促:“沈昀舟,你快点搞定我哥嘛,我都有点等不及,想要把备注改成老公了。”

  沈昀舟心口涌上热意,毫不迟疑地点头:“好,我会尽快。”

  周雨浓抓住他的手,目光盈盈似水地望着他:“那,我可不可以现在先叫你一声老公,安抚一下我这颗迫不及待的心?”

  沈昀舟对上她的眼神,喉结微动:“嗯。”

  “你真好,那我叫了。”周雨浓眼睛弯弯,唇边绽出一抹笑,她慢慢地凑过去,带着水雾般的气息贴近他的耳边。

  沈昀舟呼吸微滞,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捏紧了方向盘。

  然而,那一声“老公”却没有落下来。

  “算了,还是等我们正式领证那天再叫吧。”周雨浓在他耳边留下这句话,身体立刻坐正回去,系上安全带。

  沈昀舟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她,压下心头莫名涌上来的几分失落,低声说:“嗯,不急”

  一时之间,他的脑子里只剩下领证这两个字。

  吃饭地点在一家私人会所,烛台灯火摇曳,光线朦胧,一切像蒙上一层柔光滤镜,穿着燕尾服的小提琴手在一旁演奏着浪漫的乐曲。

  吃到一半,周雨浓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拿出手机,看到来电联系人时,眉心突地一跳,立刻接起:“江叔叔,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一道很温厚的男性嗓音:“浓浓,你妈妈发高烧了,一直在念叨着你的名字,你现在可以过来一趟吗?”

  “高烧?”周雨浓皱眉,脸色凝重几分,“好,江叔叔,麻烦你先照顾一下我妈妈,我现在就过去。”

  沈昀舟见她挂了电话,问道:“怎么了?”

  周雨浓拿上自己的包,起身:“我妈妈发高烧了,我现在要过去看看她。”

  沈昀舟也跟着起身:“我送你。”

  周雨浓顿了一下,轻轻地点点头。

  徐芝枝患有精神疾病,这些年一直住在西山疗养院的事,在京市应该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没什么好遮掩的。

  四十分钟后,西山疗养院。

  黑色卡宴停在疗养中心大楼前,沈昀舟侧眸看着周雨浓,温声问:“需要我陪你一起上去吗?”

  周雨浓摇头,解开安全带,说:“不用了,谢谢你送我过来,我今晚得留下来照顾我妈妈,你不用等我了,先回去吧。”

  沈昀舟:“有事就打给我。”

  “嗯,好的。”周雨浓微顿,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没有心情再多说什么,下车,关门,脚步匆忙地走进灯火通明处。

  这所疗养院是京市最著名的疗养院,建在西山脚,天鹅湖畔,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有专业的医护,医养结合,养老和养病皆宜,入住一年的费用高达上百万。

  周雨浓乘电梯上六楼,走到一个房间前,在密码锁上快速地输入密码,推门而入,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套房,原木风的装修显得舒适又高级。

  卧室门没有关,周雨浓径直走进去,看到江惟远坐在床边,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徐芝枝喂水。

  听到动静,江惟远转过头,看到是周雨浓,脸上露出几分欣慰:“浓浓,你来了。”

  周雨浓:“江叔叔,我妈妈怎么样了?”

  江惟远起身,轻声说:“已经喂过退烧药了,刚量体温,39.2°,还没有降下来。”

  周雨浓走到床前,探手去摸了摸徐芝枝的额头,很烫。

  她微微蹙眉:“怎么就突然发高烧了呢。”

  “对不起,浓浓,是我没有照看好你妈妈。”江惟远语气自责,“今天上午下大雨那阵,芝枝在我去接电话时突然跑出去,在大雨中淋了一会儿,估计是因为这样才发起高烧。”

  周雨浓了解徐芝枝的情况,心中叹了口气,说:“江叔叔,你不用自责,这不怪你。”她伸手,“让我来喂吧。”

  江惟远点点头,把水杯交给她。

  周雨浓坐下来,用勺子一点点地喂水给徐芝枝。

  徐芝枝紧闭着眼睛,嘴唇都干裂发白了,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喃喃着一个名字:“崇年……”

  周雨浓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江惟远。

  江惟远和徐芝枝是青梅竹马,最后徐芝枝嫁给周崇年,江惟远年过五十,还未娶妻。

  在徐芝枝住进疗养院后,他也跟着住了进来,方便照顾她。

  江惟远对上周雨浓的视线,只是平和地笑了笑,似乎早已习惯了。

  周雨浓让江惟远去休息,徐芝枝交给她照顾就行。

  江惟远也没有坚持,说:“你困了就叫我,我来替你。”

  “嗯。”周雨浓点头,继续给徐芝枝喂水。

  时间慢慢过了凌晨,病房里很安静,落针可闻,周雨浓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徐芝枝,眼皮渐渐发沉,最后有些撑不住地趴在床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周雨浓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摸她的头,她睁开眼,抬头,看到徐芝枝含着笑意的眼神。

  “妈妈。”周雨浓完全清醒了,连忙伸手去摸徐芝枝的额头,发现已经没那么烫了,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徐芝枝看着女儿,柔声说:“浓浓,你怎么还不去睡,明天还要早起去上学呢。”

  周雨浓心口一闷,坐下来,没有说话。

  徐芝枝微笑着:“浓浓,你爸爸过两天就出差回来,说给我们带了礼物,周末还要陪你和哥哥一起去郊外野营,期不期待?”

  周雨浓不敢刺激她,配合地点点头:“期待。”

  现在的徐芝枝,记忆仿佛停留在了和周崇年离婚前,她认为自己还是周崇年的妻子,和他恩爱如初。

  周雨浓看着母亲,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次报复严思禾,把严思禾的头发剪断,然后被徐蓉榕说她从小就这么狠毒,长大了会没男人敢要。

  当时徐芝枝护着她,说又不是非要男人不可。

  时至今日,周雨浓依然很认同徐芝枝的话,是啊,女人又不是非要男人不可,可是为什么说这句话的人,却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

  周雨浓哄着徐芝枝,凌晨一点半,徐芝枝又睡过去了。

  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起身,走到窗前透气,伸伸腰,踢踢腿,活动着身体关节。

  目光不经意地扫到楼下,突然一顿,只见昏暗的灯下,安静地停着一辆黑色卡宴……

  周雨浓不确定是不是沈昀舟,拿手机过来,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两秒后,只见卡宴的驾驶座上亮起手机的屏幕光。

  他怎么还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