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现代言情>坏纸鸢【完结】>第41章

  夜里。

  谢铎正要睡觉,敲门声咚咚咚吵得他脑壳疼。

  他穿着睡袍去开门。

  如他所料,能把门敲得像战鼓一样的,整个庄园里除了谢静秋外不会有别人。

  “大姐。”谢铎回头看了眼挂钟,“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在我认知里,只要半夜十点后敲男人的房门就意味着你想和他发生关系,现在十二点了,你这么狂野,我遭不住。”

  谢静秋推开他进去:“大哥把谢斯止打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猜也能猜到,二楼虽然摔不死人,可郑嘉薇毕竟断了好几根骨头。”

  谢静秋不满道:“谢斯止是因为郑嘉薇把你烫伤了才动手的,大哥不管她伤你的事,反而先惩罚谢斯止,这算什么?”

  谢铎挑眉:“他说是因为我受伤,所以动手的?”

  “不然呢?”谢静秋一脸困惑。

  谢铎神色不变:“没什么。”

  “我怀疑樱泉帮给大哥下了降头,你在东南亚有没有人脉?找个厉害的降头师来给大哥看看?”

  谢铎:“……”

  “你半夜三更来找我,就是为了向我证明你是个傻子吗?”

  谢静秋:“?”

  “难以想象你的脑子是怎么通过考核成为谢氏继承人的,是谢盈朝给你放水了吧?”谢铎无奈地说,“联系一下这两个月发生的事,你真的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吗?”

  谢静秋不爽地说:“我当然怀疑过,只是大哥对郑嘉薇好得有点离谱了。”

  “谢绍不是善类,不演全套怎么骗过他?他既然敢利用王明江对许鸢下手来威胁大哥,被逼急了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来,就算保镖再多也无法保证百分百的安全,许鸢和大哥不一样,她心太软,有太多可以下手的地方了。”

  谢静秋:“所以谢斯止把郑嘉薇从楼下丢下去,也是他和大哥的苦肉计?好让外面的人相信,郑嘉薇就是大哥心尖上的人,只要动了郑嘉薇,哪怕是谢家的人也要被惩罚?”

  “后半句确实是的,但把那女人从楼上丢下去,只是谢斯止的个人行为。”谢铎淡淡道,“不用管他。”

  谢静秋看着他:“那你呢?”

  “你今天也被烫到了。”她盯着他胸口的睡袍,“没事吧?”

  谢铎微笑:“谢谢,有你的关心,我觉得好多了。”

  ……

  谢斯止背上新添的伤痕血迹斑驳。

  因为疼痛,他无法靠在床头,只能挺直脊背坐着。

  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黑了,屋里的液晶屏上滚动播放着历届弗拉克斯曼小姐的选拔场面,是他从伊恩手里要到的。

  他漫不经心地陪着电视里的画面,手中的飞镖看也不看,啪嗒飞了出去,正中墙对面的靶心。

  静悄悄的,无论是屋里,还是屋外庄园的深夜。

  他的伤很重,今夜一定无法入眠,一想到要清醒着熬过这漫长的夜晚,就无法控制地想起那女孩,她绝美的脸庞在他脑海中幻化出了一副可恶的模样,他心底弥漫起一阵说不出的戾气。

  不在乎他的感受,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宁愿和裴霁言密谋一场漏洞百出的逃亡,也不愿意相信他。

  她想逃离的或许不止是这个庄园和谢盈朝,他本人也存在于她的逃离名单上也说不定。

  谢斯止看向房门。

  今晚谢盈朝装模作样地扮演着合格的未婚夫形象,在沧城最顶级的私人医院里陪郑嘉薇。

  他在考虑,要不要去找许鸢,无论做点什么都好。

  好像只有见到她、在她身边,他身上的阴暗与暴躁才能被短暂地抚平。

  可他最终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他的视线落在液晶屏上弗拉克斯曼小姐的选拔上,眼底露出了一抹思索。

  ……

  弗拉克斯曼小姐分院的最终选拔在一个夏夜举行。

  经过前五轮初选的层层考核,只有二十个女孩走到最后。

  除了许鸢外,还有温楚溺、尹荔、谢静秋和郑嘉薇。

  尹荔虽然是仗着尹家的赞助人的身份才拿到了分院的终选名额,但她好歹认真参加了前五轮考核,比起郑嘉薇的空降,她并没有惹得太多人不满。

  终选当天,礼堂坐满了人。

  谢盈朝在保镖簇拥下走进礼堂,给他准备的位置是礼堂二层最中心的观赏台。

  那是一个独立的房间,除了地板外,四壁都是透明的玻璃,可以将舞台上的种种一览无余。

  谢盈朝接过费迪南德院子递来的节目单:“静秋也走到终选了?”

  费迪南德:“是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小姐和郑小姐,郑小姐先前受的伤并没有完全康复,报上来的表演也如同儿戏……”

  他顿了顿:“……如果您一定要她得到分院的推选名额,很可能会引起众怒。”

  “相信您能把这一切处理好。”谢盈朝淡淡道,“只要谢氏明年给学院的赞助足够多。”

  费迪南德是来探他的口风,谢盈朝这样说,他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虽然内心不想做这样的事,但对于学院而言,一个强大家族的有力支持显然比一个名额来得更重要。

  “还有件事要提醒您,郑小姐的水平去到K国评比,那也关系到您的脸面。”

  谢盈朝:“这点您不必担心。”

  老院长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

  费迪南德走后,谢盈朝仔细地看向那份表演单。

  许鸢抽到了最后出场,这其实很不利。

  因为十九场表演之后,大多数人已经很疲惫了。

  她表演的是一支舞,名为《山神》。

  这让谢盈朝略微诧异,她知道许鸢在学院修的是琵琶,还以为她会选择乐器。

  不过她似乎确实擅长古典舞,在刚来庄园时,他装扮钢琴老师和她相处时,她曾提起过这点,只是他从没看过她跳舞。

  丁管家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谢盈朝蹙起眉,但很快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终于忍不住了吗?”

  ……

  礼堂后台。

  谢静秋在调试吉他。

  许鸢最后出场,没有着急化妆换衣服,她待在谢静秋的化妆间。

  谢静秋抬头看她:“你看了我至少五分钟了,有什么事吗?”

  “你之前在餐厅和尹荔说的菲茨罗伊家族的事,是真的吗?”许鸢问,“如果没有足够的资本,你就会嫁到那里。”

  谢静秋:“我的意思是,拥有足够的资本,才可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没说一定可以。”

  许鸢犹豫道:“如果你需要的话……”

  “别。”谢静秋打断她,“千万不要说什么退出把机会让给我之类的话,首先我不认为你退出了,我就能拿到分院的推选资格,哪怕拿到了,也绝对无法在K国的评比中胜出。”

  “其次,那些只是我给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谢静秋笑笑,“并不会真的改变什么。”

  许鸢认真地听她说完:“是不是只有谢盈朝才能决定你的去留?”

  谢静秋:“大哥不会因为别人的求情就改变想法,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评选开始了,谢静秋准备上台。

  她路过许鸢身边,脚步顿了顿:“许鸢,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参加这评选,但如果真的是想要做的事,就加油吧。”

  谢静秋的表演是一首自弹自唱的英文歌。

  她嗓音低低,声音里带着一点略微的磁性,叫人很容易就被吸引进她的歌声里。

  “You're the light, you're the night

  You're the color of my blood

  You're the cure, you're the pain”

  “You're the only thing I wanna touch

  Never knew that it could mean so much, so much

  You're the fear, I don't care……”

  她眼眸微抬,隔着舞台上的灯光与观众席上的晦暗,望向坐在二楼的谢盈朝。

  他脸上的线条利落干净,眉宇永远带着一丝疏离的冷酷,靠在沙发上长腿搭着,十年如一日的、从容不迫的姿态,仿佛除了利益之外,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走进他的内心。

  ——他离她远极了。

  ——他离任何人都很远。

  许鸢站在后台和舞台间的通道里,远远地望着谢静秋。

  她坐在台上唯一一束光源里,虽然脸庞被灯光映得明亮,音色里却隐藏着一丝很深的哀伤。

  “许鸢,我想和你谈谈,不知道方便吗?”

  许鸢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温楚溺。

  许鸢从没和她说过话,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刚到庄园时,晚宴上那个意气风发,任由同伴嘲讽尹荔的温家大小姐。

  两年多过去了,温楚溺比从前成熟多了。

  她看了眼四周候场的人群:“我要说的话不能被别人听到。”

  许鸢没有接话,温楚溺连忙说:“我知道我之前做过一些对你不好的事,你不信任我是正常的,不用走远,就去你的更衣间,那里有监控设备,周围的人也不少,我没办法对你做什么。”

  更衣间离得不远,几十米就到了。

  后台等待表演的女孩、校工、化妆师人来人往。

  许鸢回到更衣间。

  温楚溺看了眼一直跟着许鸢的丽桦:“你先离开五分钟。”

  丽桦没动,许鸢开口:“你先去吧,这里不会有事的。”

  谢家的保镖把礼堂围得水泄不通。

  经过王明江那一次之后,许鸢不认为,以谢盈朝的手段还能让人再次混进来把她带走,所以她不担心。

  丽桦离开后,温楚溺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相片递给许鸢。

  许鸢没有接,她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蹙起了眉梢。

  万圣夜那晚,她被扮演成死神的谢斯止按在油画教室强吻。

  照片上没有拍到谢斯止的脸,许鸢的脸却清晰无比。

  就算没有脸,凭借她那身独一无二的衣服,也足以判断出她的身份了。

  “那晚教室外逃走的人是你。”许鸢语调平静。

  温楚溺:“在去到油画教室之前,我在别处看见了谢盈朝,所以很肯定穿着死神衣服的人不是他。”

  “温小姐拿出这张照片的目的是什么呢?”许鸢问,“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温楚溺轻声说,“是请求,你和我初选分数相差十二分,虽然不清楚你终选的表演会有怎样的效果,但像你这样的女孩什么都能做到最好,我不认为,自己有可能在总分上胜过你。”

  许鸢沉默。

  “我想请你退出比赛。”

  “你和谢静秋的对话我听到了,既然你可以为了谢静秋退出,那想必比赛对你而言并不重要。”

  “只要你退出,我会把这张照片的底片彻底删除,你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为什么?”许鸢问。

  “过去我想和谢盈朝结婚是因为温家正在衰败,只有谢氏能帮助温家,尽管后来发生了很多事,K国的能源订单也成功做下让温家缓了一口气,但想温家恢复到从前的鼎盛,光靠自己是没用的。”

  许鸢安静地听她说。

  “弗拉克斯曼小姐的头衔就是最好的入场券,得到它,就有办法通过联姻拯救家族,如果没有你,我拿到分院的推选名额会毫无悬念。”

  “你忘记郑嘉薇了。”许鸢提醒她。

  “她不配。”温楚溺说,“我咨询过弗拉克斯曼学院本部,就算谢盈朝把她捧上了分院的推选位,也绝不会让她那种人代表分院去参赛,所以,最终的可能是分院推出两个人一起去到K国参加评选,费迪南德院长有这个权利。”

  “我现在要的,正是另外一个推选位。”

  许鸢静了静:“你口中的家族衰败,会带来什么?”

  温楚溺:“温家已经跌出了H国四大财阀之列,甚至连学院的赞助人都做不了……”

  “所以呢?”许鸢凝视着她,“你会因此失去什么吗?比如自由,又或是生命?”

  温楚溺一怔。

  即使衰败中的温家,能量也不可小觑。

  至少温楚溺这一生,绝不会为钱而发愁,她只是想要更多、更好的。

  许鸢说:“很抱歉,我不能答应。”

  温楚溺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照片:“所以,这样东西落在谢盈朝的手里也无所谓?”

  许鸢平静:“你认为,在有了郑嘉薇之后,谢先生还会在乎我吗?”

  温楚溺蹙眉,正要说话,一个声音开口打断了她。

  “你们在聊什么?”

  温楚溺回头。

  只见谢斯止抱臂倚在敞开的门框前。

  看到他,温楚溺就想起那年清晨,他一个人坐在温家大厅时的懒散模样,顿时拘束起来。

  谢斯止走过来,从她指尖抽出相片:“威胁人这种事,可不是好女孩应该做的。”

  他把那张相片撕得粉碎,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温家的能源订单之所以能做成,是因为谢斯止在K国的人脉。

  只要谢斯止想,那还没有结束的订单随时可以中止。

  温楚溺在他面前不敢反驳,她想说的话通通咽回嘴里,转身走了出去。

  丽桦还没有回来。

  谢斯止站在许鸢面前。

  餐厅闹剧之后,谢斯止从未找过她。

  就算见面,也只是在学院里偶尔遇到。

  谢斯止看她的眼神叫她心慌。

  他不再装小狗撒娇了,而是把自己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展露给她——透过那双淡漠的眼睛。

  与他对视,总叫许鸢觉得,再靠近一点,他就会控制不住把她吞掉。

  所以每每遇见,许鸢都是直接走开,而谢斯止从没有阻拦。

  外面喧嚷的声音似乎一瞬间消失了,更衣间落针可闻。

  “你还是来了。”

  一片安静中,谢斯止先开口:“看来裴霁言的死活,你一点都不在乎。”

  许鸢察觉出他语调中的危险。

  她下意识后退,下一秒,被他堵在了化妆台前。

  他嗓音低哑:“还是说,你认定了我喜欢你,所以,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