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小川的话, 一时间，几个主播都沉默了。
[River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是身体还是工作出了问题吗]
[别啊，我最怕看到有梦想有天赋的职业选手因为身体或者家庭原因被迫退役了, 我会哭死的]
[崽别这么说，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
[崽要一直走下去啊，一定要继续打职业, 拿到金翅杯啊，我们会一直支持你]
[River你是我见过最年轻最有潜力的选手了, 你以后一定能走得很长很远的，坚持住，不要中途放弃啊，我们会始终站在你身后的]
[River加油, 我们支持你]
[River加油, 我们支持你]
……
猜到 River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虽然没办法去寻根究底询问细节，可爽多多和几个技术主播回想自己当年退役的场景，都忍不住唏嘘感叹。
这一次，连冰冰都不再像以前那样骂骂咧咧或是嘻嘻哈哈。
极为难得地，冰冰拧着眉头, 盯着自己直播间右上角那只小虫真诚恳求大家可以让他打比赛的模样, 眼眶红起来, 眼中盈满泪光。
[不会吧，冰哥不会是哭了吧]
[我粉了冰哥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哭过]
[别啊冰哥，你这样我也好难过]
[我冰这么没心没肺的, 平时我们怎么骂都不会哭的虫, 怎么突然开始掉眼泪了, 别这样我受不了]
[别啊，听River这么说已经很难过了，好好的首秀表演整得跟什么告别仪式似的，现在连冰子都不能带给我快乐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冰冰这时慌张低下头，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擦眼角，然后骂骂咧咧说：“别特么胡扯！爸爸怎么可能哭，爸爸那是眼睛里面不小心进砖头了！”
冰冰其实有颗大心脏，神经很大条，承受能力也很强。
他做直播这么久，又是靠颜值上位，争议很大，一路走过来，什么骂他的话没听过，骂得多难听的话他都照单全收了，甚至还能笑呵呵地跟着那些喷子一起自嘲两句，从来都不黑脸，久而久之，他甚至靠自黑和乐天派吸了不少粉。
可冰冰万万没想到，自己今天会在 River 这只看着稚嫩又好拿捏的虫这里翻车。
他没忍住哭出来，是因为 River 的话，让他想到了另一只虫——他的发小，柳月升。
那也是一只打 DOL 极有天赋的虫，年轻的时候，冰冰和星落月升一起组队去打星秀，打到入围赛最后一局，他们都推上对面高地了，离胜利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柳月升的雌父冲进了他们临时搭建的训练室，强行拖走了柳月升。
柳月升哭着求他雌父让他留下把那一局打完的时候，讲出了几乎和 River 一样的话：“爸，求你，让我留在赛场上，哪怕就多留一分钟，我一定能打赢！”
可柳月升最终没能打完那一局，他再也没有走上过 DOL 的赛场，只因为，他是一只雄虫……
但这些都是早已经被冰冰藏在心底的记忆了，他此时迅速地擦干眼角的泪，重新面向直播间，摆出惯常用的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说：“行了行了，好好的一场表演赛，整得这都是什么阴间氛围，不知道的以为我死了呢你们这群不孝子在这哭丧。”
而这时，其他几个主播参加完表演赛，跟 River 讲了几句一定会支持他，让他加油坚持走下去的话之后，都适时地退出了房间。
冰冰清了清喉咙，然后看向 River，“川川，最后一个环节了，我们来看一段视频，放松一下，然后就放你回去啦，好吗？”
江小川点头，看向屏幕。
冰冰熟练地从后台调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视频，点击播放。
正如冰冰直播间弹幕说的那样，冰冰的审美非常跑偏，视频的op做得又土又怪，配上非常洗脑的 bgm，放上醒目的大标题。
刚放了一个op弹幕已经忍不住开始吐槽了，被冰冰怼回去：“弹幕别吵，专心看视频，正片部分保证你们满意。”
说话间，正片开始。
煽情土味洗脑 bgm 结束后，画面切入到一个熟悉的场馆——小虫蛋体育馆。
几乎是一瞬间，江小川认出来，那是星秀赛决赛之后，选秀大会的现场。
穿过嘈杂的虫头攒动的场馆，画面拉近到舞台入口处，在那里，站着一只身材修长相貌俊朗的雌虫。
那雌虫脸上挂着笑，看向场馆另一侧的某个角落，低喊一声：“等一下。”
那是莫辰赶在最后一刻出现在选秀大会舞台上，签走江小川的场景。
紧跟着，画面切入到江小川和莫辰相对站立在签约台上，江小川微仰着头，盯着莫辰，眸中闪着光，说：“我接受。”
再之后，在烟花彩带欢呼声的笼罩中，莫辰一步步走向江小川，在他耳边低声说：“欢迎加入 AGo。”
那一刻，过去有关他和莫辰点点滴滴的记忆，在江小川脑海中涌现。
而同一时间，视频里，江小川和莫辰在不同比赛中的互动画面，被紧凑地剪辑在一起。
第一次以 AGo 首发选手身份参加线下赛时，江小川越过教练看向莫辰，莫辰朝他轻笑，用口型比出一个“加油”……
中场休息时，每逢江小川拿起水瓶，莫辰总会随意地将他的水瓶拿过来，帮他拧开了再递还给他……
每次从隔音房离开时，莫辰总会不经意地斜倚在门边，等江小川过来，再与他结伴同行的画面……
每次比赛结束，莫辰总会转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江小川，等着他来和自己拥抱，仅有的一次江小川拥抱了另一侧的队友，莫辰独自落寞地离开，江小川会满心慌乱地立即追出去……
一幕幕场景，串联在一起，组成一段独属于两只虫的旋律。
视频最后，莫辰附在江小川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江小川红着脸，低下头。
紧跟着，画面切入后台休息室，江小川看着莫辰接受采访的视频，羞涩的笑意逐渐在脸上浮现，最终像是难以承受一般，抬起手，遮住眉眼……
视频停在这里，最后依旧是醒目的配字，但看过前面莫川的互动，再没有虫觉得这文字突兀，因为这句话，简直是为莫川量身打造——
感情何必讲出口，爱意早已经爬满眼角眉梢。
冰冰虽然审美跑偏，可对内容的筛选，精准又毒辣，看过视频，弹幕满屏的“呜呜呜”刷过去。
[莫川是真的！！]
[莫神和川神是早就认识的吧，星秀赛之前就已经相互选中了彼此]
[莫川szd]
[莫川yyds]
[川神一定要走下去，坚持住，莫神在你身边，我们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
江小川看着最后自己和莫辰拥抱的画面，百感交集。
其实他从来都不是独自在和这个世界的制度对抗，他有朋友，他有莫辰。
莫辰始终站在他身边，用行动告诉江小川，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前路如何艰难，他都愿意和江小川并肩而行。
江小川眼含泪光，看着直播间里各种祝福的弹幕刷过。
他垂下头，认真而诚挚地向观众，也向冰冰，说声谢谢。
直播在这样的氛围中，意犹未尽地结束。
……
看着电脑屏幕黑下去，江小川长长地松一口气，整只虫瘫软进电竞椅里。
旁边小助理将最后一点直播记录的材料整理好，实时汇报到对接群里去，然后站起来，笑着对江小川道：“小川，我先走啦。”
江小川看一眼时间，都已经凌晨两点了，担心小助理这么晚独自回去不安全，他这时站起来，问：“你怎么回去？要不要留在基地住一晚？”
小助理摆摆手，“赵经理过来了，他待会开车送我回去，别担心。”
听说赵卓来基地了，江小川心里又是一沉。
现在这个点，赵卓刚在总部开完会，却急着赶来基地，很可能，是冲着他刚才在直播里的出格行为来的。
看出来江小川的担忧，小助理这时拍拍江小川肩头，“没事啦，小川，卓哥是过来找莫队聊的，你快回去休息吧，挺晚了。”
目送小助理走去楼上的小会议室，江小川这才从训练室出来，往自己房间走。
中途，他把和莫辰的私信调出来，发现莫辰在直播期间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大部分是给他打气鼓励的话，也有问需不需要自己过去帮忙的，还有说如果不想播，莫辰可以直接帮他申请暂停直播的。
但这些江小川在直播的时候实在太紧张，根本都没来得及看到。
江小川现在一条一条翻下来，看到莫辰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Mo：赵卓过来了，我和他在小会议室聊，可能会比较久，你如果结束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别等我]
江小川独自回到房间，坐在工作台边的椅子里，翻开聊天记录，看到各种群和私信铺天盖地涌上来。
对于江小川这种不善于社交的小虫，进行今晚直播这样的活动，是非常消耗精力的事，他需要花费比一般的虫多很多倍的能量，才能勉强做到其他虫轻松就能做到的社交水平。
而今晚的活动，又不断朝着他未曾预料的方向发展，最终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
此时看到那些消息，江小川再没有任何力气去回复，索性屏蔽了所有信息，去卫生间洗漱完毕，然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分明已经很累很困了，可江小川却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入睡。
他最终重新披了外套走出房间，来到莫辰的房门外，抬起手，放在门把手上。
咔哒一声，门从里打开了。
或许是习惯了给江小川留门，莫辰此时没有回房间，但依旧没有锁门。
江小川走进去，将门带上，借着壁炉的灯光，走到工作台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就这么在昏暗的灯光下，默默等莫辰回来。
他以为自己现在思绪纷乱，必定能撑到莫辰回来的，可没想到，在房间里莫辰熟悉的咖啡味信息素的环绕下，江小川原本紧张的神经意外地松弛下来，很快便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莫辰回房间的时候，一眼看到了趴在他桌边熟睡的小虫。
莫辰的心变得又酸又软，他走上前，轻轻抱起小虫，将小虫小心翼翼放进自己床里，为小虫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去洗漱。
简单洗漱回来，莫辰掀开另一侧的被子，在江小川身边躺下，然后关上房间里所有的灯。
怕吵醒江小川，莫辰只在靠外的床沿侧躺着，和小虫隔着挺远的距离。
黑暗中，江小川挪到莫辰身边来，将胸膛紧紧贴上莫辰的后背，抬起手臂，用力环住莫辰的腰。
江小川将头埋进莫辰肩窝，用力嗅闻莫辰那熟悉的信息素味道，然后闷声喊：“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