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七八年前, 我还在北城的时候。”

  怀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垂下的眼睑里恍惚浮了抹潮湿,覃舒妄的呼吸微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很想说, 你在北城的时候我们不仅认识,还相爱了啊。

  但一想到当初的美好是被他自己弄丢后,覃舒妄又陷入了疯狂的内疚和自责中。

  “嗯?”怀年低头与覃舒妄的鼻尖轻触,他的手掌贴着覃舒妄的胸膛,“你心跳也好快啊。”

  正说着,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

  呲呲呲——

  嗞嗞嗞——

  接着是周简咬牙切齿的声音:“年糕!不许抓门!”

  怀年把洗手间的门打开时,罪魁祸首已经被周简重新揪住了后颈皮,一人一猫正在责骂和“喵喵喵”中吵架。

  怀年走出去看了眼,门上果然出现了一片深浅不一的猫爪印。

  “嘿, 你还嚣张得在门板上练习画画了啊?”怀年走过去,不客气往橘胖子脑袋上弹了一下。

  “喵呜——”

  橘胖子转向怀年,毛茸茸的爪子挥舞了两下。

  “怎么着,还想在我身上画?”怀年瞪它一眼, “可惜你手没我长啊。”语毕,他又在那颗圆圆的小脑袋上弹了下。

  “喵呜喵呜……”橘胖子委屈起来。

  周简这会儿开始护短了,把猫往身后提:“门我回头给你换新的, 你跟一只猫计较什么,它又不懂。”他见覃舒妄拎了药箱出来, “你俩先把衣服换了,火锅也可以吃了。”

  怀年觉得反正是在家里, 没必要换衣服了,毕竟晚饭后差不多时间又该脱了。

  不过覃舒妄觉得穿着浴袍有点别扭, 毕竟周简也在, 他径直回房。他在怀年这儿留宿过, 自然有换洗衣服。

  他刚拿衣服出来,李阳的电话就打来了:“昨天算你有眼见力,晚上兄弟请你和怀年吃夜宵。”

  覃舒妄顿了顿才想起昨晚他们去徐煜原家吃饭的事,李阳挺起来很开心,看来和徐煜原相处得还不错。

  覃舒妄抓起毛衣往身上套:“下次吧,不着急,我今晚不过去了。”

  李阳“啧”了声:“我刚吃好饭,正要去你那呢,你有事?”

  覃舒妄这才发现这么一折腾,现下都快九点了,他简短说:“怀年在小区里被一辆电动车撞到了,差点摔到头,还好我拉得及时。我不太放心,今晚想留下来陪他。”

  李阳吃了一惊:“没事吧?”

  “现在没事。”

  覃舒妄已经套上了裤子,他正想挂电话,那头李阳突然说:“你不是说怀年脑子里有淤血吗?说不定他撞一下反倒想起来了呢。”

  覃舒妄沉下声:“你那是电视剧看多了。”

  现实是,万一再造成出血点压迫,怀年很有可能需要再次手术,甚至陷入深度昏迷,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覃舒妄都不可能让这些发生。

  就算怀年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他也不会拿他的安慰去冒险,比起这些,他宁愿小心翼翼守着怀年一辈子。

  李阳自知失言:“嗐,你知道我脑子没你聪明,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那行,你先照顾怀年,我们回头再约。”

  覃舒妄应声,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昨晚你和徐煜原……”

  “我和徐医生很聊得来的。”李阳兴奋接过覃舒妄的话,瞬间开始滔滔不绝,“昨天很多东西是我帮他整理的,他今天就给我打了两通电话,问我什么什么东西看到没?哈哈,机智的我!”

  覃舒妄本能笑了声。

  李阳还在说:“他有几本常看的书我特意找了角落塞的,说不定没两天,他又得来问我了。我都想过了,等这些东西他都找到了,我就去挂他的号,我也咨询心理问题去。”

  覃舒妄想挂电话的话卷至舌尖,又咽了下去,转口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心理医生有行规,医生是不允许和病人交往的,你要是真去挂号,你俩就直接game over了。”

  李阳:“……草!”

  -

  此时,客厅里的两人已经开动了。

  餐厅里弥漫着火锅香气,橘胖子围着怀年叫了半天,怀年终于弯腰把胖子捞起来放在腿上。

  周简悄悄看了眼怀年,小声问:“头没事吧?”

  “嗯?”怀年搓着橘胖子脑袋的手停了下来,扭头笑,“没事。”

  他说着,朝卧室那边看了眼,“你把这事告诉覃舒妄了?”

  周简没否认:“你住院那次说的,这事很重要的事,你知道你的头不能碰到磕到,覃舒妄应该知道。”

  怀年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覃舒妄用手垫在他脑后的那一瞬间的感觉此刻依旧无比清晰,周简说的没错,他要是这么砸下去可不妙。

  他抿了下唇:“谢谢。”

  周简皱眉没说话,今天幸亏有覃舒妄,否则他没拉住怀年会很自责。

  “喵——”

  橘胖子的脑袋在怀年腰间拱了拱,原本也只是随意打个活结的浴袍带子瞬间就松了,还好怀年反应及时,否则就“豁达”地敞开了。

  他重新系上,十分不客气把胖子丢到了对面。

  周简刚接住,就听怀年说:“胖子是我给你的?”

  周简撸毛的动作都温柔了些:“嗯,你送给我的。”

  怀年眯着眼睛笑,支颔看着十分享受的周简说:“我想也是,你从小就想养只猫,一直是干妈不同意,最后还得是靠我。怎么样,感动不?”

  周简的心口有些痒,也有些闷:“嗯,感动……”

  怀年特别得意,从锅里捞了块毛肚出来,裹上满满的酱汁往嘴里塞,又道:“你要还有什么特别喜欢而干妈不给你的你就告诉我,我送给你。”

  周简给橘胖子顺毛的动作停了下来。

  胖子有些不悦扭头瞪着周简,“喵喵喵”地催周简继续。

  周简抬起头:“干嘛对我这么好?”

  “这叫好吗?”怀年眨了眨眼睛,“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白煮蛋,我奶奶每天只给我吃一个,你就悄悄准备了一袋子让我吃了个够。”

  “然后你大半夜肠胃炎给送去了医院。”周简接过了话。

  怀年笑起来:“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对我也很好啊。我小时候喜欢一切鸡蛋做的,我也喜欢吃蛋糕,你就攒零花钱,隔三差五给我买。”

  周简摆摆手:“快别说了,那些蛋糕都太甜,后来你的乳牙都蛀得差不多了。”

  怀年终于哈哈大笑:“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你是这么‘整’我的吗?”

  周简微怔。

  餐桌对面的人却微敛了笑意,一脸认真道:“但是周简,我从小到大只知道你对我特别好,我爸妈不许的事,从来都是你惯着我。”

  “哦……我比你大啊,我妈说要照顾你。”周简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略垂,又落在橘胖子身上,他继续给猫顺毛。

  怀年继续说:“所以啊,你要是有什么特别喜欢想要的就告诉我,他们不给你,我给你啊。”

  周简笑了笑。

  他的确有特别喜欢想要的,而且不止他妈,就连怀年全家都希望他可以得到,但就是这唯一的一样,他怕是要不到了。

  所以年糕是怀年送给他最好的,也是他最喜欢的礼物了,不会再有比它更好的了。

  “覃老板怎么换个衣服这么久?”周简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正说着,覃舒妄回来了。

  怀年见他穿得整整齐齐出来,不免愣了下:“Feeling Club有事?”

  “没事。”覃舒妄想起怀年之前在洗手间说的话,坐下时,又轻声解释了嘴,“我吃完不走。”

  怀年听了这话心里莫名就踏实了,还以为他穿得这么整齐是要去一趟Feeling Club。

  “我好像听到你在打电话,以为是Feeling Club有事。”

  覃舒妄边吃边说:“是李阳,说要请我们吃夜宵,我说改天。”

  原来如此。

  怀年顺便问了句:“他和徐医生聊得怎么样?”

  覃舒妄没多说:“看样子李阳感觉良好,徐煜原那就不知道了。”

  怀年就没多问,因为周简在,三人就聊起了别的。

  刚被怀年丢到周简那边的橘胖子又让怀年给抱了回来,他放在臂弯揉了揉猫头,又拎着后颈皮迫使它与覃舒妄对视。

  “胖子,认识下,这是覃舒妄。覃舒妄,这是胖子。”

  周简纠正:“它叫年糕。”

  “你好,年糕。”覃舒妄伸手去拉橘胖子的爪子。

  怀年刚想说胖子平时不让不熟悉的人碰,要是对面的人执意,小东西会难得发脾气,咬人挠人之类的。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后退,覃舒妄很轻易就抓住了那只肉嘟嘟的猫爪子。

  橘胖子难得没有暴躁,望着覃舒妄很温柔地“喵呜”两声。

  怀年撑大眼睛:“它没有拒绝你啊。”他低头拍了拍橘胖子的脑袋,“你是不是看他帅?没想到你还是只颜控猫?!”

  橘胖子:“喵呜!!”我认识他呀!!

  怀年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早上你不会也是跟保洁阿姨这么熟络才被带下去的吧?”

  橘胖子:“喵呜?!”我那是真的在纸箱子里玩躲猫猫!!

  覃舒妄别过脸轻轻打了个喷嚏。

  怀年想起他对猫毛轻微过敏的事,打算将猫还给周简,没想到覃舒妄想抱胖子。

  “还是别了。”怀年把橘胖子交给周简,“万一它脾气上来把你挠了就不好了,等以后更熟悉些吧。”

  覃舒妄没有执意,毕竟他现在和胖子真的“不熟”。

  “哦,我给它带了见面礼。”覃舒妄把一早拎上来放在客厅的一大包零食拿了过来。

  怀年笑得不行:“怎么一只猫还有见面礼啊?”

  覃舒妄认真说:“当然得有。”他又压低声音,“不是你说那是周总儿子吗?”

  怀年还是笑。

  火锅吃完已经十点了,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因为太晚了,周简便让人明天再来拿锅。

  结果早上怀年和周简出门,外卖员还没来取锅,好在覃舒妄不必马上出门,看来他只能等着外卖员来了再走了。

  怀年一早就听周简的声音有些不对:“感冒了?”

  周简吸着鼻子:“嗯,吃过药了,也没发烧。”

  怀年料想是昨天淋得久了:“撑不住你就请假休息,别硬撑。”

  周简点头:“没事。”出了电梯,周简忍不住问,“你的房子到期是不是不续租了?”

  怀年“啊”了声。

  周简道:“你不和覃舒妄住一起?”

  怀年眼下还没想到这件事,周简突然提及,不知道怎么,他就想到了覃舒妄的那个前男友。

  之前他也因为这件事旁敲侧击问过周简,眼下他干脆说:“我前几天知道他前男友居然也叫年年,不过我问他全名叫什么,他没说。”

  周简诧异看了怀年一眼,心说全民当然不能说啊!

  怀年继续道:“我喜欢的很多菜,他前男友也喜欢,你说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周简:“……覃舒妄说的?”

  怀年笑:“当然不是他,我跟他发小打听的,他发小就是李阳,特别直,什么话都藏不住。”

  跟在后面的覃舒妄在从另一部电梯出来的,他是在怀年出门才发现他的车钥匙就放在玄关,覃舒妄立马拿了钥匙追下来,正巧听到了这番话。

  他立马收住了脚步,见怀年已经走到了车子边上,想着怀年很快会发现车钥匙没带,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他。

  覃舒妄正犹豫着要不要躲一躲,却见怀年轻易拉开了车门。

  怀年的车钥匙已经丢在玄关好几天了,他拿了备用钥匙后就没想着换回来。

  周简跟过去,刚想说这不过是巧合,想劝怀年别多想。

  怀年突然转身,单手撑着车门,薄唇微抿:“妈的,周简,你说老子不会给人当了替身吧?”

  周简:“……”

  覃舒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