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 云收雨歇,长长的机身穿过山包似的云堆,银白色机翼勾出一缕长绒棉一样的云丝。

  陆深伸长胳膊放下遮光板, 偏头看身边的青年:“舍不得猫?”

  谢竹声捧着脑袋, 神色忧郁:“也不知道它的主人会不会给它烤鱼, 给它喂鸡肉……农村大妈养猫很糙的,馒头泡水一天喂三顿。”

  季姚华从前面费劲地拧过脑袋:“你之前不也要那样喂?要不是我挡了下, 你就把馒头泡水里了!”

  谢竹声默默偏头, 眼睛望着遮光板,继续忧郁。

  陆深眼底划过笑意, 抬头又变冷:“转回去坐好。”

  “…………”季姚华悻悻缩回椅子里。

  陆深一手支在扶手上, 偏头望着青年的侧脸,安静了会儿,忽然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耳垂:“喜欢猫?”

  “昂。”谢竹声扒拉他的手, 嘀嘀咕咕, “你不要总是动手动脚好不好……”

  “手感太好。”陆深喉结滑动, “我忍不住。”

  小巧好看的耳垂, 摸上去软软凉凉,还Q弹, 轻轻捏一下, 不用三秒钟就开始变红, 是水蜜桃尖尖一样的绯色, 连耳廓都染上粉。

  这么敏感。但青年好像不知道, 他当然也不会说。

  手指被撕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欣赏乌发掩映下白生生的耳垂迅速变红的美妙过程, 支着头的指尖愉快地点了点太阳穴。

  他问青年:“那要不要养一只?”

  谢竹声心动但惋惜:“算了, 我现在也没地方养。”

  也养不起呀!

  陆深看着他:“可以养在我家里。”

  谢竹声愣了一下, 耳朵更红:“我的猫,为什么要养在你家?”

  不也迟早是你家。陆深心里热热的,怕小青年又害羞闹别扭,没敢说,就一直看着他,嘴角勾着笑。

  谢竹声从眼角瞄他一眼,火速撤回目光。

  要死,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笑得那么诱人犯罪。

  拧过脑袋了又恋恋不舍,再转回来悄咪咪看一眼……啊啊啊啊干嘛一直盯着他!

  谢竹声脸蛋粉红,抬起右手,默默给男人的脑袋手动转了个向。

  陆深握住他指尖:“干什么。”

  收获小青年瞪眼一次:“明知故问!”

  陆深咳了一声:“看也不让?”

  谢竹声抽回手,蜷了蜷指尖,脸皮隐隐发烫:“就是……不让。”

  前头季姚华的脑袋又探过来,一脸怀疑:“看什么,你们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谢竹声瞪完哥哥瞪弟弟:“偷听人讲话还叫人知道?谍战片里像你这样儿的三集就得领盒饭!”

  季姚华一脸冤枉:“谁偷听?公共场合啊大哥,你俩声音非往我耳朵里钻,怪我咯?他拉过塑料盟友统一战线,“沈医生,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俩扰民?”

  沈知意从他旁边的座位里转过半边俊秀的脸,斯斯文文地推了推眼镜:“你拉我没用,我站竹声这边,而且竹声,我能给你推荐一部电影吗,适合一个人戴耳机看的那种?”

  三人:“……………”

  谢竹声瞄了眼身旁男人的脸色,谨慎回答:“谢谢,不用,我其实更想睡觉。”

  沈知意声音温温柔柔:“睡觉也挺好,祝好梦。到了叫你。”

  “……”谢竹声答曰,“好。”

  沈知意就接着翻书去了,季姚华不大甘心地从谢竹声身上收回目光,又被他哥冷冷盯了一眼,十分憋屈地缩回座位去了。

  小小空间重回安静,谢竹声又使劲儿瞪了男人一眼,默默抱起胳膊,望着前方屏幕上模糊的倒影发呆。

  陆深发愁。

  心上人太容易害羞了也不好,红脸蛋是引,羞恼闪动的眼神是汽油,只要看一眼,心里头明明灭灭的火星子一下就燎原。

  烧得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燥热,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焦躁地点,恨不得紧紧攥住什么温温凉凉的东西,好救一救他这个快要被烧死的人。

  他盯着前方的椅背看了一会儿,喉结滚动好几次,伸手拿过小桌上自己的平板,点开。

  谢竹声又偷偷瞄他。

  真的不看啦?这么听话?

  他有点儿不信。

  果然,没几秒钟,旁边就给他递来平板,屏幕亮着,是便签的输入页面,最顶上写着一行字。

  【你微信给我。】

  谢竹声抿抿唇,接过平板垂着脑袋写:【陆大总裁,有点契约精神好不好。】

  写完了默默递回去。

  陆大总裁就回他俩字儿:【不好。】

  谢竹声呆了一下,愤愤打字:【你们资本家做生意难道也不讲诚信吗!】

  陆深回:【我们资本家也有特权望你知悉。】

  谢竹声:“………………”

  是哦,陆深作为节目组最大的金主爸爸,也能放下身段任由导演安排,他要还没有点儿特权,那岂不是太憋屈了?

  转念一想又不对。靠啊,他一个正在被资产阶级无情压迫的小碎催,为什么要和万恶的资本家共情!!

  晃一晃自己脑袋,他仿佛都能听见水声咣当!

  他很用力地打字:【社会主义人人平等,特权应该被打倒!】

  陆深拿起被塞到怀里的平板,垂眸看清上面的字,轻轻嗤笑,写:【好吧,根正苗红的小竹声,只给我电话可不可以?】

  他慢条斯理地打字:【乖一点,满足我。足足两天不能见面,救一救我这个患相思的苦命人,好不好?】

  谢竹声端着平板睁大眼睛看着上面的字,整条脊椎都酥麻了。

  什么乖一点……什么相思……什么苦命人……

  他,他就没想到陆深这人不但厚脸皮,而且、而且还肉麻!

  落在侧脸上的视线灼灼,如有实质,谢竹声捧着平板,整个人都僵滞了。

  苍天为证,我也不想给的……可是,可是他叫我小竹声诶……

  他妈妈都没有这样叫过他……小青年垂下脑袋,蓬松的额发就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陆深偏头,紧紧盯着他抿起的嘴唇,面上不动声色,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却曲起来,摩挲了下皮面。

  “小竹声”算什么,一秒之内他能想出几十种更肉麻的昵称,春朝秋夜,今年明年,他变着花样儿叫,叫上一辈子。

  至于让小青年怎么叫他,他也……早就想好了。

  想到那两个字,男人不由掩唇轻咳,修长劲瘦的十指在下巴上交叉,长腿微抬,换了个坐姿。

  紧绷的小臂蓦地被什么东西轻碰,他侧眸,先看到小青年朝着舷窗的侧脸,黑发里的耳朵尖抹了层淡淡绯色,然后垂眼,才看见被他戳到自己胳膊上的平板。

  他还没接过来,就已经望见上面多出的一串儿数字,心中不由一紧,继而一松。

  ——终于要到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