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暖之后要礼貌地思一思淫欲,江砚刚才在厨房就已经沉迷色相无法自拔了,陈简进浴室,他脑子一抽,问了句:“能一起洗吗?”

  陈简欣然同意。

  然后江砚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阴雨天气,晦暗的天空使整座城市变得压抑,多少会影响人的心情,夜里却突然放晴了。由于第二天不方便再请假,江砚过程中反复求饶,从浴室出来后就没有再做,两个人手牵手去二楼的露台上看星星。

  星星是稀有的,可陈简早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少年了,准确地说,他十六岁时也没和人看过星星。浪漫情怀这种东西,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当年陈简只占一项“人和”,没有挥霍时间去寻求浪漫的天时与地利。如今他不需要再为什么拼命,不需要逼迫自己努力,可偏偏又没了“人和”,可见人生总是难两全。

  也不算吧……

  陈简忍不住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江砚察觉到他的注视,没有转过来,仍然仰头望着夜空,嘴角却翘了起来:“你看我干什么?”

  陈简不回答。

  江砚说:“因为我比星星好看?”

  陈简笑了,心说这人臭不要脸,却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江砚顿时得寸进尺,手臂按着栏杆,上身微微靠过来:“那你想不想亲我?”

  陈简没来得及说话,江砚很快又说:“我想亲你。”

  下了一整天的雨,入夜后气温很凉,空气潮湿而清新,连带这个吻好像也沾上了雨水的味道,有点甜。陈简放松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唇上的柔软,心里想,人和似乎也没那么难。

  “这里有一架钢琴就好了。”露台空间很足,上面有一层半遮的玻璃顶,底下将近一大半的面积被小游泳池占据,旁边摆了一套木质桌椅,还剩不少空间。江砚坐下,手指极有节奏地敲了敲桌上的瓷杯,抬头对陈简笑,“我刚定了一架新的,介意我弄到这来吗?”

  “……”

  这不是钢琴的问题,是江砚试探着想要入侵他的生活,陈简不介意,直接同居都可以。但是,住一起是方便了,分开时可能不大方便。

  分开的可能性大么?陈简只略作犹豫,对江砚点了头。过会儿又说,“明早走之前拿一套钥匙,你自己随便弄吧。”

  再晚一些,一起回卧室睡觉。

  路过一间房间时,门突然开了,旺财从里面走出来。江砚吓了一跳,有点惊讶:“陈总,你还养狗了?”

  陈简看他一眼。

  江砚解释说:“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会喜欢小动物的人。”

  “我的确不是。”

  陈简俯身给旺财顺毛,它还是和白天一样,精神不佳,上下眼皮仿佛粘一起了,用了药也不见缓解。陈简神情黯淡,江砚盯着他看了几秒,把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你为什么养这狗,品味挺特别”的调侃咽了回去。

  陈简也不多说,他不喜欢把自己的狗介绍给别人,一旦开了口,如果被问及原因,总难以避免讲到更多的东西,以前那些事他不想提。

  “困不困,去睡吧。”陈简安顿好旺财,拉起江砚的手,回卧室去了。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也可能下雨天有影响,被狗仔拍到的事没有发生。

  陈简照常上班,江砚照常拍戏,那个传说中的“对象”到底是什么身份,网上讨论了一次又一次,那些猜测五花八门,范围上至各界名人,下至不知名网红甚至大学生,男女不忌,当然大部分是女孩,没人知道江砚的真实性取向,很少有人会往这方面猜。

  不过,少归少,总有一些脑回路奇特的,其中最搞笑的一个是,竟然有人猜赵林钧,陈简看见哭笑不得。

  到了约定好“见家长”的日子,上午,陈简带着秘书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双份,也带了江砚的——去住处接人。

  江砚自己家不在B市,拍戏原因暂居而已。那是个不算大的公寓,条件不错,就是非常乱。陈简进去时简直没处下脚,客厅地板上扔了一堆草纸,有的是乐谱,有的是歌词,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写写画画。

  沙发旁有一把吉他,茶几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旁边摆着几瓶矿泉水,都是喝过的,还有润喉糖。

  陈简叹为观止:“你昨晚通宵了?没睡?”

  江砚已经换好衣服,正在照镜子,闻言回头:“睡了。”

  “那这些——?”

  “唔,每天都这样。”

  “……”

  陈简打消了和他同居的念头。

  生日当天的安排是中午宴会,晚上酒会,地点在陈家老宅。陈简自然不会一直留到晚上,他今天来的目的并不单纯,带江砚当然也不是真的为了让他见家长——他的家长又管不到他,见不见有什么关系。

  陈简只是对家里表明态度,希望他后妈和顾夫人来往时别整天研究他的感情私事。

  江砚对这些复杂的关系并不知情,来之前,陈简大概交待了几句,说不用太上心,走个过场而已,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用迁就他们。江砚一听这口吻,脑补了一出豪门大戏,可惜陈先生不愿意满足他,一个字也不主动透露,他自己不方便问太多。

  陈简自己开车,在市内绕了一圈,到场时已经不算早了。

  今天天气不错,客人都在别墅后面的花园里,那里有一块做露天派对的空地,摆了简单的酒水和餐点,陈简偕同江砚一起走过时,许多双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那些目光不必想也知道是什么样的,其中可能也有江砚的粉丝,但是这种场合不会有人大呼小叫,连惊讶的神情都表达得很矜持。

  陈简不去理会,带江砚一路往里走。到了他后妈面前,客套地寒暄几句,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

  他后妈不敢有异议,只难以掩饰地露出一丝微妙的眼神,很快便弯起眼睛,优雅地笑了起来——她年轻时也是一位明星,现在上了年纪,可保养得好,看着还像三十多岁,很漂亮。

  不漂亮陈昌平怎么会娶她呢?陈简心里冷笑。

  “上次听你顾阿姨提过几句,就是这位吗?”

  “顾阿姨还没来?”陈简不回答,毫无转折就绕开这话题,四下一打量,都是熟面孔,和往年差不多。

  他态度不够尊敬,他后妈也很识相,还是笑,只是难免要用温柔的口吻讲几句不痛快的:“是的,她刚才打了电话,说要稍微晚一些,要等青蓝和他的朋友。”

  陈简只一顿,并不吃惊,点了点头,带江砚走开了。

  陈家老宅和陈简自己住的房子相比只大不小,花园的修整和室内陈设还要更有情调一些,毕竟主人闲着没事做,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

  陈简带江砚上楼,推开一间卧室的门。江砚看了问:“这是你以前的房间吗?”

  “嗯,很多年不住了。”陈简走到书桌前,“我以前就在这写作业、看书。”桌上的书本已经空了,只有一本厚厚的英文字典。

  江砚随手拿起来翻看,字典刚离开桌面,底下忽然露出了一行被盖住的字。

  陈简一愣,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江砚看的清清楚楚,那是用刀子刻上去的字迹,歪歪扭扭,只有一句话,“讨厌鬼最喜欢顾青蓝啦”,后面画了一颗心。

  江砚:“……”

  “我后悔进来了。”江砚撇了撇嘴,“走吧。”

  “……”陈简其实忘了这茬,否则何必给江砚看见,他拉住江砚的手,干巴巴说,“都过去了,谁没点过去呢。”

  “是啊,谁没点过去呢。”

  江砚随口附和他,还是一脸不高兴。

  因为这个小插曲,江砚没心情继续参观陈简的房间,生怕一不小心再踩地雷。两人一起回了花园,恰好赶上顾夫人到场,顾夫人身后跟着两位年轻人,其中一个正是顾青蓝,另一个陈简不认识,想来应该就是刚才提到的顾青蓝的朋友了。

  陈简原本没在意,忽然看见那边他后妈有些异样,几乎失礼地盯着那人看了半天,表情又变得十分微妙。于是他也多看了一眼,那人长相不错,穿一身西装,身材高挑,神情很有些距离感,很斯文,又很冷漠的样子。

  陈简并未看出毛病,只觉得这人眼熟——特别眼熟,似乎在哪见过,想不起来。

  顾青蓝当然也发现了他。陈简以为最多互相远远看一眼,不必打招呼,顾青蓝却主动走了过来:“好久不见?”态度坦然,面上带了一丝笑,眼神扫到江砚身上,很快移开了。

  陈简微微发怔,心里的奇怪感挥之不去,不禁又看了一眼顾青蓝的同伴。那个人没和顾青蓝一起过来,在和顾夫人聊天,陈简越看他越眼熟,那眉眼、神态……

  陈简忽然一愣,大脑才通电似的,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当然眼熟,可这眼熟并非与哪位熟人有关,而是他自己。这个人和他长得太像,不仅长得像,气质也像,简直……

  陈简霎时间有千言万语,全部堵在肺腑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复杂地看着顾青蓝。顾青蓝在人前一向掩饰得好,并未变色,还主动给他介绍:“那是我前段时间在法国认识的人,他叫周贺,顺便说一下,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

  “……”

  什么意思呢,新男友和前任那么像?

  陈简心情五味杂陈,想带江砚一走了之,离开这烦人的地方。突然看见那个周贺朝这里走了过来,他原本是看着顾青蓝的,眼神在他们几人之间打转,不知怎么动作一顿,紧接着加快了脚步,这次却是朝江砚来的。

  江砚此时还想着那桌子上的字,原本就不高兴,看见顾青蓝本人更不高兴,倒是没心思注意别的,连陈简和顾青蓝聊了什么也故意不想听,一心想着回去之后要给陈简的办公桌也刻上一句。

  “阿砚!”

  周贺越过人群走过来,突然拉住江砚的手。

  “……”江砚吓了一跳,下意识甩开他退后一步,“你干什么……周贺?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那周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平时惯于冷淡的人,喜怒不明显。

  江砚没说话,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表明态度似的,牵住了陈简的手。

  陈简还没从刚才的复杂心境中缓过来,敏感地感到江砚有些异样:“怎么了,你们认识?”

  “不认识。”

  “我是他前男友。”

  “……”

  两人同时开口,回答却大相径庭。那周贺没完没了,又加一句:“初恋男友。”

  场面一时一片死寂,简直乱了套。

  陈简看着江砚,沉默了片刻,脑筋猛地一转,意识到什么似的,一股无名火从五脏六腑蹿了起来,他问:“你的初恋?”

  “……”江砚头皮发麻,牙齿差点咬到舌头,连忙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简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我想什么了?明明是你自己——”

  ——你自己找的新男友,和初恋长那么像,你他妈什么意思?

  陈简不想多说,至少不想在这种场合多说什么。他压下怒火,叫江砚:“你跟我过来。”说罢不管身后的任何人,率先离场。

  江砚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拉了个空,愣了两秒,脚步错乱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