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金银花的气息缭绕, 混杂着情热期特有的物质,让人面红耳赤。

  舒辞最后一点清醒的思绪都用在应对陆万青的攻击训练,乍一听见他的话, 脸上浮现出片刻的茫然。

  整个人显得有些无措:“开花?开什么花?”

  脑子没转过来,还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的攻击方式。

  陆万青一时语塞。

  他喉咙滚动:“你先感受一下你的信息素。”

  信息素的物质肉眼无法轻易看见,大脑对其能量拟态的捕捉取决于操纵者的感知专注度。

  方才舒辞专心沉浸在攻击中,所有的感知都被调动于寻找陆万青的薄弱之处, 他操纵下的信息素循着这种感知本能,追寻陆万青的信息素能量, 拟态顺其自然地完成。

  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眼下的拟态是多么大胆嚣张。

  藤蔓缠了陆万青满身。

  从他劲瘦的腰肢分出上下两股紧紧盘旋,上端从腰腹、前胸和手臂中穿梭蜿蜒, 柔软地在脖颈打了个圈, 下端裹缠着他的长腿,阻止他的移动。

  而陆万青不恼怒, 不还手,一脸淡然温驯, 大有一种任君采撷的撩人模样。

  明知道是假象, 知道便宜老公的真正实力远不止如此, 舒辞还是微微舔了一下唇角, 感受着心脏的剧烈跳动。

  如果真能在现实里这么缠着他, 拍下来绝对是一绝。

  这一刻舒辞连光影和构图都已经想好了。

  “不想让我放开?”

  陆万青见他直勾勾望着自己不说话,不由挑眉。

  “咳, 没有。”舒辞回神, “怎么开花?让信息素在藤蔓上凝成花朵的形态吗?让我想想啊, 我怎么感觉开花比攻击难, 你觉得我真的可以吗?”

  “……”你还真的可以。

  舒辞不知道陆万青的目的, 他只当大佬特训因材施教, 说不定是想锻炼他拟态的精准程度,脚下分开了两步,站稳闭上眼睛。

  一时间,思绪纷飞。

  作为执着于美和艺术的人,这种训练也不能例外。

  开花,就要开好看的。

  处女作里那片薰衣草就很不错。

  不过那部电影是悲剧基调,他不想给陆万青呈现悲剧的美,他被顾岚逐抢了老婆还没有戏份已经够悲催的了。

  那么……

  陆万青落在舒辞每一处信息素的注意力都在一瞬间感受到能量的震动。

  他耐心地等他在清醒时再开一朵花。

  “砰——”

  他抬眼望去,径直对上一朵初绽的桃花。

  花蕊微微颤动了两下,而后他周身的藤蔓逐渐缩窄,凝聚成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枝杈,依次开出一簇簇娇艳欲滴的花。

  无数花骨朵相继盛开的那一刻,他再次被舒辞震撼。

  不是一朵,是一树。

  他只想要一朵如那天一样的小花,他却赠了自己满树锦簇。

  还不止,空中那些逸散出去的信息素,在他的影响下也悠悠汇聚在一起,凝成一朵又一朵花瓣,洋洋洒洒的落下。

  色调冰冷的舰艇休息室仿佛被他带进了灵动的仙境。

  这是只有感知能量存在的他们两人才能“见”到的盛景。

  陆万青心尖颤了颤。

  他操控着一缕信息素,飘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朵花上,试图去触碰它的花蕊。

  舒辞满意地望着他的杰作,仿佛看着监视器里的完美镜头。

  “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1]”他兀自念叨,眼角含笑。

  很快,他将目光移向陆万青,“我是不是还不错?我刚刚想到上次在家里楼梯间看到的照片,忍不住试了试。”

  何止是不错,已经到了一种极致的行为艺术的程度。

  陆万青原本还在想,是不是他的信息素味道和花有关,才在拟态同类时格外有天赋。

  忽而听闻他提及那张照片,猛地想到自己对舒辞触碰照片的奇怪感知,连带着他伸向花蕊的信息素不由失控,径直探进花瓣深处。

  舒辞正得意着,忽然感到一阵酥麻。

  他下意识地哼了一声,整个人身体发软,向后栽进床里。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像是被人挑断,意志崩溃地沦入欲念的深渊。

  原本的桃花飞雨顷刻间凌乱,信息素无法在保持着有型的状态,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狭窄的船舱休息室里席卷,蔓延至各处,恨不得将每一个角落都沾染上自己的信息素。

  陆万青克制地收回自己的信息素。

  他无暇去想这艘舰艇日后的保养除味需要花费多少钱,走上前查看舒辞的状态。

  舒辞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眼皮根本抬不起来。

  他眼角带着生理眼泪,一边紧紧抱着被子,依赖又娇气地摩擦,一边难耐地打了个哈欠。

  过了几秒,他竟然直接睡着了。

  无论是体力、精力还是感知力,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要是他还能再趁下去,那就真的不是人了。

  陆万青长舒一口气,能进入睡眠状态是最好的。

  毕竟正常的情热期也不是几天连续不停和伴侣做到天荒地老,总要吃饭喝水和睡觉时间。

  舒辞和他们的区别无非是,其他Omega是在伴侣滋润和安抚下累得睡过去,而舒辞则是超负荷锻炼信息素拟态一整天,体力不支沉睡过去。

  他从舒辞怀里抽出被子,把人往里推了推,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

  心想,累就好好睡吧,争取直接睡过情热期,对咱俩都是好事。

  “热。”舒辞迷迷糊糊地歪头,唇瓣从陆万青的指尖擦过。

  陆万青面不改色,帮他把被子往下拽了点:“睡着了就不热了。”

  海上又响了几声闷雷,雨滴砸了下来。

  船舱里也能听到断续的声音,淅淅沥沥。

  舒辞闭着眼睛,下意识蹙眉:“下雨了?”

  “嗯,下了。”陆万青深深看向外面,按他之前的分析,等不明生物出现、异常压强消失后,原地区偶尔还会有断续的降雨。

  还好是现在下,没让他们错过完整的流星雨。

  “不喜欢。”舒辞尾音发颤,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盖住耳朵,软声抱怨。

  不喜欢下雨?

  陆万青垂眼,将他睡姿摆正,自己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宛如手掌一样笼罩在舒辞的耳边。

  倘若有人在现场,便会看见陆万青的拟态是肉眼清晰可见的。

  色泽透明,但有实体。

  从未被人证明过可行的信息素实体化能力,被他游刃有余地运用着,只是为了替舒辞遮挡掉外界的声音。

  想来是两人的攻击训练,让彼此的信息素逐渐接触,愈发熟悉,在他掩住舒辞耳朵的瞬间,房间里的金银花气息亲昵地飞过来,缠绕着陆万青的信息素。

  仿佛在条件反射地攻击。

  又好像,只是在——打情骂俏地玩闹。

  ……

  蛟渊岛上,易行水沉着脸,给顾岚逐手上缠好绷带,而后走到跪在地上的赵骞面前,处理他额角的伤口。

  桌面上的东西散落在各处,满地都是玻璃碎片,血液汩汩地从赵骞额角流下,黏腻地从眼皮上滑过,他的背脊像压不弯的劲松,直挺挺地跪着。

  地上暗褐色的血迹和地毯融为一体。

  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岚逐开完会,紧赶慢赶地上了岛,却发现自己金屋藏娇的小茉莉不见了。叫来赵骞,问完来龙去脉,整个人震怒。

  隐隐有什么失去了控制,他烦躁地吼骂完这两个人,让搜救队连夜赶来在海域里找人。

  可听说失踪地在龙棘岛附近,那些救援公司说什么都不肯来。

  顾岚逐还想继续将怒气发泄在赵骞身上。

  易行水挡在赵骞面前:“人是我带出去的,快艇也是我允许他开的,赵助理只不过没有及时让他上船,有什么火你能冲我发吗?”

  顾岚逐看着这位从小到大跟在自己身边的玩伴,眼底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厌恶之情。

  他对Beta和Omega本来就有天生的鄙视,和易行水多年相处,无非是因为性格合得来,她从来不计较他的做事风格和手段,兢兢业业恪守着私人医生的本分。

  如今看着她和赵骞站在自己对面,指责他,怒火中烧。

  他一掌将易行水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冷声道:“你爸妈怎么坐稳院长副院长的位置?怎么和世界最大的药企合作?莫非他们给了你错觉,让你认为自己有资格和我叫板了?”

  易行水眼眸沉了沉,心里升起一股厌倦感。

  原先她和顾岚逐井水不犯河水,互相帮忙而已,对于他的事,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师兄的老婆卷入其中,她越来越觉得和顾岚逐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甚至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顾岚逐捏住了她的下颌:“记好了,你们永远都是我顾氏的附庸,不要妄想违背我。一个Beta而已,没有擅作主张的机会。”

  易行水心里冷笑。

  顾岚逐对她的威胁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家给顾氏兄弟以及他们的拥趸不止看的病多,听到的消息也多,除非一夜之间灭口,他怎么敢动她?

  “是,我们都是您附庸。”她破天荒地开口刺他,“你想得到的人这辈子都不会依附于你,这应该就是你的报应吧?”

  顾岚逐红瞳缩成一道缝,狠厉地瞪向她。

  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易行水毫不怵他,甚至咧开嘴,编着谎话刺激他:“你知道舒辞有信息素紊乱症吗?他老公七八年前就为了这个病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家为他的病操心了多少年,你呢?刑法里的事情你就差去杀人放火了,你怎么比得过人家?”

  顾岚逐气息乱了几分,陷入了自我怀疑。

  舒长海不可能骗他,他们一个多月前才认识结婚。

  他以为这样的婚姻信息素匹配度能够轻易动摇,可是如果陆万青暗恋他多年呢?他这样强硬的手段真的有胜算吗?

  ……

  龙棘岛的海上,舒辞沉睡在梦中。

  人潮拥挤的电影院里,屏幕放着他第一次夺得新人导演奖的电影。梦境倏地飞到那部电影的颁奖礼,群星云集,众星捧月,他挑选的新人男女主站在台上,拿着最佳新人的奖杯说着感谢的话。

  那位男演员很俊俏,那时他的资源不多,能搭上线的演员也不多,这个演员是小有名气的新人,主动自荐,也是候选人里最符合气质的。

  现在看,没有谁能比得上陆万青。

  开拍期间,那人曾三番五次地走错房间,眼神闪烁着撩拨他,想要求他施舍春宵一度。舒辞极度厌恶,他忍无可忍,没有知会剧组任何人,独自搬去了另一个酒店。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而后的数月拍摄里,除了在片场,私下里不单独见任何人。

  颁奖礼后宴席是剧组人出戏后再团聚的场合,如果没记错,那次他的酒水里被人加了料。和他穿书后立即体验过顾岚逐家的产品比,没那么猛,但依旧恼火又燥热。

  他避开那位演员灼热的视线,忍着痛苦在人群中周旋。

  直到找到借口脱身,趁他没有反应,钻进了自己的车。

  梦境实在真实,他感觉自己的燥热和那天一模一样,他缩在车里,手指颤抖着给助理打电话,门窗锁死,生怕谁会趁虚而入。

  不一会,有人轻叩车窗。

  舒辞小心翼翼地起身,探出头,愣在原地。

  他怎么会在这里看见陆万青?

  他分不清梦和现实,只觉恍惚,可是身上的燥热却在看见陆万青的瞬间不知不觉削弱了几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陆万青好像已经变成了他全部的安全感。

  “陆万青?是你吗?”他摇下车窗,小心翼翼地问。

  船上,陆万青拿着崔尤准备的材料,在操作间加热好饭团,端进来准备喂给他。情热期的omega生活不能自理,他不能标记他,但得照顾好他的一切起居。

  刚进来,就听见他的呢喃声。

  陆万青已经习惯了,他在梦里的话只要他不回应,他就会流眼泪。

  “是我。”他关上门,端着盘子在床边坐下,“起来吃饭吗?”

  还没等他坐稳,舒辞双臂竟从被窝里钻出来,猛地抱住他的腰。

  陆万青呼吸一乱,险些没拿稳餐盘。

  梦里,舒辞泪眼婆娑,两手伸出车窗,环住了站在车边的陆万青。

  他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胸前。

  舒辞心想,这里是我的世界,有我的电影,没有信息素的话,应该就没有排斥?

  指尖勾到陆万青脑后,缓缓靠近。

  鼻尖顺着脖颈,一路往上,停在陆万青的耳畔。

  对着那俊美的耳垂轮廓,轻轻咬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舒辞:现实唯唯诺诺,梦里重拳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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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李贺《将进酒》“桃花乱落如红雨”。秦观《点绛唇》“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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