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心匣[刑侦]【完结】>第85章 亲疏(35)

  刑警们就算闹起来,也很有分寸,晚上八点多,大家就告辞,各回各家了。席晚和梁问弦本想留下来搞清洁,凌猎说没事,也就拖拖地擦擦桌子而已。

  席晚看了看,屋里的情况确实不算糟糕,主要是产生垃圾最多的做菜阶段,梁问弦跟有洁癖似的一边做一边收拾,大家都吃好一会儿了,他还在水槽边洗锅。只是季沉蛟喝醉了,尸体似的躺在沙发上,没什么用的样子。

  凌猎笑着握住门把手,“这是室友应该做的。”

  门关上,吵了半天的屋子顿时安静,仔细听,还听得见楼上小两口互骂的声音。

  凌猎自从住进来,这屋里就没今天这么乱过,季沉蛟就像个扫地机器人,菜不会炒,清洁倒是很会做。

  虽说不是需要大扫除的程度,但还是需要打扫的,凌猎在几个房间转一圈,很不负责地往沙发上一摔,不想动了,还踢了踢季沉蛟,“小季,边儿挪挪。”

  要是清醒时,季沉蛟早跳起来镇压他了,这时却当真挪了挪,把长腿收起来。

  凌猎像发现了好玩的耍事,又踢踢,“小季,腿长这么长,碍事,要不砍了吧?”

  季沉蛟这回挪得更远。但沙发不是特别大,凌猎还得寸进尺,季沉蛟挪不开了,只得折起腿,还拿双手抱住,看得凌猎拼命憋笑。

  “小季,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呢?”凌猎戳戳季沉蛟的脚板心,季沉蛟立即像被戳了触角的蜗牛,嗖一下抱紧自己。

  凌猎憋得胸痛,一个人霸占了大半个沙发,大老爷似的支着腿,“小季,还醒着吗?”

  季沉蛟所在角落,闷闷地“唔”了一声。

  “小季,你不是很爱干净吗?你看咱家被你的队友们祸祸成什么样子了?”

  季沉蛟不高兴地转过头,缓慢地看看周围。

  凌猎:“是不是很脏?你看,我都没地下脚了?”

  季沉蛟缓缓点头。

  凌猎:“你去打扫打扫?”

  半分钟之后,季沉蛟居然真从沙发上站起来,步伐稳健地朝阳台走去,从晾晒杆上拿下拖布,泡水,固定在拖把上。

  凌猎:“……”真打扫啊?

  他也就是逗逗季沉蛟,没想到这人清醒时又傲娇又拽,喝醉了这么乖。而且该说是精英对身体的控制力天生很强吗?季沉蛟拖起地来一点不像个喝醉了的人,动作干净利落,还真成扫地机器人了?!

  凌猎跟在季沉蛟后面,季沉蛟转身,还嫌他碍事,把他往沙发上撵。

  客厅的茶几和饭桌上有许多剩的食物需要收拾,凌猎拿起碗碟做示范,“搬去水槽,这样……”

  季沉蛟不稀罕他演示,肩膀撞撞他,大碟放在最下面,大碗放在中间,小碗堆在上面,稳稳端去厨房。

  凌猎愣了几秒,大声鼓掌。

  季沉蛟仿佛受到鼓励,更加卖力,擦干净桌子,开始洗碗。

  拿惯了枪的手,洗起碗来也特别利索。但凌猎发现他洗一会儿发一会儿待,就跟信号中断,等待重启似的。

  凌猎说:“小季?”

  小季信号重新接上,继续洗洗涮涮。

  凌猎自个儿的生活原始粗放,来夏榕市之前,甚至没有用过智能家电,还被季沉蛟远程控制空调欺负过。他始终有种很朴素的观念——越是智能的东西,他越要远离,将来一个人回到群山中生活也无所谓。

  反正他来自群山,所有他在意的人都已经、正在、终将离开他,他不会在这看似高能运转的社会活到死去,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一个人离开。

  但是此刻,他人生头一次体会到了智能电器的奇妙——虽然小季并不是真的智能电器。

  他坐回沙发上,翘起腿,不断给小季机器人发号司令,直到家里被收拾得整洁如新。

  季沉蛟躺在沙发上不动了。凌猎召唤了几声,没反应。凌猎蹲在季沉蛟面前,“小季?”

  小季就像电没了似的,不理人了。

  凌猎轻手轻脚撤退,心想要是小季明天清醒了想起被当机器人使唤的事,他就打死不承认。

  “啊——”凌猎想起来,他明天有正事,本来就可以合情合理避免与季沉蛟见面。

  登录购票站,明天一早去丰市的动车票还有。他立即买下,给季沉蛟煮了碗醒酒汤放在茶几上,就回屋睡觉了。

  半夜,季沉蛟醒了,没想起被凌猎使唤的事,但记得自己打扫卫生,凌猎还挠了他的脚板心。

  客厅开着一圈射灯,光线很暗,季沉蛟看见醒酒汤了,喝完浑身舒畅,决定看在醒酒汤的面子上,原谅凌猎挠脚板心的事。

  季沉蛟回卧室后不久,凌猎起来了,他要赶五点五十九的动车,此时已经五点。

  夏天天亮得早,动车发动时,城市已经从沉睡中苏醒。白色的动车在晨雾中飞驰,驶向晨曦,就像穿过了一条漫长的、不见分毫光明的隧道。

  即便是最早一班,车厢里也坐满了人。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奔命的人,从黎明前的黑夜,到凌晨后的黑夜,生生不息。

  凌猎坐在靠窗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倒退的景色,起初玻璃能清晰映出他的面容,后来他的五官淡去,与夏天欣欣向荣的田野融为一体。

  每年,从不同的地方赶去丰市的路上,他的心都会变得特别沉。就像他不是在任何交通工具上,而是从光怪陆离的梦里回到现实。

  他被一个长眠在那里的人,从一条万劫不复的轨道拉回了人间正道。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反正那人的忌日,他几乎都赶不上。错过了,也正好不用遇见去扫墓的人。

  凌猎上了一辆,师傅问他去哪个门,他熟练地说:“东南门。”

  这就是这边墓地的行话了,只有来过多次才分得清楚。野三轮一路突突突,师傅问:“要带点啥?”

  凌猎:“不用,直接去。”

  师傅在后视镜里打量他,大约觉得他太小气。这沿途都是卖花圈元宝纸钱的店铺,哪有人来祭拜先人两手空空的?

  到了东南门,凌猎给了师傅一张十块。师傅更觉奇怪,他都把二维码递过去了,居然还有人用现金?

  凌猎没管师傅诧异的目光,向墓地走去。

  今天天气不好,又不是什么节假日,来祭拜的人很少,墓地十分冷清。

  凌猎来到一个普通的墓碑前,看着泛黄的照片,“卫叔,我来看你了。”

  墓的主人叫卫之勇,是一名刑警。

  和凌猎后来遇到的精英警察相比,卫之勇过于普通,就像这一方简单的墓碑般朴实无华。就连死亡,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色彩,死于疾病,而非殉职。

  但这个平凡的刑警,却是凌猎生命里第一个救星。

  凌猎几乎每年都来看卫之勇,从来不带祭品,也不会说太多话,只看一眼,待不过十分钟。就像一个鸡肋,却又不得不过的节日。

  离开墓地后,凌猎搭野三轮原路返回,等了半天公交车,回到市区。

  卫之勇有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叫卫梁,来都来了,他打算去看看卫梁出狱后有没混出个人样。

  “梁子,藕片还没切好吗?快快快!”

  开在老街巷子里的火锅店格外红火,已经过了中午饭点,食客仍旧络绎不绝。凌猎一个人坐在挡风棚的角落,本来店家不愿意招待他这种独自来的客人,但见他点的全是菜单顶上那一行最贵的招牌菜,一个素也没有,垮着的脸立即堆上笑。

  他旁边坐着一大桌人,一盘菜上来不到一分钟就夹完,不停催着店家上快点。

  这家火锅以辣著名,凌猎虽然能吃辣,几筷子鸭肠下肚,胃也隐隐作痛起来。他又要了一壶冰花生浆,一边烫毛肚一边听老板模样的人梁子长梁子短。

  正在后厨切菜的梁子,就是卫之勇的独生子卫梁。而这家火锅名叫梁老爷火锅,开了三十多年,起初是卫梁的外公梁老头经营,后来交给了卫梁的舅舅,现在舅舅也退休了,老板变成卫梁的表哥。

  卫梁这个人渣现在还有这种出路,是他那当警察的爹积了不少德。

  凌猎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动静,一大罐花生浆“咚”一声砸在桌上。来人一句“您的花生浆”都没有,转身将一盘藕片放在隔壁桌。

  凌猎抬眼看过去。

  那桌又喊:“大刀腰片呢?我点的鳝鱼什么时候上?”

  卫梁满脸不耐烦,“别催。”

  梁表哥赶紧跑来,推一把卫梁的肩膀,“怎么跟客人说话的?进去切菜!”

  卫梁嘀咕几句,头也不回地回到后厨。

  凌猎盯着卫梁的背影看了会儿,知道对方没认出自己来。但他却一眼就能认出卫梁,人渣嘛,就算经过监狱的改造,归来还是人渣。

  滑稽的是,他当初居然想给卫梁顶罪,就为了还卫之勇的恩情。

  十多年时间,卫梁出狱了,从嚣张的小人渣变成庸庸碌碌的大人渣。凌猎顿时觉得没劲,烫完全部菜,结账走人。

  季沉蛟睡到中午才醒,今天不用工作,凌猎的卧室大门敞开,没人,以这人的风格,恐怕又是上哪儿摆摊去了。

  以前还会担心凌猎偷偷摸摸干些奇怪的事,现在凌猎的身份摆在那里,是敌是友的事就不用再操心。就是挺好笑的,你能想到一个摆摊卖劣质玩偶、低价玫瑰、捞汁花蛤的是那个特别行动队的精英?

  季沉蛟看见屋里收拾得这么干净,觉得凌猎昨天肯定累得够呛。自己虽然也做清洁了,但醉醺醺的大概干不了太多活,大头自然是凌猎干的。

  季沉蛟想给凌猎发条消息,问他在哪里,一行字写了删删了写,越想越觉得这种查岗行为有点可耻。席晚和她老公都不至于动不动就发消息问“亲爱的你在哪”。

  冰箱里有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抽真空熏鹅,看说明拿出来蒸蒸就能吃。季沉蛟看完又放回去,决定等凌猎回来再说。

  重案队难得有空闲,季沉蛟以前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现在却觉得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一个人,就坐立不安,过一会儿就想发信息。

  为了不让自己像个查岗的,季沉蛟翻开写满线索的笔记本,静下心来,思考最近两起还没有完全侦破的案子。

  一是嫁祸凌猎的凶手,二是徐嘉嘉。徐嘉嘉肯定是逃了,其身上有两条关键线索,“雪童”和“浮光”,地方警方掌握的线索有限,目前不知道“雪童”是否和“浮光”有关。“雪童”这种出现在北方的新型药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夏榕市这种长江以南区域。徐嘉嘉是被救了吗?以什么身份?

  季沉蛟丢下笔,觉得应该找谢倾商量一下,尽可能获取“雪童”的情报。既然“雪童”已经出现在夏榕市,就算他不在专案组中,也应该了解详细情况。

  凌猎收到消息时,已经在回夏榕市的动车上。

  夏诚实:[][]

  夏诚实:[蒸锅在哪里?]

  夏诚实:[再不回来晚餐没你的份了。]

  凌猎把图片放大,是还未拆除包装的熏鹅和一盘还没煮的青菜。凌猎眼中顿时泛起笑意,后悔看人渣耽误了返程的时间。看看,小季饿了肚子,都知道自己找食了。

  Hunter:[嗯?在自己家里找不到东西,还问租客?]

  十分钟后,季沉蛟回他一串省略号。

  又过了五分钟,夏诚实:[那你吃不吃?你今天干嘛去了?]

  凌猎心想这是查岗吗?刚想回复,季沉蛟已经撤了回去。

  凌猎故意问:[你撤回什么了?]

  夏诚实:[没什么,打错字了。]

  凌猎更乐,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季沉蛟的样子——想问他今天的动向,问了又觉得尴尬,赶紧撤回。

  每年扫墓之后都有些阴郁的心情因为这一来一回的信息松快不少,凌猎说:[你哪儿打错了,重新打一个。]

  夏诚实:[]

  广播已经开始通报前方即将抵达夏榕市,凌猎忽然有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

  不管去哪里,对他而言都是“奔赴”,而不是“归来”,这是第一次,在他乘坐的动车即将抵达终点时,他感到自己是“归来”。因为有个人等着他,不是因为任务,也不是因为别的任何,只是单纯地,等着他这个人。

  来到车门边,他在打字时唇角弯出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四十分钟后到家,你现在开始蒸的话,我到家就可以开饭了。]

  三天后,凌猎和季沉蛟受到专案组邀请,一同参加与特别行动队的视频会议。大约是心境所有改变,再次面对上司沈寻时,凌猎那种下意识的排斥劲儿几乎已经消失了。

  这次会议主要是交换情报,特别行动队需要尽可能多的夏榕市关于“雪童”和“浮光”暗网的线索。

  凌猎和季沉蛟是前期侦查时的主力,依次发言之后,凌猎问沈寻:“你对‘雪童’和‘浮光’这么感兴趣,这俩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季沉蛟也没想到凌猎对上级说话是这种语气,回头看了凌猎一眼。

  沈寻倒是像早就习惯了,“现在有三条线索可以透露给你们。第一,‘浮光’最近一年非常活跃,一改过去能苟就苟的策略。”

  说着,屏幕上出现一张特别行动队绘制的图标,从今年一月开始,“浮光”那条达标活跃度的线条几乎是以垂直趋势上升。

  “这意味在经过它进行的非法交易越来越多,它在暗网世界的影响正在逐步扩大。当然,目前它的交易区域还集中在国外,进入我国的还非常少,这就是为什么它暂时还没有引起各地的重视。”

  凌猎问:“是什么造成它改变策略?”

  沈寻说:“和它同时代出现的暗网已经全部被打掉了,新的也都在各国警方的围追堵截下,这可能给了它爆发生长的机会。我们判断,它的幕后控制者可能换了人,这个人是个狂热的激进派,借着‘浮光’的壳子,做‘浮光’过去不敢做的生意。”

  “第二是‘雪童’,加上你们夏榕市,它虽然已经在七个城市出现,但是波及的人群并不多,从这一点来看,它的影响有限。不知道什么原因,制造它的人没能大范围地传播它。”沈寻接着说:“和‘雪童’有牵连的人,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是外国人。”

  这条有些出乎凌猎的意料,“外国人?”徐嘉嘉虽然从血统上来说,是纯的夏榕市本地人,但考虑国籍的话,他是Y国人。

  沈寻点头,“似乎是外国人更容易得到‘雪童’。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条线索——他们是从‘浮光’上购买到‘雪童’。”

  会议室猛地安静下来,这两个罪恶的名字被关联到一起,好似一场从北方酝酿的风暴即将席卷南下。

  “我们已经调派大量队员前往北方那六个城市,夏榕市出现‘雪童’大概率是例外。”沈寻与专案组商议片刻,又转向凌猎,“从今天起,你担任专案组的特别顾问,有没有问题。”

  凌猎拒绝的话已经到嘴边,但这样的场合他说不出口,点头,“收到。”

  文组长笑道:“小凌是重案队的人,平常还是和重案队一起活动,我这边实在有需要,小凌不要推脱就是。”

  沈寻视线在凌猎和季沉蛟两人间扫了扫,似有深意地嗯了声。

  散会后,季沉蛟坐在座位上没起,抬眼瞧凌猎,“凌顾问。”

  凌猎:“阴阳怪气。”

  季沉蛟笑起来,“跟你学的。”

  两人一同下楼,季沉蛟对凌猎和顶头上司那种疏离感、身为特别行动队一员却跑来夏榕市打工越发好奇,“你在你们队被排挤了?”

  凌猎停下脚步,“我像被排挤?”

  季沉蛟这回没阴阳怪气,发自真心,“你是挺容易被排挤。”

  凌猎摆出上级的架子,“小季,给领导泼脏水,今晚没饭吃了。”

  季沉蛟:“……”蹬鼻子上脸了你!

  东拉西扯半天,季沉蛟还是没问出凌猎在特别行动队发生了什么。审这人比审嫌疑人麻烦多了,装疯卖傻有一套。

  之后几天,凌猎和季沉蛟各有各的事。凌猎去了几趟专案组,季沉蛟到看守所探望季诺城。警方对季诺城的调查已经结束了,目前检察院正在整理资料,不久将提起公诉。季诺城请了知名的刑辩律师,看样子准备走积极认罪、将怂恿的罪名推给周芸,争取死缓那条路。

  季诺城苍老了许多,眼里没有什么光,他盯着季沉蛟,声音很低,“我对不起徐银月母子,也对不起周芸,但是对你,我问心无愧。我给你起的名字寄托着我和周芸对你的祝福,我们是真的希望你好好长大,健康成才。我们领养你确实有私心,想要积德,以抵偿过去犯下的罪,但我们没有想过害你。你想想,如果你一直在福利院长大,你能有今天吗?”

  这番话搅起了季沉蛟血液中涌动的黑暗。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并非表现在外地那样正直,他时常有一些古怪、偏执的念头,与生俱来,从拥有记忆时开始。

  甚至,在成为一名警察之后,他都在各种血腥的现场感到兴奋、或是喘不过气。当年他多次怀疑自己不配做警察,还找到心理医生开解。

  他也许遗传到某种邪恶的基因,如果放任,等待着他的大约是堕落。

  季诺城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季家确实给了他一个近乎完美的成长空间,不考虑季诺城和周芸对徐银月母子做的事,他们简直是模范家长。在这样家风的熏陶下,他顺利成长,很好地克制住了血脉里的鼓噪。而后,肩上的责任、身上的警服成为一道枷锁,他主动戴着这道枷锁。

  探视结束前,季诺城红着眼睛说:“开庭那天,希望你能来看看我。”

  季沉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季诺城希望他能作为证人出庭,证明他是个好父亲。这影响不了定罪,但人性化的东西会对量刑产生影响。

  季沉蛟退后几步,一言不发,目送看守所的警察将季诺城带走。

  离开看守所,他忽然很想立即见到凌猎,没有别的原因,大约只是因为家属院的那套房子,自从凌猎住进来,厨房才终于有了生气。当厨房有生气,那就成了一个家。

  夏榕市下起倾盆大雨,从看守所返回市局的路上全程拥堵,时间还是下午,但天就沉得不见光,车灯闪烁,周围的大楼也全都亮着灯。

  季沉蛟烦躁地给凌猎打电话,凌猎却关机了。他没由来地产生不详的预感。刚认识凌猎的时候,凌猎只要不使用手机,就会关机。他摔坏了凌猎的手机,赔了凌猎一个新的。那之后,他就规定凌猎不能关机。

  但这一瞬间,好似又回到了几个月前。

  凌猎为什么关机?

  终于开回市局和家属院所在的那条支路,季沉蛟车上没伞,直接冲进雨幕中。

  凌猎不在家中。

  季沉蛟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市局跑,凌猎还是关机。赶到重案队,没有凌猎的身影。

  凌猎此时在飞机上,握紧的拳头爆出青筋,双眼红得几乎淌出血来。

  时间倒回三小时前,他刚离开专案组,准备去菜市场逛逛。虽然下午的菜市场没什么好东西,但季沉蛟今天去看守所了,估计心情会很糟糕,做点好吃的哄一哄。

  然而走在半路,他就接到沈寻的电话,以为又与“雪童”有关,接起却发现沈寻语气不对劲。

  “凌猎,卫梁死了,一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