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被喝住,显然有些被吓到,但眼中还是很不甘的。

  她这样身份低微没有所长的女子,用身体做筹码难道不是很划算的买卖吗?楚斐然自己也做这样的事情,凭什么来指责她?

  楚斐然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十分凝重地说道:“就算你用自己的身体换来别人的一时疼宠,那又如何?那些权势地位,说到底还是男人自己挣来的,你只不过是借他的威势,他随时可以收回。”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些艰难的说道:“我并不是在嘲讽打击你,而是有我的事例在前,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进入贤王府虽然是被迫,但也不自觉交托了真心,以为遇到携手白头之人,最终却只是落得个笑话。”

  鼎盛时期如同烈火烹油,人人都要敬她三分,她便也觉得与杜孤庭人格平等,随时都有拿捏他的机会。

  可一旦他变脸,她还不是犹如落水狗一般被打出北境,险些连性命都没了。

  榆钱方才被报仇的冲动蒙蔽了双眼,此时听了楚斐然都话,慢慢冷静下来,怯怯地看着她。

  其实,楚斐然被关押在囚车里的时候,榆钱也是隔着人群远远看过的,她之所以给顾清流支招,也是觉得同为女子,楚斐然为人不坏,不应该被如此残忍的对待。

  囚车之上,五天五夜,眼盲耳聋,馊水剩饭。

  若是换榆钱遭受这样的对待,此刻哪怕不疯,也要变得偏激极端,恨不得手刃仇敌。

  可楚斐然却生生忍着。

  这样的心性,让榆钱更加佩服,也相信她说的话。

  楚斐然见她肯听劝,便叹了口气:“今日我乏了,你先好好睡一觉,明日到万药楼还要试试你的本事,才能安排你进去。”

  榆钱此刻正是心情最激动的时候,如果要她安安心心回去睡觉,怕是不能的,但跟她说明天还有考试,她却兴奋的跑回房里去,开始准备。

  这丫头,虽然聒噪,有时还沾染了江湖上的不良习俗,可的确是个认真有野心的。

  楚斐然思量着她的去处,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梦里,慕容信死前的那番话仿佛又萦绕在她的耳边。

  “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吗?那都是阴谋,是药王谷的阴谋!”

  她看着慕容信,这次没有选择杀死他,而是冷冷道:“把事情说清楚,我就不要你的命。”

  慕容信朝她招手,她缓缓的凑了过去,却被猛地咬住喉咙。

  “啊!”

  楚斐然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涔涔。

  凌倾端着粥从推门而入,关切问道:“师妹,怎么了?”

  “无妨,只是做了个噩梦。”她擦拭额头汗水,镇定地起身,一枚铃铛因为这动作从她身上滚落,铃声轻轻响起,带起她五脏六腑的轻微疼痛,她却顾及着师兄在场没有表露。

  这是能够牵动她体内毒素的那枚铃铛,前些时日虽拿到手,可她一直忙于逃亡,没空琢磨,这时候才有心思端详。

  谁知昨夜放在身边,便做了噩梦。

  凌倾眼神之中略带担忧:“你这些日子受了惊吓,要多多静养,我已经联系江湖上的旧友,替你找些安神补气的物件。”

  “师兄不必费心。”楚斐然心中微暖,“我这便去万药楼拿点安神的丹药。”

  凌倾叹道:“你如今怀有身孕,要多多注意身体,莫要像从前那样狠绝。”

  楚斐然应了声好。

  凌倾又道:“我问过榆钱,你体内的炼心毒如今虽然已经被药物压制,但药效还不足以清除毒素,夜间若是毒素流转反扑,便容易让你的身子阵阵发冷,如今夏秋之际还好,等气温转冷,便于身体有损,你有什么打算?”

  “这毒自然是越快解除越好。”楚斐然安慰地拍拍他的手,“师兄你放心,我会让万药楼去搜集解毒的药材,如今我身上也有暖玉明珠,若非因它能解除毒素带来的寒意,我早就把它扔了。”

  “原来你一直没丢掉它,是这个原因。”凌倾眉目舒展,十分欣慰。

  他还以为,楚斐然没有丢掉这个定情信物是因为旧情难忘。

  楚斐然失笑:“你师妹是什么人物?难道还会为了一个男人念念不忘吗,以前我只是身在局中察觉不出,如今仔细一想,他也不过是根烂黄瓜,恶心得很。”

  “原本我还想向天山的谢道长求一枚忘情丹,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凌倾摸摸她的头,“那咱们便安心在此,权当度假,师兄哪儿也不去,只陪着你。”

  楚斐然皱了皱鼻子,打趣道:“陪我?瞧你这打扮,怕是刚和顾师兄练剑归来,才顺带给我端碗早饭吧?”

  凌倾无奈:“难道你还要吃顾兄的醋吗?”

  楚斐然眨眨眼:“若不是你们两个互为知己,我还想不起来要去看龙阳画本子呢,当初我刚刚接触此道的时候,还经常把你们两个推到一起,可惜呀,你们不上道。”

  凌倾的脸腾地红了:“你……你!原来你当年都是故意的!”

  他想起了些旧事。

  从前刚与顾清流结识时,楚斐然对他这个师兄的占有欲还很强,常常吃醋,还会给顾清流下毒。

  顾清流便说,是这个小姑娘刁蛮不识礼数,没读过书,所以才如此狠毒,便买了一大堆书给她。

  楚斐然一头扎进书里,看得津津有味,半月不到,看两位师兄的眼神便变得很微妙。

  从那天起,她就经常逼两位师兄帮自己试药。

  凌倾还常常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跟顾清流躺在一个被窝里,而楚斐然趴在床头,看得津津有味……

  当初他们只当楚斐然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谁知道她心里,竟然是打着这样乱七八糟的主意?

  想起过往的尴尬场面,凌倾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楚斐然嘻嘻笑出声,心情轻快地喝着粥:“那等会儿你送我去万药楼,好不好?”

  凌倾自是点头,待她喝完粥,才问出心中积存已久的问题:“你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