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验证

　　但这些只不过是猜想，江琳想着翻开了手里的书。

　　书房内的书种类很齐全，什么都有，自然也不乏医书，甚至于比起其他的，这种书更为多，她细心的发现，最近似乎又多添了几卷，不知道是贺敏中何时拿回来的。

　　略略看了会儿，她终于翻到关于心悸方面的记载，上面描述的跟想象中差不多，但就凭此，也不能断定大夫人患的就是这种病。

　　她想着合上书卷，刚要去换一本的时候，眉头一皱，又翻了回来。

　　那右边书页的下方，赫然有个折过的印记。

　　好似有人看过……

　　这书房平常除了贺敏中，就只有贺敏谦偶尔会来，但最近也不太来了，因为提论这件事好似对他大哥意见不小，平常遇到也是行礼完事，也不知是他还是贺敏中留下的痕迹。她把书放回原位，又拿起另外一本，有这发现，她更加注意了，结果事实表明，这里所有的医书都被人看过，或多或少的显示出一些痕迹，要么是那几层书页显得松散，要么是有墨迹滴落，要么是有些微小的东西夹入了其中，比如碎叶，沙砾等等。

　　看来是真有人专门冲着这病而来，如无意外，应是贺敏中。

　　那么，大夫人肯定是有心悸病了，摆在现代来讲，也就是某种心脏上的毛病，防不胜防。

　　江琳便想起贺敏中对大夫人的耐心，那时候只当他孝顺，没料到还有这层关系，作为一个儿子，知道自己的母亲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想必很不好受。虽然她没有体会过这种感情，可是失去亲人的滋味她是明白的，真的很难承受。

　　但这种病说不准，她细细研读了一下午，发现自己真帮不上什么忙，大夫人有宫里的御医医治，想必药方用过很多，而她不过是个半吊子，还能强过经验丰富的大夫吗?她叹了口气，继续看书，这回却看到了一句话，心主血，肺主气，说心跟肺关系复杂交错，心肺同源。

　　她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假如肺足够强大的话，是否对心脏也有帮助?中医讲究气，气乃是支撑人的根本，那么，气充沛了，想必也是好的。

　　前世一个好心人曾教过她内养调息功，不知道对大夫人管不管用呢。

　　正当在琢磨的时候，书案上投来一道暗影，抬头一看，只见门口正立着一个人，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把影子拉得长长的，随后，是香雪的声音，“夫人，世，世子爷回来了。”

　　江琳来不及收起书，忙站起来，“今儿怎么这么早啊，爷?”

　　贺敏中走进来，目光落在书卷上，顿了顿才回道，“早上去了金通镇，事情处理完就直接回了。”

　　金通镇?江琳脸上闪过丝诧异，但忍住没有问，随手把书卷合起来放回架子，问道，“爷是想看书吗?我让人送些点心来，晚饭还要等一会儿呢。”

　　贺敏中笑笑，“不用，也不太饿，你坐下吧。”

　　江琳便坐在他旁边，笑道，“这样不会打搅爷吗?我刚才看了好一会儿的书，现在可是看不下去了。”

　　“都是看医书吗?”贺敏中问。

　　“嗯，俗话说久病成医，实在是再不想生病了，所以更加想学一些医理，总比什么都不懂的强。”江琳看向书架，“爷的这些书也算是难寻的了，妾身受益不浅。”

　　贺敏中点点头，表示赞同，“有时间学学这些也好，”他停顿了下，“早朝后就诰命敕命文书的事上书礼部了，不日后应该就有回应。”

　　是说诰命夫人的事?江琳微微一笑，“谢谢爷。”

　　态度依然如此，不卑不亢，看不到什么真正的喜悦，好像对于她来说，这并不重要。

　　他看着她，眼里闪过丝不解，她嫁到贺家，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从来未见她为了姨娘而对他不满，也从未见她对于他的冷落而生气，她真正体现过情绪的也就早前在床上的事，还有便是惊马一事，这些大概触及到了她的底线……不，不对，似乎在别的方面，她也有所不同。

　　想着，贺敏中问道，“你想去金通镇的田庄看看么?”

　　此言一出，江琳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道，“爷说真的?真的可以去吗?”

　　贺敏中瞧着她，果然，她在意的还有这个。

　　见他变脸，江琳直觉上了当，咬着唇道，“原来爷是耍着妾身玩呢。”

　　贺敏中心道，出个门真的就那么吸引人?看她满脸委屈的，不过这种表情倒是很难看到，他嘴角一挑，“也不是不可以。”

　　江琳却再不上当了，笑着道，“爷真是的，妾身也是觉得没有跟爷一起出去过，所以才觉得好奇罢了，其实又哪里不知道道理呢，爷就别再逗我拉。”她心里却在想，总有一天她要实现这个目标，她要好好得去看看外边的世界口不对心，贺敏中瞄她一眼，转过头去。

　　江琳也不好走，就陪在旁边看书，过了会儿，见他停顿的功夫，她说道，“爷什么时候去劝劝二弟，今儿跟弟妹打架差点出人命呢，都把娘惹气了，后来罚了禁足，向姨娘被掌嘴。之前二弟还为她下跪，娘本来要打板子的。”

　　贺敏中一惊，“娘气着了?”

　　“没有什么事，就是气喘了几下，我让在这里歇息会儿，后来娘吃了些点心才走的。”

　　他松了口气。

　　“爷看二弟的事……”

　　“既然娘已经处置了，我也没什么好去说的。”

　　江琳也便不提了，她的意思已经传达，至于贺敏中怎么做那是他的事。其实广明翠这个人好歹不识，也该给点教训，她之前袖手旁观也是为此，不过贺敏安也有不好的地方，毕竟广明翠是正室，他这么为个姨娘，任谁也难以接受，那时候大夫人真要把向姨娘打死，也是没什么好理论的。她后来心软放人，也不知以后会如何，江琳想着微微摇头，这三个人怕是纠缠不清了。

　　晚上两人去请安的时候，只见贺敏慧也在，瞧见贺敏中却是眼睛红了，把头往旁边一扭。

　　自从惊马那件事后，贺敏慧就一直没有来过院子，江琳心想，大概是被贺敏中宠惯了，那会儿喝斥之后就发了脾气，不理她大哥。

　　贺敏中也没看她，跟贺老爷，贺夫人随便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江琳跟在他身后出去，只觉背上有些发凉，回头一看，正好遇到贺敏慧恶狠狠的目光。她不禁苦笑，这账又是算到她头上了接着没走多远，就听一声哭喊，“大哥”

　　贺敏慧跑着冲过来，一头就扎进贺敏中的怀里，眼泪鼻涕一股脑儿的糊在他衣袍上。

　　江琳不由自主往后挪了一步，真是怕了这个小姑子了。

　　“大哥，你是不是以后都不理我了?”她抬起头，可怜兮兮的问道，“为什么几天都不理我?也不看我一下?”

　　贺敏中握住她肩膀，往外推开，严肃道，“那你可知错了?”

　　贺敏慧嘟起嘴，“我哪里有错?再说，就算有错，也过去那么久了，大哥怎么还跟我计较呢那会儿大嫂难道没有错吗?为什么大哥都不骂她”她抓住他手臂摇着，“大哥，我小时候犯错你都不放在心上的，这会儿那马冲出来谁会晓得，又不是神仙”

　　贺敏中目光一冷，放开了手，“到现在你连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要不是你大嫂救了你，你能活命?别指望我任何时候都能护你，以前就是太宠你了，现在才会无法无天，是非不分”

　　贺敏慧呆了呆，随即怒声道，“大哥，你这是在护着大嫂吗?她什么时候救过我了?哼，不就是看到你在后面才出手的，还不是为了引起你注意，好跟梅姨娘争宠?说起来，大哥才是是非不分，看不清情况呢”

　　贺敏中脸色发青，手往上抬了抬，但终究还是压下来，厉声道，“把四小姐关房里去，没我准许，不得出门”

　　旁边丫环婆子发了傻，他又吼了声，“还不去”

　　贺敏慧哇的一声哭起来，“大哥，你居然要关我?娘都不关我的我要去告诉娘，你欺负我……”说着，对旁边的几个丫环婆子手打脚踢，又瞪着江琳，“还有你，都是你害的，大哥才会这么对我”

　　江琳都想仰头长叹了，真不关她的事啊

　　“哎呀，奴婢们也是听从世子爷吩咐，小姐别为难奴婢们了。”

　　婆子到底力气大，不一会儿贺敏慧就被制住了，被强行拉扯去了自家院子。

　　贺敏中的脸好像冰块似的，可见极为恼怒。

　　江琳小声道，“爷其实也不对……”

　　“哪里不对?”火药桶随时要炸开。

　　“四妹一直得贺家人的宠爱，尤其是世子爷，她心里早就形成习惯。”江琳挽住他胳膊，觉得他身子很僵，便伸手重重捏了捏，“爷觉得疼吗?”

　　贺敏中眉头皱了皱，木头才会不疼呢但怒气就此淡了些。

　　她掩嘴一笑，没有再继续说，两个人慢慢走了会儿路，贺敏中的情绪也稳定下来

　　正文 第107章 回忆

　　“爷还是先去跟娘说一声吧。”江琳停下脚步。

　　贺敏中看看她，“你刚才的话不是没说完么?怎么不继续?”

　　“我想爷心里也是明白的。”江琳笑了笑，“四妹只是任性罢了，要改也不算晚，只是方法得找对。”

　　贺敏中若有所思，问道，“之前她对你以怨报德，不介意了吗?”

　　“她还是小孩子，我不跟她计较。”江琳眨眨眼睛，“爷要是觉得歉意的话，倒不妨事，妾身是什么都收的呢。”

　　看她眼波如水，巧笑倩兮，贺敏中心想，她也就比贺敏慧大一岁多，如此说来，不也是小孩子么?就觉得好笑，伸手拍拍她的脑袋。

　　江琳现在的身量已到他下颌，这几个月窜得还挺高的，冷不丁被他拍头，她愣了愣，半晌道，“爷，拍头可不算啊，那妾身太亏了。”

　　“那你要什么想想好再说。”贺敏中微微一笑。

　　两人去到尚德堂，大夫人听闻贺敏慧被关了，本想发作，可眼见自己儿子态度坚决，便没有反对，顺着他的意思道，说这个女儿也是不懂道理，让她这几日好好反省下也是好的。倒是贺老爷有些不高兴，心想他们家女儿嫁出去，哪家敢为难，可明里也不说话，任由贺敏中做决定。

　　走的时候，贺老爷把贺敏中留下了，两人在房里说起瑞王的事情。

　　朝堂上，这个儿子是处处跟他作对，他实在有些吃不住，就想私底下说说清楚。

　　贺敏中听完贺瑛一番话，怒道，“父亲难道真以为瑞王得皇上看重?不要忘了，我们贺家最初跟江家联姻到底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跟废太子撇清关系，站在皇上这一边么?如今父亲又要重新站位，是否太轻率了点?”

　　贺瑛脸色不好看，“我是你爹，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贺敏中冷笑几声，“也对，父亲何时会为别人着想了，贺家算什么?哪怕有天被皇上下旨抄家，你还有铁券可以保命呢”

　　“你这混账东西”贺瑛一巴掌扇过来。

　　贺敏中抓住他的手，“父亲还是别冲动的好，儿子下手没轻没重，省得伤着了你”说着用力一推。

　　贺瑛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他骂道，“这你忤逆儿子，别指望我把爵位传给你传给狗传给猪你也休养”

　　“我也不稀罕”贺敏中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当年你不顾儿子死活，弃我而去，只为留自己一条小命苟活，那时候，儿子就已经看清楚了所以，别拿什么爵位来威胁，我告诉你，若是做出连累贺家，连累母亲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贺瑛看着他决绝而去的背影，瘫倒在椅子上。

　　忍耐总是有爆发的一天。

　　江琳看到贺敏中脸色黑沉得走入房里，知道他定是跟贺瑛出什么问题了，当下也装作不知，只亲手泡了茶放他手边，便静悄悄得坐下绣东西。

　　她对他真的不算了解，当不清楚如何调节气氛的时候，就只能沉默，这至少不会惹人心烦。

　　贺敏中一个人站了会儿，脑中画面翻腾不休。

　　十一岁那年随父亲出游，结果路上遭遇劫匪，身边侍卫死尽，他仗着些武功，护父亲出逃。然而，就在要脱离危险的时候，却被一个高手追上了，他奋力抗敌，而当时只要父亲相助，以二敌一，他们是有胜算的，可惜到最后，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阳光里。

　　那天，阳光真刺眼

　　他定定得看着窗外的夜色，曾经如此敬爱的父亲，原来就是这么不堪。

　　空气好像都凝固了，江琳觉得异常的沉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贺敏中。

　　他挺拔的背影一动不动，月光从窗外映入，流淌在天青色的衣料上，像带着种深切的悲伤。

　　江琳放下手中的针线，他很少像这样站那么久的，久的令人觉得心慌。

　　“爷……”她走到他身侧唤他，声音尽量温柔。

　　贺敏中回过头，脸色如月光般清冷。

　　“爷是有什么心事么?”江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爷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妾身很是担心。”她顿了顿，“刚才看父亲留爷说话的时候好似很严肃。”

　　见她惴惴不安，贺敏中淡淡道，“只是与父亲有些争执，没什么事。”

　　看来是不想说，那也罢了，江琳微微皱了皱眉，心知必定是严重的，到底贺瑛跟他说了什么话?这父子俩的关系看着就不好，为此她一直觉得奇怪。

　　“你去忙你的吧。”贺敏中低头看她一眼，目光里透着疲惫。

　　江琳没有走，反而把他拉过去，把壁挂拿出来看，“娘马上就要过生辰了，爷看我绣得好不好?”

　　他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还不错。”

　　“爷可不能敷衍我，要是娘不满意，我不是白费心了，这壁挂说小不小，也得绣好久呢。”她拉住他不放。

　　难得的任性，贺敏中知道她是在担忧，便笑了笑坐下来，看了一会道，“这里羊角若换成紫红色，娘会喜欢的……字样不太好，再纤细些会更加合适，寿星的胡子太长了，哪里有拖到地上的，看上去好像没有腿似的，还有底色太暗了……”

　　被他一通说，江琳愣住了，这简直就是要全换嘛她是想整整气氛好不好，就不能给点面子么?

　　看她不满又不能说的样子，贺敏中继续道，“娘的属相是羊，又是在十一月，大冬天的羊毛应该很长，这里面短得都快光了。”

　　好吧，越说越过分了，江琳咬牙，确定他肯定是来拆台的。

　　正当她不停吐槽的时候，贺敏中把壁挂一放，“就按我说的改。”

　　江琳嘴角抽了抽，忍住怒气道，“都没几天了，爷要妾身改这不是为难妾身?这可是我一针一线绣的啊，没有时间改”

　　贺敏中立刻沉下脸，“那刚才是耍着我玩么?”

　　“这个……绝对不是”看他生气，江琳才知道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又悔又恨，刚才干什么去理他呢，爱站多久是多久，又为什么要搭错神经让他指导挂壁刺绣呢?这个自大的，真以为自己对刺绣了解么?居然就来指手画脚可爷是不能得罪滴江琳低头道，“妾身会改的。”哼，反正也就这会儿答应，以后改不改谁知道，他肯定也不会真记得这些琐碎事。

　　谁料贺敏中却笑了，眼里尽是开怀。

　　江琳才发现自己悲剧了，原来到头来自己是被别人取乐的。

　　贺敏中笑了一阵，看着一脸复杂的江琳，说道，“其实绣的不错，不用改。”

　　他心情倒是好了，江琳咬咬唇，“知道了，爷在这里歇着，妾身叫丫环端茶来。”说完就去了外间。

　　外面几个丫环正在交头接耳，她们之前也感觉到世子爷情绪不对，早就躲得远远的。这种时候，当然是要留给自己主子发挥的，能哄得世子爷高兴，主子就能加分。

　　香雪上来送茶，趁机问道，“夫人怎么出来了?世子爷好了吗?”

　　江琳冷着脸道，“别大惊小怪的，出来怎么了?难道世子爷在里面，我也非得在啊?”

　　香雪皱起眉，主子语气不好，难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不成?她也琢磨不透，便小心翼翼得出去了。

　　她把心中疑惑告诉外面的人之后，金桔笑道，“不用担心，世子爷跟夫人肯定是好好的，我服侍世子爷那么久了，看得出来，放心好了。而且，我看梅姨娘跟阮姨娘什么的你们也可放下心，其实世子爷对谁都很公平，夫人如何，他心里定然也是清楚的。”

　　没过几日，礼部送来文书，江琳成了四品诰命夫人。

　　张瑞芳第一个来道喜，广明翠还在禁足，出不得门，大夫人也是高兴的，专门让厨房做了一桌好菜庆祝，还叫了戏班子唱戏。

　　江琳虽不在意，但有文书总是好的，然而，没料到却看到个熟面孔。

　　“哎呀，贺少夫人，多日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那人正是袁朴实的娘，江琳微微一笑，“袁夫人也是越来越光彩，多日没见，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这可不是缘分么。”张瑞芳笑道，“听说袁夫人以前也经常去江家做客，是江大夫人的朋友呢。”

　　“没错，我相公跟江老爷是同乡。”袁夫人目中含着怨愤，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江琳目光一闪，看来她是真有所求，不然早就把以前的事说出来泄愤了，贺家大少夫人以前是要许给她儿子的，这种事不就是给她江琳抹黑嘛，可袁夫人选择不说，倒是真有什么事了，反而令她起了警惕之心。

　　“娘，你是怎么跟袁夫人认识的啊?”

　　大夫人可不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笑道，“是在贾夫人府上认识的，她叶子牌厉害的很，又会品茶，难得的是还懂看戏，可不是个有趣的。”

　　张瑞芳也笑，“就是，贾夫人都说跟她玩得好，这会趁着你得诰命热闹热闹，又要请人唱戏，自然漏不了袁夫人了，反正跟大侄媳你也是相熟的，正好一起说说话。一会打叶子牌你可不要走，明翠现在还在禁足呢，咱们缺人。”

　　江琳冷笑，袁夫人还是个多才多艺的，真难为她了这婶婶也是，真是什么事都少不了她呢这章改来改去，总觉得哪里不对，悲剧-

　　正文 第108章 真心假意

　　趁着听戏的时候，江琳走到后面的花台。

　　凤仙随后也跟了上来，她是个有眼色的，看到江琳跟袁夫人的举动，便知道有什么事。

　　“少夫人，”凤仙行礼道，“少夫人怎么不继续听戏呢?”

　　“以前听过，再听一遍就没意思了。”江琳淡淡道，“还有，新来的袁夫人身上抹了什么香，弄得我鼻子很不舒服。”

　　“嗯，袁夫人那种香好像叫金香，是挺刺鼻的，不过大夫人似乎不觉得。”凤仙笑道，“这个袁夫人来过府上几次，奴婢也是怕的很。”

　　“怕就离远点儿，像我现在这样。”江琳看看她，凤仙长得很高挑，鹅蛋脸，容貌是四个大丫环里最好的。

　　“可不是么，奴婢就是逃过来的。”凤仙掏出块帕子抹了抹鼻子，“哎，这袁夫人还真麻烦的很，跟奴婢说她相公被人弹劾，现在正关在牢里呢，少夫人你说，奴婢一个下人，哪里能帮得了她。再说，就算大夫人答应，世子爷也未必肯不是?”

　　原来如此，江琳忍不住摇头，这袁夫人大概是找错人了，大夫人从不干预这种事，更别说要去指示贺敏中了，而贺瑛，看着也不像会帮一个小官的，除非袁老爷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她想着，心里又沉了沉，也只有贺瑛，她没法猜得准，兴许真会怎么样也说不定。

　　晚上她就把这事告诉了贺敏中，贺敏中倒是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袁老爷被人参了一本，现在还在审理，就是他们大理寺负责的。

　　江琳听了，解释道，“倒不是怕爷会怎么样，娘也是懂分寸的……”

　　“没事，我会看着办。”贺敏中点点头。

　　她就放心了，又问道，“爷一会去不去两位姨娘那里?”

　　不知不觉又到月末，这种事自然是要问的，虽然贺敏中日日跟她同床而眠，可每日依然有两位姨娘来请安，一次又一次提醒着这样的现实，所以她不能有所回避。

　　贺敏中认真得看着她，半响没有移开视线。

　　江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喉咙发干，忍不住道，“爷怎么了?可是妾身有哪里说错?”

　　“不，你没说错。”贺敏中收回目光，往里间走去，“不去那边了。”

　　不去就不去么，又不是要强迫他去，江琳暗自腹诽，摆着臭脸给谁看呢?难道她就想问?还不是怕不问的话，又要说她心胸狭窄。

　　她长长叹了口气，起身去净房。

　　香雪在旁边伺候，小心道，“要不下回别问了，反正世子爷想去自己会去的，难道还非得夫人开口?”

　　香凝皱了皱眉，“夫人也是大度，若是不问，万一落下个不好怎么办。”

　　“奴婢伺候大夫人的时候，老爷还不是想去就去，才不管大夫人的想法呢。”青玉笑嘻嘻道，“夫人下次可以试试不问，若是这样的话世子爷也不高兴，那再说。”

　　江琳点点头，倒是个好主意，谁让那人捉摸不透的，她总是扮演贤良淑德似乎也并不讨好呢。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贺敏慧来了，她一连被关了几日，还是昨晚上贺敏中才让放出来的。

　　“大嫂，我这次想通了，真是我的错。”她怯生生的站在面前，微微低着头。

　　见到她如此样子，江琳真不习惯，可她这次却要负起大嫂的责任，既然贺敏中已经意识到贺敏慧的问题，那么，作为妻子，她是要站在他这边的，而且贺敏慧早晚要出嫁，势必也会影响到贺家。她板着脸道，“什么错，你倒是说说看。”

　　贺敏慧恭敬道，“大嫂救了我，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该对大嫂无礼，不该说大嫂的坏话，我该谢谢大嫂救命之恩”

　　说得一点不错，就是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俗话还说本性难移呢，江琳觉得依贺敏慧的性子，不像是可以改那么快的，她想着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原谅你。不过，只是原谅你这一次的犯错。”

　　贺敏慧抬起头，“大嫂这是什么意思?”

　　“日久见人心，四妹。”她微微一笑。

　　贺敏慧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发作，“大嫂是不相信我么?罢了，我会做好的，让你跟大哥看看”

　　“那就好。”江琳指指壁挂，“来给我打打下手，正缺个人呢。”

　　贺敏慧撇撇嘴，“这会儿就差使起我了啊。”

　　“娘过生辰，你可有什么准备?”江琳问道，“要是做刺绣，可以去景春堂问问。”

　　“我才不送这些东西，你们啊就会绣啊绣的，娘那边不知道多少呢，可不得腻了?”贺敏慧不屑道，“我喜欢买些特别的东西给娘，大哥生辰我都去月盛那边买些小玩意儿。”她说着得意道，“大嫂也看见的吧?全是我送的。”

　　江琳淡淡道，“送礼物是心意，你买的东西全是你母亲给的银子买的，有多好?恐怕拿回来还是下人捧着的呢。”

　　贺敏慧面色一僵，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半晌她反驳道，“我也花时间挑的。”

　　“有绣东西花的时间多吗?”江琳挑挑眉，“假如没有，你就没有资格说别人的不好。”

　　“那绣的就一定是真心吗?”贺敏慧怒道，“谁知道你们绣的时候想些什么?”

　　江琳看着她笑，眸里透着嘲讽，“你选东西的时候想了吗?你大哥这般的性子，你觉得他会喜欢琉璃小玩意儿?你买的只不过是自己喜欢的，从未考虑过别人还说什么真心不真心，你凭什么提这些?”

　　“你，你……”贺敏慧憋红了脸，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一会儿，本性就暴露了，江琳也不再说，继续低头绣花，贺敏慧在旁边咬着唇。

　　“那你知道大哥喜欢什么?”她后来问。

　　“我知道他喜欢吃清淡的，知道他喜欢看书，也知道他喜欢狩猎……”她微微笑了笑，“其实我并不比你了解多少，可是真心关心一个人，不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而是站在他的立场看问题。若是我，会送把弓箭给他。不过你还是可以送他玻璃玩意儿，但可以附送自己亲手写的几句话。”比如心意卡之类的，就是这个意思。

　　贺敏慧呆了，看着她淡定自若的笑容，不知心里是何感受，好似酸，好似苦。

　　这个女人跟以前的大嫂真是完全不一样

　　她感觉自己好像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路上碰到了梅姨娘，贺敏慧看了看她，冷哼一声。

　　梅姨娘并不在意，只轻笑道，“如今我跟四小姐一样，何必还来讨厌我呢。”

　　贺敏慧大怒，“谁跟你一样了?”

　　“世子爷已经不宠爱我了，贺家谁不知道，而四小姐前几日被世子爷禁足，难道还不是一样吗?”她咯咯一笑，“咱们可是同仇敌忾呢，现在世子爷就宠着大少夫人一个人，四小姐再不有所行动，恐怕将来嫁个好人家也危险。”

　　贺敏慧呸的一声，“你别来胡说八道，怎的又跟我嫁人有关了?再说了，谁说我大哥不疼我?今儿还不是就被放出来了”

　　“四小姐既然要自欺欺人，罢了，我就给你说说，省得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梅姨娘抬了抬下颌，嘴角轻挑，“如今大少夫人如日中天，不止掌管了景春堂，就连贺家的田庄也是她管。府里的奴婢，不听话的就被嫁去田庄，还有谁敢反着她?四小姐你本是贺家最得宠的，结果怎么样呢?不过就是遇到匹马，就能被她挑拨着世子爷关你。你想想，以前得罪她不少吧?世子爷真喜欢上她，你还指望着好人家吗?她可不是要报仇雪恨”

　　贺敏慧听得脸色发白，声音颤抖道，“你，你胡说，大哥不会不管我的，绝不会样样听她”

　　“哎，忠言逆耳，我也是将死之人，所谓其言也善。”梅姨娘哀叹一声，“真是后悔啊，早知道以前就好好服侍她了，现在仗着世子爷的宠爱，我这个姨娘也算到头了。四小姐，你要是不听，那就等着瞧好了。”

　　看着她要走，贺敏慧一把拦住她，“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现在世子爷都不肯见我，想说什么也没法传到。”梅姨娘摆摆手，“四小姐还是自个儿想想吧，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

　　贺敏慧被她说的心直跳，大哥确实变了，自从大嫂嫁过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娘喜欢她，大哥也喜欢她，现在连梅姨娘都怕了她，那不是无法无天了?大哥居然还说她这个妹妹无法无天梅姨娘站在侧前方，看着贺敏慧的样子，嘴角是忍不住得要勾起来，她叹了口气劝慰道，“现在幸好你大嫂还没孩子，日后要再有个儿子，世子爷可不是要把她宠到天上去了?到时候你还会在他眼里吗?”说完，也不等贺敏慧反应，便抬脚走往前去。

　　贺敏慧愣愣得站在那里，大嫂若真的生了儿子，不止大哥，恐怕娘都会疼爱死她了以前的大嫂不就是没能生嘛，不然父亲也不会找借口让大哥讨阮姨娘……她想着，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唯有梅姨娘的话在耳边不停回响。

　　正文 第109章 商机

　　最近这段时间真是愁不完的事情，江琳觉得自己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偏景春堂的管事妈妈还没选定，她得趁大夫人再次问起的时候决定下来。

　　下午的时候就跟几个丫环在房里说话，有时候她是要听听她们的意见的，这样才能更加客观。

　　“奴婢看还是王妈妈好。”香凝仔细考虑了会儿道，“钱妈妈就只剩下嘴了，夫人也不会选她，至于高妈妈……”

　　“高妈妈也不错。”香雪笑道，“门房那事儿说不定就是她指派自己儿子让的，有这份眼力见也是难得呢。”

　　江琳点点头，也不发表意见。

　　青玉接上去说，“就怕太有主见了也不好，夫人还没说什么呢，她就自作主张。不过这回常东替了位置，是不是得给点她好处?不然要是最后没选她做管事，指不定会去大夫人面前说什么。她可是二少夫人的人，咱们还是得防着点。”

　　香凝摇摇头，“我看无妨，那门房小厮是罗管家安排的，他又是出了名的铁面，夫人只不过提了一下， 可关不了咱们的事儿，她高妈妈还能说是夫人指使罗管家么?大夫人也不会信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江琳开口了，“那就王妈妈吧，反正景春堂那边绣女们都挺安分，她去管也合适，假若有不听话的，王妈妈大抵也会来告知，这样总比瞒着自己处理的好。”

　　这样就敲定了，第二天一早江琳就去大夫人那里把事给说清楚了。

　　大夫人也没什么反应，反正都交给江琳处理，她是不会干涉的，只叫王妈妈这就去景春堂，把她高兴得当场磕了几个头，喜笑颜开。

　　江琳在门**代了王妈妈几句，本来是要一起去的，但看见凤仙领着个御医进去大夫人那里后，便让香雪领着王妈妈先去，反正王妈妈以前也是绣女，对那里熟悉的很。

　　贺家惯用的御医姓白，江琳其实都没见过，只知道有这个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也是从他身上携带的药箱猜的。

　　她在原地驻足了会儿，幸好那御医很快就出来了。

　　“大少夫人。”还是凤仙送人的，她笑道，“这位是白太医。”

　　“见过白太医。”江琳自然是故意上前结识的，只见是个年约五十的人，须发半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眼睛细长，透着股平和。

　　白太医冲她略微颔首，就算还礼了，也不多话。

　　江琳笑道，“白太医，听闻您医术无双，我有些东西想要请教，不知可方便?”

　　“请教不敢当，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贺家虽然不比当年，可早前的耀荣在那里，就算皇上也是要给些面子的，白太医当然清楚，所以对贺家一向是态度谦恭，只要来请医病，从来都是没有推却的，他谦逊的性格，也让他自己受益。不像几个同袍，当年就因为狗眼看人低，太子一倒，就被人找机会给弄死了，而他对谁都很好，稳稳当当，平步青云。

　　江琳邀他在石桌坐下，几个丫环都退到了稍远些的地方。

　　“不瞒白太医，我以前也是久病缠身，后来学会了一种内养调息功，这才慢慢好的。”她说道，“就是不太清楚这种功法到底有何妙用，想请白太医看看。”说着描述了部分内容。

　　白太医听着连连点头，“这功法于医术相辅相成，长久练习的话，确实可以强身健体。”

　　“那有何不好的地方么?”江琳仔细瞧着他的脸，不漏过一丝变化，“年纪大些的人练习也没有关系吗?我是瞧着娘老是请白太医看病，心里着急呢，作为儿媳又帮不上什么忙，后来想起这个方法，这才来问问您的。”

　　白太医也是玲珑心，贺大夫人一直要他保守秘密，不让外人知晓有这个毛病，他遵从了，也知道很难治愈，如今看到江琳试探，他便猜到一些。这府里她不是第一个来问的，可却贡献了养息功，他笑着道，“贺大夫人若有空练练，对身体是好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江琳便放心了，其实对这个养息功她自己是有自信的，可终究不是内行，所以试探是必须的。而白太医能为贺夫人保守秘密，可见是信得过的人，自然也会为她好。

　　“谢谢白太医今日赐教。”她站起来，亲自送了一段路。

　　白太医笑笑，“少夫人孝顺，老夫也是举手之劳罢了。”

　　回去的路上，快要到门口，红豆远远的就迎上来，“夫人，秋竹来了。”

　　江琳立刻兴奋起来，快步走入院子。

　　“秋竹，你总算来了啊，可把我想坏了。”江琳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看，“好像又胖了点呢，看你容光焕发的。”

　　“就是，可是好事近了?”香雪打趣，“要是成亲了可别瞒着，咱们就是当了首饰也要给你添妆的。”

　　江琳一个栗子飞过去，佯怒道，“瞧你说的，我克扣你月例了啊?连个东西都送不出，说出去不丢人?别把秋竹吓得都不敢嫁人了，这一嫁人就害你们穷得底朝天，她哪敢啊”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秋竹红着脸，“别来排揎我，我年纪还小呢。”

　　“是是是，还是说正经的。”江琳问道，“听说你们打铁铺生意不错，都卖到金通镇去了?”

　　“嗯，那边良田最多，都要用到农具，刘大哥的手艺好，很好卖呢。”秋竹笑得很开心，“有回卖掉了几百把锄头铲子，可算把以前欠得银子还了。”她说着掏出一张银票，“这是我弟弟吩咐给你的，说一直住在夫人的院子里，实在过意不去。”

　　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江琳皱起眉，“我那院子租出去可要一百五十两呢”

　　秋竹一下子愣住了，讪讪然缩回手，“那我下回再带来……”

　　“你这傻蛋”江琳忍不住骂道，“我要收你银子还会让你住吗?真把我当外人不成?”

　　“不不不，奴婢没这个意思……”

　　看她急得奴婢两字都出来了，她又扑哧笑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些，下回再拿银子出来，可别怪我不理你。你坐下来好好听着，回去的时候让你刘大哥把农具的样子画个图样，再把怎么炼铁写下来，你下次带过来给我。”

　　秋竹眨巴了两下眼睛，不明所以。

　　她又把以前画的草图拿了几张给秋竹，“这个给你刘大哥瞧瞧，看他怎么说，能不能做得出来，有没有认识的好木匠，尽快给我回复。”

　　秋竹赶紧拿了，站起来要走。

　　江琳喊住她，“门房那边可为难你了?”

　　秋竹摇摇头，“倒是没有，”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有个姓常的放我进来的，说他叫常东。”

　　哼，这算是讨好吗?江琳笑了笑，“那就好。”又吩咐香雪拿来些好吃的给她带回去，青玉自然又让她捎话什么的，现在她爹娘跟弟弟都在金通镇呢，也只有秋竹那边几个人有机会见上他们。

　　香凝见江琳满脸的笑，凑上来道，“夫人可是想跟打铁铺那边合作呢?”

　　“还得看看。”她当然希望可以，能成的话，白家的租期一到，就让打铁铺开分店，然后还是挂秋竹的弟弟或者刘大哥的名头，有什么事也有人出面，她就坐等收利，可谓两全其美。

　　“但是……”

　　“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香凝正色道，“秋竹奴婢自然信得过，可她弟弟和什么刘大哥，夫人也相信吗?就这么把草图给她。”她担忧道，“奴婢是看着夫人辛辛苦苦画的，夫人自己也很珍惜，收藏的很好，奴婢实在是担心。”

　　“你的顾虑也不是不对。”江琳瞧着她，“可是自己不付出真心，又怎会得到别人以诚相待?这几张草图就当试金石，倘若他们信不过，就此丢弃了也没什么。”

　　香凝微露羞愧，低头不语。

　　她笑了笑，“香凝，这世上绝没有白得的东西，任何事都抱着试探的态度，别人也会瞧不起，反而得不偿失。但你小心的态度也没错，我会注意的，不用担心。”

　　“夫人教训的是。”香凝想了想也明白了，她之所以愿意留在夫人身边，不背叛她，不也是因为真心二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需要相互付出才能保持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香雪扣门了。

　　“夫人，刚才常兰又偷偷摸摸出去了”

　　“那你怎么没跟着?”江琳瞄她一眼。

　　“半路给跟丢了。”香雪懊恼极了，“只看到她去了腊梅树那里，奴婢赶到的时候，怎么也找不着，真是气死了只得回来跟夫人禀告。”

　　“那也没办法。”江琳问道，“常妈妈人呢?”

　　“倒是在，跟小厨房里的婆子说话呢。”

　　“你把她给我叫过来。”江琳站起来。

　　不一会儿，常妈妈就到了，脚步慢吞吞的，好似心不在焉，轻声叫了句夫人就立在那里不动了。

　　江琳眯起眼眸，拿起桌上的茶猛地往她脸上泼过去

　　正文 第110章 邀请

　　这个举动把房里的人全惊住了

　　跟了主子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用茶水泼人，香凝几个微微张着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常妈妈头发上衣服上全沾到了水，滴滴答答流下来，十分狼狈。

　　幸好茶不是滚烫的，不然这一张脸可不是要被烫坏?她这么一想，吓得身子都抖了，立马跪下来道，“夫人饶命”

　　“你也知道饶命?”江琳把茶碗重重得顿在桌面上，发出咚的声响。

　　常妈妈忙低下头，“老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还请夫人明示。”

　　江琳哼了一声，“我问你，常兰去哪儿了?”

　　常妈妈脸色变了变，但依然嘴硬，“老奴不知，老奴刚才正跟张婆子讲话呢，香雪也看到的。夫人，兰儿身子也不太好，许是觉得胸口闷，出去走走了吧，等她回来，老奴一定好好说说她，还请夫人不要动怒。”

　　到底是母女俩，借口都找的一摸一样，江琳厉声道，“我是让她来当三等丫环，不是来当小姐的动不动就出去，用到人时还得差人去找?这像话吗我看她是不想做了，干脆等她回来就领着回去吧，我也不缺她一个丫环”

　　“不不不，夫人。”常妈妈急得连连摆手，“夫人就原谅她一次，我那女儿是不懂事，一会回来夫人要打要骂，老奴都不拦着，只求夫人别赶她走”她伏在地上，“她能得夫人垂青留在贺家是她的福分，回去了什么事也做不成，还不是越来越野了，夫人开恩那”

　　江琳也不管她，常妈妈直磕得额头都红肿了，这才摆摆手道，“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不过，她要再这么溜走，我可饶不了她。”

　　常妈妈松了一口气，谁料江琳又道，“你作为她娘亲也是失职，没我的准许也不得离开院子半步”

　　“这，这……”常妈妈脸色发青，她可是有不少事要去做呢。

　　“怎么?”江琳盯着她。

　　常妈妈被她看的发毛，只得憋着气道，“老奴知道了。”

　　“那出去吧，常兰回来也不要带过来了，你们都在小厨房呆着，有什么差事帮着做做。”

　　常妈妈黑着脸，低头走了出去。

　　香雪捂着嘴笑，“这可不是要把常妈妈憋死，她就喜欢往外跑呢，隔几日就偷偷去次干货店，还老去门房，现在看她怎么办”

　　“狗急是会跳墙的。”江琳一语总结。

　　常妈妈确实气死了，一等常兰回来劈头盖脸就骂了通，说她做事不小心，说急吼吼的，还连累她也被关了起来，把人骂得嘤嘤直哭。两人在房间里说了好久的话才出来，后来也乖乖得去小厨房了，倒是几天都很平静，就是江琳发现小菜里总有一两片烂叶子，不知道是不是常妈妈泄愤扔进去的。

　　这个人也真是算小人了，她让香雪去发挥了下骂人功夫，又让常妈妈带着常兰转去负责院子里的洒扫。

　　这日去请安后，江琳笑盈盈得问大夫人自己看起来怎么样。

　　大夫人有些奇怪，仔细瞧了瞧，点点头，“每日气色都不错，怎的问起这个来了?”

　　江琳道，“娘也是知道我以前身子虚的，后来好了其实因为儿媳悟出一个呼吸法门，每日用用居然就好起来了。”

　　大夫人露出惊奇之色，难怪那个吴大夫也说不可思议呢，“真是你自己悟出来的?”

　　“告诉娘也不打紧。”江琳神秘兮兮道，“儿媳好几次都在鬼门关了，有回不知怎么的见到个人影，迷迷糊糊听他在耳边念什么东西，清醒后就悟出来了。现在想想，不知道是不是神仙呢，娘前几日不是请了白太医来么，儿媳就请教了下，他说这法门很好，娘也可以用，强身健体。”

　　大夫人目光一凝，白太医是知道她的病情的，如今跟江琳这么说，兴许这法门真有用?以前她那么虚的人都能好了，说不定真是碰到神仙。

　　江琳见她思虑，上来挽着她胳膊笑，“娘，我教你啊，每日有空就试试。儿媳前几日胸口有些难受，就想起这个来了，练着觉得舒服，才让娘看看气色的，好像好了呢。”

　　人都是怕死的，绝不会放过一丝希望，大夫人自然答应，江琳就细心得教了。

　　大夫人试过一次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果然觉得气通畅些，就很高兴，看着江琳的目光都变了，午时留她用饭。

　　江琳回去的时候也很轻松，虽然大夫人有时候做事偏颇，可对她尚算不错，也不忍心看她处于这种境况中，能帮一点是一点，假如真有用，她就不会见证贺敏中失去亲人的痛苦。虽说人都是要死的，可晚个十年八年总会觉得幸运。

　　刚到院子里，香雪就递上请帖，说是门房那边刚送过来的。

　　她打开一看，却是江家的帖子，上面写院子里几株红梅开了，请她回娘家赏花叙旧，几个姐妹聚聚，也让父母解解思念女儿之苦，落款是父亲江恒。

　　她把帖子一抛，心道又是想耍什么花样，那日江庭春没有见到瑞王，想必父亲不满的很，什么思念女儿之苦?他根本就是个无情的人要不是江庭春有点利用价值，他会费心给她张罗婚事吗?只怕早就抛之脑后了。

　　不过去还是得去，不管怎么样，江家依然是她的后盾，嫁进贺家也是因为章家和江家的关系，她还是得给面子的。

　　晚上自是跟贺敏中说了下行程，也没有邀他去，事实上，她也不想他去，谁知道父亲会不会暗示些什么，到时候贺敏中对江家的印象就更加坏了。

　　反倒是贺敏中说后日正好他休息。

　　难得见他主动，江琳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推辞的好，省得又惹人生气，道不给面子，所以两个人一早跟贺家老爷夫人说了声就去江家了。

　　看到贺敏中也来了，江恒很是激动，处处表现出一个合格老丈人的姿态，让江琳看得傻眼。

　　原来江恒也是能那么讨好人的，到底他想干什么?

　　趁着空闲的时候，江琳就把贺敏中拉过去了，小声道，“爷可别介意，我爹，那个……爷到时候不用管他的。”她也不晓得怎么说，因为猜不到江恒后面的举动。

　　贺敏中表示了解，笑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应付不了岳父大人。”

　　“那就好。”江琳还想说什么，却见江宇走了过来，便住了口。

　　江宇哈哈笑道，“两个人感情那么好啊，就这么点时间还腻在一起，可算让我开眼见了。”

　　江琳脸一下子红了，“三哥，你胡说什么?都要成婚的人，还没个正经。”

　　“哎呀呀，有相公的人就是不一样，以前老是拿我开玩笑的人是谁啊?”江宇拍拍贺敏中的肩膀，“看你把我五妹弄成什么样了，越来越腼腆，这可不好看来我应该多去去你们贺家，不然下次回来就要认不出五妹了。”

　　江琳听了嘴角一挑，叉腰道，“三哥，你还没成亲是吧?到时候可别怪我在弟妹面前胡乱说话。”

　　“哟，威胁起我来了。”江宇笑得很高兴，“这才像话嘛，不要多日未见就变生疏起来。”

　　江琳也笑了，“我先去母亲那儿，你们聊着。”

　　江宇看着她背影道，“怎么样，可看出我五妹的不同了?”

　　贺敏中笑笑不说话。

　　“得了吧，别装。”江宇撞他一下，“好久没去狩猎了，大后日如何?曲越伤也好了。”

　　“大后日我没空。”

　　“哎，做官就这样，没个自由。”江宇摇摇头，“那迁就你，就下个休沐日吧。对了，能不能带五妹出来啊?我看她也可怜，以前数十年躺着，如今又是出不得门，要是能去外面看看她肯定很高兴。”

　　贺敏中拧了拧眉没表态，脑中却闪现江琳的惊喜表情，是啊，比起其他的事，她是最喜欢这个么?

　　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点，江宇也没再继续说。

　　江琳来到宁心阁，只见江柔跟江庭春都在，她便上去行礼。

　　江夫人亲热得拉她过来，“也是太想你了，倒不要怪你父亲，我也有这个意思。亲家老爷，夫人可曾不高兴?”

　　“没有，娘说应该多回去回去的。”

　　江夫人感慨道，“亲家夫人是个心善的，你要好好孝顺她。”

　　江琳便点点头答知道。

　　“娘，这几匹布您收着，也没有什么好的。”她让身后丫环送上来，“这四匹是给七妹跟堂妹的。”

　　江夫人看了眼，都是些好缎子，白日里还能闪出柔光来，得值不少银子，便笑道，“这孩子，还要你破费，在贺家处处要花银子，节省点的好。”说是那么说，自然还是让人收了，江柔也乖巧的道谢，江庭春虽然心里愤恨，可上次吃了大亏，只能忍着。

　　大伯说得对，她们都得靠着这个堂姐呢，得罪她没什么好处，暂时就先罢了。

　　“五姐姐，这是我绣的，可不要嫌弃。”江柔送上来一对枕头花。

　　看着很精致漂亮，图案是鸳鸯戏水，寓意美好，江琳笑着谢了。

　　江庭春送了个帕子，绣功不怎么样，看起来也不用心，有些针线歪歪的，江琳也不计较，能亲手绣也算不错了。

　　正文 第111章 路遇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江琳跟大夫人提到在贺家见过袁夫人，倒是让她吃了一惊。

　　自从豆腐店那女人一事过后，她跟袁家就再也没有来往了，没想到那个袁夫人居然还能跑到贺家去，搭上了贺大夫人“可知道她有什么事?”江夫人问道，“你得小心些。”

　　“听说袁大人惹了官非，现在关在牢里，大概是想打点打点，是大理寺管的。”江琳说道，“不过世子爷应不会受影响。”

　　“那就好。”江夫人脸上闪过丝狠辣，“这个不要脸的，以后再看到，你给点厉害她瞧瞧。可不能让亲家夫人给她骗了，就算袁大人的事情解决不了，她总会想得到别的好处，千万别疏忽了。这种人就是得寸进尺，得让亲家夫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江琳赞同，“女儿会想想办法。”

　　但其实她对于母亲的愤怒不太理解，因为厌恶袁夫人的人应该是她才对，而母亲好歹跟袁夫人也是十几年的旧识，就算在结亲这方面有罅隙，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而刚才说的话却好像她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到了下午，他们也就告辞了，赏花不赏花的在其次，真正的目的大家都知道。

　　听说江宇的婚事定在明年一月二十八，江琳看他没有什么不满，便也放心了，至于两个妹妹并没有说上什么话，反正江柔的婚事还早，看她自己的样子也不着急，她自然不会主动提起，而江庭春貌似收敛，也许是吃一堑长一智。

　　在马车上，江琳就在猜想江恒跟贺敏中说了什么，反正从母亲那边来看，她并没有特别的意图。

　　见她拧眉思索，贺敏中道，“岳父大人主要提到袁大人的事，说他是冤枉的，还让我关照下堂弟。”

　　“就这些?”江琳奇怪，父亲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袁大人了?难道两人还真有那么点情谊不成?倒是看不出来。至于堂弟江庭佑，她对他印象还不错，便说道，“我堂弟人很老实，念书也用功，就是不知这次会试能否考中。”

　　“学识还可以，不过会试也需临场发挥，说起来，运气二字是离不掉的。”

　　江琳笑道，“那爷是几岁中进士的?”

　　贺敏中笑了笑，“十六岁。”

　　已经是非常之厉害，江琳佩服得点点头，“爷博览群书，正所谓厚积薄发，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吧?”

　　他笑容深了些，本来笔直坐着的身子略松下来，看向她道，“若进士都能不费吹灰之力，那天下学子情何以堪?不过厚积薄发……说的也是。”他眸里似流转着一抹光，语调轻快，“有时候，对症下药才是最好，这也算一种厚积，而埋头写自己的，不管当今形势，就真的要靠运气了。”

　　江琳眸子转了转，“爷是想告诉我，爷是完全不靠运气的么?”

　　贺敏中刚要回话，就听前方一阵高亢的马匹嘶鸣声，接着车厢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两个人差点翻滚下来。

　　江琳早就摔倒在车底板上，幸好贺敏中及时抓住她，才没有直接撞到另一头去，但饶是这样，因为后方巨大的冲击力，还是把两人甩到车厢的一个角落，她听到贺敏中发出一声闷哼，忙问道，“你没有事吧?”

　　她是撞在贺敏中怀里的，估计他后背恐怕受伤了。

　　“没事。”车厢很快就平稳下来，贺敏中拉她起来后一掀车帘就走了出去。

　　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很温软，“实在对不住，刚才马匹受惊冲撞了贺大人的马车，贺夫人没有什么事吧?”那人叹息一声，“哎，本王御下不严，差点酿成大祸，这两个人就任凭贺大人处置，本王绝不偏袒。”

　　“内人很好，瑞王多虑了，既然是马匹出问题，想必也非他们所愿，我也不想追究。”贺敏中淡淡说道。

　　江琳却听得很吃惊，没料到撞他们的竟然是瑞王的马车说什么御下不严，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两个下人肯定就是瑞王指示着故意撞他们的，只是，到底是为什么?示威?警告?亦或是提醒那次在贺家的惊马事件?

　　可惜她不方便下马车，不然真想看看瑞王什么样子，这个人不是个善茬呢瑞王见贺敏中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便有些着恼，但面上仍笑道，“贺大人真是大人大量，这两个奴才算是运气好。可惜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有些人丁点芝麻绿豆的事都能记得牢牢的。哦，对了，听说安国公前两年曾经给陆寺丞写过几封信，不知道贺大人知不知道?”他声音略略低了些，带着点诡异之感，“陆寺丞现在可是在天牢呢，我父皇有很多话要问他。”

　　江琳疑惑瑞王怎么就突然提到什么陆寺丞了，还有当今皇帝，正要把耳朵往车窗上贴去，谁料瑞王说完这话就告辞了。

　　贺敏中进来的时候沉着脸，坐在她身边的时候，简直就像有块大石头压在心上似的，让人透不过气。

　　看来瑞王刚才的话很严重，江琳犹豫了几下，眼见马车已经跑出一段长路，才伸手轻轻碰了下贺敏中，小声问道，“爷，陆寺丞是不是个很关键的人?是跟爷审理的案子有关吗?”

　　“不是，陆寺丞是光禄寺的,”贺敏中顿了顿，看到身侧的人满脸担忧，心知她这样聪慧的人哪里能猜不出一点什么，便继续道，“其实陆寺丞与当年宫里的巫蛊一案有关，而如今皇上似乎有为废太子翻案的意思。”

　　江琳讶然，定了定心神才说道，“那瑞王说父亲给陆寺丞写信，假如皇上知道这事，岂不是……”那可是大事，相关贺家未来的命运但愿瑞王是胡说的，可她自己也不相信，没有这个把柄，瑞王也不会说出来，那刚才当真是威胁了?

　　见她神色凝重，如临大敌，贺敏中握住她的手笑了笑，“你不要多想，瑞王也是自身难保，没什么事的。”

　　他的手掌很大，能把她的手整个包起来，掌心有茧，厚实又温暖。

　　江琳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其实贺敏中对她算不错，要不是有这样一个分不清形势的父亲，他的压力也不会如此之重，自然会做得更好。当然，倘若没有贺瑛，恐怕他也不会娶她了……

　　想到这里，她目光柔了几分，把手微微摇了摇，“那爷也不要太忧心了，有句话叫尽人事听天命，后果常常勉强不得。”

　　他又何尝不知，贺敏中垂下眼帘静默了会儿，忽而问，“饿么?这里附近有家饭馆，味道不错。”

　　江琳心头一跳，目光里露出疑惑。

　　“不饿就算了。”贺敏中放开紧握住她的手。

　　机会难得，她终于没再犹豫，忙说，“饿”

　　贺敏中嘴角勾了勾，吩咐停下车。

　　小厮李益在车外面问道，“爷要去哪儿?现在可是晚了，万一老爷夫人还等着……”

　　“你先回去，就说我们用完晚饭再回。”

　　李益皱起眉，这真是奇怪了，明明都出了江家，到哪儿去用饭?还带着少夫人呢，莫非是去外边儿的饭馆不成?倒是新鲜事他应一声就下车走了，贺敏中说了个店名，车夫就驾着马车转往另一个方向。

　　江琳十分兴奋，除了宝相寺，她就再没去过家外面别的地方，只觉心跳的很快，两只脚在裙子里面微微动着，跃跃欲试。

　　贺敏中看着好笑，这一点还挺像四妹的，贺敏慧从小就喜欢缠着他出门呢。

　　想到这个，他又有些头痛，虽然说关了她几日，可从小惯出来的毛病哪里能那么容易改。他公事繁忙，在家的时间实在算不上多，十九岁从政，那会儿贺敏慧也才九岁，四年眨眼间就过去了，只没料到她竟然任性到这个地步。

　　幸好江琳也不跟她计较，若是叶丹桦，恐怕早就在他耳边唠叨了，事实上，为四妹也是没少抱怨的，而现在明显清净的多，他回家后从未听过任何怨言。

　　这样的年纪做到如此，已经让人刮目相看，更何况其他事也是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看着她侧面，算不上有多美，可微微翘起的嘴角，仿若明珠似的眼睛，让人觉得很有生气，像源源不断的水流似的，不知要去往何处。

　　“啊，是不是到了啊，爷?”她一下子站起来，咚的撞到了车厢顶，疼得皱眉，但还是在笑，“我太兴奋了，爷别见怪。”

　　很坦诚，贺敏中笑了，抓住她的手带下马车。

　　江琳一到外面就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冬日的傍晚很冷，冰寒的风吹到身上，觉得透骨的凉，但是那空气里带着特有的热闹，混合着好多味儿，她开怀得一笑，然后睁大眼睛往四处看去。

　　这里是条很僻静的街道，行人很少，有四五辆马车停着，两边错落开着几间店铺。

　　她注意到一家挂着个红底银字的牌子，叫百味楼，跟贺敏中之前说的一样，那么，就是这家饭馆了。

　　，

　　最近几天可能发的比较晚，刚到新家，都是现码滴(*》﹏《*) 很担心哪里写漏啥、、这里谢谢H蔷薇，笔直，还有cbbca，偶家人说应该多谢谢人家，其实偶一直在心里谢的，本人不太喜欢表达出来，好吧，偶自己先汗一个…

　　正文 第112章 尝鲜

　　馆子实在算不上大，江琳估摸着，大概还比不上她租给白家卖香料的那间呢。

　　里面白墙红桌很简朴，但极为干净，看着舒服。

　　临窗一排放着四张桌子，一眼看过去，整个屋里大概也就只有十来张，其中有八张坐了人，江琳看他们衣着打扮，猜想应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看来这饭馆也是不简单。

　　见贺敏中进来，穿着青衣的伙计迎上去弯了个腰，笑道，“贺大人，贺夫人。”

　　“悯农不在?”贺敏中问道。

　　“掌柜的正好出去了。”伙计领他们走到东边，里面还有两间雅座，却是在外面看不出来，一边说道，“要是掌柜能想到贺大人会来，天大的事儿他都不出去呢。”等他们坐下后，他笑眯眯的侧头问，“还是照旧吗?今儿贺夫人第一次来，要不要点些新鲜的?”

　　江琳抬头看看他，这小伙计长得很白净，笑容亲切，真是个服务人才。

　　“加个豆薯炖牛肉。”贺敏中吩咐，并看了看江琳。

　　江琳猜他大概是询问的意思，便点点头，“这个好，我也想尝尝鲜。”

　　伙计嘿嘿一笑，“好哩，正好厨房刚买进一麻袋豆薯，被那边月盛曲掌柜狠狠敲了一笔，结果咱们掌柜就去拉他灌酒，硬是喝了整整一夜，两个人都是被抬回来的。”

　　江琳听了扑哧一笑，问，“你们一麻袋用了多少银子啊?”

　　伙计想了想，“好像是三十两银子，也就二十斤重。”

　　果然很黑啊，比她的豆薯芽都贵了一半呢，她心想，等以后真种出来了，看来市场还是有的。

　　不一会儿，菜就陆续端上来，四菜一汤，两个人够吃了，外加一小壶酒。

　　菜色很漂亮，就单表面看来，丝毫不逊于贺家的大厨，她夹了块放进嘴里，细细品了品，笑道，“怪不得爷会来这里，看着一摸一样的菜，原来味道相差这么多。”倒不是说家里的厨子不行，而是这饭馆太有自己的特色，同一道菜，尝起来却是大相径庭，明明看着是行不通的，可多了那些滋味，却更加回味了。

　　贺敏中笑笑，端起酒盅来喝。

　　一股似曾相似的味道飘过来，江琳恍然大悟，“那次爷身上的酒味就是这个啊?”贺敏中不太喝酒，所以她记得很清楚，也因为这味道太浓烈。

　　“这酒叫百味，是这儿特有的。”他放低酒盅。

　　她凑过去看，百味酒色泽如琥珀，静止的时候好像一块玉，但稍稍摇晃，那味道就冲天而去，能呛得人咳嗽。

　　“为什么叫百味?”她好奇，“难道喝上去有很多种味道么?”

　　贺敏中一笑，“你可以自己尝尝。”

　　她瞅了他一眼，伸手把酒盅拿过来，轻轻抿了一小口，那滋味果然奇异，好似苦，好似辣，沿着喉咙往下的时候像火烧一样，可过后又有微微的甜。她忍不住吸了口气，舌尖立刻又酸了，她睁大眼睛，“真好玩，这到底是怎么酿制的啊”

　　“既是百味楼的招牌酒，自然无人可知。”

　　“那倒也是。”她把酒盅放回去，手指停顿了一下。

　　一时兴起竟然就拿了他的，倒是有些唐突，幸好唇上没有抹什么红，不然映在上面，可就扎眼了。

　　而贺敏中好似没在意，若无其事得继续拿起来喝。

　　最后端上来的是豆薯炖牛肉，豆薯事先炸过，很香，牛肉也是炖得刚刚好，味道浓郁。

　　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不过贺敏中付饭钱的时候，江琳嘴角抽了抽，这百味楼掌柜还好意思灌曲越的酒，简直就是一丘之貉嘛就那么点菜，还能收人家十五两银子“真贵呀。”她小声嘀咕，想当初为了省钱她可是早饭晚饭都吃馒头地，如今一顿饭竟也能抵上别人几个月的饭钱了。

　　贺敏中瞧瞧她，心道，居然还如此节俭，这十五两银子对于他们家来说，能算什么呢?看她的样子倒好似从穷人家里出来的一样……

　　“爷，这百味楼生意好不好?”她忽然问。

　　他收回目光，“自然好，现在时间还不太晚，若是再过会儿，恐怕都没地方坐了。”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思绪就不知道飘去哪儿了。

　　两个人回到贺家，天色已经暗下来。

　　知道贺敏中带了江琳去外边儿吃饭，贺大夫人倒是很高兴，这几年来，对这个儿子一直有愧疚，自己也知道若没有她这个母亲的规劝，他恐怕不会顺从贺瑛，如今夫妻俩相处和睦，自然是放心下来。

　　见她眉开眼笑，贺敏慧直翻眼睛。

　　比起其他的小姐，她算是极为自由的，只要有大哥跟母亲的允许，总能出去见见，只没想到有一天，大哥居然还会带大嫂出去，那真是闻所未闻难道真如同梅姨娘说的，大哥现在就只宠爱大嫂了?想想也是，一向受宠的梅姨娘都甘拜下风了，还有谁会是她的对手?听娘的意思，以后内宅还要交给她管呢，那到时候她会善待她这个小姑子吗?

　　估计是难

　　她冷冷哼了一声，“大嫂也真是的，身为国公府的长媳，居然就抛头露面，也不怕丢了贺家的脸”

　　江琳油盐不进，仍是笑眯眯的，“确实是我疏忽，以后会注意的，可不能给四妹立了坏榜样，以后出入还是得有个礼数。”

　　贺敏中本想帮她说话，谁料她一出口却是绵中带刺，一反常态。

　　贺敏慧气得差点拍桌子，可贺敏中也在，她不敢造次，便忍着道，“真是谢谢大嫂了，不过我好得很，大嫂没来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用不着关心这个。”

　　广明翠在旁边看好戏，她才被放出来，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一语不发。

　　“那当然好，四妹既然那么乖，以后早上有空便来用饭吧，尤其是休沐日，世子爷会嫌冷清的。”江琳笑容亲切，又看向贺大夫人，“娘您看呢?四妹年纪也不小了，将来可没多少机会，兄妹俩吃几顿早饭应该也没问题吧?”

　　大夫人笑着应了，“说的也是，从小就缠着敏中，你这个大嫂不介意，我这个娘自然也没话可说。”

　　贺敏慧愣愣的，完全想不通她为何那么做。

　　出来的时候，江琳道，“刚才我自作主张了，不过也只是想四妹好，爷如今对她的态度，只会令情况越来越坏。”

　　贺敏中停下脚步，那时候他确实也是有些惊讶的，但情况越来越坏又是什么意思?

　　见他眉头微蹙，她解释说，“四妹向来崇拜世子爷，又得家里所有人的宠爱，那回被爷禁足是第一次吧?爷有没有想过，从天上掉到地面是什么感觉?对于四妹来说，兴许她已经尝到了，可她又很任性，也许不会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那么，最后又会把错归咎于谁的身上呢?”

　　贺敏中目光落到她身上，“你的意思，是她会怪责于你?”

　　“也许。”江琳想起贺敏慧的眼神，面色沉了沉。

　　贺敏中沉默了，他从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也难怪她会邀请四妹来用早饭，以此缓和他们兄妹间的关系，也表现出自己做大嫂的宽容，表明她并无意与四妹作对。

　　“爷还是一如既往对她比较好，只不过，适当的规劝是必须的。”这是江琳思来想去的最后决定，虽然贺敏慧敌视她，可她毕竟是贺家的小姐，也是她的小姑子，两个人关系弄僵始终是不好的，更何况贺敏中内心里是真疼爱这个妹妹，要他难做的话，只会损伤他们夫妻的感情，那么，硬的手段不行就只能用软的。

　　“难为你为她想那么多。”贺敏中深深得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好似负担了什么东西。

　　江琳展颜一笑，“都是一家子，为彼此想也是应该的。”不过，倘若是贺敏中不在意的人，她也不会费什么心思，比如贺敏安，广明翠之流，只要不招惹她，和平共处她不介意，但是若不是，就算是一家人也只能分个高低了。

　　贺敏中听了眼眸微微窄下来，他的眼睛明亮有神，上翘的眼尾显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可现在却柔和的好似温水。

　　江琳被他这么看着，脸颊慢慢红了，忙转过头去道，“外面好冷，我们快些回去吧。”

　　贺敏中笑笑，两人并肩往回走去。

　　快到院子的时候，只见远处有个人影直奔而来，口里喊着世子爷。

　　走近的时候江琳才发现是葡萄，梅姨娘的贴身丫环。

　　“世子爷，快去看看我们主子吧，她都吐血了，刚才大夫来看过，熬好的药怎么也喝不进去，大夫说要是一直这样，就不能活命了”葡萄满脸的泪，眼睛红肿，又冲江琳跪拜道，“少夫人，只要爷去见见就好，实在是不行了，不然奴婢也不会来求。主子也拦着，说别去，可，可是奴婢不能看着主子死啊世子爷，求求您去看看她吧”

　　江琳略静了会儿才说道，“爷还是去看一下吧，最近梅姨娘身子是不好，这都病了几回了。”

　　贺敏中犹豫了下，还是往那边去了，葡萄松了口气，几步跟上。

　　正文 第113章 习惯不习惯

　　梅姨娘的房间里飘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贺敏中走进去一看，只见满地的碎片，便知哪里是葡萄说的什么喝不进去，分明就是自个把药碗给打了梅姨娘此刻正背对着门坐着，头发松散得披在肩头，从后面看上去，背是佝偻的，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姨娘，世子爷来了”葡萄出口喊道。

　　她身子一震，头还没有转，眼泪就先落了下来，闷声道，“爷怎么有空来了?若是忙的话，还是走吧，婢妾可不敢耽误爷的正经事。”

　　葡萄听到这话急得要命，明明主子天天在盼着世子爷来，什么手段都耍尽，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她偏又冷言冷语，这叫什么事儿啊她上去给贺敏中搬椅子，“爷坐，主子实在是病糊涂了，爷可千万别走啊。”

　　“谁病糊涂了?”梅姨娘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碟，回头就往葡萄砸过来，“就你咒着我生病呢，跟红枣一样坏心眼”

　　葡萄没来得及躲，大腿被砸个正着，却又不敢哭，只是忍着痛站着。

　　梅姨娘也没料到居然就打到了，眼里闪过丝懊悔，可还是冷着脸，骂道，“就是个没长眼睛的，是不是世子爷在，你就装可怜了?给我出去”

　　葡萄低着头就要走，贺敏中道，“照方子再去煎碗药来。”

　　“是，世子爷。”葡萄脸上露出喜色，腿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梅姨娘的目光终于看过来，落在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身上。

　　贺敏中皱了皱眉，眼前的人苍白着脸，上面什么妆也没有上，如同要凋零的花朵，可那眉，那眼，那鼻，分明还是多年前善解人意的女子，怎么后来就变了呢?又是从何时变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他们之间越来越远，远到他已经完全不了解她了。

　　“一会药来了好好喝掉。”他站起来。

　　梅姨娘看着他冷笑，“爷这是又要走了吗?”

　　贺敏中不说话，身子有些僵直。

　　“爷既然都不想多看婢妾一眼，又何必管我死活呢?”梅姨娘语调凄凉，“爷只管走好了，若是婢妾死了，也不要爷给我买棺材。无亲无故的，埋了也没有人来拜祭，做孤魂野鬼最合适……”

　　贺敏中怒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吃了药还会死吗?自个儿要寻死没人能拦得了你”

　　“爷说的没错，婢妾就是想寻死，爷现在走，婢妾就上吊给你看”她说着就掏出条绳子来，脸上透着决绝。

　　贺敏中拔脚就走。

　　葡萄正好从小厨房过来，见状忙上去拦着，“世子爷，求您别走，再等一会儿好吗?哪怕让主子把药喝了再走，不然爷一走，又得摔东西了。”

　　“让她摔，反正都要寻死好多回了，也不差这次。”

　　“不行啊，世子爷，大夫说这次病得很重，一定要喝药……”葡萄扑通跪下来磕头，“爷再留一会，看在主子伺候您几年的份上，这回救救她的命吧”

　　两人正说着，只听房里传来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葡萄赶紧扑进去。

　　“啊”她惊叫道，“爷，主，主子上吊了”

　　贺敏中进去一看，梅姨娘果真寻死了，刚才那声音就是踢倒椅子发出来的，当下是又惊又怒平日里她没少胡说死不死的，他也只以为是留住他的手段，没料到这回还动了真格，便上去几步把她从绳套里弄出来。

　　葡萄使劲掐她人中，哭道，“这又是何苦啊真是傻”

　　梅姨娘悠悠醒转，见自己在贺敏中怀里，却是微微一笑，“死了也好，还能跟爷那么近呢。”

　　那话里透着说不出的心酸，贺敏中叹口气，抱起她放在床上。

　　“难道死掉了还是留不住爷么?”梅姨娘颤抖着唇，眼神迷离，似乎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

　　“我不走。”贺敏中拍拍她的手，“你安心睡会儿，一会起来喝药。”

　　“爷可别骗我。”梅姨娘露出笑来，一只手抓住他不放开，但刚才用了太多的劲，却是撑不住了，很快就睡过去。

　　贺敏中后来一直没有回来。

　　江琳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半边床铺发愣，这段日子他都是睡在这儿的，如今只是一个晚上不在，她却有些不习惯了。原来，在不经意间，人是会改变的，但是常常自己都不知道。

　　青玉早上来服侍的时候说道，“爷早朝前来看过夫人，在这里喝了碗粥才走的。”

　　江琳一愣，“爷来过卧房?”

　　“是啊，夫人睡得很香，没世子爷的吩咐，奴婢也不敢打扰您。”青玉掩着嘴笑，心道，虽然世子爷昨晚上是在梅姨娘那里歇着的，可早上还记挂着夫人，那可是好事呢，只是不知道梅姨娘还能有什么花招，总不能老是生病不喝药吧?

　　江琳没再说话，等香凝过来梳完头后才吩咐她去看看梅姨娘，要是身子真不好，这几天就别来请安了。

　　香凝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就来禀告，说确实生病，梅姨娘脸色很差，听到夫人说免了晨昏定省，倒是感谢了几声，言辞间没什么不敬。

　　江琳也就不管了，叫人找来陈家娘子，说今天让陈昌过来一趟，有话要问。

　　陈昌在干货店做活也有一个月，她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学到些什么。

　　下午的时候陈昌就过来了。

　　见到他的时候，江琳有些惊讶，倒是跟陈家娘子长得一点不像，皮肤稍有些黄，五官端正，给人文秀的感觉，有着那么一股子书生气，她想起陈昌父亲的样貌，这个人长相是取了两个人的优点呢。只见他不卑不亢得行礼，眼睛也没有乱转，她便对他多了好感。

　　“在干货店做得怎么样?”她声音略略高了一点。

　　陈昌道，“小的耳朵不太灵，可否请夫人允许小的抬头，如能看着夫人，小的就能知道在说什么。”

　　“哦?”江琳扬起眉，声音又提高了些，“可以，你抬头吧。”

　　陈昌目光直视她，“多谢夫人。”

　　“刚才我问你，在干货店做得怎么样，可曾学到些什么?”她声音又降下来。

　　陈昌果然知道在说什么，道，“回夫人，常掌柜只让小的看门，并没有教什么东西。”

　　她讶然，“你会读唇语?”

　　“小的这一个月就学了这个，其他什么都不会。”陈昌坦然说道。

　　“那很好”江琳兴奋道，“你虽然耳朵不好，可是懂唇语的话，这些都不算什么。”她顿了顿，“不过，这是谁教你的，还有谁知道这个事情?”

　　“小的有次回去的路上救了一个老伯，他腿摔断了，后来发现小的耳背，便教会小的看唇形。”陈昌笑了笑，“反正在干货店也没有事情要学，小的看门的时候看见客人来来往往的，便时刻注意他们在说什么，也就慢慢会了。至于这件事，除了我爹，别人都不知道，我娘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呢。”

　　江琳笑道，“告诉你母亲不要紧，不过别让其他人知道就行了。”

　　陈昌点点头，“小的明白。”

　　“常掌柜什么都不教你，其实也在我预料之中，如今看来，这个已经没关系了。我问你，干货店的各个地方你熟悉吗?比如仓库，接待贵客的房间等等?”

　　“这个小的熟悉，闲时也会到处看看。”

　　江琳这时让香雪端茶给陈昌。

　　这个院子没来过除开贺家的其他男人，一般如不是有要紧事也不会让他们进来，所以陈昌来的时候，小丫环都纷纷躲开了，江琳现在不是待字闺中的小姐，以夫人的身份见一见下人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香雪却不同了，耳根子都通红，斟茶的时候就把水洒了下来，滴落在陈昌的暗蓝袍子上。

　　“啊，对不起。”香雪手忙脚乱。

　　陈昌笑道，“没关系，小的衣服还不及这茶水值钱呢，算不了什么，倒是姑娘小心烫到手。”

　　香雪愣了愣，抬起头，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眸，脸更加红了。

　　江琳见着，嘴角微微翘了翘，“没用的，倒个水就把人家衣服弄脏了，下回做件新的赔给别人知道不?”

　　香雪哪还能待得下去，细声细气道奴婢去重新沏茶就溜走了，后来自己不好意思来，还是香凝代劳的，倒是让其他丫环取笑了一阵。

　　两人喝完茶，江琳放下茶盅，“言归正传，一会你回去，就说我叫你别看门了，换个事情做做，比如端茶倒水的，要是常掌柜不肯，你让他来见我。”

　　陈昌拧了拧眉，“夫人是要小的……”

　　“你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我派你去干货店的目的。”江琳直话直说，“你母亲现在在贺家管浆洗，你爹还闲着，若是常掌柜在干货店藏着什么猫腻，被我逮到了，他就没法再继续干下去。陈昌，你既然能好心救人，我也信你，做得好，以后这家店铺就给你管。”

　　陈昌眼睛瞪大了，“夫人真信小的?”

　　“你们陈家是我自己挑的，不信你们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她目光闪亮，“回去好好勘察下，谋定而后动。”

　　陈昌愣了半响，然后重重得点了下头，“小的一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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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14章 原来如此

　　常妈妈知道陈昌来了，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但是江琳又看得紧，哪里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常兰见她娘头上汗都要滴下来，鄙夷道，“娘你怕什么，不就是个耳背的小子么，还能掀得起风浪来?哼，硬是要塞到咱们干货店，这可是爹爹辛苦了那么多年的地方，不然她哪里有银子可收?要我说，聪明的就当没看见，不然什么都得不到”

　　常妈妈一巴掌拍在她后背上，低声道，“小声点，我跟你讲过，在贺家，你这性子给我藏藏好，哪个男人会喜欢大嗓门的?你没事哭哭还能惹人怜爱，都吃这一套”

　　常兰撅起嘴，“哭哭哭，挤眼泪挤得我眼睛都疼了，夫人又不是男人，你还让我在她面前装”

　　“能不装吗?”常妈妈怒道，“你在她面前风风火火的，一转眼在贺珏少爷面前又柔弱了，她能不起疑心?哎，你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认识贺珏少爷，你偏又急吼吼，现在好了，咱们都不能出去那小子虽说是个耳背，可你爹整天让他看门，这回夫人叫了他来，指不定又是指使什么，我能不担心吗?就你这臭丫头，没心没肺的，就知道要嫁去富贵人家，我告诉你，姨娘也不是好当的，你有本事，就给他当正室去”

　　常兰切了一声，“这怪谁啊?你要不是个下人，我肯定就是正室夫人了”

　　常妈妈气得又要打她，想了想放下手来，叹气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真是气死了”她看着常兰，“你说只要认识珏少爷就有办法，这好些天过去，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嘛，算了，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那份心，别到时候惹出什么祸事来”

　　常兰脸微微一红，“珏少爷人可好了，那天见我摔倒还亲手扶我起来呢，后来我去见他，也都客客气气的。”

　　常妈妈盯着她，警告道，“你可别给他占了便宜，那些公子哥儿都不是好货，没给你名分前千万别……”

　　“娘你说什么呢”常兰呸的一声，“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出了门。

　　常妈妈自个儿骂上一阵，拿起地上笤帚也走了出去。

　　江琳今日早上收到一封请帖，却是来自章家的，说是大表嫂王采萍的小生辰，邀请她去玩。

　　虽说章家是母亲的娘家，可她与几个表嫂表姐就相处过一次，现在一想，脑海里的印象都模糊了，只记得三表姐好似很有趣，而且有个体贴的好相公。

　　第二日她打扮妥当，带着礼物就去了章家。

　　给大表嫂的是一条云狐皮做的围脖，因为是她生辰，也最贵重，而二表嫂的是一对点翠花簪，至于三表姐，她送了支上好的毛笔给她。

　　章云惠很高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写字?”

　　“猜的，谁让三表姐平日里沉默是金呢。”她笑道，“若是我有话不说，那么定然喜欢用笔表达出来。”

　　章云惠嘿嘿一笑，“你就不怕猜错?”

　　“笔么随时要用，任何人都可以用。”江琳笑，“主要三表姐太不同了，我不知道送什么东西。”

　　“哎呀，你这嘴也是甜。”王采萍走过来，亲昵的挽着她胳膊，“我们云惠向来话少，别人送她东西都是爱理不理的，你可算是本事了，能令她这么高兴。”她抚摸着云狐围脖，“这皮子也好，不愧是国公府里的夫人，我呀，要买这么漂亮的还找不到呢。”

　　“就是，就是。”二表嫂周青附和道，“人也更加高贵了，想必世子爷宠爱你的很。”

　　“哪有。”江琳脸微微一红，“两位表嫂别再拿我打趣了，也是觉得很久未见送礼致歉的，倒被说得好像显摆了。”

　　“没有的话。”王采萍赶紧摆手，“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

　　周青扑哧一笑，“看都害羞了，再说下去可不转头要走?大嫂，席面都摆好了，我看还是先去吃饭吧?”

　　王采萍便让丫环在前面引路。

　　江琳是第一次来章府，她舅舅章景华现任中军左都督，听说前段日子还拜做太子太傅，章家的境况也是如日中天。

　　一路走来，府邸处处精巧，赏心悦目，而环境也是大得很。

　　“还请了姑母的，结果她老人家说不舒服，懒得出府了。”王采萍笑道，“害我少收份礼呢。”

　　“贪心鬼。”周青瞟她一眼，“听说大哥送了一只金猪呢，还嫌少啊?哎，我那相公，生辰是什么都不送的，记都不记得，哪有大嫂这么福气”

　　“你自己买不得了。”王采萍斜睨着她，“谁不知道周家的生意都做到别国去了，还差一只金猪?我看金山都好几座呢，你这么说可不是惹我伤心?看看你，浑身像个金库似的，难怪志方说看到二婶婶眼睛花呢。”

　　章云惠哈哈笑起来，“别说大侄子了，我看着都花。”

　　江琳也笑了，周青确实全身上下穿的都很奢侈，阳光下，可谓闪闪动人……

　　“志方在学堂吗?”她转移开话题。

　　章志方是王采萍的儿子，章家的嫡长孙，今年八岁。

　　“哪有这么早，年纪还小，他爹说再等两年去，现在请了个夫子在家里教。”王采萍提到这个儿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周青面色有些不自然，她生了两个女儿，自然是羡慕王采萍的。

　　几个人用了饭后，章云惠跟周青去前面说话了，王采萍跟江琳在后面。

　　两人自然而然说起江家跟章家的事情，王采萍道，“没想到竟还有人要害二表弟，你大表哥知道那件事后派人好好搜了一遍京城内外，一无所获。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他是管五城兵马的，竟也没有办法，若是再遇到这事，可不是吓人?姑母也是提心吊胆的，屡次让你大表哥彻查。”

　　这也是江琳的心病，可没有证据又能怎么样?

　　如今江蓉已经去黄家做妾，江俊的婚事也被搅黄了，三姨娘也可谓一败涂地。

　　“还是得斩草除根啊。”王采萍意味深长，“可惜姑父……哎，不瞒你说，姑母也是命苦，恐怕你还不知道，姑父本来在外面还有个外室的，姑母知道后气得要命，后来让你大表哥把那外室的豆腐店给砸了，又把人抓走，还是前段时间才放到了外地。”

　　江琳一惊，“还有这回事?”

　　“你当那外室是谁?”王采萍不屑道，“就是袁夫人的妹妹，也亏她做得出来好歹跟姑母也是几年的朋友，就让自家妹妹去勾引姑父，你说说看，姑母能不恼怒么?”

　　原来如此，江琳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恨袁夫人了。

　　那么那次父亲叫她回家，跟贺敏中提起袁大人，是为了那个外室?

　　真是糊涂江琳暗地摇头，这都一把年纪了，还在为个女人分不清形势，怪不得母亲什么也没有跟她说，这种事哪里说得出来，自然要借别人的口了。

　　江琳说道，“现在袁大人还被关在牢里，我想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出来的。”

　　果真是个聪明人，王采萍赞许的看着她，真是一点就通，“听说那女人又被姑父找到了，不知道藏在哪里呢姑母还是不够心狠，当初就相信了姑父的话，以为时间长了，姑父总能忘怀，谁料得到还是这么个后果。”

　　江琳皱了皱眉，她可不希望江家家宅不宁，有了个三姨娘已经够乱了，若父亲哪天头脑发晕，把那个女人也娶进来做妾，可不是要闹翻天?

　　“没事，你大表哥总会有办法的，那女人不用担心。”王采萍笑道，“就是袁大人的事……听说姑父找了好几个人为他疏通，不过，若是世子爷审理的话，情况也就不一样了。”

　　她这话说的模模糊糊，但江琳又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这是让贺敏中徇私枉法，一定让袁大人坐牢坐到底呢她正色道，“世子爷审案向来是秉公办理，大表嫂不用担心。”一家人，父亲要救袁大人，母亲要害袁大人，她还成了夹心饼了。

　　这话也表达的不清楚，王采萍脸色露出些不渝之色，心道只是小事，她也是江家出来的，难道就不能帮自己的母亲分担一点?便说道，“听说世子爷很疼爱你，贺家大夫人都要把内宅交给你管了呢，真真是好福气，四个表妹里就你最有福。”

　　江琳知道她是在说自己是托了章家的福，便笑了笑，“都是母亲带给我的，这点我一定记得。”她话锋一转，“不过运气是会变的，既然到了贺家，做什么都得为两个家族考虑。大表嫂你也是有娘家的，现在却是口口声声都在为章家呢。”

　　王采萍被她说得噎住，半响讪讪然道，“你这牙尖嘴利的，罢了，知道这些就好，你母亲的难处，你是懂的。”

　　江琳点点头没说话。

　　章云惠往后看来，“嘀嘀咕咕说半天，还不来，看都把你们给抛远了。”

　　江琳忙快步走上前去，还是跟三表姐说话最轻松了。

　　“哎呀，你仔细点，看地上这么滑，万一摔了该怎么办?小心你肚子啊”周青扶住她章云惠。

　　“你有孩子了啊?”江琳惊讶道，“恭喜恭喜，那真要小心些，几个月了啊?”

　　章云惠脸红了红，“大夫才看出来的，说有两个月了。”

　　“我看看。”江琳伸出手把脉，心里一惊，但面上没表现出来。

　　那几个人自然是不知道情况，依旧说说笑笑。

　　唯有江琳满怀心事，这脉象不像怀孕，但是不怀孕的话，大夫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实在是太奇怪了，她不清楚三表姐家里的情况，也不敢乱说，便只能暂时忍着。想着以后有机会去他们家里一趟，才能找到真相。

　　她看着章云惠发自内心的欢喜笑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人啊，总是会产生错觉的……

　　正文 第115章 上门

　　常妈妈还没有想到办法出去，她相公却自己上门来了。

　　听到常当家求见，江琳心想到底是老奸巨猾，改守为攻了，她不过就是让陈昌换个事情做做，那边儿立即就作反应，可见警惕的很，就是不知道这回会耍什么手段，她便让香雪放进来，自己在堂屋坐着。

　　常达贵行了礼，垂手站在一边。

　　“有什么事儿快些说。”江琳心不在焉的样子。

　　常达贵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包袱，这时解了开来，拿出几本账册，“夫人，这是这一季的收入，请过目，共收入一百三十五两银子。”

　　居然是来报账的，江琳奇怪道，“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呢，怎么这么早就报上来了?”

　　常达贵笑道，“夫人刚到贺家手头总要有些银子，我便提早些送上来。反正铺子里周转是够的，夫人不用担心。”说着拿出银票双手呈上来，“今年冬季比去年多赚了三十两，不是常某自夸，其他家可是都亏了钱呢。”

　　又是在标榜自己能干，江琳让香凝接了，“常当家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不然母亲也不会让你管理整个干货铺。”见他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她问道，“听常妈妈之前曾提起要换一家店去进货，说什么季家用次货惹出麻烦，可是真有此事?”

　　“确实是这样，常某自作主张换了张家，他们在沿海一带有自己的渔民，干货也是自家制作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江琳笑了笑，“那倒是好的。”就此一来，成本节省不少，不知常达贵是按什么价钱进货，又是多少银子卖出去的，但这些疑惑她只在心里想想，此刻并不能打草惊蛇，便转移开话题，好像并不想继续了解下去似的问，“陈昌的事，常当家可安排好了?”

　　常达贵眉头略皱，他还以为江琳会继续深入的问张家的事，都想好怎么回话了，谁料她却放开不管了，就有些不屑，心想，到底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每季能多送些银子给她恐怕也就满足了，当下笑道，“夫人开口，常某还敢不办么，就是陈昌的耳背实在很不方便，就让他暂时做做端茶倒水的，反正眼睛没有问题，到时候商谈事情的时候带着他，总能学到些东西。”

　　听不见的话眼睛能看见有什么用?江琳暗自冷笑，到时候声音小一点还不是任他怎么说，只可惜，算盘打得好也还是有遗漏的，她装作满意得点点头，“这样也好，常当家既然想得那么周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账本我会慢慢看，你这就回去吧。”

　　常达贵不走，说道，“常某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内人和小女，不知夫人可否让我们见一见?”

　　江琳板下脸，微露出怒意，“按照规矩，你们一年也就只能见上几次，而如今，你自己算算，自来到贺家，倒是见过多少次了?现在却还来提这种要求，难道还对我不满么”

　　“不不不。”常达贵忙道，“夫人宽厚仁慈，是常某贪心。”

　　“自己知道就好，出去吧”江琳端起茶不再看他。

　　常达贵怏怏然走了，但心里也不太着急，反正只要干货店没有事，总有机会再见到妻女的。

　　江琳把茶喝完，跟香凝小声说了几句话，后者便出去了。

　　常妈妈听到自己相公来了，本以为江琳会网开一面，给他们见一见的，结果在窗口眼睁睁看着常达贵走了，气得咒骂了几声，砰的撞开房门。

　　看门的是红豆，她是个机灵大胆的，不买常妈**账，见她撞门要往江琳那边跑，便拦住说常妈妈现在不过是个洒扫的，没有资格见夫人，把常妈妈说的老脸涨红，当场就揪住她打起来。两人滚在地上，很快就引来几个丫环，拉得拉，劝得劝，总算给弄开了。

　　青玉跑来对两个人一通骂，丝毫不留情面，常妈妈总算明白自己以前的地位一去不复返，夫人也并不是一时之气惩罚她，当下急得个半死，就想找机会去江家找大夫人去。

　　她可是大夫人亲自指来给江琳做贴身妈**，眼下居然沦落成个三等丫环都不如的，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狠毒”常妈妈气喘吁吁得抚着胸口，“让我们扫地砍柴，当个下等的使唤不算，还不让跟你爹见一面她这是要赶尽杀绝咱们呢”

　　“那娘说该怎么办?”常兰也是很受不得，这都多少天没出过院门了，整日的干活，白嫩的手都做得粗糙了，她可还要嫁人呢常妈妈眼睛转来转去，实在想不到个办法，看院门的婆子丫环她平日里没少欺负，如今想偷偷出去，那是没门的。虽然儿子在门房看门，可这离那么远，毫无用处，而且自己相公今天都来了这里，还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要不……”常兰忽然凑到常妈妈耳边说道。

　　常妈妈张大了嘴，“这行吗?”

　　“哪儿不行了，反正她一直都是跟夫人作对的。”常兰胸有成竹，“让夫人不好过的事，她不会做才怪呢”

　　常妈妈想了会儿，就同意了。

　　下午时分，罗纪来了院子，说起金通镇两处田庄的事情，有三百亩地刚空出来了，立春后要改种其他的，让江琳做决定。这种在田里交替种东西的办法叫轮作，可以改良土质，江琳也是知道的，想了想就说让罗纪做决定。

　　罗纪便说了下平时是怎么种的，江琳很认真的听着，只在其中添加了大蒜一物，留了两亩地来种植，其他都是照旧。

　　罗纪就要告辞，江琳叫住他，“罗管家管理贺家外宅，听说以前也是做买卖的，应该对市面上各种物价都很了解吧?我想知道现在京城所有干货的价位，以及买进的价格，还有一些人工费，罗管家可否能帮我?若需要银子去请人搜罗，那也没有问题。”

　　“倒是不难，夫人不急的话，三天后……”他说着，忽然住了嘴，脸色微变。

　　江琳朝着他目光看去，原来是百合进来倒茶，她正奇怪着呢，刚才罗纪一来就应该上茶了，没想到却换成百合，不晓得是不是香凝出了什么事。

　　“夫人，香凝崴到脚了。”百合解释，见到罗纪微微屈膝行礼后，上去倒了茶就退下去了。

　　罗纪端起茶喝了口，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江琳看着奇怪的很，百合虽然貌美，可是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受美色影响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认识吗?不太可能，百合是江家的丫环，听说九岁被买入江府，后来被柳妈妈收了做义女，照例不太可能有机会认识罗纪才对，而且两人相差的年纪也太大了点。她十分疑惑，猜想只可能是罗纪单方面的问题。

　　又过了一天，这日是贺敏中休息，贺敏慧大清早就来了。

　　既然母亲都同意，而这又是她向来想要做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而且大嫂居然主动提出，她倒要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

　　江琳笑眯眯得招呼她用饭，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还有好几样漂亮的点心。

　　她瞪大了眼睛，本想露出笑脸，可又一想，肯定是大嫂的阴谋，便沉下脸，不屑的说道，“早就吃腻了，怎么还是这些不能换一换吗?”

　　贺敏中皱起眉，“怎么吃腻了?你每回都只点核桃糕，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了?”

　　贺敏慧扁扁嘴，没敢再说话，夹起个粉红透明的糕点塞进嘴里，又香又软，非常好吃，嘴角就微微翘了翘。

　　江琳看在眼里，心道这个四妹其实就是小孩子，未必心眼就有多坏，还是因为家里教育的关系才会如此，要认真追究起来，其实为人父母为人大哥的责任占了更大的部分，便笑道，“这叫莲蓉水晶糕，这是雪片糕，觉得味道怎么样?”

　　贺敏慧撇撇嘴，“还可以。”说着瞟了眼贺敏中，“大哥偏心，为什么我那边的厨子做不出来?”

　　“这是你大嫂想出来的，关厨子什么事。”贺敏中拍拍她的头，柔声道，“吃了那么多，还不多谢下你大嫂?”

　　看到大哥终于又恢复成以前的态度，贺敏慧甜甜笑了下，“我听大哥的，谢谢大嫂了。”看来大哥还是疼她的，不过就是稍微惩罚一下而已，才不是梅姨娘说的完全不理她了呢“今**大哥休息，娘马上要过生辰了，四妹不是说想去月盛买东西送给娘么?”她看看贺敏中，“正好爷带她一起去吧?”

　　贺敏慧想起江琳说的真心不真心的问题，忙摇头道，“我不去买东西了，我自己做”

　　“哦?”贺敏中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学会刺绣了?”

　　贺敏慧红着脸不说话。

　　江琳笑道，“爷还是审案的呢，送东西就非得刺绣吗?四妹也可以做些别的嘛，我看娘也挺喜欢吃点心的，亲手做点吃食也不是多难的事，还有，娘还喜欢……”

　　“我知道娘喜欢什么，大嫂不用说了。”贺敏慧被她解围，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算不得讨厌，她正好想不到送什么呢，这下却是有办法了，便上前挽着贺敏中的胳膊摇道，“大哥，你一会借我一下小厨房嘛，不要给娘知道好不好?”

　　“好，但要做就好好做，别半途而废了。”贺敏中同意了。

　　正文 第116章 拥抱

　　三个人去请安后便回来了，贺敏中让金桔带着贺敏慧去小厨房，吩咐好好看着，让里面的厨子尽量教她，自己就跟江琳回了正屋。

　　“我一会儿要出去，跟你三哥约了狩猎。”

　　江琳微微一笑，“那好啊，爷正好去放松放松心情，妾身祝你满载而归。”

　　贺敏中看着她道，“你三哥还想我带你一起去呢，不过深山野林的，始终不方便你们女儿家，若是只在京城，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出去么?江琳愣了愣，稍现希冀的目光又一闪而逝，即便贺敏中同意那又怎么样，她是不可能单独去哪儿的，不管被谁抓到把柄，到时候什么帽子都往头上扣，她又如何在贺家立足?那只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虽然她会努力，可永远不知道哪一天可以实现。

　　她的神情又慢慢恢复平静，贺敏中有些不解，她不是一直很想这样的么，可为何一点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谢谢爷。”那心意她是接受的，“不过妾身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出去呢。”

　　听到略显疲惫的声音，贺敏中才忽然明白一件事，比起他来，其实她身上的负担一点也不轻。

　　上要孝敬公婆，下要伺候相公，四妹跟五弟都是任性的，二弟夫妻很麻烦，婶婶虎视眈眈，还有梅姨娘……他目光落在身姿窈窕的她身上，现在想起来，自从她嫁入贺家，哪一步不是艰难?他身在贺家，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里的一切。

　　但是她做得很好，那么，她的委屈和无奈呢?

　　他没有忘记她一开始的不甘愿。

　　他走上两步忽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江琳呆若木鸡，他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突然抱她?

　　“你……”她不晓得说什么。

　　同样的，其实贺敏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是单纯得想抱抱她，一如那晚她说起被劫持的时候。

　　门这时候被哐当推开了，贺敏慧两只手上沾满了白色的面粉，傻愣愣得立在那里。

　　拥抱着的两个人瞬间分开，江琳的脸红通通的，贺敏中脸上也有些尴尬。

　　贺敏慧张大了嘴，好似见到不可思议的东西，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尽管贺敏中还有两个姨娘，可她从来没亲眼见过他与别的女人有亲密动作，如今却看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大哥居然抱着这个女人，实在是有伤风化她指着江琳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勾引大哥”

　　雪白的面粉在空中飞扬着，掠过江琳的脸。

　　她皱起眉，想说不关她的事。

　　却听贺敏中喝道，“进门之前也不敲门，哪个教你规矩的?”

　　贺敏慧尖声道，“敲什么门?难道里面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

　　“你说什么?”贺敏中怒道，脸色沉下来，“你再胡说八道试试看”

　　“怎么?大哥又想关我吗?”贺敏慧哭了，大颗的泪珠滚下来，“以前我进大哥的门也不敲的，大哥也没说我，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明明是大哥自己有问题，为什么却怪我?怪不得她说……大哥你果然变了，被这个女人迷了心，连妹妹都不要了”

　　贺敏中一下子怔住，她似乎说的也没错，以前的四妹不就是这样的吗?难道变的真是他?

　　江琳隐隐了解了些什么，也知道这样下去，恐怕这兄妹俩再没有和好的一天，便走到贺敏中身边，挽住他胳膊道，“四妹，我跟你大哥是夫妻，不管做什么都是正常的。你看，我可以挽着他，也可以抱着他。”说着又抱住他的腰，“以后四妹若嫁了人，也一样可以抱自己的相公，你想想，是不是?”

　　不等贺敏慧回答，她又说道，“平常你只是看不到，并不代表没有，难道现在看到一眼，便觉得是不对了么?”

　　她如此大胆，不仅是贺敏慧，就连贺敏中都是惊讶不已。

　　贺敏慧脸红到了耳朵根，指着江琳结结巴巴道，“你，你这个妖怪……”说完转身就跑。

　　贺敏中看着她背影，有些焦急。

　　“爷不用担心，她总会想通的。”江琳放开手，退后一步，“刚才唐突了，还请爷别介意。”

　　“没什么……”贺敏中心里有着不小的震动，这个女子大概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同，虽然刚才做着亲密动作，可她落落大方，毫无扭捏之处，他知道，对于四妹来说，这是最好最清楚的解释。“你没做错什么，是四妹的错，委屈你了。”

　　她笑笑，“爷还是快些去跟三哥汇合吧，恐怕他等急了。”

　　贺敏中点点头，走的时候回头看她一眼，有些奇怪的情绪在心里荡漾着，挥之不去。

　　江琳等他走了，才走到软榻边坐下。

　　见她怔怔得看着窗外，香凝叹了口气，夫人真是够操心的，好心想缓和贺家兄妹的关系，谁料到最后还得被小姑子责骂，真是可恨“夫人，我看你就别管了，反正世子爷都不站在四小姐那边，任她折腾算了。”香雪也愤恨道。

　　江琳摇摇头，不太想说话。

　　下午的时候画了些草图，刚要去床上歇息会儿的时候，秋竹来了。

　　她心情又好起来，兴致勃勃问是不是把事情都办妥了。

　　香凝香雪见她高兴，也是想办法逗趣，一会儿房间里就不停传出笑声来。

　　“农具都画好了。”秋竹拿出来一叠纸张，“都是刘大哥画的，他说夫人很有心，他也觉得有些农具可以改良，比如这个锄头，还有斧子……”她一一道来，“刘大哥说京城的炼铁技术还不够高，不如周边的星罗国，那里土地荒瘠，更需要精良的农具，还说夫人的草图很令人惊讶，他找了几个木匠，研究了好多天发现是可以做出来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图里面的效果。”

　　江琳听了很满意，果然没看错人，那刘大哥竟然猜到她的意图，知道是要改良农具，倒是个聪明人，也难怪可以来京城立足。

　　“这些图先放在这里，我好好看一下，你过几天来再带回去。对了，你刘大哥现在在城里吗?下次或许可以带他一起来。”江琳说道。

　　“可以吗?”秋竹惊讶道。

　　“当然，我要见个个把人总还不至于不行。”

　　秋竹忙点点头，“那好，刘大哥也很想见你呢。”

　　“还有个事想拜托你。”江琳走到书案前写了封信，“霁玉桥那边有家叫海味的干货店，里面有个伙计叫陈昌，他有些耳背，你把这封信想办法交给他，别给店铺里其他人知道。”

　　“好的。”秋竹笑道，“这个没有问题。”

　　江琳发现她声音比以前洪亮了，样子也较为自信，大概是跟着刘大哥跟他弟弟在外面见识多了，便有些羡慕，笑了笑道，“秋竹你好好做，总有一天可以当大掌柜，开大店铺的。”

　　她眼睛闪闪亮，“夫人也一定可以。”她从未忘记离开江家的那天，夫人说到没有自由时的无奈，后来她得到了自由，可夫人呢?以夫人的智慧，绝不该如此。

　　送走秋竹后，江琳便趴在书案上研究农具了。

　　这个时代的农具其实已经算得上先进，就是比起后世来仍是落后一点，只要稍加改变，就能更加节省力气。尤其是耕地用到的犁，至关重要，改好了可以大大提高效率，她还想到水车，这些都要好好想一想。

　　不知不觉，天就已经暗了。

　　贺敏中回来的时候，她还沉浸在里面呢，一边画着草图。

　　他拿起来一看，“水车?”

　　“你回来了啊。”江琳吓一跳，在心里埋怨香凝没有通知一声，看了看四周，一个人影都不见了，“人都去哪儿了?”

　　贺敏中笑了笑，“我叫她们别打扰的。”

　　那也不用都避开吧?

　　“爷是不是打到很多猎物?”江琳瞧瞧他，一身淡青色的衣服斑斑驳驳，染着各种颜色，不知道是植物的汁液，还是动物的血迹，便说道，“爷先去换件衣服吧。”她刚要喊金桔进来，贺敏中拉住她，“不用了。”

　　不用?江琳心道，难道是要她来帮手换衣服?罢了，换就换吧，反正也不是没看过。

　　谁料贺敏中从身后拿出一张紫貂皮。

　　那貂皮闪着金黄色的微光，看着就极为华贵，江琳知道紫貂很少见，整张貂皮是相当值钱的，便惊讶道，“这是爷打到的?”

　　“嗯，花了不少时间呢。”

　　“真漂亮。”她盯着看，“送给娘吧，她肯定很高兴。”

　　贺敏中的身子僵住了，唇抿得紧紧的。

　　她看到他眼眸微微变窄，知道是不高兴了，就犹豫了会儿道，“这个，难道爷是想送给我的?”

　　总算不是太笨，贺敏中把貂皮往她手上一抛，“已经处理干净了。”

　　她摸着柔软的毛皮，心里哀叹可怜的紫貂，但既是贺敏中送的，心里自然也有些高兴，这还是他第一次送东西给她呢。

　　“谢谢爷，我赶明儿就拿去做衣服。”

　　贺敏中笑笑，进了净房，她忙让外面的丫头打水进来，自己跟了上去。

　　“爷冷不冷，不然再加两个炭盆好了。”她拿着手巾给他擦身，脸颊烫烫的，虽说两个人已经足够熟悉，可洗澡这种事她还不习惯，但是礼尚往来，总得表示表示。她手下动作就更加殷勤温柔，幸好贺敏中还是有副好皮囊的，不止容貌俊，身材也好得很，赏心悦目。

　　“不用，就这样吧。”贺敏中闭着眼，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时时拂过自己的皮肤，偶尔有些痒痒的，但很舒服。

　　两个人静静得没有再说话，只有水声滴答滴答，在浴盆里不停得溅起水花来。

　　正文 第117章 打架事件

　　伺候他换好衣服出来，正好是用晚饭。

　　江琳想起罗纪见到百合的反应，就问贺敏中他有没有家室。

　　贺敏中奇怪她怎么就关心起别人的闲事来了，但也回答了，说罗纪是孤身一人，父母双亡。

　　“那他是哪里人氏?”她又问了一句。

　　“洪江县。”

　　她听了皱起眉，百合不是洪江的，那么，罗纪有什么理由会变色呢?

　　贺敏中看看她，“可是罗管家有哪里不妥?”

　　“倒也不是。”江琳低头喝了几口粥才道，“我还没弄清楚，爷若想知道，还得过段时间。”

　　贺敏中笑了下，“你刚才怎么画起水车来了?莫非田庄上面有需要?”

　　说到这个，她来了兴致，立刻就把那张草图拿过来，也不管贺敏中是在用饭，举着放在前面道，“这是可以用牛马拉的水车，爷你看，其实跟人力的差不多，就是这边装一个竖着的齿轮，旁边再立一根大轴子，这中间装上这个……”她指指点点，知道贺敏中看过很多书，跟他说肯定是可以明白的。

　　贺敏中放下碗筷，伸手拿过来仔细瞧了瞧，赞许道，“是不错，这样一来，运水量就大很多了。”说着忽然停顿下来，侧头看着她，“这是你想出来的?”

　　她凭什么不能想出来啊?江琳理直气壮，“是的，爷觉得这可以去推广一下么?到时候农民种地也能轻松点。”

　　他嘴角挑了挑，“自然可以，我明日拿去给工部员外郎和大人看看，就说是我夫人画的。”

　　“啊?”江琳愣道，“这，这可以么?”

　　“为何不可，既是好事，不怕人知道。”他把草图折好放进怀里。

　　江琳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微微笑了笑，“那谢谢爷了，不过还有件事我想问问。”

　　“什么事?”

　　“袁大人的案子审理得怎么样了?”她小心翼翼道，“若是不方便说也没关系。”虽然她不想介入这件事，也不想贺敏中受到江家的影响，但若是知道结果心里也能有个底。私底下，她当然是希望袁大人坐牢的，父亲的行为实在不妥，再跟袁夫人的妹妹纠缠下去，恐怕会惹出更多的麻烦来。

　　“这事我恐怕管不了了。”贺敏中道，“前几日刑部来要人，已经转去那边审理，听说没查到什么实质证据。”

　　江琳暗自感慨，对这个父亲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上次才听王采萍说他在为袁大人疏通关系，这一会功夫就能把人给转走，里面不知道花了多少财力呢不过看贺敏中的态度，估计他也是不想管，毕竟当时岳父大人亲自拜托，他又不知道袁夫人妹妹的事，自然是送个顺水人情，其实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既不得罪贺瑛，又能跟自己撇清关系。

　　就是母亲那边……罢了，她若知道是刑部出面的，要怪也怪不到他们身上来，只会对父亲更多怨气吧贺敏中看她半天没有说话，就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琳还没回答，就见香凝急忙忙走过来，禀告道，“世子爷，夫人，五少爷出事了”

　　“什么事?”江琳惊道，“你好好好说。”

　　“只说是受伤了，具体也不清楚。”

　　贺敏中早已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江琳忙拿了两件披风跟上。

　　到了大夫人的院子，只见里面丫环人来人往，十分忙乱的样子，二等丫环素心，素玉在旁边指挥。江琳瞥见一个丫环捧着红漆木盆出来，往里一看，更是吓一跳。居然有血，还不算少，难道贺敏谦受了重伤不成?

　　贺敏中快步走进东厢房，只见屋子里已经挤了一堆人，父母亲外还有广明翠夫妇，张瑞芳，四妹贺敏慧和六弟贺敏阳。

　　大夫正在给床上的贺敏谦包扎，贺敏阳在旁边垂着泪，口里一直喊着五哥。

　　“父亲，母亲，到底怎么回事?”贺敏中看了眼贺敏谦问道，一边挥手，“还是出去说吧，都挤在这里，大夫怎么照看五弟。”

　　“大侄子说的是，先都出去吧，反正大夫说休息几天就会好的，省得吵到了敏谦。”张瑞芳也道。

　　来到堂屋，大夫人抹着眼睛，“敏谦被人在学堂里打了……”她心疼得很，贺敏谦是她宝贝儿子，打小是没被打过一次的，这回居然被人在大腿上戳出个洞来，真不亚于在她心肝上割掉一块肉。

　　见她哭哭啼啼说不成话，贺瑛道，“小孩子打闹一下罢了，流这点血要不了命的，补补就好。”

　　大夫人怒道，“补补就好?你没看见他那伤口啊?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孩子，能下这样的重手不行，我得上衙门，叫人抓那孩子去”

　　“母亲，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呢。”贺敏中安抚道，“就算你想抓人，也得知道是姓甚名谁。六弟，”他看向贺敏阳，“你是跟五弟一起去知书斋念书的，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贺敏阳啜泣道，“都是因为我五哥才出手打人的，后来他们人多，就……”

　　大夫人目光朝他射过来，恨不得钉出个窟窿，“你说什么?是敏谦先打人的?”

　　江琳也是看着贺敏阳，心道，没想到五弟六弟的感情居然这么好，贺敏谦竟然还能为贺敏阳动手。

　　“到底是哪家的野孩子，你快说”大夫人一拍桌子，根本不关心是谁先动的手，“小孩子打闹还能伤成这样，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害我们敏谦，这事可不能完，这回放过他们了，下回还不得要敏谦的命?老爷，你真能坐视不理?”

　　“娘千万别动怒。”贺敏中劝道，“打架总得两个人的，说不定那边的伤势比五弟还重，那又得怎么讲?”

　　大夫人一愣，显然没料到这方面，半响又问贺敏阳，“你还是仔细说说吧。”

　　原来是贺敏阳不小心撞到别人的鸟笼，把里面的鸟给弄飞了，加上那养鸟的孩子不是个好惹的主，贺敏阳要赔银子也不肯，对他手打脚踢的，在旁边的贺敏谦看不过去就劝了几句，结果那人打得更加狠了，他才忍不住出手的。

　　贺敏阳说着一撩衣袖和袍子下摆，只见手臂上，腿上青紫痕迹不少，大夫人脸上便闪过似愧疚，她刚才一心就想着贺敏谦，都没腾出空去好好问问贺敏阳，眼见贺瑛的脸色不好看，她赶紧叫几个丫环去大夫那里拿药敷上包扎。

　　“哎，可怜的，怎么被打成这样?”张瑞芳摸摸贺敏阳的头，“到底是哪家孩子啊?”

　　“是姓刘，那些人就叫他刘二公子。”

　　贺瑛听了忙问道，“是不是叫刘重舟?”

　　贺敏阳想了想，点点头，“是叫这个。”

　　“哎呀，是北献侯府的二少爷。”贺瑛一拍大腿，左右为难的样子。

　　那就是当今皇后的侄子了，皇亲国戚，难怪如此嚣张，江琳看看贺敏中，见他果然沉下脸，便说道，“六弟，那刘二公子可曾被五弟打到了?你刚才说他们人多，难道是一起打五弟的么?还有，五弟腿上的伤又是谁弄的，你可看清楚了?”

　　贺敏阳又哭了，摇着头道，“好几个上去帮刘二公子，我那时候也被人拉着看不清楚，五哥后来就，就，刘二公子好像没受什么伤……”

　　“岂有此理”大夫人怒不可遏，“刘家实在欺人太甚老爷，这事怎么看都是刘家的错，老爷你倒是想想法子，不能叫敏谦给白打了。”

　　贺瑛沉吟着不说话。

　　而贺敏中虽然不赞成贺家与刘家有什么来往，可这件事却不得不认真对待。

　　上次瑞王已经警示过他，父亲有把柄落在陆寺丞之手，而陆寺丞显然是在瑞王的掌控之中，加上上次惊马的事情已经欠他一个人情，如今真要顺从母亲的意思去刘家问罪，那是绝对不行的。可要五弟六弟吃哑巴亏，那又实在太窝囊了“直接去衙门告他们刘家不就是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那刘家不过出了个皇后，就能随便打人了?”一直没说话的贺敏慧忽然轻哼一声，“真不知道爹爹跟大哥怕什么”

　　“就是。”广明翠唯恐天下不乱，“我看这刘夫人跟刘三小姐就不是好东西，表面上假惺惺的跟咱们家交好，背地里就惯着自己儿子打人。娘你看看，这都过了多久了，他们刘家真要有心，早就上门道歉来了，这不是摆明欺负咱们家么”

　　贺瑛瞪着自家二媳妇，“胡说八道，刘家那皇后才做了多久，他们家敢乱来么?就不怕跟上任皇后一个下场?”

　　被公公骂，广明翠是不敢回嘴的，只白着脸，不甘心的道了句，“爹教训的是。”

　　江琳见机行事，上前一步道，“儿媳倒是有个主意，刘家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大抵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根本就不知道，刘二公子让人隐瞒了不告诉家里。第二种是知道了，未必知道真正的情况，也许也正在问呢。至于娘想的，儿媳觉得刘家以前既然主动示好，必定也不愿意为此事破坏两家的关系，他们不上门，那不如咱们去刘家道歉吧。”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愣住了，唯有贺敏中目光中透着赞许，此事竟是所见略同突然发现前面好几章把女主其中一家陪房写错了，负责田庄的应是赵家，不是田家，已改、、

　　正文 第118章 上门道歉

　　“大嫂你疯了吧?”贺敏慧头一个跳出来质问，“刘家二公子打了人，咱们还得去给他道歉?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大夫人也是疑惑不已，这个儿媳做事一向稳重，绝不会没头没脑的，这回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令人不解。

　　倒是张瑞芳忽然笑了笑，心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也难怪能在贺家站稳阵脚。当初那个叶丹桦，可是什么事都做不成，大嫂也是想让她管内宅，结果到哪里都是鸡飞狗跳的，没一处安稳，可眼前这个人却像口很深的井似的，她总也看不透。

　　“老爷，敏中，你们看?”大夫人想了想，问两个男人意见。

　　贺瑛显然是要置身事外，在他眼里，贺敏谦就是小孩子之间打闹受点伤，算不得什么，哪里能为了他去跟刘家闹翻?就看着贺敏中道，“瑞王是看重你的，我年纪也大了，刘家的事就由你来处理。去道歉么，也不是不行，咱们大人有大量嘛。”

　　贺敏中道，“那儿子现在就去刘府。”

　　广明翠嘀咕道，“真是丢人，还送上去给人打脸的。”

　　贺敏安从头到尾一言也未发，听到这话不屑得看她眼，又移开目光。

　　广明翠轻呸一声，又想骂人，心道，还算是贺家二少爷呢，什么事都轮不到他说话，刚才大夫人问意见的时候，根本是看都不看贺敏安的，完全把他当不存在，就像个寄居在贺家的乞丐一样她这辈子算是倒大霉了，真该把当初那媒人切个十七八段的随后几个人又去看了看贺敏谦，他除了右边大腿上有个小窟窿，身上也有些伤痕，现在已经睡着了。

　　江琳跟贺敏中出来后，贺敏中道，“你跟我一起去刘家。”

　　“我也去?”江琳惊讶。

　　“这是你提出来的，再说，刘大人那里有我会面，刘夫人那边自然要你去见一见了。”

　　说的也是，江琳点点头，“那好吧，等我准备好东西就动身。”

　　她接着就去了仓库拿了些灵芝，人参什么的贵重药材，走的时候跟大夫人说了声，让她放心。又见贺敏慧还在那里，便提出要带四妹一起去，说自己从未一个人见别家府邸的女眷，而刘夫人，刘三小姐跟贺敏慧又是相熟的，到时候也好说话。

　　大夫人满腹狐疑，但还是同意了。

　　贺敏慧却不乐意，她现在觉得单独跟江琳在一起很可怕。

　　看她往后退了几步，江琳眯着眼笑，“没想到四妹只会说不敢做，刚才还指手画脚说要告人家刘家呢，现在去都不敢去。你不是觉得我吃错药了吗，那还不跟着去看笑话啊?或者你也可以去给五弟报仇，把他们刘家二公子揪出来嘛。哎，罢了，看你是没胆子的，五弟叫你姐姐算是白叫了。”

　　“谁说我不敢去，去就去”贺敏慧被她一激，忍不下去了。

　　江琳笑笑，冲大夫人行了礼告辞就先出去了。

　　“这琳儿……”大夫人拧着眉沉默了下，又抬头看看贺敏慧，“也不知道你大哥大嫂要做什么，你跟着去也好，就是别给我惹事，知道不?要是他们刘家态度不好，你回来告诉我，敏谦这仇我是非报不可的”

　　“那当然，咱们贺家可不是软柿子，五弟不能白白被打”贺敏慧满口答应。

　　北献侯府也在文儒路，只不过是在南段，那府邸本是秦中侯居住的，而秦中侯是上任皇后的父亲，他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无恶不作，后来连累自己女儿被废，自己也便贬为庶民，这候府就一直空下来了。如今皇上又把这府邸赐给刘家居住，里面自然是有深意的。

　　从贺家赶车去刘家需一炷香时间，其实近的很。

　　刘家的人发现贺敏中携夫人突然到访，纷纷惊讶不已，忙出来迎接。

　　贺敏中自去跟刘家老爷说话去了，而江琳跟贺敏慧则去了内宅。

　　刘夫人在高背椅子坐下，心里满是疑惑，笑道，“都这么晚了，我起先还以为下人胡说，原来真是大少夫人跟四小姐来了呢。”她有心跟贺家交好，但贺家大夫人跟世子爷都有推却之意，心里肯定是有些不高兴的，如今见他们亲自上门，还以为事情有转机。

　　贺敏慧阴着脸，但不说话，她想看看江琳是怎么个道歉法。

　　江琳这时让随行的丫环香雪进来，手里捧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隐隐有股药香味传出来。

　　“刘夫人，刘三小姐，这一点心意，还请不要推辞，实在是五弟六弟鲁莽，对不住你们二公子，我做大嫂的这厢替他们赔礼了。”她站起来微微屈膝，“还请刘夫人原谅。”

　　刘夫人大惊，“大少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刘三小姐也是一脸疑惑，“怎么会提到二哥?”她说着忽然脸色一变。

　　“宛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刘夫人察觉到刘三小姐的反应，质问道，“他今儿晚上就没来请安，说不舒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三小姐支支吾吾，“女儿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好像是哪儿受伤了。”

　　刘夫人皱起眉，正要再问的时候，江琳道，“都是我们五弟六弟的错，今儿六弟不该撞坏二公子的鸟笼，让里面的鸟飞走。刘夫人，我正想问问二公子养的什么鸟儿，也好赔给他，至于我带来的药材，是因为六弟的原因，五弟跟二公子动手了，他现在腿上还有个大窟窿呢，流了很多血，我想，恐怕府上二公子的伤势也不轻，所以才来此赔罪的。”

　　刘夫人什么人，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加上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足够了解，当下又惊又怒，喝道，“快去把二公子给我找来不管用拖的还是赶的”

　　不到一会儿，刘家二公子就进来了，长得瘦高瘦高的，白白的脸上有一道细小的血痕。

　　果然是没受什么伤，江琳嘴角挑了挑，“看来刘二公子身手不错，倒是我们多虑了。”

　　“你这孽畜”刘夫人一拍桌子，“今儿到底干什么了，给我老老实实的说，不然别怪我叫你爹抽你”她虽说有心拉拢各个势力拥护瑞王，可对家中儿女管束的很紧，皇上把秦中侯的府邸赐给他们刘家，就是警告他们不要学秦中侯任意妄为。没想到，二儿子这会儿就欺压到贺家的五公子六公子头上了幸好贺家给他们脸面，不然自己还蒙在鼓里呢，到时候若被什么有心人四处吹吹风，谁知道会不会惹来大祸。

　　二公子吓一跳，看来事情是暴露了，他眼睛往江琳跟贺敏慧瞟了瞟，又低下头道，“就是跟贺家老五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能把人家腿上戳个洞?”刘夫人指着他骂道，“不就是只鸟儿吗，飞了咱们刘家买不起是不是?成天的在外边儿闯祸，我跟你讲，现在就跟我去贺家道歉，若是人家原谅你，还能回来，不然就给活活打死我也不管你”

　　这就有点夸张了，江琳笑了笑，“只是小孩子顽皮，刘夫人也不用太动气，就是我娘担心的很，五弟到现在还没醒呢。”

　　“走，走，咱们这就去你们府上。”刘夫人急火火的站起来，刘三小姐也赶紧吩咐备车，又让下人准备东西。

　　贺敏慧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刘家真的要去贺家道歉了这女人是怎么预测到这一步的?她就不怕到了刘家，刘夫人跟那二公子会抵赖，然后自取其辱吗?

　　江琳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冲她笑了笑。

　　那笑容就像冬日里一抹阳光，贺敏慧忙转过头去，心里嘀咕着，就是个妖怪，难怪大哥被迷掉魂魄了而那边刘老爷也是气的很，在府外劈头就给二公子两巴掌，还吼着让下人带什么千年人参。

　　江大夫人总算是平了一口气，刘老爷和刘夫人带着二公子亲自上门道歉，又是打骂儿子的，又是说自己教子不严，她还能要求什么呢?总不能真的在刘家二公子腿上也挖块肉吧?出了气也便罢了，到底也是皇亲国戚，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有诚心。

　　等刘家的人走后，大夫人拉着江琳的手笑，“还是你聪敏，要是咱们把这事闹大，他们要面子说不定就不承认了。”

　　“娘也是心疼五弟。”江琳道，“不过动怒伤肝，还是小心些身子，有什么事先别急，慢慢想总会解决的。”

　　“练了你那功法好多了。”大夫人很高兴，“哎，我越来越觉得，选了你真是咱们贺家的福气啊”

　　江琳笑嘻嘻道，“这话我爱听。”

　　两人说了一阵话，她问道，“说起来，五弟打架时就没个人去阻止么，除了六弟就没什么陪读小厮了?”

　　大夫人叹口气，“都是贪生怕死的，知道刘家二公子蛮横，居然都逃远了，一个个没脑子的，打不过就不能找人么?听说护卫就在外边儿呢，现在全被我赶了。”

　　江琳笑道，“是应该赶走，哪有不护主子自己逃命的，还是得选个聪明点儿的。”她顿了顿，“不过五弟性格冲动，要是当时有人劝一劝，或许就打不起来了。”

　　说起这个，大夫人脸色又沉下来，“还不是敏阳的错自己撞坏别人鸟笼，还得让敏谦给他收拾烂摊子，你说说看，那会儿几个人打敏谦，他就站在一边看是不是?还说有人拦着他，我看根本就是不敢上去”

　　正文 第119章 底牌

　　江琳略微皱了皱眉，倒不是想帮贺敏阳，不过当时具体的情况谁也说不清，反正有点乱，就是贺敏阳真被人拦着也是有可能的，可大夫人却一口就咬定是他胆小，这未免对六弟太不公平，但她不会说出来。这是个人成见，很难改变得了，谁让他不是大夫人的亲生儿子呢?

　　她换移开话题，继续引导到之前说的陪读上面来，“五弟的伤势有些重，还得休养一段日子，娘可以慢慢给他挑合适的贴身小厮。”

　　“罢了，我上回挑的都是些不得用的。”大夫人说着打量了下江琳，“要不你给选个，我看你眼光应该不错的。”

　　江琳想了想，“倒是有个合适的，我陪房冯家有个小儿子，今年十岁，若是娘准许的话，我找机会看看合不合适，到时候再带来给娘瞧一瞧，您看如何?”其实她一早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到现在才找到机会。

　　大夫人这会儿看她什么都顺眼，自然满口应了。

　　回到院子，江琳就把青玉叫来，说什么时候让她小弟来一趟，好的话就有可能给贺敏谦当陪读小厮。

　　青玉当然高兴，他们家正愁找什么样的夫子呢，而六少爷可是在京城最好的知书斋学习的，这算是沾了大光了。退一步讲，若是功名上不成，贺敏谦又是嫡子，将来博得他青睐，自家弟弟说不定也能受到重用，可谓两全其美。

　　她兴匆匆的就跑去找人送信了，香雪笑道，“看把她激动的。”

　　江琳瞄了香雪一眼，“其实陈昌也不错，可惜总得选一个去干货店。”

　　香雪听到陈昌二字，脸腾地红了。

　　“哎，你也看过那小子的，觉得他人怎么样?”江琳不放过她，盯着她看。

　　香雪结结巴巴道，“奴婢怎，怎么知道，奴婢，都没看见的。”

　　“哪儿看不见了?明明还泼水在人衣服上了呢。”江琳说着假意叹口气，“可惜是个耳背，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那么惨呢，我看是讨不到好娘子的。罢了，小厨房里几个丫环都还不错，改日选个许给他算了，也配得上。”

　　香雪手里的帕子落在地上，口张了张还是忍住了。

　　见她什么话都没说，江琳也自行打住。

　　香凝这时走过来，轻声道，“昨儿梅姨娘又罚红枣了，后来红枣受不住，拿着扫帚打她的门，两个人对骂了大半夜。”

　　“两个疯子”香雪呸的一声，“夫人别理她们，我看早晚弄死一个，咱们还省心了呢”

　　“胡说，红枣是夫人调进去的，若是真死了，到底不好。”香凝看了看屋外，声音又小了点，“夫人明早要不要敲打敲打梅姨娘，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说不定两人演戏呢。”江琳眯起眼，她才不怕死掉一个，红枣有手有脚，梅姨娘没绑着她，自己不来求救怪得了谁?至于梅姨娘，行为完全是超乎情理，她也懒得理会，只要贺敏中不站在那边，那么不管梅姨娘怎么闹，最终都是在害自己。

　　她不会像以前的叶丹桦那样，跟梅姨娘去掐架，她要的就是忽视她，让其怨气无处可泄不过有件事挺奇怪，阮姨娘最近安静得很，来请安的时候也不挑拨离间了，忽然就变成了局外人似的，倒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阮姨娘可有什么动静?”她问道。

　　“没有，她院子里什么事儿都没发生。”香凝也很奇怪，“这阮姨娘，听说自嫁进来之后就一直本本分分的，但奴婢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文章。您看她平日里就喜欢说人坏话，见缝插针的，奴婢才不信她背地里会有多良善呢。”

　　江琳点点头，“说的是，你也注意着点儿。”

　　第二日罗纪就送来京城各种干货的报价，收罗得十分详尽，还对比近几年的涨落，一目了然。江琳为试探他，让百合上来倒茶，结果见他面部还是有些不自然，看来果真是有事，但可以肯定，绝对跟百合无关。

　　罗纪走的时候，她又让百合去送，倒是让其他几个丫环很是疑惑。

　　下午的时候，陈昌求见，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江琳听完，问道，“你刚才说常庆前半年经常出远门?还是去永清城?”常庆是常掌柜的大儿子，媳妇叫申桂菊，有个三岁的女儿常朵，曾经到院子里来过一次。

　　“是的，小的看得很仔细，是常掌柜自己说的，意思是常庆这半年奔波没有白浪费。”

　　永清城位于大楚国的东南边，那一带属于沿海地区，江琳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张家。

　　常达贵曾提到换了张家来进货，但那事是两个月前才成的，那么常庆为何半年前就开始往永清城跑了呢?而陈昌又说常达贵在钱庄借了笔银子，前不久有人来加利息，当时常达贵推说铺子银钱不够周转。这话就大有问题了，他不过是帮着看铺子的，若是铺子有问题自然是向她这个主子询问，哪有自己去借钱周转的?更何况，他还夸口比其他铺子赚得多，那银子就更不应该成问题才对。

　　“他问哪个钱庄借的银子?”江琳越想越觉得其中蹊跷，想要在钱庄借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得有抵押的东西。

　　“乐平钱庄，小的跟踪那人回去时发现的。”

　　“你想法子查查他拿什么抵押的。”江琳思索了会儿问，“对了，上次我叫人送来的信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陈昌拿出一张单子，“这是干货店各种货物的卖价，倒是没有问题，小的看就是这么卖出去的。”

　　江琳接过来细细看了会儿，然后折起来放在桌上，“那就这样吧，你回去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钱庄的事，你回家跟你爹说一声，让他找机会去我给冯家住的那个院子找秋竹，她那边也有几个人，叫着一起想想办法。”她倒要看看常达贵的底牌到底是什么等陈昌走了，她让香凝准备些补品说是要带给三表姐章云惠。

　　章云惠的夫家姓韩，世代书香门第，相公叫韩立，现任翰林院侍讲学士，前途无量。

　　江琳早上跟大夫人请示，说自家表妹有喜还从未去探望过，大夫人便批准了，还叫顺带些礼物过去，也表下她的心意。

　　韩府位于京城西街，与文儒路隔了几条道，街上的喧嚣声传来，她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就看见外面的热闹景象。

　　那一个个铺子紧挨着，客人络绎不绝，街道两边还有小摊，时不时的有叫卖声，当然也有争吵声，是大铺子嫌摆摊的挡了道，又有伙计的喝骂，还有讨价还价，此起彼伏。比起家中的院子，就好似一条小溪与大海似的。

　　她募得放下车帘，往后靠在软垫上。

　　章云惠见她突然到访，喜不自禁的出来迎接，瞄到后面丫环，笑道，“又送我东西来了啊?”

　　“可不是。”江琳也笑，“上回不知道你有喜，实在是疏忽了，这儿有几味药材，对你都是好的，我娘也叫送了些过来。”

　　“那我赶明儿得去谢谢你婆婆。”她挽着她胳膊，“走，到屋里边去，外面冷。”

　　江琳进去四处打量了一下，只见有些空，除了必要的家具外，什么摆设都没有，但想到章云惠的性子也就释然，她大抵是不喜欢繁琐的，所以这风格许是按了她的想法。还好炭盆是有的，卧房四角都摆着，暖和的很。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得，听说都会吐呢。”她坐下来问道。

　　章云惠摇摇头，笑着道，“我正觉得奇怪，一点也不想吐，奶娘说我的孩子可能特别乖。”

　　“倒也有可能。”江琳看看桌上的茶盅。

　　“春雨，还呆着干什么?”章云惠皱皱眉，“客人来了，也不上茶呀”

　　“不知道贺夫人喜欢喝什么茶呢。”春雨笑吟吟的问道，“有铁观音，云芽茶，君山银针，还有碧螺春……”

　　“我不挑茶，随便吧。”江琳瞧她一眼，只见这个丫环眉目间很是妖娆，尤其笑得时候，更是风情万种，比起章云惠的爽直来，是完全不同的味道，而从两个人态度看来，应是章云惠带过来的，不是韩家的丫环。

　　“上云芽茶。”章云惠指定了一种，“这茶喝了身子暖，冬天合适。”

　　春雨就去斟茶。

　　端过来的时候，江琳见她刚要放下自己那盅，便道，“这茶盅色泽不错。”她伸出手去拿了本是要给章云惠的。

　　春雨愣了愣，觉得有些奇怪。

　　章云惠粗枝大叶更是没有发觉，见江琳说起色泽，还解释了一下来历。

　　江琳把茶盅放到鼻尖闻了闻，云芽茶她也喝过，自然知道是什么味儿，她今日作此举动，完全是因为章云惠脉象的关系。大夫骗她是此其一，此其二，有没有怀孕除了有大夫证实，还得没有月事。既然她不是真有喜，那么月事为何也没有了呢?可见是有人下药而下药一般都是从饮食上下手，最有可能的便是贴身丫环。

　　但春雨，还有旁边几个丫环的反应都很正常，那么，难道是小厨房那边的问题?

　　两人正聊着，章云惠的婆婆韩夫人带着一个小姐摸样的人进来了。

　　正文 第120章 蛛丝马迹

　　此前江琳是先去拜访过韩夫人才来章云惠这里的，没想到她居然又来了，而那个小姐又是谁呢?

　　韩夫人进来后瞧了瞧屋里，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冷冷清清的，没有个样子，被你五表妹见着可不以为我们韩家苛待你?哎，贺少夫人，你也劝劝她，屋里多摆几样东西哪里不好了?偏喜欢空着，别人瞧见不是脸面无光呀”

　　看来韩夫人是不满自己儿子听从这个媳妇的话呢，江琳笑了笑，“三表姐有孩子了，空着些也是好的，省得撞着。”

　　说到孩子，韩夫人倒是高兴了，“也罢，等生下来再说。对了，这是我家紫儿，听说来了客人，就要来看看呢，你们几个年轻人也热闹点。”

　　“表嫂，贺少夫人。”苏紫冲她们笑了笑。

　　原来是韩立的表妹，江琳看了看她，赞道，“真是个大美人。”这话倒不是吹捧，苏紫长得花容月貌，刚才见春雨已经觉得不错，但两个人姿色比较起来，还是相差不少。

　　苏紫听了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章夫人又说了会话便告辞了，只叫苏紫好好照看自己表嫂，又让江琳多留会儿，说难得来一趟这里的，跟章云惠好似感情也不错，应该多来玩玩。

　　“还不知道表嫂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呢。”苏紫笑道，“是男孩儿的话，表哥可要高兴坏了，还不得把表嫂宠上天去。”

　　章云惠只是淡淡笑了笑，对这个表妹并没有多大的好感。

　　江琳却略微皱起了眉，那苏紫笑的时候嘴角好似带着戏谑之色，令她起了疑心，便试探道，“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龙凤胎呢，我看三表姐的面相就是好，不过怀孩子可是大事，咱们府里的白太医不错，下次有机会的话，表姐让他看看，给点安胎的建议也是好的。”

　　说完目光就飘向苏紫，只见她脸色一变，但随即好似又想到什么，笑道，“太医啊，那真好改日有空我陪表嫂来。”

　　这其实是不太符合规矩的，哪有别家的人去贺家找太医看的，正常来讲，白太医只给贺家的人看病，所以章云惠微露愠色，疑惑这五表妹怎的突然那么唐突，他们韩家又不是请不起好大夫，还非得借他们贺家的光不成?

　　这时候，江琳忽然捂着肚子，叫道，“哎呀，肚子好疼。”

　　“怎么了?”章云惠紧张的看着她，“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春雨，快，快扶她去后面。”

　　“别，不是拉肚子。”江琳拧着眉很难受的样子，“一抽一抽的疼，哎，我还是回去吧，不给你们添麻烦。”说着站起来。

　　章云惠瞅见她面部表情，忙道，“别傻了，什么添麻烦啊，秋禾，快去叫李大夫来。”一边解释道，“李大夫也是宫里太医的弟子，专给我们家看病的，你这么疼还是别走了，先去床上躺着，等吃了药再说，我找人去贺家说一声。”

　　“先别去，省得让家里担心，要是不严重我一会儿也就能回去了。”江琳忙道。

　　“那也好。”章云惠点点头。

　　不一会儿，李大夫就来了，是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长得尚算英俊，江琳从帐后伸出手臂给他把脉，一边往外看，只见他眉头紧皱，十分不解的样子，便暗自好笑。她本来就是装病，看得出来才怪呢，也就是想知道谎报怀孕的大夫是什么人才出此下策的。

　　“怎么样啊，李大夫?”却是苏紫先发问。

　　李大夫脸颊立刻红了，眼神飘啊飘的，江琳觉着他按在手腕处的手指都好似重了些，她不等李大夫说话，抢先道，“好像又不疼了，真是奇怪”

　　章云惠讶然，“真不疼了?”

　　江琳笑道，“确实不疼了，许是刚才肚子抽筋呢，李大夫，你可看出有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贺少夫人身体好得很，照这么说，应是无恙的。”李大夫放开手，弹了弹袍子站起来，眼睛又往苏紫看过去。

　　苏紫嘴角撇了撇，露出几分厌恶，但很快又冲他甜甜的笑，“麻烦李大夫了，既然贺少夫人没有事，那就请回吧。”

　　这个人虽是韩家表亲，不过短短时间，却能看出她在这里的身份地位，要不是深得韩夫人的疼爱，恐怕也不能如此颐指气使。这里可是章云惠的院子，她还老是代为发令，若是其他地方，恐怕更不能想象了。

　　只没料到章云惠这样的性子，竟能忍得。

　　“且慢。”江琳叫住李大夫。

　　那三个人都有些奇怪，李大夫问，“贺少夫人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倒也不是。”江琳笑笑，“听闻李大夫是太医弟子，想请教一二。我也看过不少医书，对于切脉很有兴趣，想问一下李大夫是如何辨别肚中孩儿是男是女的?”说着顿了顿，“哦，我表姐才怀没多久，想来是看不出来的，那么，就问问如何确定是有喜了。”

　　这句话一出来，李大夫和苏紫的表情都是变幻多端。

　　李大夫伸手摸摸鼻子，“这个不一定，要视个人情况不同……”

　　“那就拿我表嫂为例呢?”江琳步步紧逼。

　　李大夫看看苏紫，脸上都要流出汗来，“脉搏时缓时急应是怀孕。”

　　“哦，原来如此。”江琳点点头，心道，时缓时急?敷衍谁呢，这李大夫果然有问题，不过苏紫也逃不过，两人眉来眼去的，莫非是狼狈为奸?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谢谢李大夫了，三表姐，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虚惊一场。”

　　“没有生病那最好拉，我可还要留你吃饭呢。”章云惠说着叫人送李大夫出去。

　　苏紫看看外面道，“才想起还有事没吩咐，表嫂，贺少夫人，我晚一些时候再来。”

　　见她出去了，江琳拉着章云惠坐下，小声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章云惠一直觉得她怪怪的，按江琳的性子向来都是坦坦荡荡，要么就很沉默，刚才却屡次说些奇怪的话，而且还常往苏紫那边看着，现在见她的意思是要屏退下人，便猜想到应是什么大事，就叫春雨几个出去在外面守着。

　　江琳是挺喜欢这个表姐的，而章云惠假怀孕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人揭发出来，那是丢章家的脸，间接也会影响到江家跟贺家，所以于公于私她都得管。

　　“三表姐你仔细听好。”江琳正色问道，“你前一次月事可有什么不正常?”

　　章云惠一愣，想了想回道，“前一月很淡，本来都是五六天的，但那次就三天，还很少。”

　　江琳又问了下小解的情况后道，“我明白了，三表姐，其实你没怀孕。”

　　“什么?”章云惠站起来，“你说什么，你……”

　　“你别着急。”江琳握住她的手，沉声道，“你坐下好好想想，你们家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有人要陷害你?”

　　章云惠本来就是个冷静的人，闻言果然静下心来，半响才说道，“我嫁入韩家一年了还没孩子，前不久娘说要替相公纳妾……”她说着眼睛一瞪，“莫非是娘害我?假若她说我用假怀孕欺骗相公，可不就能扣上帽子，给他纳妾了?”

　　江琳摇摇头，“我看不是，韩夫人说起你肚子的孩子挺高兴的，不像装的。”

　　“那还会有谁?”章云惠咬着牙道，“怪不得我觉得怪呢，又不想吐，周身也没个其他异样的感觉，那李大夫到底跟谁串通了?”

　　“先别管他，三表姐，你觉得苏紫这个人怎么样?”

　　章云惠轻哼一声，“虚伪，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要不是看在相公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她。”

　　“我看李大夫好似看上她了。”江琳笑了笑，“他听见苏紫小姐的声音，骨头都轻了，就那么一会功夫，不知道看了几回。三表姐啊，表姐夫又没有妾氏，没有谁跟你争宠，那么，谁会想尽办法要陷害你呢?若是表姐夫不明实情，哪天知道你为了不让他纳妾而骗说有孩子，恐怕也会恨你的，这招就是破坏你们夫妻感情。”

　　章云惠托着腮，忽然叫道，“难道是苏紫?听说她以前是跟相公有婚约的，而娘也同意，就是相公死活不肯，这才不成的。”韩立从不沾花惹草，也只有苏紫常借故与他亲近，她平日里看她不顺眼也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如今一想，还真有可能。

　　“那李大夫既然痴迷她，自然什么都听她的。”她一下子想通了。

　　江琳点点头，“现在得想个法子。”

　　“我这就去找她算账”章云惠一拍桌子，“实在太卑鄙太无耻了”

　　“别。”江琳拉住她，“到时候被她反咬一口那怎么办?咱们可是一点证据都没有，李大夫又喜欢她，就算揪出他来了，也不会把苏紫招出来的。”

　　“那怎么办?”章云惠憋气死了，在屋里转来转去。

　　“给你下药的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出来的，当务之急是把你那肚子给解决了。”江琳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章云惠立刻笑起来。

　　正文 第121章 制造意外

　　用午饭的时候，请来了韩夫人跟苏紫。

　　一大桌的菜摆得满满当当的，章云惠立在桌边指挥丫环端茶放筷。

　　“哎呀，你小心点，都要当娘的怎么还那么不懂事呢，快点坐在那儿别动，一帮丫环婆子都在，还用你动手呀?”韩夫人说着就要去拉她。

　　苏紫此刻正立在章云惠后方，江琳暗笑一声，把手里暗器一甩，卷住张矮凳就往苏紫的脚踝处撞去。

　　“啊”苏紫高声惊叫，好好的突然被东西撞，任谁都会惊慌，人猛地往前倒去，直接扑在章云惠的身上。

　　距离算得还真好，章云惠也是尖叫一声，肚子不偏不倚得撞在桌边上，然后就捂着半蹲下去，口里直哼哼，说肚子疼。

　　韩夫人吓得脸都白了，忙叫丫环把章云惠扶起来，一边喊道快去请大夫。

　　江琳跟着进了屋，冲韩夫人道也学过点医术，不如让她先看看。韩夫人盼孙子心切，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媳，可对她肚子的孩子那是非常的紧张，眼下大夫还没有来，江琳又是章云惠的表妹，自然也是肯的。

　　江琳上去把脉后脸色沉痛。

　　“怎么了?是不是孩子有事?”韩夫人抓住她手腕。

　　“怎么可能有事”苏紫也是嘴唇发白，现在真不是个好时机，她瞪着江琳道，“你不过是个半吊子，哪里能看出来有没有事，还是等李大夫来了再说吧。”

　　韩夫人听到她说话，冲着吼道，“都是你，好好的怎么就撞到云惠了?明明知道她有身孕，还蒙蒙撞撞的”

　　苏紫委屈极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谁晓得被凳子绊倒了”

　　“你给我闭嘴”韩夫人喝道，“孩子没事就罢了，有事的话我绝不饶你”

　　苏紫唇紧紧抿着，平日里再多疼爱原来都是假的，真遇到什么矛盾，还不是完全不顾及她这个侄女也罢，等以后揭露出来，让她空欢喜一场谁料等她看到大夫时，人整个都僵住了，此大夫却非彼大夫。

　　“哎呀，这大夫是?”韩夫人也是觉得眼生。

　　这是一早就安排好的，春雨解释道，“这是鱼大夫，以前常给夫人看病，夫人本来就想请他来府上瞧瞧，说最近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会儿正好来了。”

　　“哦，那也好，也好。”既然是章家常用的大夫，也不错，对章云惠的身体情况是了解的，比起李大夫来或许更合适，韩夫人忙请了往里走，一边道，“可一定要保住孩子啊，咱们就指望着开枝散叶呢。”

　　鱼大夫笑笑，进去切脉了。

　　苏紫急得不得了，她本来准备几日后就揭发呢，没想到就生出这个事来那鱼大夫一来，不是什么都得露馅?可她又没有办法阻止，只得忍着，尽量不表现出心里的慌张。

　　江琳冲她笑笑，“苏小姐要不要找人把李大夫叫来?两个人看总是保险一点的。”

　　“不用了，谁看都一样。”苏紫没有心情搭理她，随口说道。

　　江琳并不在意她的态度，“我看不管孩子有没有事，表姐夫都不会怪表姐的，他们感情好得很，外人恐怕是没有法子的。”

　　苏紫沉下脸，这话正击中她的心病，可又无法反驳，只得强笑道，“贺夫人说的是。”

　　看她笑比哭还难看，江琳也不再刺激她了，转身进了屋。

　　鱼大夫当然是宣布章云惠根本没有怀孕，都是李大夫捏造出来的，而李大夫也没有招出同谋，自己认罪，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韩夫人是气得说不出话，但又怪不到章云惠头上，人家特意把鱼大夫请来，总不会是要揭穿自己，所以也不可能是她故意骗人。

　　“今儿这事真是亏得你帮忙，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呢。”走的时候，章云惠极为感激。

　　江琳笑道，“咱们是一家人，以后我有事，兴许也要你帮忙呢。”

　　“那还不是一句话，我这回是服你了，以后贺家的人要是敢欺负你，你到我这里来，有咱们章家在，你什么都不要怕。”章云惠拍着胸脯，这话不假，她是章景华最疼爱的女儿，若是知道江琳帮过大忙，自然是会报答的，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亲戚。

　　“这句话我可记得了。”江琳很高兴的领了情，心情轻松得踏入马车。

　　却说秋竹那边得了陈昌他爹陈武送来的消息，便跟刘大哥与自己弟弟商量乐平钱庄的事。

　　刘大哥本名刘琨，从小就走南闯北，是个见识很广的人，认识的人也是三教九流不等，什么消息都能听到，不然也无法在京城立足，还能与金通镇那边的很多田庄谈成买卖。至于秋竹的弟弟，名叫斐仲，很讲义气，人也实诚，听到江琳需要帮忙，立马就行动起来。

　　他们开打铁铺也有段日子了，早前也问钱庄借过钱，跟那掌柜是有过交往的。

　　几坛酒一下去，掌柜的脑袋就不利索起来，很快就被套出了常达贵的事情，第二日一早，秋竹就亲自过去了，那门房有常东，还是自己去比较放心。

　　江琳听了之后，把前前后后的线索一理清，恍然大悟。

　　原来常达贵是把干货店当跳板呢

　　晚上贺敏中回来后，她又是端茶又是伺候用饭，贤惠的过分。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贺敏中好似并不觉得，直到要睡觉了，都不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江琳自己憋不住了，侧卧着看他道，“爷上次不是说我要什么东西，好好想了再说吗?”

　　“现在想到了?”贺敏中嘴角微挑。

　　“嗯，明儿爷能陪我去一趟乐平钱庄么?”江琳伸出手半握住他胳膊，“妾身自己不方便一个人去，可我那干货店出了点事，若是不解决的话不行，一定得去会见下钱庄的掌柜。”见他不说话，她小声道，“就一会好么?半个时辰，不然一炷香时间也行。”

　　贺敏中看着她，“我有那么可怕么?不就是出个门，还得前后讨好着?”

　　原来也不是看不出来，江琳撇撇嘴，那还假装不知道，害她最后还得自个儿说出来。

　　“我这不是怕爷不肯么，不然早就说了，难道讨好人不累呀?”她把头凑过去，挨在贺敏中肩头，“那爷的意思是可以去了，是不是?”

　　她的眼睛像明月一般清亮，说话间，有淡淡的清香飘出来，贺敏中深呼吸了下，“用什么漱口了?”

　　“梅花瓣，泡了再放点青盐进去。”江琳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下回爷也试试?很舒服的。”就是比不上牙膏，但也凑活了。

　　“你用就行了。”贺敏中轻笑一声，侧身压过去。

　　幸好第二日是他休息，不然江琳又要担心是不是起得来了。

　　两人去老爷夫人那里请安后，贺敏中就带江琳出门，也没说什么理由，似乎在他眼里，父亲母亲是管不了这些的。

　　乐平钱庄在京城东街，是三家钱庄中最大的一家，生意极好，客人来来往往的，都是存钱取钱，好比后世的银行一样。

　　“这样下去成吗?”江琳刻意穿的不那么显眼，上身是件白底绣兰花的小袄，下着一条水绿棉裙，梳着普通的圆髻，只在左侧插了根白玉簪子，整个人如同清水芙蓉似的。

　　贺敏中看了几眼道，“把惟帽戴上。”

　　不是吧，还得戴帽子?江琳哼了声，不情愿得下车了。

　　不过街道上人真的太多了，也没什么女人，充斥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往前走一段路就到钱庄了，小厮李益推开大门，贺敏中跟江琳走进去，立刻就有伙计上来招呼，“爷，夫人，可是要存钱呢?”

　　“你们掌柜在不在?”贺敏中问。

　　伙计打量他一眼，这种人见识的人多了，一般很快就能看出点什么来，忙道，“敢问爷姓什么，小的去通传一下。”这人不怒自威，怕是个京官呢旁边夫人虽然穿着朴素，可衣服料子却是极好的，肯定来自富贵人家。

　　“我家爷姓贺。”李益语气傲慢，“叫你们掌柜快点来。”

　　伙计更不敢怠慢，忙忙得去了。

　　钱庄掌柜姓汪，见到贺敏中立马行礼，高呼贺大人。

　　难道还是认识的?江琳疑惑。

　　“小的曾在百味楼见过大人一面，不过大人没见到小的。”汪掌柜自己解释道，“贺大人能来钱庄，真是蓬荜生辉，小的有什么能为大人效劳的?”

　　“是内人有事与你相谈。”贺敏中淡淡道。

　　“哦?是贺少夫人?”汪掌柜愣了愣，忙道，“小的能为少夫人效劳，也是荣幸。”说着把两人请到内屋，叫伙计上了茶，自己站在一边。

　　江琳道，“汪掌柜请坐，这事还得说一会儿呢。”

　　汪掌柜便谢了，小心翼翼的坐下。

　　贺敏中这时候叫李益在外边儿看着，自己借故离开了。江琳知道他怕自己不方便，毕竟是嫁妆的事，与他无关，心道这个人也算知情识趣，她正斟酌着怎么说呢，贺敏中要是在旁边，还真是不太好发挥。

　　正文 第122章 相谈

　　想了想，她问道，“听说海味干货店掌柜在你哪里借了银子?”

　　汪掌柜不敢隐瞒，贺敏中是大理寺的，老子又是国公爷，谁能保证一辈子碰不到什么事呢，自然实话实说，“是借了银子，一共两千两。”

　　胃口还挺大，江琳又问，“是不是拿了店里的干货抵押的?”

　　“没错，都在后面仓库摆着呢，他说可能还要借三千，到时候再拿些干货抵押给我。”汪掌柜有些惴惴，心想贺家少夫人怎的问起海味干货店的事，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怎么看，常达贵这种人也不像是她亲戚啊江琳笑了笑，“那干货店是我的。”

　　汪掌柜惊呆了，“那间店是您的?”他实在没有想到，只因为朝廷明文规定，官员是不许经商的，虽然这条例早就没有什么用了，但京城有些谨慎的官员还是会找别人出面，轻易不透露身份，是以汪掌柜完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江琳把地契往他面前一摆，“你看看。”

　　汪掌柜赶紧摆手，“小的哪敢不信夫人，您说您的，那一定就是您的，只不过，那常掌柜为什么……”

　　“他只不过是帮着看店的。”江琳轻哼一声，“胆子是越来越大，不止把干货抵押给钱庄，可能还想掏空整个店铺问汪掌柜借银子呢”

　　“确实可恨”汪掌柜也是很恼火，“那夫人看怎么处置?只要夫人一句话，我立马把银子收回来，到时候利息仍是要他给，夫人就等着看好戏吧”

　　“那点利息他怕是给得起的。”还不知道这些年从店里挖了多少银子呢，江琳道，“他要是哪天又来抵押了，你照样借给他。”

　　“啊?”汪掌柜张大了嘴，“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当然，夫人吩咐了，小的一定照办，不过要是这常达贵拿了银子走人了，到时候找不到人可怎么办?”他也是做生意的，这点钱在国公府也许不算什么，可他还得要银子在钱庄周转呢。

　　江琳胸有成竹，“他不会跑人，汪掌柜放心好了。若你还是担心，我叫世子爷来作证人，有什么损失，都有我来负责，怎么样?”

　　“不不不，夫人说的话，小的当然相信。”汪掌柜权衡再三，决定豁出去了，什么贺大人作证，他们这些小民能给大官斗么?要是真的倒霉，也只能认栽，可若现在不给贺夫人面子，以后指不定更加悲惨“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汪掌柜可千万别露出马脚。”江琳走的时候叮嘱了一句，要想拿到证据，就得等着他自己扑上门来。

　　“夫人好了啊?”李益见她出来，点头哈腰，“世子爷在对面茶馆，小的领夫人过去?”

　　能在外边儿喝喝茶，她是不会拒绝的。

　　贺敏中坐在临床的位置，见她来了，笑了笑，“谈得可顺利?”

　　“多谢爷，很顺。”江琳见伙计来了，说道，“一壶碧螺春。”贺敏中反正已经开喝了，她倒是想尝尝别的茶味，看看是不是与家里的大不同。

　　不过喝完之后就后悔了，这哪是什么好茶么根本就是骗钱的，居然还好意思叫什么第一茶，她忍不住道，“这茶还卖几两银子，爷不觉得太贵了?以后再也不喝了，都比不上家里连涮三遍的。”

　　贺敏中笑，“跟家里一样，那还出来喝干什么?”

　　江琳愣住，说的也是，大概就只为看看楼下的风景，听听耳边的糟杂声吧?

　　“还想去哪里么?”贺敏中见休息得差不多了，“反正今儿已经出来了，不去白不去。”

　　看他目光中跳跃的光彩，江琳忽然觉得，好似这个人变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冷冰冰的摸样了，让她觉得日渐亲切，有什么话也能跟他讲。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培养感情?她不否认，起初他们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至于现在有多少，她也不清楚。

　　“愣着干什么?”贺敏中有些不耐，“不想去的话就回了。”

　　江琳无奈道，“可我不知道能去哪里啊。”虽然看过很多书，可都是不同城市的，哪里能具体到某个城市的某些地点呢，在这京城里，她甚至连路都不知道往哪里走，若是不问别人，恐怕都找不着家呢。

　　“那去城外看看吧。”贺敏中道，“那边有个梅林，比家里的大了几倍不止。”

　　马车一路向西，下车后，果然看到一片很大的梅树林，那些蜡黄的，白的，金黄的梅开在枝头，好像半空中层层叠叠的花海，下面是褐色的枝干，最上面是苍蓝的天空，就像把空间分成了三个部分。

　　那浓浓的花香味扑面而来，能沉醉人似的。

　　两个人在林中漫步，谁也不想说话，怕打扰了这份宁静。

　　回去的时候，江琳靠在他肩头睡着了，头一次，她觉得能安心如此。

　　大夫人见他们到了天黑才回家，却是有些不喜，但是看到贺敏中的神情，她终究没有说什么，而贺瑛对这个儿子有愧，除了婚事朝堂之事外，也从来不管这些，就是贺敏慧跟广明翠各自有些愤恨，冷嘲热讽了一番。

　　江琳才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常达贵的事情她基本已经知道如何解决，加上今天又逛了一天，心情愉快的很，笑脸相迎外加绵里藏针，让那两人气得跳脚。

　　贺敏中暗叹，这女人有时候也是扎人不见血，但也难怪，府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不免又有些担心。

　　江琳瞧他一眼，“爷，我可知道什么叫难得糊涂，不然你以为弟妹能有那么好过么?我早就让她什么都管不了了，还有婶婶，还不是只老狐狸，我暂时也懒得理她”

　　看她张牙舞爪的摸样，贺敏中嘴角勾起，这大概就是她本性吧，倒是很少露出来。

　　两人说说笑笑走回院子，几个丫头见着了，都偷偷笑，心里也很高兴。她们是亲眼见证两人的感情的，那一步步如何积累，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

　　过了几日，不出所料，江琳收到了江大夫人的请帖，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也正等着去见她呢。

　　来到宁心阁，江夫人早就在等着。

　　“哎呀，总是叫你来，亲家夫人可会介意啊?”大夫人摸着她的头，好似很疼爱的样子。

　　江琳笑笑，“没有的事，娘说让你有空也多去贺家走走呢，正缺人打叶子牌，听戏也不太热闹。”

　　“好好好，一定去。”大夫人笑。

　　“不过母亲怎么会突然让女儿回来呢?”江琳偏头看着她，“却是有些频繁，离上回也没多少天呢，是不是身体哪里觉得不舒服?”

　　“当然不是，我好得很。”大夫人也不再拐弯抹角，“听说常妈妈跟她女儿现在在做粗使丫环的事?哎，她好歹也在江家服侍这么多年了，这回给你带过去是做贴身妈**，人也精明能干，就算再做错什么事，也得给她机会改过啊。”

　　“那母亲可知道她做错什么了?”江琳早让香凝故意放些机会给常妈妈，结果就看见她塞纸条给葡萄了，“她怂恿常兰去接近贺珏堂弟，为这事我才罚她们两个，要是知道错也就罢了，我管束几天自会放她们出来，结果您猜怎么着?一点罚也受不住，还私底下去找梅姨娘给母亲送信梅姨娘是个什么人母亲是知道的，她在贺家处处与我作对，早在进府前就知道世子爷宠爱她，现在常妈妈去找她，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她沉下脸，怒道，“眼下已经不认我这个主子了，要再出点什么事，可不就去投奔梅姨娘了”

　　大夫人听了也是皱眉，心道这常妈妈怎么这么不着调，她都为这个女儿担心那边的姨娘呢，作为贴身妈妈再不济也不能去求妾氏啊不过人是她选的，常妈妈对她尚算忠心，贺家有什么风吹草动也都传消息过来，便语重心长劝道，“她心气高，被你在丫环婆子面前下了面子，许是想不通了，这才做出蠢事来。要不这样，那些粗活还是让她做着，等改过了再让她回你那儿去。我这也是为你着想，贺家环境复杂，身边有个熟悉的妈妈总是好的。”

　　江琳嘴角微挑，这哪里是为她这个女儿打算，也就是想留住个眼线罢了。

　　“母亲，这是常掌柜前几日送过来的账本，他这一季多给了我三十两银子。”她一卷卷打开，表情十分微妙，“是在常妈妈被我拘在院子里之后亲自上门送来的。”

　　大夫人点点头，“许是想你看在银子的份上饶了常妈妈。”

　　“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常掌柜为了凸显自己的能力，却让这三十两银子在账本上体现了出来，也就是说，这银子是他这一季多赚的，而不是为了常妈妈私自拿出来贴进去的。”江琳笑了笑，手指划过账本上几行字，“母亲您看，这儿比平日里多卖出去好几十斤干货。”

　　大夫人瞧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琳不卖关子了，“女儿想说，常掌柜完全把女儿当傻子，也把这店铺当成自己的了”

　　正文 第123章 设计

　　大夫人愕然，“我看这账本写得仔仔细细，不像是作假的。”

　　“母亲可知道现在外面海参干是几钱一斤?”

　　“五两。”大夫人想了想回道。

　　“据我所知，进货是四两一斤，也就是说每卖出去一斤能赚一两。可母亲知道么，常掌柜已经私下换了进货的地方，那张家聚集了沿海的渔民，自己捞捕海货然后制成干物。倘若我没猜错的话，常掌柜与他交情不浅，恐怕那制作干货的事情，他也投入钱进去了呢”

　　这事非同小可，大夫人不愿意相信，“他哪儿来那么多钱?”

　　“起初女儿也是没想到，但是后来查到，常掌柜拿了干货店的干货去乐平钱庄抵押，借了两千两银子，这还不够，他还准备继续抵押干货借银子呢。”江琳一口气说出来，“娘你想想，他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若不是利润可观，那还能是什么?咱们的干货店最后成了他的抵押品去发展自己的生意去了，可不可气?”

　　大夫人脸色发沉，手指都抖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母亲先别动气，女儿还没有搞清楚银子的问题。他这些年到底从里面贪了多少，又是如何贪得，那都一无所知，而且张家那生意，不得不说，确实很吸引人，常掌柜想去分一杯羹，也是情有可原，只可惜他拿咱们的银子去生钱，实在是不可饶恕。”江琳眯起眼眸，“一定得让他把银子全吐出来”

　　见她杀气腾腾，大夫人面色一凛，同时又有些尴尬。这干货店起先可是她的，常达贵也是她亲手挑选的，没料到最后竟培养出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简直让她颜面无存大夫人十分恼怒，“抓到了给我狠狠罚，他们一家子都太不像话了不进牢房还真便宜他们”

　　“母亲，那常妈妈……”

　　“任你处置，反正都跟去贺家了，他们自己不安分，怪得了谁”

　　等的就是这句话，江琳点点头，“他们不顾及母亲多年来的恩情，实在畜生不如，女儿一定会替母亲讨个公道的。”

　　这话就说到这儿了，大夫人缓了缓，终于又提到另外一件事，“听说贺世子没管袁大人那件事了?”

　　“是，他也没有办法，刑部来要人，不放不行。”江琳假意不知道袁夫人妹妹的事，这实在尴尬的很，不知道如何说。

　　气氛有些僵，大夫人叹了口气，没有再提。

　　江琳见她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一个女人一辈子就交托在自己的相公身上，倘若相公不争气，实在是件很悲惨的事，她想了想说道，“袁大人放不放出来并不重要，若是放不出来，说不定有人还觉得负了谁，更加殷勤呢。”

　　说的也是有些道理，大夫人点点头，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那个女人，这回一定不放过她“对了，亲家夫人马上要过生辰了吧?”

　　“是的，再过十几日就是了，母亲到时候一定要来，娘很惦念你呢。”江琳笑道。

　　大夫人想到了什么事，哼了一声，“恐怕还得见着袁夫人”

　　原来她也晓得袁夫人搭上了贺大夫人，江琳忙道，“应是不会请的，母亲不用担心这个。”就算会请，她到时候也找机会让贺大夫人给改了，实在不想看到这个人添堵。

　　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还是你孝顺，哎，蓉儿就会添麻烦，昨日还在黄家闹得天翻地覆的，后来被家法处置，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真是丢咱们江家的脸啊”

　　江琳听了皱皱眉，心想江蓉也算可怜，那样一个任性高傲的人去做妾氏，哪还有活路可言?虽然三姨娘讨厌的紧，可很多事却也为了自己的女儿，说来说去，还是怪江恒够狠心，亲生女儿谁都能嫁，完全没有个亲情可言“娘也不用担忧，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六妹受到教训自然会想通的。”这个母亲还不是假惺惺的，她可曾真的关心过几个女儿呢?还不是只挑顺从自己的，江琳暗叹，但也只能忍着心中的不满来劝慰她。

　　“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大夫人闭了闭眼。

　　江琳笑了笑，“四姐也很好的，过年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呢。”

　　“你们姐妹俩是该多聊聊，也就你们俩最好，要是她能留在京城，那就更加好了。”

　　“七妹难道不听母亲的话么?”江琳奇道，“我看她也乖得很，母亲还是要多照看照看她，咱们姐妹都不在家里了，她一个人也孤单得很。”

　　“这我当然知道，就是你堂妹实在麻烦得很，你父亲又是惯着她的，也不知道会惹来哪家娶她呢。”大夫人好似有些不耐烦，“你有好的人家也可以来说说，省得你父亲胡思乱想，尽想着些不着调的，还想沾瑞王的光，真是不知所谓”

　　他们章家向来不参与什么王爷党，大夫人这方面也是心如明镜，所以对于江恒想要把江庭春弄到瑞王府的心思十分厌恶。

　　江琳无言以对，就算她有好的介绍，可父亲未必肯，而且江庭春这样的性子，还是别给自己找堵了吧过了几日，等刘琨那边传来消息，说常达贵已经把银票放出去，这才差人把他叫过来。

　　常达贵有些惴惴不安，他上回来也才没隔了多久，怎么夫人又要见他了?这大概就叫做贼心虚，他垂首立在那里，问是有什么吩咐。

　　这个人算盘真是打得精，他管这铺子也有不少年头呢，哪能一点积蓄没有?可就能拿店里的东西去抵押借钱，江琳想着问道，“咱们店里应该有不少存货吧?你报来听听，我也好有个数，账册上可是不太清楚。”

　　常达贵一惊，果然大事不好，但又猜不出江琳真正的心思，便回道，“也不是太多，张家那边才起步，定金是付过去了，但得等段时间才能送过来。不知夫人要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是有人想大量买进?若是不太急，那没什么问题的。”

　　江琳皱了皱眉，“就问下存货，哪来这么多废话?咱们店本来也有不少资金周转，存货肯定是够的吧?”

　　他哪敢说不够，忙点头，“够是够。”

　　“够就好。”江琳也不给他机会反应，“你明日就拿去找个钱庄抵押，我急需五千两银子。”

　　“什么?这，这……”常达贵瞠目结舌，干货都被他拿去抵押了，一下子要五千，那不是得把自己借的银子吐出来，而且，问题是，那银子他都给张家的人带去永清城了他吞了几口唾沫，搓了下手道，“夫人是急着要?贺家好歹也是国公府，哪能让夫人去抵押自己的嫁妆呢”

　　“怎么?我做事还得你来指手划脚?”江琳面色严厉，“这两日就去给我办，弄好了把银票速速送来。”

　　常达贵又急又恨，忍不住回嘴道，“这铺子我也管了那么久了，夫人可是一点也不了解，现在突然就说要抵押货物，铺子到时候散了怎么办?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一点名声，到时候客人上门买不到东西，可不是把生意推到别人的店铺去了”

　　真是恶人先告状，他能拿东西抵押，她这个主子反倒还不行了?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生意，他把店铺利用完恐怕就会让它倒了“看来常掌柜是真心为铺子着想。”江琳脸色缓下来，还露出些笑意，“不过不用担心这个，只是暂时抵押的，不到几日就能拿回来。这干货店前景不错，我难道还能跟银子过不去?自然是希望生意越来越好。”

　　常达贵闻言眼睛转了转，只是几天功夫倒也没事，看她的样子胸有成竹，就松了口气，虽然事情是棘手了些，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挺过去就好了，便说道，“那常某尽快给夫人办好。”

　　“辛苦你了。”江琳笑了笑，“办好了，我让常妈妈，常兰跟你见一见，你们聚聚。”

　　常达贵忙鞠躬，“谢谢夫人。”

　　香雪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奇怪道，“夫人你要抵押干货?干什么呢，咱们也不缺银子啊。”

　　香凝拍拍她的头，“你这傻蛋，夫人这招是让他显露原形呢。”

　　“啊?”香雪皱着眉，不明所以。

　　江琳赞许的看看香凝，这丫头倒是聪明，她让常达贵去抵押干货就是逼他拿自己的东西去借钱，不信他这几年连五千两都捞不到，恐怕是置办了房产，或者用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这才需要去钱庄借银子，而现在他却不得不暴露出来，除非放弃掉这一次的投入买卖。可商人贪心，哪里又舍得“那刘琨办事情还真利落，现在常掌柜的行踪夫人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香凝笑道，“秋竹也是有福气。”

　　“可不是么，他们俩大婚我可得好好恭贺恭贺。”江琳也笑起来。

　　两人正说着，青玉进来了，面上挂着抹诡异的笑，“夫人，红枣求见来了。”

　　终于是熬不住了么?这段时间被梅姨娘折腾的紧，不过她这是周瑜打黄盖呢，还是真的举白旗来了?江琳端着茶喝了口，“叫她进来吧。”

　　正文 第124章 中计

　　红枣消瘦不少，整个人麻杆似的，好像被风一吹就能飘走。

　　江琳看看她也不说话，只拿茶盖撇着沫子。

　　红枣往前走几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未语泪先流，哭得十分可怜，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江琳挑挑眉，“怎么了?是有病不给你看大夫，还是知道什么病了不给你吃药?”

　　字字如针，红枣脸色煞白，磕着头道，“夫人，您救救奴婢，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您的恩德奴婢再也不想待在梅姨娘那里了，您让奴婢砍柴扫地都可以，哪怕是去浆洗房什么的，奴婢也认了”

　　“这可不好办啊。”江琳把茶盅放在桌上，慢条斯理说，“你现在是梅姨娘身边的人，她又没犯什么错，我哪能把你调走?”

　　红枣急道，“她让奴婢挨冻，心情不好就打奴婢。夫人您看，奴婢者身上没一处好的……”说着撩起袖子裙子，上面全是一道道紫红的痕迹，掐的打的都有，确实被*待的很惨，她哭道，“奴婢再在那里的话就活不了了，求夫人为奴婢做主”

　　江琳静静看着她，有些犹豫不定，她也确实猜不透梅姨娘的想法，红枣好歹也跟她相识一场，到底为何要这么虐打她?只是逼她走么?

　　见她沉默不语，红枣咬了咬唇，“奴婢还有事禀告”

　　看来还带着消息来的，江琳示意她说。

　　红枣声音压低了些，“其实世子爷每回去，都不上梅姨娘的床的，就在外边儿屋里休息。奴婢听说几年前就这样了，只不过别人都不知道，梅姨娘心狠手辣，她院子里的人也不敢泄露，这会儿奴婢为了夫人豁出去了，也不怕被她弄死”

　　不止江琳愕然，旁边两个丫环也都呆住了。

　　难道传言中世子爷偏宠梅姨娘全是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看到她们的表情，红枣举手发誓道，“奴婢没有骗夫人，若是有假，叫奴婢不得好死”

　　话说到这里，可以看出来红枣绝对不是跟梅姨娘一路的，那么，她这次真是举白旗来了?江琳淡淡道，“此前你死活不肯嫁人，如今连浆洗房都愿意去，那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嫁人，要么去别的院子，你自己选。”

　　现在红枣哪还有其他的心思，经过这段时间，她发现连梅姨娘都已经败下阵来，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分量，当下磕头道，“任凭夫人发落。”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倒也算觉悟了，没有再执迷下去，江琳便叫香凝带去大夫人那里，说红枣决定嫁人了，还是由大夫人选人比较好，她也懒得再沾这些事儿。

　　第二日两个姨娘来请安的时候，江琳又在梅姨娘眼中看到了怒火。

　　她身子好了，这会儿又像个斗鸡似的，江琳暗自摇头，还是当没看见，只与阮姨娘说了几句话，无关痛痒。

　　阮姨娘一会就告辞了，梅姨娘却不走，身子站得笔直，有些僵硬。

　　江琳瞧着她，“有什么事么?”

　　“你别得意”梅姨娘恶狠狠道，“世子爷不过贪一时之新鲜罢了，早晚还得把你晾一边，别以为自己是正室了就不起，叶丹桦就是你的榜样”

　　真是好笑，还咒她死呢这女人是完全没个自知之明，还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江琳嘴角一挑，“梅姨娘你这是现身说法么?世子爷当初可是也对你贪一时之新鲜呀?哎，你也别难过，俗话说花无百日红，更何况人呢，看开点就好。你这点意见我会记着的，若是哪天世子爷像对你这样对我了，咱俩再同病相怜也不迟。”

　　看她淡然而笑，梅姨娘气得双颊泛红，这人丝毫不受刺激，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好像完全没有在意的事情似的，她牙齿咬得咯咯响，半响道，“我对于他是不同的，你永远也比不上”

　　江琳挑起了眉，不同的?哪里不同?哦，她想起大夫人说起贺敏中被劫持的事，说他回来后一直神志不清，是梅姨娘令他清醒的。那么，就是那么些恩情了，她微微一笑，“不同才好，同了，那我可不是也要……”本想说夜夜独守空房，可到底觉得有些残酷，她忍住没有说出来。

　　梅姨娘的脸霎时成了猪肝色，眼前这个女人眉梢眼角都是了悟的意思，不同，是啊，不同她尖叫一声，转身而去。

　　那声音极为刺耳，江琳觉得自己手臂上都起了细栗。

　　香凝拍着胸口轻呼，“这梅姨娘太可怕了，夫人，你可得想想法子把她弄走，指不定能干出什么变态的事情来”

　　她也有同感，可是怎么办呢，梅姨娘总算对贺敏中有恩，倘若他没有那些想法的话，她是不好动手的。

　　下午的时候，青玉的弟弟冯宝意跟他爹冯宝林从金通镇过来求见。

　　冯家听说小儿子可能要被选为五少爷贺敏谦的陪读，当然是激动的不得了，在田庄好好安排了下豆薯的照看，带着不少蔬菜豆类就来了。

　　冯宝林长得很老实，脸孔黑红黑红，不知道是不是晒的，而冯宝意像青玉，眼睛活灵活现，一看就很机灵。

　　“还不给夫人磕头，愣着干什么?”冯宝林怒道，一巴掌拍在自己儿子头上。

　　冯宝意赶紧跪下磕头。

　　江琳赏了个玉佩给他，问道，“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名贤集，论语，陈书……”他背书似的说道。

　　全是要考八股文那些学子必须念的，而且看他的样子像是被迫，可见冯家也是很想儿子能得到陪读的位置，江琳不赞同的撇撇嘴，“这些书好看么?又古板又没意思，你就读这些啊?将来也是想考进士?”

　　冯宝意眼睛一亮，好似遇到知音，忙道，“是不好看，我就不爱，还是东家札记，山志什么的好看，里面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惜爹不给我出去见识。”

　　这些才是他真正喜欢的，江琳看过的书也多，发现冯宝意都是爱看立意新颖，很有自己主张的书，是个爱思考的孩子，便笑道，“倘若不读书，光是行路也是不行的，要我说，还是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过也怪不得你父亲，你年纪还小，等再大些，自然可以走遍九河南北。”

　　冯宝意很兴奋，“真的?”

　　“当然，只要你有本事有信念，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冯宝意一下子对她有了好感，这个夫人才不像爹跟娘说的呢，来之前还强迫他背书名，说夫人喜欢规规矩矩的，哼，根本就不是他嘿嘿笑了笑，“我喜欢夫人，姐姐，我能不能做夫人的小厮啊?”

　　青玉一下子黑了脸，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啊?夫人身边只有丫环，哪来的小厮”

　　江琳扑哧笑了，这小子好玩，说话也直接的很，跟那个喜欢装大人的贺敏谦放在一起，一定有趣。

　　她立刻就带着冯宝意去大夫人那里了，路上叮嘱说一会儿大夫人问起念过什么书就得说之前他爹娘叫他背的，不然就不能留在这儿，冯宝意很聪明，哄得大夫人都说他乖巧，就定了给贺敏谦做陪读小厮，第二日就去知书斋念书。

　　青玉跟冯宝林喜笑颜开，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江琳在书案前坐定，问冯宝林田庄的事情。

　　冯宝林打豆薯种的不错，都长出植株了，就是盼望雪不要下的太频繁，不然可能会影响到明年的产量。至于赵家，他说不出什么来，只道人都不错，下面的佃农管得也很好，没有什么事儿发生，倒是让江琳不太满意，她总觉得赵家不应该那么简单，冯宝林还是太实诚了，也许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还得自己有机会去一趟才行。

　　却说常达贵此刻正跟大儿子常庆，申桂菊三个人团团围坐。

　　听到江琳这几日就要五千两，常庆也是没了主意，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咱们的银票已经送出去，追是追不回的了，现在京城又没有东西抵押，不像昆城……”

　　申桂菊却是眼睛一转，“反正也就几天时间，要不去找放债的试试?就算是驴打滚，也就百把两银子而已，不是说很快就能拿回的吗?总不至于让她起疑心，到底娘跟弟弟妹妹还在那边儿呢，若是惹了她不高兴，对咱们也是不利。”

　　常达贵也是早有此意，心道这儿媳的心思转得倒快，比自己儿子还像亲生的呢眼下只要把那女人糊弄过去就算了，利息高点也没事，总不能真的影响到那边的生意。

　　至于干货店，应付个个把来月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索性就把抵押的干货折现给那钱掌柜，然后找个大火烧铺的借口，那女人难道还能查得出来?可不就能白白捞了银子，还跟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他越想越高兴，将来自己在张家有股，谁还去给贺家当奴才呀这辈子他奴才是当够了，他的下代，乃至下下代都不能像他，要开铺子就得开自己的

　　正文 第125章 不知心

　　只是他们没料到所有的行动都有人盯着，这会儿刚去找放债的相谈，刘琨就让秋竹去江琳那里了。

　　“怪不得要抵押我的东西呢，原来是在老家昆城置了房产，加起来也能有万把两银子吧。”江琳听了冷笑，“倒是很聪明，弄那么远还确实难查，”她顿了顿看着秋竹，“你刘大哥还真是神人啊，这都能查得到?”

　　秋竹笑道，“这个倒不是刘大哥查到的，是得他一个朋友相助。”

　　江琳点点头，原来如此。

　　“夫人想好以后怎么做了吗?”秋竹问道。

　　“你刘大哥可有什么好的建议?”江琳反问，“等这事了了，我得跟他见一见。”

　　秋竹笑道，“刘大哥说夫人好智谋，不过他把这事跟那个朋友说了，这回来要我带话说假如夫人没有订好计划，想问问夫人可否见面详谈，说他朋友有个很好的主意。”。”

　　江琳有些奇怪，但这段时间有秋竹这个中间人，她对刘琨的感觉也不错，直觉是个可以交心的人，便答应了，约好时间地点，反正贺敏中说出门这点事用不着讨好他，那么就直说好了。

　　果然他听了爽快答应，到了约定的时间就带江琳出门。

　　地点是百味楼，贺敏中经常来的地方。

　　江琳一进去就看见张熟脸，顿时嘴角抽了抽，感情这刘琨的朋友是曲越啊“贺夫人，好久不见。”他眉毛上扬，十分高兴的笑。

　　江琳不知道该怎么答他，贺敏中还在旁边呢，总不能像以前那样讽刺他吧?只得抿着唇一言不发。

　　贺敏中见是曲越，也是惊讶，问道，“你们认识?”

　　“见过两次，贺兄不会介意吧?”曲越往里让让，空出个位置来，招呼贺敏中坐下，“咱们那次狩猎后就没见过面了，你后来追那紫貂可逮到了?我跟江宇打赌，说你肯定抓得到。”

　　刘琨在旁边听了笑，“这是为何?”

　　江琳自己一个人坐在西边位子，就知道曲越没什么好话冒出来，就拿眼睛瞪了瞪他。

　　曲越哈哈笑，“貂皮赠美人，贺兄能不尽全力嘛”

　　贺敏中的心思被他直接说出来，倒也不尴尬，只是往江琳看了一眼，“平时怎么说便罢了，这会儿给我收敛点。”

　　“好好好，我不说了。”曲越拿起酒壶给每个人斟了杯，“反正今儿是为嫂夫人那铺子想主意，刘大哥是我好兄弟，他既然跟嫂夫人合作，那么帮人帮到底。”

　　贺敏中皱了皱眉，他可是头一次听说江琳跟眼前这个江湖气很重的男人合作。

　　曲越才想起来还没介绍呢，就指着道，“他叫刘琨，开打铁铺的，这是大理寺左少卿贺大人。”

　　贺敏中看着他，“刘琨?可是为金通镇某些田庄提供农具的那个人?”

　　“大人好记性，确实是，那会儿衙役也找小人问过话，没想到大人还记得小人名字。”刘琨朝他拱拱手。

　　江琳听得一头雾水，茫然的看着贺敏中。

　　贺敏中便说前个月金通镇出了人命案，死的人是平王的儿子，所以影响很大，上头责令要速速找到凶手，他那会儿才亲自去金通镇提人审案，没料到查来查去只说是有个黑衣蒙面人。他说到这儿就打住了，平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那次他儿子突然死在金通镇一定是牵扯了什么事，其实这阵子他也甚为疑惑，好似有好几件事都跟那个蒙面人有关，只可惜从来没有照过面，那人蛛丝马迹不留，可见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就是不知到底是为谁效劳的江琳听到蒙面人三个字就往曲越看去，后者却一脸漫不经心，好似跟他无关，但感觉到江琳的目光，却朝她眨了眨眼。

　　她心头一跳，莫非真是他?上次闯宝相寺不说，这会儿还杀人了?这些还不算什么，问题是贺敏中跟他是朋友，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曲越就是他要找的人吧?这算怎么回事?她蓦地感觉有股怒气，这个人是把朋友玩弄于手掌之中呢“怎么了?”贺敏中看向她，发现她脸色不好看，还总是盯着曲越瞧。

　　江琳忙收回目光，摇摇头，示意没事。

　　“言归正传吧。”曲越道，“张家的生意我调查过了，确实不错，常达贵想要分一杯羹也是明智之举，依我来看，嫂夫人不如将计就计，就让他把股份投了，反正钱都是你的，到时候算起来，也就是你投了股。干货店既然要继续开下去，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针见血，还很实际，不过江琳很看他不顺眼，撇撇嘴道，“张家远在永清，要运过来运费都很高，算起来多赚不了什么银子。”

　　“此话差矣。”曲越纠正道，“运费是高，可又不是一个一个的运，你怕什么?咱们京城就是缺干货，新鲜的海鲜运过来，也只有冬天可行，夏天早就发臭了，所以这是一本万利之举，嫂夫人难道真不觉得?”

　　贺敏中也道，“曲越说的极是，其他的我不清楚，可是京城消耗山珍海味的数量却是庞大的。”

　　江琳哪里不知道这些，她就是刺刺曲越罢了，但其他人面前，好似也不太好，便点点头同意，“那就这么办吧。”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几个人说说笑笑得用饭。

　　不过江琳不太高兴得起来，她真想不通曲越这么一个人，怎么三哥跟贺敏中都跟他是朋友呢?那么，他们知道真相后，又会是怎样一个感觉?她想着抬头看看曲越，真想去质问他一番。

　　曲越似乎知道她心思，忽然道，“这鱼不错，可惜应该剥皮吃，不剥皮是吃不出好滋味的。”

　　还剥皮，江琳灵机一动，“早知如此，这鱼真应该不长皮的，可不是误导别人么”

　　“它也不想啊，不长皮早被人抓得绝子绝孙了，哪还能繁衍后代。”

　　贺敏中咳了一声，像是被呛到了，“这鱼还就是因为它的皮才被抓到的。”鱼皮薄薄一层，却能在阳光下把光亮射出水面，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这完全正确的论断打断了他们怪异的对话。

　　“不过最好还是跟张当家先联系一下。”刘琨这时候道，“他们商人只重利，哪会管跟什么人合作。”

　　江琳就有些犯难了，张家的人现在又不在京城，而她的行动范围是不可能扩大到其他城市去的，那么，怎么跟他们谈呢?要把常达贵这件事讲清楚，并且让张家承认这股份钱是她的，可是一件很费口舌的事，一定是要当面讲的。

　　“三日后我要去永清城一趟，不如我去试试，如何?”曲越极有诚意的道。

　　她挑了挑眉，觉得欠他这份人情实在不好，可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就那几个陪房，恐怕找不到一个人是比得上曲越的，这个人虽捉摸不透，可她得承认他的优点。先不说月盛那来自各国的东西，但就单枪匹马做那些事的勇气，也绝不简单。

　　“就这么定了吧，曲越也是生意人，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贺敏中看她犹豫不定，眸色沉了沉才开了口。

　　江琳想想也便罢了，自己都没拆穿他的身份，说起来难道不是他欠她人情?

　　“现在常达贵问放债的米窟窿借了银子，这一天就得几十两银子，这么拖下去，他迟早会把昆城的房子抵押掉来还钱，嫂夫人这招甚为高妙。”曲越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这样就便宜米窟窿了。”

　　米窟窿姓米，是京城放高利贷的，去他那里借银子，就等于在自己身上捅窟窿，早晚得死，所以得了个窟窿的称号。

　　“这个无妨，我本意是想逼他亮出自己的家底，但既然曲公子已经查得一清二楚，那么，那五千两过段时间我是会拿出来的，也就吓唬吓唬他罢了。”江琳笑了笑，“还是得麻烦曲公子把张家的事情办妥，这件事一好，我便收网了。”

　　其他人也都赞同，见天色已是黑暗，便告辞各回各家。

　　马车上，江琳有些沉默，三番五次想问贺敏中关于曲越的事，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她不想贺敏中起疑心，毕竟自己隐瞒了一些东西。

　　贺敏中也一动不动的坐着，他心思慎密，哪里瞧不出来江琳跟曲越之间的古怪，分明是藏着什么事，不过曲越跟江宇是相识的，她又是他妹妹，也许早就认识了吧?但似乎曾听江宇提过曲家有意娶她，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马车忽然一个极大的颠簸，两人身子都晃了晃，贺敏中忙伸手扶住她。

　　江琳心想，该不会又是一出马车相撞的戏码吧?

　　“怎么回事?”贺敏中问。

　　跟车夫同坐的李益回道，“前面着火了，马儿受惊。”

　　两人下车一看，果然见不远处熊熊大火，这地段是静秀路，居住在此的多是六到八品的官员，贺敏中看了眼，吩咐李益去问问是哪家着火了，接着便上了车继续往家行去。

　　见他眉头紧皱，江琳心想，他大概是猜到些什么，可叹政局诡谲多变，人有时候就像是水中的落叶，永远不知道将飘往何方。

　　正文 第126章 进宫

　　回到院子，香雪几个就缠着问刘琨，她们也是关心秋竹的，当然，好奇之心也有。

　　江琳回想起来，刘琨长得浓眉大眼，身上一股豪气，跟他相处的时候，觉得可以很随便，令人轻松，脑袋也聪明，实在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们听了就更加高兴了，说秋竹有福，希望他们俩能早日成就好事。

　　常达贵很快就拿着五千两银票来找江琳，还旁敲侧击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可这回她却没再明确表示时间，把他急得额头汗珠直滚，白窟窿那里一天得付六十两银子，他哪里能撑得多久，便苦口婆心说还是店铺要紧，这是大夫人给她的陪嫁，千万不能让它垮了云云。

　　江琳听得一会儿，便挥手叫他去见妻女，他们三个人一台戏，想必是要好好找对策的，她现在也就等着曲越带回好消息了。

　　早上跟大夫人请安的时候，见着了冯宝意，这小子已经跟贺敏谦混得很熟，两个人说说笑笑，不知道有多亲密，但见贺敏阳反倒是一个人远远站着。

　　“夫人好。”冯宝意殷勤得过来行礼。

　　江琳见他跃跃欲试，话好像很多，就问道，“那边学的怎么样啊?可不要跟人吵架打架的。”

　　冯宝意笑嘻嘻道，“我这弱身体还能打架啊?夫人多虑了，要是想教训别人，自然得靠这里了”他指指自己脑袋，十分得意，又看看身后的青玉，“夫人，我以后念完书回来能到您那边看看姐姐吗?”

　　青玉呸得一声，“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谁要你来看”

　　他立刻苦着脸，“姐姐什么时候变那么无情了?以前哭喊着要见小弟，这回小弟亲自送上门，还不理呢。”

　　江琳轻笑一声，看看贺敏谦又转过头道，“你得跟着五弟，他若是想来你自然能来了。”说着也不再理他，往前走了去。

　　贺敏谦皱皱眉，好好的又扯上他，这大嫂果然麻烦，难怪四姐说她讨厌呢冯宝意眼睛朝他瞟了瞟，暗自笑了几声。

　　路过月亮门的时候，只见广明翠匆匆从南边走过来，似乎没料到会碰到江琳，赶紧拿袖子遮住脸，不过眼尖的香雪还是看了个仔仔细细，回去的时候就笑说广明翠的脸上开了花，青一块紫一块的，两只眼睛也很红肿。

　　不用猜，那肯定是贺敏安的杰作。

　　没想到上回刺激他险些杀人后，居然也敢使用暴力了，广明翠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但同时她又疑惑大夫人为何不惩罚贺敏安，他这也算是宠妾灭妻的行为了，再怎么样，广明翠是正室，继续让他宠爱向姨娘，只会让那院子永远的不安。

　　没到一会儿，爱探听消息的红豆就来八卦，说昨日向姨娘去给广明翠请安，被扇了两个巴掌，正好被贺敏安碰见，当场就对广明翠拳打脚踢，就像疯了一样。广明翠去找大夫人哭诉，结果却被狠狠训了顿，说她不该先打向姨娘，没个正室的样子。

　　回去后她气没处发，又是一通摔东西，屋里的丫环遭殃的很，没少挨打。

　　“哎，这吵吵闹闹的日子何时到头哦。”青玉摇头道，“我看还不如被休了呢。”

　　“他们广家好歹也算大户，休掉的话面子不好看，再说，二少夫人这性子怎可服输，肯定是要扳倒向姨娘才罢休的。”香凝一边说着，一边给江琳磨墨，大概觉得这事没什么好讨论，便转移开话题，“夫人，香雪只是害羞，您可别真挑了小厨房的丫头给那陈昌啊”

　　香雪这会儿不在，青玉笑道，“就是，我看她是动了心了，咱们每回提到陈家，她都红脸呢。”

　　“这事我有分寸，反正她年纪还小，到时候先看看陈昌的能力再说。”

　　两个人也就不提了。

　　晚上贺敏中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好消息，说礼部找人照着草图建了水车出来，十分的好用，决定就先在京城附近的田庄试用，若是好的话，再去其他地方建造更多的水车。

　　江琳听了很高兴，能为这个国家尽点力也是好事，她歪着头问，“没有嘉奖吗，爷?节省了人力，礼部总该谢谢我吧?”

　　贺敏中拿出个东西来，“有啊，文书一本，还上凑皇上了，皇后点名要见你呢。”

　　这个奖励未免太夸张了点，而且皇后不就是瑞王的生母么，她皱眉道，“不去成不?要不爷给我想个借口?”她才不信皇后真是因为她想出这样的水车才要见她，只怕还有其他的目的。

　　贺敏中轻笑，“这可是让众夫人都眼红的机会，除了皇亲国戚和一品诰命夫人外，又有几个人能见到皇后?偏你还推三推四的。”

　　江琳嘀咕道，“这不是为贺家考虑么?我一个没见识的小女子，谁知道到了宫里会不会乱说话，到时候连累贺家，爷不怪我?再说，宫里的规矩我也不太清楚，万一出什么丑，那不是得成别人的笑柄?”

　　可皇后的召见哪是不想去就能不去的，不过他自然明白江琳的顾虑，便说道，“娘去过宫里几次，你问问就是，也就见个面，说不了几句话的。”凭她的聪慧，他不信应付不来。

　　江琳再无话可说，看来皇宫一行是逃不了的。

　　她就去找大夫人学习了一下，虽然以前有蓝妈妈教导，但忘得差不多了，而且大夫人不是蓝妈妈那种下人，除了懂礼仪之外还有自己的见解。

　　第二日隆重打扮了一下，穿了四品诰命夫人的衣服，头发梳成垂云髻，插上几样富贵的首饰就前往皇宫了。

　　皇城位于京城的正东方，占地面积大得没边，江琳前世就是个穷人，没见识过故宫这种地方，所以真被震撼了一把，坐在轿子里，发现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天从乌黑到发白，这才走到后宫，无数佳丽聚集的地方。

　　皇后住在永安宫里，江琳下了轿子，立在那里发呆，眼前雄伟的建筑令她惊叹，果然不愧为皇家气派“贺少夫人请。”身穿青绿袍子的太监冲她笑眯眯道。

　　江琳动作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赏他荷包，抬脚踏上丹墀。

　　在门口，太监通传一声，稍后就让她进去了。

　　里面有隐隐的笑声传来，她侧耳听了听，看来不止皇后在，可能还有几个嫔妃。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其他人她不认得，自然也不敢乱喊，兴许不是嫔妃而是皇后的亲戚呢，所以只低着头跪在地上。跪天跪地跪父母，她这次总算是跪其他人了，感觉还真不好。

　　“起来吧，无须多礼。”皇后见她站起来，便介绍下旁边三个女子，一个是郑贤妃，一个是宁昭容，还有个是朝华公主。

　　江琳一一行了礼，才有机会看了下这四个人的样子。

　　其中郑贤妃长得最漂亮，她是齐王的生母，也是皇上极为宠爱的妃子，可最后皇后之位却落到刘德妃手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后者的手段更高明。排第二的是宁昭容，年纪很轻，比公主大不了几岁，江琳猜测应是皇上的新宠，至于皇后跟公主，两人容貌只能算中上，但气质不错，雍容端庄。

　　“原来贺少夫人不止聪明，人也好看，贺大人这次真是有福气。”皇后笑着说道，让人赏了对玉镯下来，“这碧水绿玉镯配你倒是真正好，瞧这皮肤水灵灵的。”

　　其他三人自然也跟着赏了东西，江琳收获颇丰，连着感恩。

　　“你这次的想法惠泽百姓，这点赏赐实在算不得什么，倒不用摆在心上。”皇后说道，“这次也就是想见见你，早就听说贺大人娶了娇妻，这回一见，倒是闻名不如见面。这太好了，你跟朝华年纪也差不多，她总说在宫中寂寞，现在可能多个人走走呢。”

　　一来就拉关系，这公主怕也是她亲生的吧?江琳低头道，“承蒙皇后娘娘看重，只怕妾身一身俗气……”

　　“瞧这说的。”郑贤妃这会儿道，“不过就来说个话儿，你跟刘家小姐不都相熟的么，说起来她跟朝华也是姐妹，不都一样，何必自谦。”

　　这话赤luo裸得揭穿了皇后的意图，她脸上闪过丝怒色，随即又笑道，“贤妃姐姐说的是，她们自家姐妹也是经常来往的，你就不要拘束了。又不像别的，兄弟姐妹相残，那你夹在中间可就不好过了，是不是?”

　　江琳嘴角抽了抽，这是在讽刺齐王么?难道他与废太子一案有关不成?

　　郑贤妃变了脸色，她一直以后皇后之位是囊中之物，谁料到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偏又要去惹废掉的太子，以至于被皇上厌恶，反而让刘德妃渔翁得利这真是奇耻大辱，她咬着牙，笑得很古怪，“娘娘说的也很对，但人都念旧……”又在暗喻瑞王不一定就能成为太子。

　　江琳在下面只想溜走，她不就是来见个面么，可不是来见识她们针锋相对的，幸好朝华公主没有参与，只冷眼旁观，至于宁昭容，她不过是个新来的，谁也不敢得罪，只想着法子开解二人，后来还成了被出气的，两面不讨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只觉背上都要出汗，又熬了会儿，总算可以回去了。

　　香凝见她回来就躺在床上，还以为生病。

　　见她着急，江琳无奈而笑，“实在是累，这皇后娘娘跟郑贤妃简直就是两……”她想说两只斗鸡，忍了忍咽回去了，叹了声，“真是打死我也不想进宫了，居然还叫我时常去宫里陪陪公主，哎，我可不嫌自己的命太长”

　　香凝掩着嘴笑，“夫人你真是……不过这些首饰好贵重，不愧是宫里的。”

　　“那是唯一好的收获。”江琳没好气道。

　　贺敏中回来自然也是问了一番，她说总算没有得罪人，皇宫好可怕，惹得他一阵笑。

　　倒是广明翠跟张瑞芳羡慕的很，知道她昨日进了宫，一个是语气酸酸要冒泡，一个却是满口赞扬，说她这个少夫人当得好。

　　广明翠差点气得呕血，言下之意就是她这个少夫人没当好了?

　　回到卧房是一阵摔打，把丫环锦月吓得花容失色。

　　“夫人，这些碗碗碟碟都是要银子赔的，您这是何必呢。”她抖抖索索的上去劝解，“这个月都打碎很多套了，月例都不够重新买的……”

　　话没说完，广明翠就打了她一耳光，喝道，“她们欺负我，你也来欺负我是不是?不就是碗碟么，老娘难道赔不起?哼，就是你们这些扫把星，除了劝老娘不要摔东西，还能干什么啊?啊?眼睁睁看着爷往那小*子那里跑，你就想不出一点法子只管劝劝劝，老娘就是每天都摔又能怎么样”

　　锦月白着脸，忽然道，“弄死那贱人不就是了，一了百了”她因为向姨娘不知道被广明翠打了多少次，实在是气狠了广明翠愣住了，手握住茶壶又放开，“你说什么?弄死，那贱人?”

　　锦月还没回答，她猛地一拍桌子，“不错那小贱人活着老娘这辈子都没好日子过，好，好得很锦月，我那药呢?快给我找出来”这药本来是要给贺敏安吃的，有次真是恨死他了，她就弄来藏着，但后来一直没有胆子去用。

　　锦月惊得张大了嘴，摇着头道，“夫人，夫人，奴婢是乱说的，夫人你可别真去那样啊”

　　“什么?你敢糊弄我是不是?”广明翠眯起眼，“我明天就把你卖去青楼信不信?快去找，还愣着干什么”

　　锦月没办法只得把药翻出来。

　　广明翠盯着那包东西，嘿嘿的笑起来，眼睛闪着狼一样狠毒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锦月连连退了好几步，对自己冲口而出的提议悔青了肠子。

　　“来，拿好了。”广明翠冲她招招手，把药放在她手掌上，“既然是你提出的，这药就由你去下，反正你是知道怎么用的。记住，若是不成事，就等着去青楼吧”

　　犹如晴天霹雳，锦月半响没有回过神。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眼泪鼻涕横流，跪着磕头道，“夫人，夫人你放过奴婢，奴婢错了，不该说这个的，奴婢该死”说着啪啪啪的扇自己耳光，血从嘴角流下来，她哭道，“夫人，奴婢不想死啊，请夫人饶命”

　　广明翠冷冷的看着她，“这么好的想法哪里错了?你找个机会去做，做得好，就是让你做爷的陪房也行，做的不好，可就怪不得我了也不要想着去娘那里告状，你母亲还有弟弟可都在咱们广家呢，他们的命都在你手里，知道不?”

　　锦月瘫倒在地，那模糊的泪眼里看过去，眼前的人好似从来就不认得，仿若恶魔一样。曾经乐观亲切的小姐早已不见了“

　　她双脚发软，梦魇一般得走出屋去。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来到了哪儿，终于跪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忽然，一只手温柔得搭在她肩头，像冬日里的暖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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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27章 找事

　　常妈妈最近是急得不行了，先是江琳罚她粗活，后来大夫人又不理她的求救，如今自己的相公还给下了套，每日几十两银子几十两银子的往外送，真是心疼死她，终于忍不住求红豆，说让她给夫人说说，她一定要见一面。

　　红豆禀告江琳，她想了想就让带常妈妈进来。

　　常妈妈立马跪在地上，通通通的磕了几个头，“夫人，老奴错了”

　　“哪儿错了?”江琳哼了一声，“可不是要折煞我，先前只是让你做几天粗活，就能找梅姨娘去母亲那儿送信，如今又是磕头的，我哪儿受得起”

　　“受得起，受得起。”常妈妈又磕了几个头，“老奴认错了，夫人就放过老奴一家子吧老奴哪怕做一辈子粗活，也不会有一句怨言的只求夫人能饶了老奴相公，女儿，放放慈悲，不要因为老奴的错去罚她们”

　　“因为你的错?”江琳忍不住笑，这常妈妈可真有趣，真当她是傻子呢，这干货店里什么勾当以为她还不知道?要真只是常妈妈那点破事，她才懒得这么对付他们她挥挥手，“你就下去歇息吧，粗活我也不要你干了，行不?”

　　常妈妈一愣，眼睛转了好几圈，叫道，“夫人，还请夫人明说啊，老奴愚钝，实在不知道哪里犯了错，夫人说出来，老奴一定改”

　　“改?”江琳嗤笑，狗改不了吃屎，但嘴里却道，“常妈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说看，这干货店整个冬季赚一百三十两银子可是正常的?”

　　常妈妈眨眨眼睛，露出迷茫的表情来，结巴道，“老奴不清楚，干货店一直是老奴相公管理的，老奴一年也就回去几趟，哪里知道什么赚银子的事情，夫人若是要问，还是问老奴相公吧。”

　　“哦?你说的也是，不过常东倒是以前一直在干货店的，我看还是先问问他吧”说着吩咐香雪道，“叫罗管家来。”

　　常妈妈失了方寸，罗纪是什么人她也是知道的，要是主子真叫罗纪去撬开她小儿子的嘴，恐怕什么事都能挖出来，当下哭喊一声道，“夫人，我儿什么都不懂，他性子笨，平常也就吃喝玩玩，什么事都不管的，哪里懂店铺的生意，夫人，你要问就问老奴吧”

　　江琳冷笑，“一会不懂一会又要求问你，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既然你小儿子笨，自然什么都问得出来，你就甭操心了，红豆，带常妈妈下去”

　　红豆上来就拽着常妈妈走，后者死活不肯，还是叫来两个婆子才把她弄走的。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香雪呸的一声，又问道，“夫人，真要叫罗管家来啊?”

　　“那当然，我估摸着那边儿也该有消息传来了，既然常妈妈主动挑起这事，我就满足她。”江琳笑了笑，目中闪过一丝冷芒，大夫人待常妈妈不薄，扪心自问，她对她也不错，结果那家子人就是要背叛，又能奈何?人啊，有时候就是会自取灭亡罗纪这个管家做的很到位，只要在他职权范围之内有求必应，但倘若是之外，恐怕他就甩手不干了。不过既然现在常东是他手下，江琳要问什么，他当然是要听从的，因此领了命就要走。

　　出门时见江琳又喊百合送他，这次终于皱了皱眉。

　　“可是百合冲撞了罗管家?”这表情没有逃过江琳的眼，她故作不懂的问。

　　罗纪眯了眯眼眸，生硬道，“没有。”

　　“那看来还是百合不懂礼貌，香凝，你去送罗管家。”江琳换了人。

　　罗纪颊边肌肉一跳，踌躇片刻拂袖而去。

　　青玉奇怪道，“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百合她……”她隐隐有些感觉，好似夫人要把百合跟罗管家怎么似的。

　　“要是凑一对也不错，是不是?”江琳眨眨眼睛，百合倘若能嫁给罗管家，对她来说可算是大好事，一是百合能找到好归宿，二是罗管家早晚会为她所用，就是暂时不知道罗纪的心意，不清楚百合于他究竟有什么意义。

　　“夫人好计谋啊”青玉翘翘大拇指，赞叹道。

　　“哎，是啊，还剩香凝和你，伤脑筋。”江琳露出苦闷表情，把青玉吓得逃走了。

　　她笑着在书案前坐下，估摸着常东这个小子是受不得苦的，估计罗纪不使什么手段都能把他给吓出来，只不过他到底知道多少事可就说不准，还是得要审问审问常妈妈跟常兰。但这事不急，让她们两个先恐慌几天，到时候效果可能会更加好些。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撬开几个人的嘴时，外边儿忽然吵闹起来。

　　“夫人，大厨房那边的甘婆子来了，正跟香雪吵架呢”红豆急匆匆得跑过来。

　　江琳奇怪道，“她们俩有什么好吵的?甘婆子还追到这儿来?”

　　“香雪刚才去大厨房拿咱们要的东西，结果甘婆子说没有，还说就咱们这院子最苛刻，什么都要最好的，仗着世子爷不知道天高地厚”红豆指手画脚，“香雪气回来了，结果甘婆子还追过来骂人，说夫人惯着她们不像话。”

　　江琳立马站起来，就往屋外走去。

　　大厨房是广明翠管的地儿，如今这么一吵肯定能把她招来，她可不想跟那泼妇样的骂架。

　　“夫人来了，你们都闭嘴”香凝喝道，“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还以为在厨房吗?甘妈妈，你也是老资格了，应该知道，就算你要找香雪算账，也得有个样子，惊扰夫人算怎么回事?”

　　甘婆子眼睛往后瞄了瞄，哼了一声道，“你们就会仗势欺人说了大厨房没有鱼翅，还要吃，大夫人那里都没有呢，凭什么还要专门买给你们这院子啊”

　　香雪气得跳起来，指着她骂道，“我早几天前就说了，你们难道没有功夫准备?我告诉你，别拿大夫人来压人，大夫人说要吃鱼翅了吗?干什么偏要跟咱们夫人比?你就是故意的，还找道理来骂人，真当咱们夫人心软不抽你是不是?”

　　江琳皱起眉喝道，“香雪，你给我站一边去”

　　见主子开口，香雪只好不说了，扁着嘴后退几步。

　　“甘妈妈，只是误会一场，既然没有鱼翅，我们院子也不强求，你这就回去吧。”她温言说道，其实鱼翅还不是专门做给贺敏中吃的，她自己倒无所谓。

　　可甘婆子不服气，“她把咱们剥的豆子全洒了，这又怎么算?奴婢知道夫人心好，可也不能惯着她们那，什么不顺心打骂就来了，夫人好歹是贺家的嫡长媳，总得为别人竖个榜样，这叫旁人看到，可不是得说闲话?如今还只是管着景春堂呢，大厨房没沾手就能闹的翻天覆地的。”

　　“你说什么?敢这么编排夫人?”青玉也忍不住了，“就凭你这奴才还敢说夫人的不好?”

　　江琳也有些怒，这甘婆子怕是故意来找事的，她嘴角挑了挑，慢条斯理道，“甘妈妈，我今日心情好不想责罚人，你也别再说什么惯不惯的话，大厨房是弟妹管的，我管不着你，不过你要是再敢指指点点我院子里的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甘婆子看着她眼神有些害怕，刚想溜走，却听外面一声冷笑，“哟，大嫂还真威风”

　　广明翠果然来了，江琳沉声道，“你的人你自己领回去管教，香雪有错我也会管，这事就这么算了”

　　“算?怎么算?你的人在大厨房大吵大闹，还是咱们这边错了?”广明翠哈哈笑，“哎呀，大嫂你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咱们贺家马上就要全成你的地儿了啊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哦，明明没做错还得跟你认不是，大嫂你真当自己是当家的啊?”

　　这广明翠还真闲，后院着火还要招惹别人，脸上的伤还没全好就能来见人了，江琳笑了笑，“怒伤肝，肝火上升，弟妹你脸上的伤会复发的，还是悠着点儿的好。”

　　“你”广明翠气得脸红了，这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恼羞成怒，“走，跟我见娘去，这大厨房我没法管了，干脆让给大嫂得了”

　　“那可是盛情难却”江琳丝毫不怕。

　　见她态度强硬，广明翠又有些软，她一直在找江琳的错处，可惜她手底下的丫环都是谨慎的很，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怎会不想让江琳吃吃憋，谁料她一点不心虚，好似自己完全没错一般，广明翠犹豫了，这样拉过去会不会最后还是输?

　　“走啊，怎么不走了?”江琳催道，“弟妹既然一意孤行，我肯定是要奉陪的。”

　　锦月这时候在广明翠耳边道，“夫人，我看大少夫人镇定得很，会不会是她故意设的局?还是先看看再说。”

　　广明翠想想也是，便道，“先不急，咱们进去谈谈，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边儿的错。”

　　江琳懒得烦她，不就喝完茶走人么，还装什么，就叫香雪去准备茶水。

　　正文 第128章 中毒

　　广明翠落座后，四处看了看。

　　这嫡长子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啊，处处透着华贵，哪像贺敏安那屋子，就快赶上下人的了，还是她嫁进来之后添这添那，这才有个样子，比起这里，总算不寒碜多少。

　　“大嫂，鱼翅是你叫那丫头来拿的吧?”广明翠问道。

　　“这是早就说好的。”江琳面无表情，“你们若是买不到好的大可以当初就提出来，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广明翠冷冷哼了哼，“以大嫂在贺家的地位，她哪敢说没有，当然是尽力去给大嫂找，但后来买不到也是没办法。谁料你的丫头偏是口气大，一听说鱼翅没有了，就把厨房砸得乱七八糟，岂止是豆子，还有锅碗瓢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厨房苛刻你们，不给饭吃了呢”

　　真会添油加醋，不过香雪性子冲动，广明翠就是把摔东西硬套在她头上，恐怕大夫人也不会怀疑，谁让她确实洒了豆子，而且大厨房里都是那边的人，所以做一样做两样的差别已经不大，后者就是得赔些银子。

　　江琳挑眉道，“一开始就说了，香雪摔东西，我自会管教她。如今弟妹怂恿甘妈妈闹上门来，可是想越俎代庖?”

　　“我怂恿甘妈妈?”广明翠像被踩到了尾巴，愤恨道，“我也是才知道这事，之所以到大嫂这里来，还不是怕甘妈妈吵到大嫂，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真能冤枉人呢”

　　江琳忍不住要笑，摆在面上的事还遮掩，“原来弟妹是一片好心啊，我这里谢谢了。既然弟妹也是怕事情闹大，就这么算了吧，我也不跟甘妈妈计较，她一把年纪了，难免有些拎不清，规矩都不记得，什么地方都敢来撒野”

　　广明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她绕得头疼，正要再说些什么，香雪端着茶上来了。

　　见她递上茶，广明翠冷着脸不喝，锦月伸手移过来一点，小声道，“夫人，喝点解解渴。”

　　她低头瞟了一眼，是上好的云芽茶，看这色泽，恐怕价格不菲，想着心里更怒，果然是有银子在手，随便招待客人就能泡这种茶，她泄愤似的拿起来一饮而尽，又猛地顿在桌面上，发出砰的声响。

　　江琳看看香雪，眉头略微皱了皱，她可没让这丫头泡这种茶，这会儿居然自作主张，想刺激人。

　　“大嫂，既然你……”广明翠停顿了下，突然捂住胸口，指着江琳叫道，“你，你，给我喝什……”话继续不下去了，她嘴里流出鲜血来，直接倒在地上。

　　这变故让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江琳第一个反应过来，跑到广明翠身前，伸手按住她脉搏。

　　刚才她瞳孔变大，整个人抽搐，显然是身体遭到了极大的痛苦，现在再看她的脸，嘴唇发黑，脸颊苍白，手指微微蜷缩，完全是中毒的迹象脉搏更是凌乱不堪，这毒极为狠，也不知道何时吃下去的，却偏偏在这儿发作她喝道，“香雪，你快去找大夫，香凝，你去药房速速把解毒丸跟牧靡草拿过来，还有，叫人通知娘，二弟，快”

　　锦月在旁边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大，大少夫人，咱们夫人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她还想知道是怎么了呢，江琳站起来命令道，“你把她手放放平。”说着进屋去拿东西，然而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茶盅摔碎的声音，她回头一看，锦月哭着道，“奴婢太害怕了，不小心打碎了。”

　　江琳也来不及细想，又返身走远，“别哭了，想救你主子就快点。”

　　她拿了银针返回来，拔出其中一支犹豫了会儿没下手。

　　银针刺穴这功夫她真是连皮毛都算不上，不过救人如救火，实在没有时间给她耽搁，这毒她不清楚是哪一种，若是要对症下药恐怕得花费很多时间，广明翠是等不及的了。她一咬牙，连续把银针扎进她的几个穴里，那是延命的，副作用很大，可若不扎，大夫来了她大概就死了两者择其一，她必须选前者。

　　绝不能让广明翠死得不明不白，事情发生在她院子里，一定要弄个清清楚楚。

　　大夫人跟贺敏安很快就赶来了。

　　“明翠她怎么了?”大夫人很焦急，香雪只说出事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而贺敏安却是一脸漠然，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妻子是死是活。

　　江琳回答道可能是中毒，一边让丫环撬开广明翠的牙关，把解毒丸灌下去，还让把牧靡草磨成粉，到时候泡了水再灌，这是消散毒的，总会有些用处。而且她也只能做到如此，更加专业的得留给大夫来做，这分毫都是不能差的。

　　几个人坐在堂屋里等大夫，江琳安慰大夫人，“娘你别担心，倘若我没看错的话，大夫也赶得及。”而且，大夫人肯定也派人去请白太医了。

　　大夫人叹了口气，抹眼睛，“好好的怎么会中毒了?哎，难为你处理得当。”

　　江琳不知道该怎么答，她也是才有空可以好好想一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张瑞芳这时也来了，一进屋就是雷厉风行，“这帮下人胆子也太大了，连二少夫人都敢下毒大嫂，大侄媳，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得赶快把她们都关起来啊，万一逃了可怎么办，难道就让二侄媳白白丢了性命不成?”

　　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别见之前从不站在她对立面，可眼下绝好机会她果然不放过。

　　江琳嘴角挑了挑，“弟妹是在我这儿出事的，婶婶的意思是不是把我这院子里的人全抓了?那要不要连我也一起关了啊?”

　　“哎哟，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张瑞芳赔笑道，“你跟二侄媳可算妯娌情深，不然也不会尽全力救她了，只不过知心知面不知心那，不然二侄媳好好的怎么就会中毒呢?这中毒总得有下毒的人吧?眼下又没有别的可疑的人，问问她们也无妨是不是?”

　　一直不说话的贺敏安这会儿开口了，“婶婶说的是，总得找到凶手大嫂，难道你不想么?”

　　自己的妻子不关心，现在到要来为难她不过他们的要求也无可厚非，一切还得看大夫人的意思，她若是信她，自然不会任张瑞芳处理此事。

　　可江琳想错了，大夫人像是很为难道，“查必须得查，就算老爷回来，肯定也得把这院子里的人逐一问过去。不过琳儿是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下边儿的人也不会胡来，瑞芳，你问的时候好好的，可别吓着人。”

　　张瑞芳眯着眼，“这是当然，大侄媳的人还能差到哪里去，也就是随便问一下，也许是在旁的地方中毒了呢。”

　　江琳抿紧唇，指甲划到了掌心，大夫人一点也没有偏向她，确实公正的很那她想到那两次晚归时大夫人的表情，她是不太高兴的吧?想着她微微一笑，“既然娘都这么说了，媳妇也无话可讲，不过弟妹只在我这里喝过一碗茶，若是在这里中毒，也就只能是茶的问题，婶婶要关要问的，可不是整个院子的人”

　　“这可不一定，谁知道是不是负责洒扫的跑来下毒呢?亦或是管你屋里东西的，趁不注意也不是没有可能。”张瑞芳嘴角微挑，“大侄媳不要担心，不是你的人肯定也赖不到你那里去，怕什么呢?”说着就吩咐几个下人，“你们三个，去各个屋里搜，你们两个，去把人全关到空着的厢房里去。”

　　江琳喝道，“且慢”

　　“大侄媳还有什么事?”

　　“你凭什么搜东西?现在人还没问呢，先搜东西?”江琳冷笑，“栽赃嫁祸的事情我见多了，到时候毒药一出来，甭管别人承不承认，这罪就扣在头上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会嫁祸你不成?”张瑞芳做出委屈的样子，“大嫂你看，大侄媳还不信任我呢。”

　　“倒不是不信婶婶，不过这事发生在我这里，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的。你要问人我不拦你，但搜东西，我要等爷回来。”江琳语气坚定，“爷是大理寺少卿，绝不偏袒人，他带人搜的话，我放心，想必娘也会放心的吧?若担心时间长有变故，娘可以派人去通知爷一下，假如没有案子，他是可以回来一趟的。”

　　张瑞芳闻言嘴角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大夫人点点头，“也好。”她并不想跟大儿媳有什么矛盾，刚才让张瑞芳审理，也就是想让江琳知道，这个贺家只有她才是真正当家的，现在还没到放权的时候，一个人锋芒太露不是好事。

　　张瑞芳没法，江琳提到贺敏中，本来就是想找个护身符，但这个护身符她现在还不能碰，只得依了大夫人，“既然如此，那就等大侄子回来再搜，你们几个，速速给我把院子里所有人都关起来，一个都不要漏掉”

　　茶是香雪泡的，她嫌疑最大，江琳担忧得看她一眼，后者却挺起胸，坦然的被几个婆子带出去了。

　　香凝也在其中，她回头看一眼，露出让自己主子放心的意味。

　　刚才有人提到冯宝林跟冯宝意像两兄弟的名字，偶回去看了看人物表，确实弄错了= =写的时候完全没注意，现把冯宝林改成冯晓虎，冯宝林确有其人，是青玉她大哥，汗…

　　正文 第129章 精心布局

　　大夫很快就来了，白太医稍后也赶了来，两人在里面给广明翠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来。

　　几个人忙上去问情况，白太医说命是保住了，但是人到底成什么样子可难说，语气极为担忧，两个大夫的意见一致。

　　贺敏安这时候发难，“是不是前面乱吃了东西?又是解毒丸又是扎针的，大嫂毕竟不是大夫。”

　　白太医是个很谨慎的人，从不乱讲话，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误导而歪曲事实，他肯定了江琳之前的所作所为，说若不是那些急救，恐怕广明翠早就不行了，这话让贺敏安有些尴尬，讪讪然说了声谢谢大嫂，张瑞芳则趁机夸了江琳几句，表明自己不是故意跟她作对，完全是公事公办。

　　江琳懒得理他们，问道，“白太医，那毒到底是什么毒?我看着既不像砒霜，也不像鹤顶红。”

　　白太医对这个少夫人颇有好感，危急之下镇定如此，非一般人，他回道，“这毒叫麻桑，是别国的一种植物，晒干磨成粉末便是剧毒，吃下后若没有好好看顾，立时就能毙命。”

　　江琳皱起眉，原来这毒就叫麻桑，倒是在医书上见过，如此说来，那毒真是在茶盅里的?

　　可香雪绝不会下毒，泡茶的水也没事，不然她也一定会中毒的，那么，是广明翠那个茶盅的问题?不不不，也不像，那个茶盅当时只有香雪跟锦月碰过，那么是锦月吗?她没这么笨吧?而且就只碰了碰茶盅，时间太短暂了，根本不可能放毒进去。

　　她深锁眉头，静静的立着，总觉得有什么没有抓住，而那东西又事关重大张瑞芳在旁问道，“白太医，那我二侄媳能醒吗?”

　　“不好说。”白太医摇摇头，“也许很快能醒，也许得等几年。”

　　这句话江琳听见了，心里一惊，难道广明翠要变成植物人不成?倒不是有多同情，她只是觉得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实在太可怕了，若是那人算计她又会如何?自己也会中招吗?这人究竟是谁，简直做得天衣无缝。

　　但她也听过一句话，世上不存在没有破绽的案子

　　是了，是麻桑的问题，她猛地想起来，问白太医，“麻桑粉放久了是不是吃了不会立刻发作?”就像药品过了保质期一样的意思。

　　白太医目光一闪，这人果然聪慧，“确实如此，但就大少夫人体内的毒，老夫并不能判断新旧。”

　　江琳又缄默了，张瑞芳却是嘴角一挑，像是微笑。

　　既然这毒不一定是当时发作的，那么也就不一定是茶盅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广明翠在别处中的毒，正好来她的院子，她想着又生了疑惑，还是太巧了，怎么看这件事发生在这里也绝非偶然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因为现实里，巧合实在不多。

　　白太医写下药方就告辞了，叮嘱好好看护广明翠，按时灌药进去，他几日后再来。

　　张瑞芳接着便提出要去审人，江琳也没拦她，就算说麻桑毒不一定是立时发作，想必也阻止不了她，因为白太医不能肯定，她总能找出别的理由来。

　　贺敏安后来一直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发呆。

　　过不到一会儿，凤仙进来禀告说向姨娘来了。

　　贺敏安立刻站起来，但前脚刚离地又返回来，慢慢得重新坐了下去。

　　大夫人冷冷哼了声，这二儿子真是太不像话，为了个姨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不知道性子是不是像他那个生母，完全的不知所谓“叫她进来。”她吩咐道。

　　向姨娘一进屋行了礼，然后就焦急的询问道，“奴婢听说夫人出事了，连白太医都请了来，就想来看望看望，还请大夫人原谅奴婢的唐突，实在是太担心。”又看看贺敏安，安慰他，“爷也不要太担忧，吉人自有天相，夫人肯定能好的。”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江琳心想，广明翠出事，恐怕所有人当中最欢喜的便是她了，这节骨眼上还能出来演戏，也真是不一般。

　　贺敏安跟向姨娘讲中毒的事，江琳便在一边思考。

　　不知道张瑞芳审问人能得出个什么结果，她希望贺敏中能赶快回来，他在的话，总是危险少些，若有什么不利的，也能想出应付的法子。

　　“是麻桑毒啊?”向姨娘忽然惊叫道。

　　江琳吓一跳，这贺敏安也是，要不要告诉得那么详细啊?还是在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神色不渝，“怎么回事?”

　　向姨娘赶紧低下头，诚惶诚恐道，“奴婢听到这个毒觉得很可怕，这才惊扰了大夫人。”她顿了顿，“奴婢的家乡在临远城，正好跟星罗国相邻，那麻桑就是那边才有的。奴婢听说可以杀人于无形，只要服下放久了的麻桑毒，别人要你什么时候死就能什么时候死。”

　　这就是关键江琳豁然开朗，忍不住盯着向姨娘看了看，“那向姨娘可知道如何控制毒发作的时间?”

　　“听说只要让中毒之人闻到用麻桑叶子熏过的东西的味道，短时间内就能引发。”

　　原来如此，江琳明白了其中道理，仍继续问，“那麻桑叶子是何味道?如何辨别?”

　　“清香中带酸，很容易闻出来。”向姨娘说完又冲几个人行了礼，“奴婢就不留在这儿了，若是夫人醒了恐怕不喜。”

　　大夫人也听出些什么，就准她告辞了。

　　江琳心里有了主意，这会儿也不再怕栽赃嫁祸，赶紧跟大夫人商量，说得去找那种奇怪的香味，大夫人也赞同，派出几个丫环婆子分头去找，而且还去厢房里关着的人身上搜索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

　　张瑞芳听到这消息翻翻眼睛，向姨娘不晓得多巴望广明翠死呢，还能出力帮她找凶手?只怕是落井下石还差不多，但她也不想提醒江琳，这大侄媳人那么精明，若是在这件事上犯错，恐怕大夫人就得对她另眼相看了可江琳不这么想，广明翠不死也残了，向姨娘这会儿跳出来绝不会是为她，她这次来提醒无非就是想卖她这个嫡长媳的人情。

　　在此前，向姨娘就已经多次示好，现在只不过是延续，不过，这个人情挺大，她得想想该怎么还才好。同时，她心里也有些疑惑，向姨娘对麻桑毒那么了解，怎的不怕别人怀疑到她头上去?毕竟她跟广明翠有私怨，说到动机，她的嫌疑恐怕最大。难道她有十分的把握，绝不会惹到自己的身上来不成?

　　“去那边，到这几间屋里再仔细找找”江琳吩咐道，假如没猜错的话，广明翠的毒应是在院子里的时候引的，那会儿甘婆子来闹，聚集了一堆人，广明翠自己还带来几个丫环，倘若那时候甩了麻桑叶子香，夹在人群里也没人注意，凶手要扔掉附有香味的东西，也只有从院子到她那堂屋的这段距离了。

　　果然，过不到一会儿，一个丫环兴奋的叫道，手里扬着块帕子，“真在这儿大少夫人，这东西就有那种香味。”

　　帕子在江琳的堂屋里，张瑞芳冷笑，“原来找来找去，是大侄媳你的东西啊”

　　大夫人脸色有些阴，莫非是贼喊捉贼?可这个大儿媳绝不会那么笨，哪有把凶器藏自己屋里的还自个儿带人去搜。

　　江琳接过来看了看，帕子上绣着几朵粉红的莲花，手工还不错，但肯定不是她绣的，她上去拿给大夫人看，“娘，这帕子的料子您看得出来吧?绝不是咱们景春堂出来的，我要用帕子也不会用这个。”

　　“这可不一定那”门外一声冷哼，“大嫂要用帕子也能在外边儿买，这几天可不是跟着大哥进进出出的么?”

　　又来了一个落井下石的，江琳不以为意，淡淡道，“这帕子味道那么浓，若是藏在身上，袖口必定沾惹。你们几个跟我去关人的那边，逐个逐个的把袖子翻起来闻”刚才只是搜身，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谁也没能想起来闻袖子。

　　“娘，咱们外宅有养狗吗?”她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头道，用人的鼻子闻可费事，谁知道味道是不是消淡了，现在有样本，狗肯定好找的很。

　　大夫人怔了怔，道，“叫罗管家带狗来。”

　　贺敏慧听了撇撇嘴，这女人就是花样百出，还找狗呢罗纪很快就把狗带了来，那狗长得高大凶悍，很威武，有些像德国黑背。

　　“让它找这个味道，能行吗?”江琳把帕子递过去，问罗纪。

　　罗纪点点头，拿着帕子放在狗鼻子底下晃晃，那狗闻了闻就撒腿跑起来，几个人全跟了上去看。

　　“把门打开”罗纪喝道。

　　看门的婆子领命，狗一进去，只听一屋子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都是些怕狗的小丫头，江琳在门口看着，命令道，“都给我分开站站好，再缠在一起，小心吃板子”一群人踌躇了会儿立刻分开了，吃板子可比被狗咬恐怖的多。

　　只见那只狗嗅来嗅去，终于在一个人面前站定了。

　　正文 第130章 真相如何

　　江琳没想到，真是锦月。

　　其他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完全没料到下毒的人会是广明翠身边的大丫环，还是从她们广家带过来的。

　　锦月白着脸，牙齿摇着下嘴唇。

　　“你为什么要毒害自己的主子?”江琳发问。

　　锦月丝毫不承认，“奴婢不知道大少夫人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可能去害夫人呢”

　　“你还狡辩?”江琳把帕子扔在她面前，“这个是你的，狗已经闻出来了，这帕子此前一直藏在你袖中吧?”

　　话已至此，她也无法隐瞒，但仍存一线希望，锦月道，“这帕子是奴婢的，不过大少夫人为何要说是奴婢下毒害夫人呢?奴婢实在冤枉难道帕子还能下毒不成?”说着冲大夫人跪下来，“大夫人，奴婢从小就伺候二少夫人，又跟着来到贺家，绝无害主之心，还请大夫人主持公道”

　　“什么公道?”贺敏慧之前还以为江琳是胡说八道，没想到这狗真能找到帕子的主人，当下对锦月很是生气，怒道，“你这不要脸的，竟然害自己主子，还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当我们全是傻子呢?娘，还不把她拉下去狠狠打，看她招不招”

　　“四小姐，冤枉啊”锦月忙磕头。

　　“这毒叫麻桑，你那帕子被麻桑叶子熏过，是不是?”江琳也不跟她绕圈子，直接说出了答案。

　　锦月身子一震，接着就抖了起来，手指抓着地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听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还真是你”张瑞芳也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喝道，“快老实招来，为什么要害二少夫人?你好好答还能留你全尸，若是不答，哼哼，到时候可别哭着求人”

　　“留全尸……哈哈，哈哈哈……”半响，锦月终于抬起头，舞着双手，装若疯狂，“反正说什么都是死，我干什么要说?你们全不把奴婢当人，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我从小伺候她，什么都为她着想，结果呢?哈哈，要我去杀人，不听从，就说要把我娘跟弟弟杀了，我能怎么办?”她向张瑞芳扑上来，吓得她连连后退，“拦着她，拦着她”

　　“你怕啊?哈哈，你们都是胆小鬼”被抓住双手的锦月大叫，“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你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张瑞芳脸煞白，拍着胸脯喃喃道，“疯了，疯了。”

　　江琳却看着锦月，问道，“你说我弟妹叫你杀人，杀什么人?”

　　锦月歪着头，嘿嘿笑，“不告诉你，是个很好的人，她给我银子叫我买好东西吃呢，还说拖累我……她是为我着想的，我不能杀她，要杀就杀那个贱人成天只会毒打我们这些下人我一定要杀了她”她奋力挣扎道，“快放开我，我要去杀了她，放开我”

　　看来真是神志不清了，江琳挥挥手，“把她先带下去，以后再问。”

　　这案子看似算是到此结束了，锦月的状况现在不适宜审问，只得延后些时间再说。

　　广明翠还在昏迷着，但已经被抬回自己院子，江琳看到走的时候，贺敏安很是高兴，忍不住的嘴角就要翘起，而张瑞芳不喜不悲，果然跟广明翠没什么感情，至于大夫人，表面好似担忧，实则如何，无人可知。

　　贺敏慧么，向来与这个二嫂不合，自然也是较为冷淡。

　　江琳坐在窗台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心里是散不开的抑郁，锦月嘴里的那个好人究竟是谁?向姨娘么?可最后出卖锦月的也仍是她啊“怎么了?一晚上都心神不宁的。”贺敏中走过来，手放在她肩膀上。

　　她顺势就倚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腰，小声道，“我觉得人好可怕。”锦月就是被人生生逼着杀人的，她不杀人，自己的娘跟弟弟就要死，二者择其一，多么残酷的选择这是她难得表现出来的软弱，贺敏中胸口忽然有些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扯到了自己的心一样，他伸手抚摸她头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人有多可怕，他很早前就领略了，这几年来，更是领教无数，也许早就麻木了吧。

　　“我真不知道自己后面能不能做好……”做好贺敏中的妻子，做好贺家的大少夫人，她忽然的有种无力感，倘若今天是自己中毒……真是不堪设想，人心太多变，谁能保证可以完全掌控?

　　贺敏中拍拍她后背，柔声道，“别胡思乱想，至今为止你都做得很好，倘若，”他顿了顿，本想许给她什么承诺，可硬生生憋住了，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保证得了的?谁知道贺家将来会不会遭遇一场暴风雨他暗自叹口气，动作也更加温柔，“以后有什么事不用先问过娘，尽快通知我，我会赶回来的。”

　　今日这事他回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完全没能帮得上忙。

　　他能说这样的话，已经很不错，江琳点点头，“好的，只要爷不嫌我事事麻烦你。”

　　贺敏中笑笑，“不嫌，只要你愿意找我。”怕只怕她都自己解决，实在是个太独立的女子。

　　江琳抬起头笑，“爷真好。”

　　那笑容透着真的欢喜与安慰，贺敏中低下头，两人目光对视，像是泛起了涟漪。

　　香凝香雪正要走进来，在门外看见此情此景，忙偷笑着避开了。

　　第二日，江琳本想审问锦月，谁知道看守的人打开门一看，却见一地的血，锦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平静。

　　她是割脉死的，用一根尖利的簪子，旁边还有血书，说自己拿命抵命，只求大夫人替自己的娘跟弟弟求求情，让广家的人别为难他们。

　　江琳看了倒吸一口气，忙奔到门外深深呼吸。

　　血腥味仿佛一直弥漫在鼻尖似的，挥之不去，她闭着眼坐在冬日的阳光下。

　　锦月，她不是没有预谋的，虽然是被逼杀人，但她选择了在这个院子，在这个堂屋里引发麻桑毒，那是为何?难道不是为了诬陷她么?可锦月既然恨广明翠，什么地方不能选，偏要选这里?江琳久久得坐着，反复回想着锦月的表情。

　　眼见太阳慢慢往西移动，她终于叹息一声。

　　锦月，到最后还是想为自己的主子出口气吧?

　　她站起来，脚步沉重得往自己屋子走去。

　　所幸一连两天都是晴天，她早晚出去散散步，心情又恢复了初时的平静，其实，在哪里不是一样?不管是前世，还是这里，有人的地方，任何斗争都是残酷的，而她所要做的，便是扞卫自己的一切，不管是生命，还是权力曲越终于带来了好消息，说张家已经接受她入股的事情，说只要处理好常达贵，往后自然会把干货提供给她的海味店，每年还有银子发。

　　江琳很高兴，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同时，陈昌又传来消息，说常达贵熬不住了，想把昆城的院子卖了还米窟窿的钱，眼下地契正藏在某个地方，要江琳速速派人来查。

　　这是把常达贵一举灭掉的好机会，江琳赶紧派青玉去找秋竹，既然刘琨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那去干货店翻找东西还不是小事一桩?更何况，常达贵是她下人，她怎么搜官府也管不着。

　　刘琨很快就齐集人扫荡了干货店，轻而易举翻出几张地契，并把常达贵跟他大儿子，儿媳抓了起来，关在院子里。

　　这天，江琳就去见常妈妈跟常兰了。

　　见她亲自过来，常妈妈还以为事情有转机，谄笑着道，“可折煞老奴了，夫人要见老奴，找人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过来呀哎，老奴真是要去拜菩萨了，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夫人了呢，兰儿，还不快过来给夫人磕头”

　　常兰心不甘情不愿得磕了头。

　　江琳笑眯眯道，“我能不亲自过来么，有件事情怎么想也想不通，所以要来请教请教常妈妈。”说着把几张地契往她面前一扔，“你们看看，这是不是昆城的地契啊?怎么会在我的海味店里呢?我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在那里买了院子了”

　　常妈妈脸色立刻变了，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好像不相信似的，抓起几张地契翻了又翻，半响才小声道，“老奴也不知道。”

　　“给我掌嘴”江琳喝道，“打到她说为止”

　　“不要啊，夫人”常妈妈吓得肝胆俱裂，江琳是从不让人动私刑的，这会儿居然要打她脸，可见是气得狠了，这么打下去，说不定连命都没有，当下磕头道，“老奴说，是老奴相公买的。”

　　“哦?常当家的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啊?”江琳慢条斯理道，“据我所知，他一年也就几十两银子的收入，这会儿不止能买的起几个院子，还能每天几十两的往外扔钱呢你倒是教教我，学会了肯定这辈子都不用发愁银子的事。”

　　常妈妈又是磕头，“可不关我的事啊，夫人，都是他贪的钱，老奴让他别这么干，他还打老奴呢”

　　江琳听了眯起眼，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句话在常妈妈身上倒是一个很好的体现。

　　旁边常兰不干了，怒道，“娘你胡说什么?这院子本来就是咱们该得的什么叫贪?爹爹起早摸黑才把店铺经营的这么好，她凭什么一来就坐享其成啊?”

　　初生牛犊不怕虎，江琳笑了笑，“你爹确实有苦劳，可这店铺能赚这么多银子么?我看一年也就几百两，实在看不出来你爹的能力。”说着不屑得摇摇头，“也就你说你爹能干。”

　　“你说什么?”常兰叫道，“咱们这店一年能赚两三千两呢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你眼睛是瞎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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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31章 生日宴(一)

　　常妈妈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自己女儿的嘴

　　哪有这么笨的人呢，主子明显是在刺激她，居然还就上了当，什么都说出来江琳轻笑一声，“看来常掌柜确实有能耐，想必人脉关系极广，才能卖出去这么多干货吧?”

　　常妈妈知道坏事临头，这回怎么也逃不过了，当下铁青着脸，闭嘴不言。

　　常兰见她一直微笑，成竹在胸，也懊悔自己的冲动，咬着牙撇过脸去。

　　江琳在屋里走了几步道，“你们若真不知常当家是如何经营干货店的，我也不勉强你们。毕竟子承父业，想来常当家的有什么也只会跟自己两个儿子讲，哎，那就只好委屈委屈他们了。”说着吩咐香凝，“去跟罗管家说一声，常东少个胳膊大腿的没有事，只要能开口就行，还有，叫青玉带话给刘琨，常庆是个能忍的，还是得多想些花样出来，光是坐坐老虎凳恐怕是没有用的。”接着一甩袖子就往门口走。

　　常妈妈听得心肝都要裂开了，常达贵她可以不在乎，可两个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小都舍不得的打的，哪里能受得了他们吃这样的苦“夫人，我说，我说，求夫人别打我两个儿子啊”她扑上去抱住江琳的腿，声泪俱下，“他们都是听老奴相公的话的，哪里有什么自己的主意，都是老奴那该死的相公，贪心不足，对夫人的店铺动歪心思，账册也是做过手脚的……”

　　江琳静静的听完，果然，常达贵在很早前就已经不甘心了，常兰说得对，那铺子他确实有苦劳，从一开始的生意清淡到现在的火红，他是付出了很多心血，而大夫人并没有体谅到这一点，不管铺子赚多少，始终只给予常家惯常的月例，久而久之，终于失去人心。

　　这一点，她是要吸取教训的。

　　但不管如何，店铺的本金都是大夫人的，常达贵欺瞒主子，不忠不义，他也错得实在离谱。

　　常家一家最终被赶出了贺府，责令连夜离开京城，她也没有交给贺大夫人处置，因为常家还有个三岁的孩子常朵，依据大夫人的脾气，想必常家的下场会很惨，也许会关进衙门，也许会被重重用刑，那么这个孩子的将来如何，恐怕不难预测。

　　她选择在他们一无所有后，放他们一条生路。

　　虽然，短短时间内，她的院子里已经死了两个人，一个是曾经管景春堂的林妈妈，一个是广明翠的丫环锦月，但如非必要，她还是不想眼看着自己的手沾上血腥，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

　　这事一了，最近就更加忙碌起来，江琳先是改海味店的掌柜为陈昌，他爹陈武从旁协助，后又筛选店里的伙计，陈昌在铺子里潜伏了这么久，有哪几个是跟常家走得近的，自然清楚的很，便全部辞掉，重新雇用新的伙计，还把店铺小小装修了下，焕然一新。

　　等这些准备好了，她又派陈昌去永清城跟张当家的会了会面，以后是由他出面商谈事宜的，自然得出去见识见识，一方面也是培养下他的胆识与口才。

　　陈昌刚走一天，大夫人的生日就要到了。

　　这几天实在是忙，临近才想起母亲嘱托的事情，那个袁夫人的脸皮那么厚，最喜巴结人，肯定是要来送礼的，而贺大夫人对外都很宽厚，怕是会要请她进府用饭，江琳便赶紧去旁敲侧击了下，示意袁夫人得罪过自己的母亲，具体什么事她自然不说，家丑不可外扬啊贺大夫人听明白了，也心里有数，亲家夫人这是不想碰到袁夫人呢。

　　第二天便是生日了，安国公夫人的生辰，自然是很热闹的，客人络绎不绝，怀着什么心思的都有，贺敏中兄弟在外头迎接贵客，江琳自然是跟着大夫人在内宅接待各位夫人小姐们。

　　江大夫人很早就来了，带着江柔跟江庭春。

　　江柔一反常态，今儿打扮得很抢眼，虽然首饰不华丽，可妆容精致的很，加上衣服的搭配，整个人如同芬香四溢的鲜花，引得众人纷纷侧目，都在问是哪家的女儿，倒是把江大夫人得意一把，有个容貌出众的女儿，感觉也真不错。

　　江庭春自然讨厌得紧，这种场合她肯定也想出风头，可样子不如人，穿再好也比不上，只得在那里生闷气，暗想，那死丫头什么时候气质突然变那么好了?

　　“七妹，你这么穿真好看。”江琳也赞叹，银底桃花衣，五彩绮云裙，真的很衬人。

　　江柔红着脸，“五姐姐也来排揎我，还是桃红帮我选的，说今儿人多，不能给江家和五姐姐丢脸。”

　　贺大夫人的生日宴不同于平常的，来的人都是富贵至极，就连皇后都给了赏赐呢，江琳听了微微一笑，“说的极是，总穿的那么朴实确实不好。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得早些为自己打算，我看有几位夫人好似很喜欢你呢。”

　　江柔怔了怔，心里终于明白，其实五姐姐早就看破她心思，只不过从未如此明确的表现出来，便点点头，“谢五姐姐提点。”

　　江琳拍拍她的手没说话。

　　对于这个七妹，从起先的同情到后来慢慢的了解，她也曾疑惑过，但后来想通了，一个能做出好诗，能鉴赏瓷器的人，又怎会愚笨?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第一次被贺敏玉带去梅姨娘那里，只不过是在试探，现在走到如今这一步，无不与她的谨慎有关。

　　她的高明之处便在于大智若愚，但不管此前她做过什么，江琳也认可她了，多一个聪慧的妹妹不是坏事，只要她能站在她这一边，那么，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得好。

　　再说，同聪明的人较量，同时不也在培养自己的能力么。她今天揭破这一层，就是想让江柔去选择往后该怎么走。

　　眼见夫人小姐们好似都来得差不多了，江琳小声问身边丫环，“门房怎么说?”常家被赶出去后她就把文秀的二哥毛时顶替过去当门房小厮。文秀是家生子，是那会儿她把几个丫环嫁去田庄后添进来的，经过香凝一段时间观察，说是个安分的人，她就打算试一试，现在正好少了房陪房，缺人的很。

　　而文秀知道主子要用自己家的人，自然很高兴，现在大少夫人在贺家水涨船高，世子爷对她又宠爱的很，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立时就叮嘱自己哥哥一番，为夫人好好效命。

　　“说贺夫人真的送礼来了，那会儿素玉在外头，得大夫人命令，婉言让袁夫人离开，结果不知怎的二夫人跑出来，偏是要拉袁夫人进来说话……”香凝在旁低声道。

　　江琳听明白了，这回是没有成功拦住袁夫人，素玉再怎么是大丫环，胆子绝比不上凤仙，也没有她口气硬，不敢冲撞二夫人，所以袁夫人还是进了内宅，正想着，就听前面几声笑，“大嫂，现在不用担忧不热闹了，你看谁来了啊今儿又是贾夫人，又是袁夫人的，可不得多高兴啊。”

　　张瑞芳好似完全不知道大夫人的心意，就像是偶然遇到袁夫人，然后把她拉了来。

　　贺大夫人面上有些尴尬，明明差了素玉去拒人的，谁知道成这样，让她在亲家夫人面前可不是丢脸?

　　江大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往江琳看了看，目光很是恼火。

　　江琳暗叹一声，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张瑞芳要插一脚呢，也不知道这事于她有什么好处?莫非她是知道袁家跟她有过节，还是知道袁夫人妹妹的事，让母亲添堵呢?

　　“祝贺大夫人福寿双全，身体安康啊”袁夫人笑着道，说完又看向江大夫人，“哎，江大夫人，咱们可又见面了，最近好吗?瞧瞧贺少夫人多孝顺啊，福气也好，要是我有个这样的，真是要高兴坏了呢。”

　　又旧事重提，还在嫉恨不把她嫁给袁朴实，江琳略微皱眉，只听江大夫人道，“你不也有个好儿子么，还用得着羡慕我?听说文武全才，相貌堂堂，可惜还未定亲吧?”

　　在座的自有人清楚袁朴实的品行，立刻就有人嗤笑起来，甚为刺耳。

　　袁夫人脸色僵了僵，暗地呸的一声，拿帕子掩住自己的嘴笑，“可不是么，真是事事不用羡慕人，我岂止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妹妹呢江大夫人，等哪天有机会一定带给你瞧瞧，沉鱼落雁称不上，那国色天香可是合适的很。”

　　真是不要脸到极点，江大夫人身子一震，眼看就要发作，江琳赶紧上去握住她手臂，小声道，“母亲别跟她一般见识，这边儿好多夫人瞧着呢。”

　　江大夫人胸膛起伏了几下，呼出一口气，但也不想说话了。

　　袁夫人露出得意的微笑，自己是抓住了对方的弱点，一击即中。但她也没说假话，自己那个妹妹多厉害啊，牢牢抓住了江老爷的心，那会儿不就把相公弄出监牢了么

　　正文 第132章 生日宴(二)

　　贺敏玉差不多是最后才到的，作为大夫人的女儿，这样确实有些不好。

　　而贺敏慧向来看她不顺眼，立刻忍不住了，冲上去道，“来那么晚就算了，还故意穿成这样，是不是想给我娘寻晦气?”

　　声音很大，立刻就引来几位夫人小姐的目光。

　　江琳仔细看了看贺敏玉，她穿得很素淡，上身是月白袄，下面穿着条绣花米色裙，那花色是银线所挑，几乎看不太出来，也难怪贺敏慧会责怪，心里便奇怪的很。这个人虽然不讨喜且看不透，但也不至于连这点礼貌都不懂吧?再说，平日就见她处处忍让贺敏慧，闷声不吭的，应是个善隐忍不当面挑事的人，这回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大夫人也有些恼恨，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淡淡道，“来了就好。”

　　“娘，我看她是不安好心，娘难道看不出来?”贺敏慧很不高兴，这衣服真刺眼贺大夫人狠狠瞪她一眼，“这是你三姐，没个礼貌，再胡说八道的话你就给我进屋去，免得丢贺家的脸。”

　　贺敏慧见她真的怒了，只好闭嘴。

　　一会儿寿宴就上了，足足摆了十桌，这还只是内宅的夫人小姐，加上外边儿的，恐怕得有三十桌人，人数也就有三百来号了。

　　用完午饭，贺家又招待娱乐，唱戏的棚子搭了两个，请了宜春班，还有跟宜春班差不多齐名的宝庆班，喜欢听什么就听什么，至于不爱听戏的，自然有别的东西玩，叶子牌，赏花，观鱼等等，完全可以热热闹闹一个下午。

　　江琳与众位夫人小姐周旋，得空的时候便去凉亭那边歇息会儿，舒畅下心情。那些人都是藏着几个心眼的，跟她们打交道，嘴巴累，心更累。

　　“夫人，这不是二夫人跟贾夫人吗?”香雪眼尖，指着远处一片竹子林说道。

　　江琳定晴一看，果然是，两个人在前头说着话，后面跟着几个丫环，她心想，莫非张瑞芳又在提跟贾家的亲事?不过她那时说想通了，不再把贺心嫁去贾家，那么，这会儿又是在说什么呢?

　　眼见她们越走越远，她转过头，才想起来，好似贺心又没有来她那里了，但自己最近也很忙，才解决掉常家的事情，根本分不了心去管其他的，难道是又出了什么事?

　　她心事重重得往回走。

　　刚来到西边影壁的时候，就见青玉一路奔着过来，气喘吁吁道，“夫人，不好了，堂小姐掉水里了”

　　那边就有个很大的水潭，里面养着各种鱼，江琳第一次来贺家就曾经看到过，也是在这儿，认出贺敏中就是那天逃出后遇到的人。

　　她立刻跑过去，只见围了一群人，忙问道，“我堂妹呢?救起来了吗?”

　　“在对面那屋里呢，已经找人去喊大夫了。”有人回道。

　　她又跑进屋，发现贺敏慧跟贺敏玉都在，贺敏慧红着眼，急得团团转，骂道，“大夫怎么还没来要是堂姐有点什么事，看我不把他剁了”

　　江琳径直走到床边，见贺心一身的水淋淋，显然是才从水里救出来的，她眼睛紧闭，脸颊苍白，完全失去了知觉。她蹲下来稍稍检查了下，伸手就按在贺心的胸膛上。

　　贺敏慧见状惊到了，叫道，“你，你，你干什么?”说着就要来拉她的手。

　　“你想她活就放手”江琳喝道，一边两手叠加缓缓用力，吩咐道，“把门关起来，你们别说话。”

　　被她气势所压，贺敏慧愣了愣把手收回去，果真去关门了，疑惑道，“你，你真能救她?”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觉得大嫂是个妖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也许这次真能救人呢“我也不清楚，只能试试。”她沉声道，用一只手继续压胸部帮助贺心呼气，另外一只手则捏住她鼻孔，自己脸往贺心脸上凑过去，嘴对嘴的开始做人工呼吸。

　　这下把两个人都吓呆了，贺敏慧觉得头顶一阵旋转，大嫂这是在干什么?她疯了吗?哪有女人亲女人的嘴的?她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脚好像牢牢的钉在了地上，退也退不得步，只好眼睁睁看着江琳一下一下的亲着贺心的嘴。

　　贺敏玉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儿去，像个木头似的竖在那里。

　　好半响，只听几声轻微的咳嗽，躺在床上的贺心吐出了呛进去的水，慢慢睁开眼睛。

　　“堂姐，你好了啊”贺敏慧喜极而泣，扑上去抱住她，“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看来贺敏慧跟贺心是有真感情的，江琳在房里找了找，翻出套干净的衣服来，不晓得是哪个的，便笑道，“只知道抱她，还不帮着换衣服，这么冷的天穿着湿透的衣服，不生病才怪呢。对了，这衣服能穿吧?”

　　“能能能，估计是大哥的，他以前常来这儿。”贺敏慧忙点头，手忙脚乱得给贺心脱衣服。

　　贺敏玉也要来帮手，贺敏慧一把推开她，“你给我滚开，你在的地方果然没有好事”

　　江琳皱了皱眉，“她也是好心，你何必骂她。”

　　贺敏慧本想又骂的，但不知为何却忍住了，只撅着嘴道，“反正不要她换。”

　　贺敏玉就退后一步，讪讪然的立在那里，手不晓得往哪里摆似的。

　　贺心已经恢复神智，轻声道，“四妹，别骂三姐了，又不关她的事。”

　　贺敏慧仍不服气，她就是觉得贺敏玉这个人讨厌，从小到大就很讨厌，虽然好像总是笑眯眯的很温和，可她周身像泛着什么气味似的，令人觉得难受，她从不喜欢靠近她一步。但贺心不一样，贺心是真正的温柔，从不对任何人有脾气，她是很喜欢这个堂姐的。

　　大夫赶来的时候，她们衣服也换好了，见贺心无恙，就只开了药方说是防落水惹上风寒。

　　张瑞芳得知自己女儿落水，是急得不得了，幸好发现没什么事，这才松口气，接着就质问起怎么会掉入水潭的。

　　贺心就说是跟贺敏玉来观鱼，没想到水潭上的栏杆忽然坏了，她没扶得住就掉入水里。

　　张瑞芳是什么人，自然不肯轻易相信，好好的栏杆说坏就坏?哪有这么巧，就问是不是有人推她，贺心说没有，她只得去找那时候也在水潭附近的夫人小姐，谁知道她们也说是看到栏杆断了，贺心才掉入水里的，那么，这就是一场意外。

　　她不得不信，可眼睛从始至终瞪了贺敏玉好几回，让江琳瞧得清清楚楚。

　　这可真奇怪，贺敏玉的婚事不就是张瑞芳的哥哥保媒的么?她们之间应该关系不错啊，怎的张瑞芳还怀疑是贺敏玉做了手脚呢?难道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贺大夫人知道了这件事，脸色在一瞬间也是难看的很，这就更加加深了江琳的疑惑。

　　这场生日宴最终因为贺心落水，似乎变味很多。

　　而贺敏玉大概是关键，身边几个丫环早就四散出去偷偷探听了消息，等江琳空下来就跟她禀告了这件事。

　　江琳很是震惊，没想到这一天原来还是贺敏玉的生母王姨娘的忌日她联想到贺敏玉的穿着，也难怪她没有穿红戴绿，那样素色，实在情有可原。但心里的疑问还是没法解惑，张瑞芳为何要在落水一事上敌对贺敏玉?而大夫人听到贺心落水又为何那么奇怪?感觉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

　　晚上她终于忍不住问贺敏中关于贺敏玉生母的事，这院子里，大概没有谁能清楚得过他了，能利用的资源可绝不能浪费。

　　“可是因为白天水潭的事情?”贺敏中自然也知道，“你也怀疑是三妹动的手脚?”

　　“没有，我对三妹并不了解，不敢胡乱定论。”江琳侧卧在床上撑着下颌，露出疑惑的表情，“三妹生母王姨娘的忌日真的跟娘的生辰是同一天么?还有，难道爷也怀疑是三妹?”居然就直接问出张瑞芳怀疑的事情，可见他对这个三妹的看法也不算好。

　　贺敏中不说话了，拧了拧眉，这话题他好似很不乐意提起。

　　江琳觉得奇怪，就问问是不是同一天，他为什么不高兴?这表情看起来有些沉重啊她也不想逼他说，便主动投怀送抱，抱住他的腰，“那要不睡吧?反正也不早了。”

　　“王姨娘就是掉在这水潭里淹死的。”谁料他却说了，下颌抵在她头顶上，声音听着有些闷，像小锤子在敲石块似的，“是在八年前，也是娘的生辰，娘赏给王姨娘酒喝，听说有些醉了，晚上回去的时候就掉进水潭里，等到救上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啊”她的心一缩，八年前，那么贺敏玉该是九岁。

　　嫡母生辰，生母忌日……令人情何以堪

　　也难怪大夫人的脸色不好呢，她也许仍清楚得记得那一天，就是不知心里到底是何感受?

　　这话题确实不舒服，江琳也不想再提了，就把脸埋进贺敏中的胸口，幸好这里暖得很，不像外面的世界，那么寒冷。

　　正文 第133章 谣言

　　谁料早上就谣言四起了。

　　江琳还在用早饭呢，香雪就神秘兮兮说，下人们都在传昨日那事是王姨娘的鬼魂作祟。

　　什么八年一个轮回，王姨娘投不了胎要找人垫背，就施法想拉贺心小姐下去，还说要是不找个人顶替的话，这水潭会一直不得安宁。

　　江琳听了差点噎着，这什么跟什么嘛，谁说投胎的时限是八年啊?一听就是有人刻意捏造的，目的也就是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把目光重新聚集到死去的王姨娘身上所以，昨天那场意外她现在真怀疑是不是意外了。

　　早上去请安的时候，大夫人的脸不是一二般的难看，心情也很不好，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退下了。

　　走的时候，张瑞芳带着贺心过来好好感谢了一番，说江琳是救命恩人，以后一定好好报答。

　　贺心说这话她还信，张瑞芳恐怕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江琳才没有放在心里，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倒是贺敏慧今儿的反应让她很是惊讶，居然好好的叫了声大嫂，虽然态度仍不是很端正，但也值得她安慰了。

　　眼见江琳要走，贺敏慧犹豫了会儿还是追上去。

　　“四妹可是想去我那院子吃点心?”江琳回过头一笑。

　　这台阶她还是下了，再说，那边的点心是好吃，路上，贺敏慧结巴问道，“你，你真是用那个办法把堂姐救回来的吗?”她回去后想来想去的想不通，哪有这么救人的啊?难道大嫂真是个妖怪，那是在施法吗?

　　“那当然。”江琳凑过来小声道，“那叫渡气。”反正人工呼吸也是这个原理，叫渡气容易理解。

　　“渡气?”贺敏慧有所领悟，“是因为堂姐晕过去了不能吸气吗?”

　　江琳伸手拍拍她的头，“倒是聪明，就是这个道理，她自己不能吸气，我帮她一下，然后就好了。”

　　贺敏慧冷不丁被她拍了头，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样亲昵的动作，她可没有跟外人做过，当下就红了脸，怒道，“你拍我头干什么?”

　　“你大哥能拍我就能拍啊。”江琳笑嘻嘻道。

　　贺敏慧看着她，觉得胸口堵堵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自从那回她在自己面前抱了大哥之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她好像变得轻松了些，又好像变的有些难过，这样的感觉让她迷茫，也让她心烦。所以每回见着大嫂，还是忍不住要跟她对着来，可每回都能让她觉得意外，好像事事都在大嫂的掌握之中。

　　直到亲眼见她救了堂姐，那种惊喜在刹那间充斥胸口，她才好似有点明白。

　　可明白什么，她还是不太懂。

　　“愣着干什么，走啊”江琳拉住她手臂。

　　贺敏慧挣扎了两下，终于还是没有再反抗，任由她拉着走了。

　　江琳让厨房做了一桌子的点心，花样百出，应有尽有，甚至连蛋糕都做出来了，就是很四不像，但也别有风味。

　　贺敏慧吃得很高兴，走得时候竟有些恋恋不舍，这是第一次她跟大嫂没有出现任何冲突。

　　“娘说很喜欢我做的点心呢。”她走了两步回过头，“还说是我送过的最好的礼物。”娘的生辰，她真的亲手做吃食了，为了跟大嫂赌一口气，她很认真的学了，也尝到其中的快乐，看到娘的笑容，她懂得了什么叫做真心的礼物。

　　江琳微笑，总算自己的心意没有白费，贺敏慧是可以改造的。

　　“那你可要保持，等你大哥生辰，继续做点心啊。”

　　贺敏慧撇撇嘴，“老是做点心有什么意思，下回……下回我给大哥缝件衣服”说完得意的走了。

　　江琳摇摇头，有些为贺敏中担心，这四妹缝的衣服能穿么?

　　回到屋里，江琳就让香凝去调查谣言是怎么出来的，这儿的人可比后世迷信的多，只要有人煽动，准能引起共鸣下回再有人穿着白衣服在水潭边飘一下，恐怕谣言就更盛了，她相信，这事肯定有后续，花费了人力精力，哪会没有一点成果就偃旗息鼓呢“青玉，跟我去水潭边瞧瞧。”江琳站起来往外走。

　　青玉身子抖了抖，“夫人，你真要去那里啊?”夫人竟然鬼魂都不怕“大白天的哪有鬼，就算有，也得晚上出来不是?”江琳忍不住笑，她虽说自己是穿越的，可绝不信鬼神。

　　青玉没法，只得拿了狐裘跟着出去。

　　她其实也没抱希望，昨天那么多人围着水潭，若真有人动手脚，也许早就抹去痕迹，也只是想着侥幸，兴许有什么留下来。

　　这几日都是太阳高照，不然水潭结冰的话，贺心掉下去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破掉的栏杆挂在那里，还没有找人来修，江琳走过去细细瞧了瞧。

　　栏杆是木头做的，外面包了朱色红漆，现在断裂开来露出原来的颜色，她伸手摸了摸，木质很硬，是很好的黄杨木，照例来说应该结实的很，就是不知道是哪年建出来的，她蹲下来，又看了看曲径小桥，上面很干净，也许是风吹的，什么木屑也没有。

　　看她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青玉急道，“夫人要找什么说一声，让奴婢来。”

　　“你又不懂。”江琳没好气。

　　青玉嘴角抽了抽，“那夫人可以教奴婢嘛。”

　　“那好，你趴下来。”江琳站起来，“看看这石板里有没有木屑。”

　　青玉听从，伏在地上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惊喜的扣出一小条木头，“夫人看是不是这个?”

　　江琳忙拿过来，对着光亮看了看，这木头从木质来看，应是栏杆上的，只不过切口很怪，有一小排齿轮的痕迹，应是被锯子割开的，但贺心从上面掉下来，如果是因为木质自然腐朽，那切口应该是没有规则的，而是直条条的裂口才对。

　　“夫人，这是干什么的?”青玉好奇问道，“跟鬼魂有关吗?”

　　“绝对有关。”江琳重重的点点头，“你等着吧，有这个东西，鬼魂很快就会再次出来的。”

　　青玉发出恐惧的一声叫，吓得脸色发白。

　　这傻瓜，江琳暗自好笑，但现在也不想解释，她自己不太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了解背后的人究竟想做什么，是不是贺敏玉，也还不好完全肯定。

　　“咱们回去吧。”她把木条小心放进怀里。

　　等她们一走，有个人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驻足好久才悄悄离开。

　　江琳发现自己估计错误，几天过去了，鬼魂居然一直没有露面，她很是想不通，难道自己想错了方向?这事并没有后续吗?不可能，太虎头蛇尾了而香凝几个自然也是什么都没能查出来。

　　“真是人云亦云，说的时候得劲，问她们哪儿听到的，谁也想不起来了，一会说是这个人，一会又是说那个人。”香凝皱着眉，“把奴婢绕得头疼，查到最后，好像这谣言是凭空出来的一样。夫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江琳倒不奇怪，人虽然聪明，可只要掌握心理，还是可以控制的，那个捏造谣言的人肯定明白这一点，所以能把自己藏得很深。

　　香凝这时候压低声音道，“昨天开始都没有几个人敢说了，听说不少人被大夫人打了板子，也有掌嘴的。”

　　盛怒之下，会做出这种事也是正常，但她很疑惑，大夫人用得着这么发怒么?她向来厌恶私刑，现在不就是说说王姨娘的鬼魂，难道触到了她的痛处?

　　“你倒是去查查王姨娘的事呢。”江琳也小声道，“千万慎重，让陈家娘子也找人打听打听，但不能传到娘的耳朵里，明白不?”

　　“奴婢知道。”香凝露出凝重之色，虽然是查王姨娘，可这事是绝对牵扯到大夫人的，可不就是查大夫人了么?若被人知道，夫人可就遭殃了她想着冲香雪青玉两个道，“你们也小心着些，可别让金桔跟石榴听见了。”

　　两个人也点点头，表现的很谨慎。

　　“把百合叫进来。”江琳这时说道。

　　香雪就去叫了，其他人则个忙个的。

　　“百合，你觉得罗管家这个人怎么样?”江琳问。

　　百合怔了怔，她是个聪明人，哪里不明白最近主子的意图，罗管家的反应她也是看到的，而每回走主子都让她去送，可上次却换了人。她想了想答道，“罗管家很有才干，就是人不太好相处。”

　　“跟你也不好相处么?”江琳又问。

　　百合心头一跳，从堂屋到院子的门，距离实在不算长，可她每回都觉得好长，跟罗纪走一块的时候，气氛特别的压抑，她点点头，“是的，奴婢有些怕他。”

　　“可我觉得他对你有些不同。”江琳笑了笑，“罗管家于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能试试跟他沟通么?在路上的时候主动说上一两句话，也许他不会拒绝，也许也就不会那么难相处了。”她说着顿了顿，“当然，我也不会勉强你，你是知道的。”

　　百合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了，“奴婢愿意试试。”

　　不管相貌还是才干，罗纪都是能吸引人的，百合岂会没有感受到，现在夫人都支持她，还有什么不敢尝试?她这辈子已经随波逐流那么久，总得为自己努力一次。

　　正文 第134章 年前筹备

　　大夫人生辰一过，也就要过年了。

　　贺家上上下下都很忙碌，江琳自然也是很忙，先是景春堂的绣活成倍增加，新年走家串户互赠礼物都要用到，还有新年与春节的衣服每人也定制了几套，都需要时常关心下进度，以免出什么纰漏。二来，田庄的事要她做主，一年收入多少，支出多少，都必须好好对账，确认无误后之后才能上呈给大夫人。

　　更不用说，还有她名下自己的产业要看管呢。

　　而前段时间广明翠中毒，至今还躺在床上没有醒转，所以内宅有些事宜就由她跟张瑞芳分担了。

　　年前人手又要小心安排，反正是忙得团团转，很少有歇息的时候。

　　香凝几个心疼她，专门吩咐小厨房每日煮些补充精力的汤，时不时得喝上一碗，倒也确实有用。

　　“查得怎么样了?”江琳歪坐在铺着黑狐皮的软榻上，香雪在后面捏肩，很是舒服，这几天来，谣言淡了，她却有种不安的感觉，越是接近过年，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惊恐掺杂在喜悦里，才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吧?她害怕的就是这个。

　　香凝侧坐在小杌子上，小声道，“陈家娘子查到的，说王姨娘以前很得国公爷的宠爱，长得也很漂亮，但让人夸赞的不是这个，听说王姨娘为人温和，对下人极好，对大夫人也是谦恭有礼，所以她死了，很多下人都难过着呢。”

　　原来是个甚得人心的女子，江琳双手捧着茶盅沉思，这样一个女人，恐怕贺瑛不喜欢都难，容貌出众，性格又好，确实难得。若是贺敏中有一个这样的姨娘，她大概也会担忧吧?

　　她想着忽然眉心略皱，以前还恨不得贺敏中天天往姨娘那边跑呢，如今竟然也会担心了么?

　　这种感觉有些不太好，谁能保证贺敏中以后会不会还找个女人进来做妾氏呢，又如何保证那个人就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一旦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这大概都是不对的。

　　“那娘如何对王姨娘的呢?”她往后靠了靠，把茶盅放在膝头。

　　香凝露出些疑惑，“大夫人为人宽厚，对国公爷的三个妾氏都很好，从未听说有打骂过任何一个人，也似乎没什么矛盾。”这实在太仁慈了，不过就这几个月在贺家的所见所闻，似乎也并不假，但一个巴掌拍不响，国公爷的妾氏也确实低调，个个都低眉顺目的，让人想生气还生不起来呢。

　　很和谐江琳笑了笑，就怕有些怨气憋在肚子里，能把人憋出毛病，尤其是除了死掉的王姨娘外的另外两个姨娘。

　　也不看看他们的亲生儿子是何品性，现在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难道这就是大夫人所谓的仁慈?

　　她不这么认为，越跟大夫人相处得久，就越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温和，也绝不是有多宽容，她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有着很多的缺点，比如护短。这也造就了她不是一个成功的母亲，至于妻子的角色，江琳觉得她还算胜任，至少大方向从不含糊，也不是盲目听从贺瑛，这是她的优点。

　　“姨娘们之间关系也很好?”江琳又问。

　　“这个倒不太清楚。”香凝摇摇头，“几个姨娘很少露面，偶尔争风吃醋肯定是有的。”

　　倒也是，方姨娘她第一次见是在贺敏阳的院子里，而吕姨娘她都没见过，因为她每回在大夫人那处请安离开后她们才来，所以碰不到面。

　　“夫人查姨娘们干什么?”香雪好奇的问，“不是在说王姨娘鬼魂的事情么，难道还能与她们有关不成?”

　　“谁说不可能。”香凝语气沉重，“这儿什么事都能发生呢，前不久锦月不还死在咱们院子里么”

　　香雪打了个寒颤，她也是见到锦月的死状的，浑身往外冒凉气，忍不住怪责，“好好的提她干什么，自己咎由自取，还想拉夫人垫背，真是可恶”她说着又道，“你们说王姨娘的鬼魂为什么非要去拉贺心啊?那天有那么多人，怎么贺心走过去的时候偏栏杆就断了呢?”

　　“你还真信鬼魂啊?”香凝取笑她，“有鬼魂的话，锦月说不定现在就在咱们边上呢。”

　　香雪尖叫一声，上来掐她，“叫你胡说，叫你胡说，是不是想我晚上睡不着觉啊?”

　　香凝咯咯直笑。

　　看她们两人打闹，江琳微微笑起来，贺心这个问题她其实也想过，但栏杆断掉很难人为控制，所以她猜想那该是意外。因为大夫人生辰，肯定是有很多贵客的，总免不了有人会来此处游玩，所以那是随机选人，只要达成目的就行。

　　至于目的，当然就是王姨娘鬼魂拉人的谣言了。

　　“夫人，五少爷来了。”红豆通传。

　　很难得，他该两个月没来过了吧?江琳挪到堂屋，见贺敏谦站在门口，后面跟着冯宝意。

　　“大嫂。”贺敏谦有些不情愿的喊了一句。

　　“进来啊，站外面干什么?”江琳笑道，“小宝，你也进来。”

　　贺敏谦只好进了屋，手指时不时得磨蹭鼻尖。

　　看他身子直挺挺的，江琳有些好笑，“坐啊，怎么傻站呢?我这儿是有鬼还是有虱子咬你鼻子啊?”

　　冯宝意没忍住，扑哧笑了，“禀少夫人，我家主子是着急呢。”

　　贺敏谦脸红了，怒道，“我不问了”

　　“别啊，来都来了，你不问?”冯宝意拉住他，“咱们可打赌了，若是我撒谎，你可以骑我大马呢”

　　贺敏谦嘴角抿了抿，那冯宝意古灵精怪的，赌什么都是他赢，这回说什么也得扳回来，他才不信大嫂能有这个能耐他想着开口问道，“工部新造的水车是大嫂你想出来的?肯定是大哥帮你的吧?你倒是说说看，那是怎么做的”若真的不是她的功劳，肯定说不清楚。

　　语气十分不屑，江琳决定打击一下他，遂命香凝摊纸磨墨，下笔如飞，很快就画好了一辆水车的构造。

　　贺敏谦看得目瞪口呆，半响结巴道，“你，你早就默背好了的”

　　“这是支撑点，叫大立柱，是专门固定水车的，以前咱们水车是用人力拉动的，人的力气比起牛马来实在太小，运水量也少得很，但是这个水车可以用畜力，你看看，方便的很吧?”她又拿起另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完全不同的水车，“这个现在估计还做不出来，我只是想想而已，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是可以成的，你看看，是靠风的力量来运水，厉害吧?”

　　冯宝意拍手大赞，“夫人好聪明”他也是从姐姐青玉那里知道夫人画水车的事，听说还有不少别的新奇玩意儿呢，都被夫人画成草图了，以后要开家店铺。

　　贺敏谦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要他承认大嫂厉害他做不到，可事实却明明白白摆在眼前，这个女人画画时的自信从全身散发出来，她指着讲述的时候眉飞色舞，仿佛看到了以后的大好将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力量。

　　“输了吧?”冯宝意眨眨眼睛，“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少爷可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贺敏谦又怒又气，平常觉得冯宝意随心而为，甚合心意，如今听来却是刺耳，便一巴掌扇过来，骂道，“爷面前也敢称我啊我的，你不过是个奴才”

　　冯宝意的脸上立刻显出了五道红印，可见下手时的用力。

　　青玉见着了疼在心里，可主子面前哪敢放肆，只得红了眼，有些懊悔当初的欣喜，自己也是个当奴才的，怎的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悲惨呢真以为个个主子都跟自家夫人一样么江琳见贺敏谦拔脚要走，猛地拉住他，“你做错事还想走?没那么容易”

　　“大嫂，我不过打个自己的奴才，用得着你来管?”贺敏谦怒气冲冲，狠狠瞪着她。

　　江琳却敏锐的发现，他不敢看冯宝意。

　　“你无缘无故打人，还有道理了?”江琳把他拉到冯宝意面前，指着他脸上的手掌印，“你自己看看，下手那么重你还真忍心啊小宝跟你打赌是强迫你了?他用鞭子抽着你逼着你赌的是不是?为人根本在于信之一字，好歹你也读了多年的书，没想到竟是个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动则就拿别人出气的废物”

　　她说的尖酸刻薄，贺敏谦全身都抖起来。

　　“小宝是我的人，虽然是给你做小厮，但我只要不愿意，随时都能要回来。”江琳掷地有声，“既然你喜欢欺凌他，我看他也不合适跟你作伴了，青玉，这就领着小宝回去吧。”

　　贺敏谦愕然，愣愣的看着青玉走过去。

　　冯宝意这时候却擦了擦嘴角的血，冲着江琳鞠了一躬，“谢谢夫人替小的说话，只不过这回确实是小的的错，不该在爷面前放肆，爷打的对，小的无话可说。但……赌还是得继续，不然小的看不起爷”

　　“你”贺敏谦说不出话来，其实他早就后悔了，自从冯宝意一来，他从未想过会有那么契合的朋友，他既有趣又主意多，也不像别的奴才对主子阿谀奉承，就像个真正的朋友一般。

　　正文 第135章 忽喜忽怨

　　江琳看在眼里，对冯宝意更加刮目相看，这个少年真是七窍玲珑心，她那日只不过提了一句，他就明白自己是想跟贺敏谦搞好关系，这就带着来了，而且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他跟贺敏谦实在处得不错，一个主子打奴才会有悔过的情绪，可见他已经对这个人在乎了。

　　“小宝，你这是不识抬举是不是?”江琳一拍桌子，“我让青玉领你回去，你敢违抗?”

　　这是一个做白脸，一个做黑脸呢，冯宝意恭谨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反正小的不想离开少爷”

　　“不想?”江琳喝道，“他这么欺负你，你还准备留这儿么?你难道不怕你姐姐心疼?人的心都是肉做的，不是只有贺家的人才有家人心疼”

　　一句话说的贺敏谦无地自容，他虽然任性，但本性并不坏，其实打下人的事几乎从未有过，刚才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才拿冯宝意撒气的。现在眼见江琳硬要把冯宝意赶回冯家，更是着急了，走上两步道，“大嫂，这赌我输了我承认，刚才打小宝也是我不对。”

　　江琳暗地笑起来，面上却丝毫不露，好似考虑了会儿才道，“既然五弟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管了，这个赌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想听答案，回去吧。”

　　她这是在给他面子，贺敏谦哪里听不出来，便行了礼带着冯宝意离开。

　　远远的看见贺敏谦关心的表情，像是在慰问痛不痛，两人很快就像勾肩搭背的小朋友似的走不见了。

　　“也不知道小宝会不会再受委屈。”青玉皱着眉，很担忧。

　　两人的关系只怕会越来越好呢，江琳笑道，“小宝那么聪明你不用为他担心的，我看这小子前途无量。”

　　“真的?”青玉睁大了眼睛，夫人可很少夸人。

　　江琳点点头，只要不走歪路，他做什么也许都能成功，善于动脑筋的人总是比常人更加平顺些的。冯宝意就是那样的人，而且态度出奇的不卑不亢，在他心中像是没有等级观念似的，这一点令她很惊讶。

　　即便最后他自称小的，其实也绝没有真把自己当奴才看待。

　　贺敏中晚上回来的时候，笑道，“听说五弟上这儿来了?”

　　“爷消息真灵通啊”江琳撅起嘴，“是哪个透露给爷的?我得去好好教训教训，可是一点秘密都没有了呢。”

　　贺敏中忍不住笑，捏捏她鼻子，“你啊”最近开始跟他有撒娇的趋势，这个他是希望多多益善的。

　　“爷最近没跟五弟私下讲话吗?”江琳正色道，“有空还是得多关心关心他，还有四妹。”

　　“忙得很。”说到这个，他就头疼，越到年关事情越多，好像卯足了劲一股脑得蹦出来似的。

　　而最近也不知道平王跟齐王在酝酿什么阴谋，听说私底下见面过几回，皇上表面虽没有反应，但他的上司大理寺卿闵大人这几日亲自审理了几个人，听说是来自蜀地的。平王的封地便是在蜀地，苗头是愈加不对了，他可以感觉到，将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幸好瑞王最近收敛了些，没有参合进来，不然贺家不知又会如何江琳看看他，心知必定又是朝廷大事困扰着他，便不再提这个，舀了碗汤递过去，“爷喝，妾身最近是喝饱了，看长了几斤肉不止呢。”

　　贺敏中上下看她一眼，“那很好，反正你太瘦。”

　　“这还叫瘦啊?”江琳捏了下自己的胳膊，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冬天的关系长骠，可比原来胖多了，难道这里流行唐朝的胖美人吗?好像也不是吧，怪只怪贺敏中没见过她那个时代的女人，一个个排骨精似的，还直说自己胖呢。她撇撇嘴，“我可不想长得珠圆玉润的。”

　　“为何?”贺敏中奇怪了，“瘦的像排骨哪里好?碰着都嗑人，多喝点”说着又把汤递回来。

　　江琳嘴角抽了抽，感情他这是为了自己的手感考虑啊顿时暗地直翻眼睛，说不出话来，这贺大人是逐渐露出本性来了呢再晚一点的时候，贺敏中叫来李益和另外一个贴身小厮贺定来见见江琳，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通知这两个人，一般都会留一个守在贺家。

　　李益她是见过的，至于贺定，还是头一回见，看来通常都是他留守，而且姓贺，应是贺家赐予的姓氏，该是很忠心的人。两人都长得挺端正，李益机灵些，贺定稳重些，年纪的话，后者大概大了三四岁。

　　江琳对他们估量的时候，他们也在暗自惊讶，世子爷这样的举动还是第一次，可见对这位夫人很是信任，因为除了世子爷，只有贺老爷跟大夫人才可以差遣他二人的。

　　“那贺定成亲了没?”江琳问起，猜想这两人虽是小厮，可能手底下还管着些人，不然贺敏中也不会那么郑重的把他们介绍给她。

　　“还没。”贺敏中也没在意，注意力都在几个棘手的案子上。

　　江琳就没再问，也去忙自己的了。

　　没想到第二日竟来人了，还是江琳从未想到过的访客。

　　现任上林苑左监副阮大人的夫人，来看望庶女阮姨娘来了。

　　梅姨娘是买来的丫环，没有家人，而阮姨娘不一样，她们阮家也是官宦人家，至于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贺敏中做妾氏，江琳并不清楚，恐怕其中是牵扯到什么重大的利益关系。

　　江琳让丫环看茶，把阮夫人请了坐。

　　“还是第一次见着大少夫人，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阮夫人夸赞道，自从阮姨娘嫁过来后，她就很少来贺家，做人家妾氏毕竟不光彩，哪怕是庶女。但什么事都得付出代价，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长着一张圆脸，个子中等，看上去人很朴实，装扮也是低调的很，行事作风与阮姨娘倒是很像，江琳听了就谦虚的笑笑，也没说什么。

　　“珍儿给您添麻烦了吧，还望少夫人多多包涵啊。”阮夫人见她态度冷淡，便想起曾经的那个叶姓少夫人来，那会儿别说喝茶，连坐都不给坐的，来探望女儿总是憋屈的很，相比起来，眼前的这个少夫人可是好得多了。

　　“阮夫人别这么说，阮姨娘比我年长，懂得事儿也多，很是贤惠。”阮姨娘也就是喜欢挑拨离间，错事到从未犯过，假使只是如此，她也不想跟她过不去，所以也给阮夫人面子。

　　阮夫人听了就放了心，看来阮珍跟正室处得还不错。她自己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嫁出去后，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四女儿，当初也是没有办法，为了跟贺家联姻，只得如此。

　　没说几句话，江琳就借故要忙，让人领着阮夫人去看女儿去了。

　　香凝后来禀告说阮夫人在那边大概待了半个时辰，走的时候脸色不好，有点生气的样子。

　　谁料第二日晚上他们去贺老爷跟大夫人那里请安后，两人就分别给留下说话了。江琳那里，大夫人言辞婉转，意思是说贺敏中好久没有去两个姨娘那里，毕竟也是她的妾氏，哪里能一次都不去，更何况阮姨娘的爹现在还是贺老爷的同袍，上回母女见面后，听说阮老爷听了阮夫人的话，很是不高兴，当即就找贺老爷说了话。

　　话里话外都是说贺敏中讨了个妒妇，连姨娘都不能碰，自己女儿嫁到贺家生生的守活寡，把贺老爷气得够呛。

　　江琳口头上只好敷衍了几句，心里是怒火滔天，又不是她拦着贺敏中不给去，腿长在他身上，爱去哪里是哪里倒要全怪责在她的头上?

　　回去的时候，她脸色不好看，贺敏中也好不起来，他在贺瑛那里听了也是差不多的话。

　　“爷还是去两个姨娘那里看看吧。”回到堂屋，江琳憋着满肚子的气说道。

　　贺敏中皱起眉，他心情本就不好了，谁知道江琳一进来还这么说，便冷冷道，“知道了，我会去的。”

　　江琳也不看他，反身进了卧房。

　　贺敏中没有跟进来，而是直接去书房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去书房看书，这段时间，有什么书都是拿回来在卧房看的。

　　香凝几个看到了便着急了，赶紧问道，“夫人，爷这是……”

　　“别管他。”江琳胡乱翻着书卷，心里乱糟糟的。

　　贺敏中一直没有回来，她也不去看他，晚了就自顾自得爬上床去睡，哪个丫环也劝不了。

　　“哎，夫人跟世子爷到底怎么了?”香雪叹着气，“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去请安后就变成这样了?该不是大夫人说了什么话吧?”

　　“肯定有事。”青玉也赞同，“不过夫人既然不让咱们管，那就别打扰她了，夫人那么聪明，有什么可以难倒她的?”

　　几个人相互一笑，悄悄得退下去了。

　　贺敏中在书房气的慌，这女人太惹人恨了，居然一整晚也没有出来看过他，就那么想把他推到姨娘那边去么?只不过因为爹跟娘的几句话?真是无情的很但他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厚着脸皮回去，在衙门审案无数，没料到这种事上竟是束手无策谢谢斌斌佳佳宝宝的粉红票票，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正文 第136章 过年礼

　　其实江琳又哪里睡得着，她在床上滚来滚去，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披了件厚披风就冲到书房去了。

　　只见贺敏中还在那里，烛光下，他的脸略有阴暗，像沉默的雕塑。

　　“爷，你不睡么?”她轻声问。

　　门口，她歪着头，略带调皮的笑，像天真无邪的孩童，又像洞悉世事的女子，贺敏中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烛光被火一晃，才想起夜已经很深了。

　　他走上两步，把江琳搂进怀里，她还是没有那么无情，知道给他台阶下。

　　“你真的想要我去那边?”他脸颊磨蹭着她头顶的秀发。

　　声音清亮中有些沙哑，缓缓的，真动了情。

　　江琳想了想，终于道，“不是，但……”

　　“别说但是，爹跟娘那里，我自会找机会解释。”贺敏中打断她，“只要你不想，那就行了。”

　　她的心快跳起来，觉得身子有些软，脑袋有些空，那感觉很是异样，他这么说到底算是……她抬头看了看贺敏中，他眼眸清澈透亮，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什么回应都没有。

　　贺敏中心沉了沉，手放开她，径直走去了卧房。

　　江琳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久久的坐在那里，什么话也不想说。

　　贺敏中昨晚表明了想法，对于她来说那应是欣喜的，可为何却觉得沉重?好似突然多了什么负担?

　　她长长叹了口气，先不想这个，就他不想去姨娘那边，贺老爷跟大夫人都不能同意啊这可是一个封建社会，哪有儿子可以忤逆父母，又能对抗整个社会体系呢?他既然有姨娘了，不去则是不人道，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守空房吧?除非……

　　除非休了

　　但这样的话，自己妒妇的名头恐怕是坐实了

　　忧心忡忡起来用了早饭她就去了大夫人那里请安，罗纪也在，正禀告置办年货的情况，“……锦绫五十匹，红枣两百斤，银耳一百斤……”是给各个府邸送过年礼的，贺家人际关系极广，每年就过年这一项来往就得花上几万两银子，若加上中秋节等重大节日送出的东西，就得有五六万两了。

　　当然，收的也不少，昨日就有好几家已经把过年礼送过来了，都是些寓意吉祥喜庆的。

　　大夫人听完招招手，叫过一旁的张瑞芳，“这是名单，你就趁着这几日让人送出去吧。”

　　江琳这才上来问安，大夫人略微点头，脸上没有露出平常一贯的微笑，很是冷淡，她就想起昨晚上的事，该不是大夫人得知贺敏中还是没有去姨娘那里，恼了吧?可这事她实在圆不过来，只得沉默以对。

　　“广大人跟广夫人这几日也要到了。”张瑞芳提到，语气唏嘘，“我让人已经收拾好厢房，二侄媳若是知道自己爹娘要来，醒了就好了。”

　　大夫人也叹气，“是我对不住亲家老爷夫人，哎，来了定要好好招待，到时候请白太医来看一看。”

　　广明翠的娘家本来也是在京城的，后来广老爷调职去了符阳，离这里大概有三四天的路程，广老爷知道自己二女儿出事，立刻给上司请了假，加上本来就要到春节，便多放了几日，他处理好事宜就带着家人来京城探望。大夫人到时候说请白太医来，也就是想证明已经尽力，御医在此也治不了，实在不是贺家的过错。

　　看样子，锦月的心愿也不可能达成，大夫人定然是不会为她家人求情的。

　　贺敏安跟贺敏慧这时也来问安了。

　　大夫人瞅了贺敏安一眼，叮嘱，“亲家老爷夫人马上就要到了，你好好看顾下明翠。”

　　也就是让做个样子给广家的人看看，江琳摇摇头，听说贺敏安自从广明翠不省人事后，夜夜都在向姨娘那里歇息，大夫人肯定也是知道的。

　　贺敏安点点头不说话。

　　大夫人就说乏了，自顾自的进去休息，没有跟江琳说一句话。

　　张瑞芳也瞧出不对，出来后就笑着道，“大嫂也是累了，每年过年都是很折腾人，好多事还是要她亲自去处理的。哎，二侄媳偏又这时候出事，”她顿了顿，“广家老爷现在也做到知府了，二侄媳是他最疼爱的二女儿，来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罢了，这些事说多了惹烦忧。大侄媳，厨房那边的事你多盯紧着些，过年买入的东西太多了，你又不太熟，小心出点纰漏。”

　　是在提醒她那边都是广明翠的人呢，江琳心想，还真是难得，但说了等于没说，她难道自己不知道么?就笑了笑，“谢谢婶婶提点。”

　　“辛苦二侄媳了，婶婶我也是头痛的很，这边忙的没得空偷闲，心儿又……”

　　江琳忙问，“堂妹怎么了?”

　　“落水之后一直有些虚，药是吃了。”张瑞芳极为担忧的样子，“怕她是有心病，好好的突然掉进水潭，后来又传什么鬼魂，她一个小丫头胆子小，怕是吓着了。”说着愤愤然，“都是那些乱嚼舌头的下人，王姨娘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要拿出来提，不是让人添堵”

　　这是在故意透露消息给她?张瑞芳向来谨慎，要从她那里探口风是极难的，除非她主动说。

　　江琳也不排斥，顺着道，“确实可恶，听说娘待王姨娘也是极宽厚的，现在下人胡言乱语，可不是在给娘抹黑?该打”

　　“可不是么，我下面两个婆子也给我掌嘴了，好的不学，风言风语倒是传的快。”张瑞芳像是想起往事，感慨道，“不过王姨娘人也好，我是跟她有过接触的，大嫂也很喜欢她，总是赏这赏那的，也让敏玉常去看看……这孩子也是可怜，王姨娘死了后是不吃不喝，成天到晚的哭，好久才恢复过来。”

　　又在提贺敏玉，这是最主要的目的?江琳还没答，张瑞芳却拍了拍自己大腿，“还说下人们提，看我这脑子不说了，不说了，都是陈年旧事，也没几个人能记得。”说完就告辞走了。

　　江琳想了一路，恐怕话里有玄机，到了房里就让香凝去查查当年王姨娘身边的人，自己则去了大厨房。

　　点算了下人数，发现今儿负责择菜的甘婆子不在，这时间，她擅离职守，自然是要罚的便当即指了一个姓葛的婆子替代她，又叫青玉留下来，说甘婆子来了就让她滚去浆洗房洗东西，若是不服，直接打二十板子。

　　满屋子的人都惊得面无人色，谁都知道甘婆子是广明翠的人，心里也清楚这妯娌二人关系不好，但广明翠现在还中毒晕迷着，本以为江琳会看在这情面上暂时缓一缓，所以就有些蠢蠢欲动，想从里面捞些好处。结果这大少夫人一来就因为那么小的原因铲除了甘婆子，这招杀鸡儆猴成功震住了众人。

　　若是谁还想动手脚，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被发现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此刻，两个姨娘在外面等着请安。

　　梅姨娘瞧瞧阮姨娘，“听说前几**母亲来看你来了?”

　　阮姨娘心里恼怒的很，那日她把情况告诉母亲，也就是想让父亲给贺家施施压，结果明明老爷夫人留了人说话，可世子爷晚上还是没有来，可见在他心里，早已经没有她了这比起叶丹桦在的时候更加可怕，那会儿虽然叶丹桦时时打压妾氏，可世子爷每月总会来上几天，哪像现在，她想着暗咬银牙，也难怪梅姨娘这么恨夫人“你就照旧藏着端着吧。”梅姨娘讥讽的笑，“等哪天世子爷把咱俩休了，那就一了百了。”

　　阮姨娘身子一震，她忍不住道，“你胡说什么，这哪是说休就休的，大夫人也不会同意。”

　　梅姨娘没回答，撇着嘴笑，仍是一脸的嘲讽。

　　阮姨娘就更加心慌慌起来，就算不休，这种守活寡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江琳从大厨房回来，见到两个姨娘还在等，就皱皱眉，“百合，不是让你说了，今儿不用请安了么?怎么还让两位姨娘等着?”

　　“夫人不要怪百合，我是看姐姐整日的忙，总是见不到，所以这次才等的。”阮姨娘抢先道，“夫人得注意身体，那么辛劳要是熬出病，可不是得让世子爷心疼。”说着拿过丫环手里的食盒，“这是补身子的汤药，熬了一整晚呢，夫人趁热喝才好。”她打开来，“里面放了黄芪，当归，红枣……让小厨房精心挑选的。”

　　她满脸的诚挚，对于这样的讨好，江琳也不拒绝，叫百合接了，“劳你费心，谢谢了。”

　　梅姨娘冷眼旁观，心道这阮姨娘还真不简单，明明都要气爆了，还能拉下脸去讨好这个女人，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她可不信世子爷就能为这个去阮姨娘房里了“年前事情多，进出府的人多，你们好好管束下自己院子里的人，别惹出什么事。”江琳叮嘱，“要用什么，尽可以说一声，我让人送过去，你们也有亲戚之间来看望的，都提前来说下，没什么不行的，就是规矩得按着来。”说着语调严厉了几分，“若是出了差错，到时候别怪我严惩。”

　　阮姨娘立刻就应允了，梅姨娘梗着脖子，好像低不下头来似的。

　　江琳也不管她，反正出事了，她是要治的，至于表面上恭不恭顺，她不在乎。

　　正文 第137章 矛盾

　　两人走后，香雪揭开食盒闻了闻，撇嘴道，“香倒是香的很，就是不知道下没下毒。”

　　“说的没错，你帮我试试。”江琳笑。

　　香雪苦了脸，“夫人好狠心啊”

　　“奴婢看阮姨娘是真心求好，定然不会下毒。”百合在旁边笑道，说着就拿了双银筷过来，往里探了探。

　　香雪见银筷没变色，就放心了。

　　“你们两个分了吧，我这几日补汤喝多了，恐怕再喝得流鼻血呢。”江琳挥挥手，自个儿进里屋去了。阮姨娘的心思她岂会不晓得，眼见贺老爷大夫人管不了贺敏中，自然是想靠着她这个正室来了，比起梅姨娘，这才是懂得生存之道，分清形势，而不是一味的想着旁门左道。

　　但恐怕会令她失望，就算阮姨娘再讨好，她也不会再对贺敏中提出去两位姨娘那里的建议，因为经过书房那事后，发觉这样不妥，只会让贺敏中不高兴，引起他们之间的矛盾。

　　紫貂皮袄终于做好了，下午的时候送了来。

　　江琳立时穿在身上，想着贺敏中回来的时候看到，定然是会心情好的。

　　她猜得没错，贺敏中见到就笑了，点点头，“很合适。”

　　“还得谢谢爷呢。”江琳上去给他脱官服，“那裁缝说皮子好的不得了，是千年难见的紫貂精呢，爷能把它打中，真是厉害”

　　贺敏中瞧瞧她，哪里不知道是在讨好，但也笑纳了。

　　用完晚饭要去请安的时候，江琳猛地想起大夫人今早的反应，就顿住了脚步，“我去换身衣服，爷等一会儿。”

　　“好好的换了干什么?”贺敏中拉住她。

　　江琳又不能说出理由，就道，“有些冷。”

　　“那披件在外面就行了。”贺敏中说着看向旁边的香凝。

　　香凝也不敢不动，只得去里间拿了件厚披风出来。

　　江琳暗叹一声，接过来披在身上，跟着贺敏中出了院门。

　　来到大夫人处，两人行了礼，张瑞芳眼尖，拍手道，“哎呀，这皮子真漂亮，好像金子样闪闪发亮的呢。大侄媳，哪儿买来的?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貂皮。”她最近因为管理内宅的事情多，经常在大夫人那里用饭，所以早晚都会碰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贺敏中的面她又不好怎么撒谎，就没有立刻回答。

　　倒是贺敏中回了，“是我上次狩猎打到的。”

　　张瑞芳听了掩着嘴笑，“大侄子可是会心疼媳妇了。”

　　江琳脸微微红了红，有些扭捏道，“爷本来是要送给娘的，是我眼馋。”

　　大夫人目光微敛，看见自己儿子略皱眉头，便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这儿子以前打到的东西哪样不是送来给她跟敏慧的，如今情况果然大不一样。也难怪可以对父母之言置若罔闻，叫他去姨娘那里，竟然就不去，可不是要跟贺敏安学习了?

　　虽说是正室，可完全左右自己相公的言行，那也是绝对不行的面上却笑道，“也就你们年轻的穿着好看，给我倒是浪费了。”

　　“娘哪儿的话，您穿什么都好，上回贾夫人还说娘的皮肤白里透红，不输于小姑娘呢，所以媳妇才眼红这貂皮，娘再一穿这个，可不是要比我年轻了。”

　　听着江琳讨好的话，大夫人心里又好受了些，到底还知道捧着她，也不是不懂尊卑，又念及她之前样样处理得当，便又松了几分，“你的嘴啊就是比蜜还甜，可是想哄着我把那些皮子全给了你啊?倒是狡猾。”

　　几个人都笑起来，江琳道，“媳妇可不敢，都说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哪能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呢……”满口的谦逊。

　　贺敏中又是皱了皱眉。

　　江琳刚才的表现战战兢兢，十分谨慎，好像就怕行差踏错。只不过是去请个安，她至于吗?难道娘还会吃人不成?

　　他心里有了疑问，面上就沉静如水了，气氛也就变得沉默。

　　她知道他敏感，可这事怎么解释她想不出来，也就只能小心应对，尽量不惹他生气。

　　然而，一直到要睡觉，两人的情绪也没调整好，贺敏中坐在书案前，侧头看着在外屋绣花的江琳，平日里手指翻飞像蝴蝶般漂亮，现在却时时停顿走神。

　　她应该是有什么心事憋在里头，最近这个月来，她几乎什么话都可以跟他讲了，不管是生意上的还是内宅里的事情，都会询问他的意见，也会接受他的帮助，可这会儿却突然封口，到底是发生什么让她难以启口的?

　　他想来想去，终于又回到了大夫人身上。

　　江琳此前那样小心说话绝不会是无缘无故，而前日父亲提到阮大人，意思是什么自然明显，他回去后跟她承诺说会去解释，可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么?接着又想到江琳曾说的，四妹会把错归咎于别的人身上，那么，是不是……

　　他站起来往她那边走过去，几个丫环见状立刻退避。

　　“可是娘为难你了?”他握住她尚在刺绣的手，不能说出口的大概就是娘的坏话了江琳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自个儿想明白了。

　　“没有的事。”她否认，“只是妾身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才心虚如此的。”

　　贺敏中轻哼，“还是姨娘的事。”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江琳无法反驳，只得默认。

　　看她紧抿着唇，不解释不给一点反应，他就有无名火冒出来，他这样究竟是为谁?真是可笑既然如此做只是带给她困扰，那还不如遂了他们的意想着一甩袖子，就往外面走去。

　　过不到一会儿，香雪急匆匆得跑进来，很是焦急，“夫人，夫人，世子爷去阮姨娘那边了这可怎么办啊?”

　　江琳沉着脸坐在那里，半晌道，“凉拌，怎么办都好。”

　　“啊?”香雪一头雾水。

　　其他几个丫环看见主子的脸色，也不敢冒然上来说话，怕自己被卷入暴风雨中，而香雪最终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翌日，贺敏中休沐，早饭是在阮姨娘那儿用的，接着就出了门，让人留话给贺老爷大夫人，说有事，回来时再来请安。

　　贺敏慧还以为她大哥在院子里呢，结果跑来的时候，发现就江琳一个人在用饭，便奇怪了。

　　“大嫂，大哥呢?”她很自然得坐下来，看了看对面的江琳，发现她脸色有些白。

　　江琳就让小厨房去准备几样点心，笑道，“昨儿不在我房里歇息，许是在阮姨娘那边吧。”

　　“在她那里?”贺敏慧皱起了眉毛，“今日休息，怎么也该在这儿用早饭啊大哥怎么搞的大嫂，可是你惹大哥不高兴了?”

　　江琳抿着唇，苦笑，“也许是吧，我也总有做不好的地方。”

　　见她坦然承认错误，贺敏慧又是很惊讶，她发觉自己总是让大嫂弄得说不出话来，就捏了个枣花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后才漫不经心道，“错了改就是了，大哥心胸宽广肯定不跟你计较的。”

　　“真的吗?”江琳哀叹，“我怕世子爷一直不理我呢”

　　贺敏慧有些想笑，一直看着江琳无往而不利，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沮丧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大哥什么人，可不比那些寻常凡夫俗子，他既然平日里跟你也是……也是好的，只要你真心认错，肯定会原谅你。”

　　“那我就听你的。”江琳展颜一笑，“等他回来，我就认错去。”

　　贺敏慧咯咯笑了，“好，好。”有种驯服大嫂的感觉，很是自得。

　　见她心情不错，江琳秉着从不浪费资源的原则，就问起贺敏玉来，虽然这两姐妹感情不好，可到底也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总会知道些她这个外人无法了解到的事情。比如贺敏玉跟她生母感情如何，又比如张瑞芳是不是经常关照贺敏玉等等。

　　贺敏慧起先很是不高兴提起，直到江琳说贺心上回差点没了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才不情愿得回想起来。

　　原来贺敏玉跟生母王姨娘的关系确实很好，也是因为王姨娘得到贺瑛宠爱，两人常常可以见面才培养出来的，所以王姨娘一死，贺敏玉是伤透了心，此后人就变得更加阴沉，这是贺敏慧的感受，她觉得这个三姐很讨厌，用她的话来讲，就是满肚子的坏水。

　　其次是关于张瑞芳的，贺敏慧说婶婶那会儿也算挺关心贺敏玉的，没想到这人恩将仇报，竟然要害死贺心。

　　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所以说贺敏慧还算单纯，不知道去调查所谓的敌人，真正有心机的人，一定会做到了解别人，进而采取行动除掉那个人。而最起码的，是必须要有防范意识，这一点，贺敏慧是做到了，在哪个场合，都对贺敏玉很敌视，就是没有有效的手段。

　　下午香凝就带了消息过来，说自王姨娘死后，为了调查溺毙的事情，她身边的几个丫环婆子，卖走的卖走，杖责的杖责，现在就剩两个人还健健康康的生活在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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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38章 冰释

　　一个姓朱的婆子，一个叫虹黛的丫环。

　　江琳问，“都在哪儿做活呢?”

　　“朱婆子在大夫人那里负责洒扫，虹黛如今年纪也大了，是浆洗房的，负责分类晾晒衣物。”

　　“跟陈家娘子在一起?”

　　“是的，奴婢已经让陈家娘子多注意点了。”香凝皱皱眉，像是有些恐惧，声音也小了点，“听说那会儿死了好几个丫环，王姨娘溺毙，老爷震怒，大夫人就成天审问陪在王姨娘身边的人，结果什么也查不出来，就说是意外。”

　　查得出来才怪呢，分明是有心人而为，不然时隔多年，也不会再次把这件事揭露出来。可见是有人刻意为之，就是不知道是为报仇还是利用此事达成某种目的，这就是她要查出来的东西可年关越来越近，还是一无所获，她虽然怀疑贺敏玉，可这人不在贺家，要做什么必须得靠别人，要真是她，那么听命的人又会是谁呢?

　　她想了会儿把外面几个丫环都叫进来，小声叮嘱着做这个做那个。

　　香雪睁大了眼睛，“夫人，真要我去做?”

　　“当然，有人陪着，你怕什么?”江琳没好气。

　　她只好认了，哭丧着脸走出去。

　　百合这时端进来一碗燕窝羹，青玉接了放在江琳手边，声音有些犹疑，“夫人，一会儿世子爷回来的话……”她想劝主子温柔以待，别再把世子爷气去姨娘那里了，这样主子自己也不好受，从起床开始心情就没好过，又是何苦呢?

　　但见主子斜睨过来的目光有些厉，又只好把话吞进肚子。

　　江琳一勺一勺的慢慢喝着，想起大夫人今日早上的态度，她显然知道贺敏中昨晚去了阮姨娘那里，白天见媳妇的时候也没有绷着个脸了，笑意盈盈的，好似这个媳妇做了很对的事情，她暗自叹气，这边的女人就是大方，不给去姨娘那里就是大错呢怪不得自古妻妾争斗多，原是正室故作大方引起的。

　　她现在可尝到这滋味了

　　贺敏中天黑了才回来，到大夫人那里请安后才来院子。

　　江琳听见外面丫环的声音，站起来时他已经进来了。

　　那人沉着脸，没有丝毫笑颜，她略一踌躇就上去给他换衣服，又亲手奉上茶，问，“爷晚饭可吃了?我让小厨房都准备好了。”

　　她的眼睛平静如水，红润的唇说完话后就轻轻抿起，显得有些疏离，但却看不见任何情绪，无喜也无怒。贺敏中心里就更加的不舒服，这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还是真的那么贤惠?上回明明都承认自己也不想他去的，结果昨晚就没拦他，早上也是没叫丫环来探视，休沐日，难道他不是应该在正室这里用饭?

　　江琳也没躲避开他的眼神，仍旧淡淡道，“那我就当爷没吃了，香凝备菜……”

　　贺敏中打断她，冷声道，“不用了，我去那边用饭”

　　香凝一听脸色就发白，这可是头一遭，哪有都到了正室屋里还出去姨娘那边刻意用饭的?就忙给江琳使眼色，意思是务必留下他。

　　江琳的睫毛颤了颤，昨日是他自己要去阮姨娘那里的，她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且爹娘的意思他们两人是同时间知道的，他应该了解她的难处，难道还指望她去拦住他不成?那传到大夫人耳朵里，自己又成了什么?如今却还来跟她生气?

　　而且，那日他……明明都说过那样的话了，原来也不过如此贺敏中已经大踏步走到门口，一缕风从藏青门帘间吹进来，拂过他脸庞，带着冬夜的寒冷，他脚步停滞了下，仿佛是感觉到身后骤然的沉寂。终于，还是转过头来，就像刚才刹那间脑海中想象的样子一样，她果然正立在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那目光如同外面树梢上流淌的月色，飘忽又清晰，仿佛有怨，仿佛有痛，仿佛又是不在乎，她从来就是那样让人看不清，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呢?拱手可让的男人?他觉得眼睛有些刺痛，昨晚上一夜都没睡好，这一整天都是心烦意乱的，全因为这个女人江琳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就这么愣愣的站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假使这时候服软，他是会留下来的吧?

　　假使自己一开始就奉承讨好，他也不会说去姨娘那里用饭了。

　　假使……好像有好多个念头闪过，可是最终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贺敏中上去几步就拽住她胳膊，“你还是不想留下我，是吗?”

　　那声音像着了火似的，他的眼睛也是，灼热明亮，香凝见状赶紧悄悄退了出去，世子爷这回可是大大的失态了，得去找其他几个人商议商议，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江琳被他握得生疼，却迎上他目光道，“我留你，你就能留下吗?如果真是这样，昨日也不会去阮姨娘那里了爷既然已经去过一次，何妨再去一次呢，又何必让妾身为难，要这次拦着你?”她脸颊微微发红，眸里满是怒火，语调更是毫无礼貌。

　　贺敏中整个愣了愣，随即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着她，“你这是在怨我?”

　　两人距离很近，江琳能在他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她下颌微抬起，“我就是在怨爷，我没逼着爷去阮姨娘那里，爷既然已经去过了，又何必还来装，以后哪怕夜夜都去……”

　　他手掌一用力，没让她把话继续说下去，“我没有……只是让娘暂时不为难你罢了。”

　　声音陡然低下来，好似说出了不想说的话，江琳愕然，“没有”是个什么意思?没有，没有……她猛地想起梅姨娘的事，眉毛挑的老高，“爷，你……”他的意思是没碰阮姨娘么?只是让大夫人误以为有此事罢了。

　　想通了，她的心里忽地一阵难过，反手抱住贺敏中的腰，低声道，“我错了，爷，我不该误会你。”她用脸蹭着贺敏中的衣襟，好像小猫一样，其实偶尔像那些恋爱中的女子一样，也应是幸福的事，对方也应会觉得满足。可她总是做不到，归根到底，还是不够信任他吧?亦或是，对自己也不够相信。

　　他微微叹口气，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感觉，不过就她刚才的表现，还是看得出来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会为去阮姨娘那里发怒了，想到这个，他又有些高兴。

　　香凝几个在门口探了探，总算松口气，两人又和好了。

　　江琳心情变好了，跟贺敏中说说笑笑得用了饭，就把早前收在身边的那根木条拿了出来，“爷看看，可有奇怪的地方?”

　　贺敏中接过来，“黄杨木?锯子锯的?”又觉得奇怪，“你哪儿弄来这个的，什么用?”

　　“就是贺心掉进的那个水潭上面的曲桥。”江琳点了点齿轮痕迹，“爷也说了是用锯子锯的，那么这栏杆就是有人故意做手脚，早就弄坏了的，等到有人掉下去，就说是王姨娘的鬼魂出来勾人，也就能引起风言风语了。”

　　贺敏中沉吟会儿道，“王姨娘虽然死的不明不白，可都过去八年了，现在有人兴风作浪，也许是为了别的目的。”

　　江琳兴奋道，“我也这么想，王姨娘身边的人如今只剩下两个，如果真的牵扯到报仇什么的，这两人的身份也太明显了，所以肯定是为别的，三妹大概就是个幌子，让别人转移注意力。爷你说说，到底是为什么呢?”

　　说起这种事似乎总能调动她积极性，这个女人倒是个查案的料子，贺敏中失笑，抬手捏捏她的脸，“许是想给自己脱身吧。”

　　江琳倒还没想过这个可能，如今想起来，当初林妈妈之死，也是某些人为了给自己脱身吧?用他人之死掩盖自己的罪行，死无对证没到两日，谣言就又出来了，说是有人看到王姨娘在院子里游荡，穿着雪白的裙子，黑黑的长发，脸色苍白，舌头直拖到胸口。那院子是贺瑛追思王姨娘用的，可怜她没个家人，所以用过的衣物都放在那里，当然，这么多年过去，贺瑛早就不去了，院子也就荒废在那里。

　　江琳听了就想笑，这分明是吊死鬼么，哪里是溺毙的?

　　大夫人自然又是气得很，谣言压不下来，传的神乎奇乎的，晚上都睡不好觉。

　　“这帮人实在太可恨了大嫂，这事交给我去办，保证没人再敢乱嚼舌头”早上，张瑞芳就自动请缨了。

　　江琳也随口附和了几句，末了说道，“我也去帮帮婶婶吧，婶婶已经够忙的了，现在又得处理这事，实在太辛苦。反正我那边景春堂有王妈妈看着，没什么大碍，田庄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娘你看如何?”

　　大夫人点头准了，“早晚都得你管，跟着学学也好。”树立点威信的意思。

　　张瑞芳笑着看看她，“大侄媳到时候可别害怕，那帮下人顽固的很，上回给了教训，又犯了，有时候还是得动动板子。”

　　江琳笑笑，“该打的是得打，不然拿什么管教?有些人也就是嘴硬，皮肉可不一样。”

　　张瑞芳被她说得一凛，心道，这女人原也是心狠手辣的主“把那些人乱说的都关起来”张瑞芳坐在堂屋里，吩咐身边婆子拉人，“说不出谁说的人都带过来，听别人说而后自己乱传的，直接掌嘴三十，罚月例两个月。”

　　这刑罚够重的了，江琳肃然。

　　张瑞芳冷笑了几声，“大侄媳别同情她们，也就是一个个墙头草，别看在贺家好似忠心，有个风吹草动的，比谁都跑得快。你还知道以前那个杭家的事啊?秦中侯当年号称家中下人三千，可判罪时整个杭家就剩一千号人了，哼，也就贪点候府的银子”

　　秦中侯就是上一任皇后的父亲，杭家也就是现在刘家住的地方，江琳倒是没听过这件事，赞同道，“婶婶提点的很是。”

　　见她态度恭谨，张瑞芳嘴角抿了抿，真是不卑不亢，对谁都能有一样的态度。这个大侄媳的反应就好似平稳的河流，不管遇到什么，都能波澜不惊的渡过去。贺家有她在此，恐怕……她眯起眼，神色变得冷厉了。

　　不到一会儿，就有几个婆子丫环被带进来。

　　“都给我仔细想想，到底是听谁说的?”张瑞芳厉声道，“说得出来还能活命，说不出来么，你们自己看着办”

　　直接拿死来威胁，倒是果断的很，江琳见底下几个人早已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横流，便暗自摇头，心道，不是在那几个人中间，不然也太会演戏了。

　　而这事也不是那么好诬陷的，若是随便乱指人，指错一个就是挨打，所以很快两个婆子就承认了，说是自己亲眼看见王姨娘的鬼魂，话没说完就挨一顿板子，打得皮开肉绽，鬼哭狼嚎，其余人吓得都不敢承认了，只知道伏在地上磕头，满屋子都是哭喊求饶声。

　　看得出来，她们真是亲眼所见，一查时间，正是巡夜的时候，装神弄鬼最佳。

　　“死不悔改的一群东西，给我狠狠打看还胡不胡说”张瑞芳携江琳走出房，“咱们就不用管了，也就这些人兴风作浪的，让她们吃点教训。”

　　江琳也不多说什么，很快就告辞走了。

　　香凝跟在她身后，往后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小声问道，“夫人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吗?香雪她们检查过了，确实有人进去过……”

　　江琳点点头，“不在那些人里。”

　　身后哀号声还在远远得飘过来，管不住嘴常常丢掉的却是命两个人回了院子，江琳就吩咐她们把今日被传到的丫环婆子的名字都记下来，可内宅有两三百号人，就算排除了这些，又哪里好查，就又分了几类，年纪太大的，是家生子的，贴身服侍大夫人的，分析下来就又排掉了几十人，便只剩下一百来人了。

　　江琳这时赫然发现，姓朱的婆子跟虹黛还真在其中，莫非一开始她就想错了不成?

　　“这两个人……虹黛有陈家娘子盯着，朱婆子，”她沉吟道，“我改日去提醒提醒凤仙。”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个大丫环很聪慧，有自己的主见，很是难得，“其余的你们逐个查查，就这几天时间了，少休息会儿，我给你们加班费”她笑。

　　几个丫环对她一些新词也适应了，忙拍手称好。

　　过了一日，广家的人来了。

　　作为贺家的嫡长媳，江琳自然也是要去迎接的。

　　广老爷长得很富态，肚子很大，走起路时颠来颠去的，广夫人则很瘦，像个芦柴棒，跟广明翠一样，他们还带了广明翠的妹妹广明瑶来，三个人的表情都很沉痛，两个女的哭得眼睛都肿了，让大夫人更是觉得愧疚，一直在说对不起他们广家。

　　广老爷当初把广明翠嫁来贺家也是看中他们的家世，如今就算女儿晕迷不醒，也不可能跟贺家闹翻，因为要依仗的地方多着呢，更何况如今贺家欠了他们，自然是更加容易得利，所以就表现出大度的样子，说是广明翠命不好，有个好婆婆却享福不到，广夫人虽心里恨，可也得听老爷的，不然以前也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庶子了大夫人安慰了会儿，就让准备席面，又说一早就准备好客房了。

　　江琳也陪在旁边，说说广明翠的事情，当然全是说好的，什么做事能干啊，性格乐观啊等等，跟回忆一样，应该总是想些美好的东西，这才不会遗憾。

　　广明瑶跟广明翠长得有八分相像，看上去十四岁左右，个子挺高，但面容柔和了一些，多出点俏丽之色，像是个性子好的人，见江琳说话，对她微笑了好几次，还表示自家姐姐有她这个大嫂，福气不错。

　　真是一家饭养百家人吗?两个姐妹相差如此之多，江琳甚为惊讶。

　　贺敏安今日也规规矩矩的，但广夫人好像不买账，见到他脸色便阴沉下来，丝毫不理她相公的眼色。贺老爷跟贺大夫人的面子她可以给，可这个废物一样的庶子算什么?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女儿可是写过信诉苦的，今日状况，难道不是他宠妾的后果?说什么锦月下毒，她还真不信呢锦月是从小就服侍广明翠的，又跟着过来，有什么理由她要去毒害自己的主子?肯定是贺敏安做了坏事嫁祸给丫环，反正死无对证么“娘，姐姐已经这样了，你何必让她再不安?也许她能感觉到我们在旁边呢。”广明瑶拉着广夫人的手劝慰道。

　　广夫人又哭了，生龙活虎一样的女儿，现在像个死人似的，怎不令人心痛?

　　贺敏安忍住拔脚就走的冲动，跪下来给广老爷跟广夫人磕了头，“岳父大人，岳母大人，都是小婿的错要打要骂尽管来，绝无怨言如果用小婿的命换得娘子不死，我也愿意。”他还真希望广明翠不死呢，有个妻子的名头挂在上面，就不用再找夫人了，正好跟向姨娘双宿一起飞。

　　广夫人恨不得一脚踢开他，那边广老爷却扶他起来，“哪里能怪得了你，是我们女儿命薄……”说着抹眼睛。

　　愁云惨雾笼罩在房间，江琳也生出心有戚戚焉的感觉，再怎么坏的人，也仍是有家人疼的啊谢谢贝贝2005715的粉红票票~~

　　正文 第139章另有蹊跷

　　出来后，广明瑶跟了上来，“大少夫人别介意，我娘太疼姐姐了，难免会怪责。姐夫那里我不便说，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事的，都能理解你们的心，亲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不好受。”江琳道。

　　广明瑶便又红了眼睛，“真没想到姐姐会这样，她其实本来人很好的，就是……后来泼辣了点，但也不怪她，本来这门亲事姐姐自己并不太愿意……”她说着忽然摇摇头，“说这些太唐突了，也是觉得姐姐命苦。”

　　原来广明翠是不愿意这门亲事的么?江琳心思一转，道，“有空来我那里坐坐。”

　　广明瑶就道了声好，走回去了。

　　香雪咋舌，“这姐妹俩还真不一样呢。”

　　回去的时候就说到这事，金桔听了道，“这广家三小姐前几年也来过几次，确实性子不错，大夫人也挺喜欢她的，多留了好几日。”

　　广明瑶居然来过这里，难怪会提到后来广明翠性子变了的事，江琳沉思会儿，就不再想这件事了，比起广家的到来，显然王姨娘的事情要重要的多。

　　不过广家的人住了没几日就说要走，大夫人竭力挽留，后来便决定年后再走，反正他们广家的老家是在京城的，祖传房子都在呢，大夫人便派人去那边帮着打扫，又送去不少日常用具，花费很多人力财力。

　　“夫人，奴婢的爹娘想过年来问候下，夫人觉着什么时候好?”青玉在旁询问。

　　江琳道，“人多繁杂的，别凑在一起来，叫他们不用来了，以后多得是机会。”说着顿了顿，“可说赵家有什么反应?”

　　青玉想了想，“好似没有，我爹没提起。”

　　“叫赵家的初五来，顺便带上账本。”见青玉不解，江琳又笑道，“两家态度不同，自会有想法，不过我相信你们家，你让你爹娘别多想，好好种豆薯。若是赵家的来试探，就实话实说，说我嫌人多以后再见你们冯家，懂不懂?”

　　“行。”青玉高兴得应了，得主子另眼相看，前途自一片大好。

　　其间江琳还抽空见了下秋竹，说让刘琨去看看白家，再提醒下租期到的事情，别到时候又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又让刘琨召集信得过的木匠，让他们先照着草图把那些家具，日用品先做出来，不懂的再问她。反正白家在一个月后就得交房子了，她手头也有从常家那里收回的银子，宽裕的很。

　　陈昌还没从永清城回来，这一来一回真够久的，江琳倒是有些担心，这儿远距离送信不发达，若是遣送信过去，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就在忧心的时候，陈昌的信却到了，说自己已经返回，正到楚国边界一个小镇，叫江琳放心，什么都谈妥了。

　　她就心情舒爽了，等陈昌开店铺做上轨道，再把香雪嫁给她，自己与外界的沟通就能更加牢固。

　　“夫人”香凝忽然神秘兮兮走进来，一脸凝重，“找到那人了”

　　“谁?”江琳也很激动。

　　香凝凑到她耳边说了几个字，她脸色变了变，却是沉默不语。

　　“夫人看这怎么办?”香凝发现她面有异色，便又问，“可是奴婢查错了?”

　　“你觉得会是她吗?”江琳反问。

　　香凝被她问得一愣，“咱们不是本就怀疑她吗?”怎的查实了，夫人却又怀疑了?

　　江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忽然太平顺了，反而令人生疑，如果真是她，那后来的种种想法岂非多余?还是哪里错了?“让我再想想。”她摆摆手，只觉得头有些发痛，香凝看她烦躁，就先走了。

　　她在房里思来想去，找不到那个让自己不顺畅的点，总觉得刚有什么在脑海闪过，就不见了。

　　晚上便在那里愁眉苦脸，贺敏中终是看不下去，问道，“还是那件事?”

　　“是啊。”她立马依过去，苦恼得皱着脸，“我都想的头疼了，爷快帮帮我。”

　　声音中带着柔媚，甜丝丝的，贺敏中听了就心情愉悦，说道，“你不是查的很多吗，这几日尽看你跟几个下人鬼鬼祟祟的。”

　　鬼祟?江琳咬牙，“我这可是为贺家好，爷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贺敏中笑了，耐心道，“查案子抽丝剥茧，先是看源头，再看后果，你可是颠过来了，不管不问死者是谁，哪儿来的，籍贯何处，只知道看些现有的，哪里有去翻找从未有人问过的东西，别以为知道王姨娘身边那两个人就行了。”

　　江琳傻了，被贺敏中彻底打击，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疏漏了一些东西，就小小拉拉他袖子，“那爷告诉我是谁吧，没时间了。”

　　贺敏中瞟她一眼，“我也不知道。”

　　“爷不是知道我查到两个人的吗，难道爷没有查到更多的?”

　　贺敏中眼眸微窄，“你们声音那么大，我能听不见么?再说了，我白日出去办公，哪里有时间查这些，不然也不用娶妻子了。”

　　江琳抽了抽嘴角，原来娶妻子是为了查家里的案子?不待这么逗她的她奉上茶，微笑道，“爷天纵奇才，查案高手，娶的妻子也得不一般是不是?要是能提点提点妾身，妾身也好配得上爷嘛”

　　贺敏中差点被呛到，原来她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敌我要分清，再过几日……”他顿了顿，“也许就会有分晓。”

　　看来他也是关注此事的，江琳放心了，又想起阮姨娘的事，虽然现在暂时满足了贺瑛跟大夫人，可往后的问题如何处理?贺敏中知道大夫人的病，所以很多事情上都是顺从的态度，这也是她曾顾虑的原因之一，而上回两人刚冰释前嫌，并没有继续提，现在是不是该认真的商量一下?

　　反正她是不会再故作大方，因为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自己内心真正的感受。

　　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贺敏中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事?”

　　“嗯，我在想下个月爷该怎么办呢，若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她还是只能略微提下，并不能给意见，总不能叫他休掉吧?

　　此事确实有些难，但见她这次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贺敏中还是觉得挺高兴，安抚道，“我总会想到办法的，先过好这个年再说。”

　　这是第二次承诺了，可这回她真的愿意信他。

　　一大早她就把几个丫环召集过来。

　　昨晚贺敏中说分清敌我，言辞含糊，估计也是不确定，怕误导了她。但她思考一夜后，倒想到一件事，虹黛跟朱姓婆子未必就是跟王姨娘一路的。

　　难怪总是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起来，虹黛虽有绝对的嫌疑，可她在陈家娘子的监视中，根本就没有机会作案，不然陈家娘子肯定早就来报了，哪里用得到香雪几个去查。这像是利用了她们之间的盲点，因为香雪发现可疑肯定是直接去禀告主子的，那么，陈家娘子就不知情了，她略一思索吩咐，“去问问陈家娘子虹黛在前日可有消失过一段时间是她不曾注意到的?这个很重要”

　　香凝赶紧着去了。

　　她则梳妆打扮后去了大夫人那里。

　　“……厨房都已经吩咐好了，明日就能把祭品都准备完，这是除夕那天的菜单，娘您看看，若有不满的还可以改，食材都多备着的，要泡发的也都提前弄了。”江琳一一详细禀告，“还有年初一到年初六的菜单，娘上回说的我也拟定好，也请过目一下，至于有来客的话，这后面都写了临时要添的。”

　　大夫人看了连连点头，“很好很好，你做事我哪里不放心，就这样吧。你也不要太操劳，就让几个管事妈妈盯着，这几日辛苦了，可不要累着身子。”

　　“娘比我还累呢，媳妇怎么能偷懒。”江琳乖巧的笑，又提到人手安排的事儿，“这几日我看宅里不太安静，是否巡夜的人多增加些?”说着顿了顿，“不过白日里有些人都已经很劳累了，再排在晚上可能没什么用，有些又是体弱的，年纪大的也不适合……”

　　听她绕绕弯弯的讲，大夫人摆摆手，“都交给你排罢，周妈妈，你到时候帮衬帮衬。”

　　周妈妈是贺敏中的奶娘，这几个月来统共也没说过几回话，但一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也看不出来这个人到底如何，江琳笑了笑，“那就麻烦周妈妈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贺敏慧，贺敏谦跟贺敏阳三个人。

　　“这次买了不少爆竹哦，你们会不会放?”江琳停下脚步问。

　　贺敏谦眼睛一亮，随即就撇过头去，“谁要玩这个，都是下人放的”

　　贺敏阳则温和的笑笑，“声音很大，有些怕。”

　　江琳也冲他笑，眼睛又看向冯宝意，“小宝你肯定会放的吧?除夕那日晚一些时候来我那儿，跟你姐姐一起放了玩玩。”

　　冯宝意很高兴，在地上蹦了蹦，拍手道，“好啊好啊，谢谢夫人。”

　　那兴奋的样儿惹得贺敏谦又是冷哼一声，脸色发黑得走进屋里去了，贺敏阳却是行了礼才跟上去。

　　“大嫂，我也要来”贺敏慧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我到时问问娘。”江琳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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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40章 除夕(一)

　　来到一处树木环绕的地方，凤仙从后面跑了来，她就是这么个聪明的人，江琳只是看她一眼，她就知道是有事相商，找了合适的借口就来了。

　　早前江琳就曾暗示过她要注意下姓朱的婆子，所以凤仙一来就禀告了这两日收集到的情况，说朱婆子很是规矩，鬼魂的流言从未参与过，行事也稳妥的很，没有过任何惹人怀疑的地方，她也问过别的人，都说朱婆子人很好，就是耳朵有点背，不太与人说话。

　　又是个毫无疑点的，江琳听后仍是疑惑重重，凤仙就告辞走了。她也不给她赏钱，因为凤仙想从她那里得到的绝不是这些，这个她也清楚。

　　看来朱婆子跟虹黛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疑犯，她突然想到这一点，是不是有人在故意误导着她?以至于一直猜不透那人的目的?

　　周妈妈一会就来了，带了全部下人的名册，包括大年前后巡夜的，外宅的可以用家丁，内宅的就必须是身强体壮的婆子。

　　江琳仔细看了看，那一长串一长串的名字令她头痛，幸好不要认人，只是把路线改一下，加强王姨娘那边到大夫人宅院的人手，她直觉那王姨娘的“鬼魂”不会如此轻易就罢休，什么都是循序渐进的，她都露面了，只怕最后就得做出些更加令人难忘的事情出来。

　　“这是……”周妈妈拧着眉，“那么偏僻的地方恐怕没人会去闹腾。”

　　“那是最好，怕只怕闹腾起来压不住。”江琳语气淡淡。

　　王姨娘鬼魂的事众人皆知，只是不敢提罢了，周妈妈便住了口，“一切都听少夫人吩咐。”反正出了事不是她担，没关系，在这家里，就要学会服从与识人，这两点，周妈妈深有心得，所以也从不与江琳有任何冲突，不然那会儿也不会让常妈妈得逞，把陈家娘子弄进浆洗房了。

　　“不知周妈妈可还记得虹黛?”江琳漫不经心的问，一边端起茶喝了口。

　　周妈妈心里一跳，怎么会提起这个人?她思忖片刻，稍许露出些惊慌，“虹黛，好像以前是王姨娘的人吧?老奴见过几次，少夫人怎么会突然问起她来呢?”

　　“她在浆洗房做事，我那陪房陈家娘子也在，觉得这人不错，便提了下。”

　　周妈妈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老奴倒是没什么印象。”

　　江琳心道，也是只老狐狸，一个人真要惊慌那该是瞬间的神色，哪能那么久呢，分明就是装出来的，可她为何要装，那才是重点这么看来估计是有难言之隐，刻意如此装，也算对她表明心意，并不是不愿意相帮，而是没办法。

　　连周妈妈都忌惮的，除了大夫人还能有谁?张瑞芳么?

　　她心里有了判断，等到香凝带回消息的时候，就可以确定这件事了，虹黛根本不是幕后主谋，甚至于朱婆子也不是，虽然此前毫无蛛丝马迹，下人们嘴里也挖不出来，可前后连起来想想，王姨娘身边的虹黛跟朱婆子能完好的留在贺家，绝不是大夫人仁慈，而是因为这两人就是大夫人的人可疑点不在这里，她一早让香雪去王姨娘的院子探查，结果发现一支可疑簪子，从上面的落灰来看，就是前两天才出现的，后来就去私下调查，发现是虹黛的。可她既然是大夫人的人，又怎会假扮鬼魂呢?是不想要命了么而且陈家娘子也证实，虹黛最近根本就没出去过，她在浆洗房已经培养好耳目，盯得很紧。

　　她就猜想是有人栽赃陷害，那人知道她在查这件事事情回到原点，江琳又一无所知了。

　　大年三十到了，早上大家一起用过饭，便去了祠堂祭祖。

　　这个时代祭祖是很重要的，也只得男性可以年年拜祭，女性只有在入族谱的时候才可以进去认祖归宗一下，所以江琳便跟大夫人，张瑞芳，贺敏慧还有贺心在外面虔诚的等着，几个男人则在里面跪拜祖宗，出来后便又回去院子。

　　江琳很久没见到贺珏，除了常兰这件事外，几乎都想不起这个人，如今看到，发现人好像瘦了些，许是看书太用功?

　　中午下午便个玩个的，只有晚上这一顿年夜饭是必须聚在一起的。

　　“大嫂，干脆咱们下午抹牌吧?”张瑞芳提议，要忙的已经差不多完成，现在便是享受过年的乐趣，“看看，人是够的，加上大侄媳，敏慧，正好四个人。咱们家贺心反正不会玩，这榆木疙瘩脑子，也就在听戏上面能动两下。”

　　江琳是不太喜欢玩牌的，便推辞，“还得去大厨房那里看看。”

　　“哎呀，那边有几个管事盯着你怕什么?”张瑞芳不干了，拉着她袖子，“你可别也要做劳碌命，好好的可以歇息不歇息，扫了咱们的兴，可不饶你的。”

　　大夫人笑道，“是啊，你难得玩玩，走吧，明天还得不少夫人来玩呢，先熟悉起来，省得到时候输银子。”

　　都这么讲了，江琳也没办法，悲催得往贺敏中看一眼，跟着走了。

　　结果输了整整二十两银子，乐得贺敏慧直笑，就她赢得最多，其次是大夫人，张瑞芳也输钱了。

　　“咱们可是同病相怜啊”张瑞芳气咻咻道，“用完年夜饭接着来，反正也得守夜，我得把银子给赢回来你说是不是，大侄媳?瞧她们两个的嚣张样儿咱们又不是笨人，下回打的时候看着点，你别再给大嫂放牌了”

　　“我本就不厉害，怨不得我哎，要不下回婶婶你做我下家成不?我给你放牌?”江琳掩着嘴笑。

　　贺敏慧叫道，“不行，不行，那位置是我的”

　　几个人都大笑起来，甚为快乐的样子。

　　天渐渐昏暗，用年夜饭前，江琳悄悄拉着贺敏中的袖子问，“爷之前怎么也不帮着挡一下，害我输了二十两银子”

　　“小气鬼，我补给你。”贺敏中听了乐了，真拿出个银锭放她手上。

　　江琳难得从他身上挖钱，嘿嘿直笑，却听贺敏中道，“就算过年红包了，本来还想封个大的。”

　　“啊?”江琳无语，正要说什么，却见不远处脚步声响，便偷偷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这小小的举动惹得贺敏中一阵心跳，她做得很自然，仿若两人有无间的亲密似的。

　　“大哥，晚上你那边放爆竹吗?”却是贺敏谦来了，面无表情的问道，好似是跟他全无关系的事，可眼睛却出卖了他。

　　贺敏中一愣，这哪儿跟哪儿?什么时候他院子里要放爆竹了?

　　江琳忙道，“当然放了，我跟小宝说好的。”

　　贺敏谦微露不喜，“没问你……大嫂，我是问大哥呢”他不敢没礼数，唯恐惹恼贺敏中。

　　听她刚才那句话，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淡淡道，“你大嫂都说放了，自然放。”

　　贺敏谦眼睛里就透出些喜色，他这次可不想再由冯宝意拉过去了，好歹也是五少爷，哪里真能听别人指挥，上次肯定是上了那家伙的当他姐姐是在大嫂那里当差的，当然知道大嫂是不是真的懂得制造水车，所以才输了那次，这次放爆竹肯定要扳回来江琳看着他笑，这小子估计又被冯宝意骗着赌什么了，哎，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

　　人陆陆续续得进来，贺老爷跟大夫人这会儿走到上首坐下，一干人分别上去磕头，他们就赏红包，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洋溢着喜气洋洋的味道。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几个圆桌分主次摆位，冷盘，热炒，大汤，色彩缤纷，诱人口水，而爆竹声也是骤然响起，拉响了年夜饭的序幕。

　　外面此起彼伏，声音震天响。

　　看着眼前热闹景象，听着耳边的喧嚣，江琳不由得想起前世的春节，前几年也是充满幸福的，那时候父母健在，可惜记忆却模糊的很了，像逐渐泛黄的旧照片，而后面，她嘴角轻抿，就只是看着旁人的亲情罢了。

　　只没想到，如今，她却有了自己的家庭，想着，侧头看了看贺敏中，这个男人，真的可以跟她一生一世吗?

　　感觉到她的目光，贺敏中却没有回头，心底是软软的温温的，有多少年，自己终于能在这样的节日里觉得平静了……

　　晚上各个姨娘们也露脸了一下，江琳这次终于没有被拉去抹牌，但看到几个新面孔，还是逗留了会儿。这是难得的机会，除了贺敏中的姨娘，别的她是很少有机会见到的，当然，除了那极为主动的向姨娘之外。

　　但这次向姨娘没有出现，肯定是由于广家的到来避嫌了。

　　而江琳也第一次见到了贺敏安的生母吕姨娘，她跟方姨娘果然都很低调，大夫人面前像个小媳妇似的，别提多柔顺，再看看梅姨娘那花枝招展的样子，哎，一个天一个地。

　　至于贺通的姨娘，却是只有一个，姓洪，长得极为娇小，看起来大概二十三四岁，跟张瑞芳好得很，两人姐妹似的，让江琳大开眼界。张瑞芳抹牌的时候，洪姨娘在后面看着，一开口声音像黄莺，指点着怎么怎么打，张瑞芳一点也不觉得烦，直说她教的好，招来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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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41章 除夕(二)

　　贺敏慧拉着贺心小声道，“你母亲真跟洪姨娘那么好啊?”

　　贺心似有些尴尬，点点头，“嗯，洪姨娘人很好的，听我娘说，我哥哥小时候有次生病就是她给的方子救活的。”

　　贺敏慧还是有些不相信，她觉得张瑞芳跟广明翠，贺敏玉一样，都是满肚子的坏水，可当着贺心的面也不好说，便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其实江琳也不太信，张瑞芳就是个两面三刀的，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她走过去跟大夫人几人告辞，“先回去一会儿，等会再来……”

　　大夫人自然不管，她玩起牌来总是很投入的，就笑，“玩你们的去，你们几个年轻人不用陪着咱们。”

　　贺老爷家里待不住，几个同袍来请酒，就跟着出去了，贺敏安也一并拉了去，如果贺敏谦年纪再大一点，恐怕也是要去的，而贺敏中，他对这个儿子感情太复杂，有时候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在想怎么样，便是能不管就不管，尽量减少接触，所以贺敏中没表示，他就带着贺敏安走了，反正早一些回来就行。

　　“你让那些巡夜的婆子提足精神，发现有异常就来报”走的时候，江琳叮嘱香凝，叫带着几个丫头分别再去提醒下。

　　贺敏中见她立在门外，就走过来，“没跟娘她们玩?”

　　“不敢了，输了银子不说，无缘无故还没了大红包呢”江琳瞥他一眼，嗔道。

　　他大笑起来，“真是个贪得无厌的，我可帮你填了赌债了。”

　　“那妾身不要爷的二十两银子，改成大红包好不好?”江琳嫌那银锭重已经给香雪带走了，反之拿了二十两银票出来，也不顾贺敏中的反应，直接塞进他怀里，还轻轻拍拍他衣襟，“爷，我可没有拿你的银子了啊，你现在是欠着我呢”

　　贺敏中见她俏皮的笑，就握住她的手，低头在耳边道，“走，回去给你。”

　　那声音低低的带着磁性，不似平日里的清亮，在满是烟火味的风中酝酿起一种暧昧的味道，她脸颊猛地红了，手在他掌中动了动，小声道，“爷，旁边还有人……”

　　“哦?那你刚才手还伸进我衣服里?”贺敏中眯起眼，只许州官放火?

　　江琳没法回答了，她也是一时兴起，似乎在他面前，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要暴露真的一面。

　　或许，这是因为他对她的包容。

　　她心里泛起一股暖意，悄声道，“谢谢爷。”

　　那笑颜很真诚，眼眸清澈，贺敏中略皱起眉，“好好的突然谢我?”

　　“嗯，是的，谢谢爷。”她挽住他胳膊，头微微抬起瞧着他，“谢谢爷这一年里对我的支持，若没有爷，我是应付不好那么多事的，所以才说谢谢，也希望爷能一如既往，而我以后……以后会尽量做得更好的”好似像新年总结一般。

　　贺敏中听完后微微笑了笑，做得更好?是贺家的嫡长媳，还是作为他的妻子呢?他当然希望是后者，前者么，有他在，做不做得好也没什么关系。

　　回到院子，红豆迎上来，“世子爷，夫人，爆竹烟花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前院门的南面摆着，那里比较空旷。”

　　江琳很满意，“好，你们也忙了很久，该歇歇了，叫她们都到堂屋来。”

　　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一会就聚集到门口，按着等级分别进来给贺敏中跟江琳磕头，说些吉利的话，江琳就赏红包给她们，又让小厨房把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上，给她们置办了几桌摆在二进院子的厢房内，整个院子就热热闹闹起来，更加有过年的气息。

　　身边几个丫环她也遣了去休息，只说有事再禀告，既然预测不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也不好杞人忧天，该享受的还是先享受吧她关了门，给贺敏中跟自己倒上茶，拿了点心吃，一边问，“爷想做什么?要不要妾身陪你喝酒?”她注意到贺敏中身上没酒味，可他偶尔不也喝酒么，今儿是除夕，却反而没有喝。

　　“最近事多，还是保持清醒比较好。”

　　江琳手一顿，莫非他也是为了鬼魂之事?反正她是没办法了，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只等事情到来时临场发挥。正想着要找些节目娱乐的时候，贺敏慧跟贺敏谦，还有贺敏阳就来了，三个人进了门行礼，贺敏慧笑嘻嘻道，“大哥，大嫂，快带咱们放爆竹去啊外面一直在放，咱们家怎么那一会儿就停了，我还没看够呢”

　　江琳奇怪了，“你们这么快就来了?我还没有问娘呢，万一她不同意……”

　　“哎呀，放个烟火能有什么事，大哥也在的，怕什么?”贺敏慧打断她，冲上去拉着贺敏中的胳膊，“走啊，大哥，你可不能反悔哦”

　　贺敏中本就疼这个妹妹，又是除夕，不想喝斥她，就任由拉着走了，江琳跟在后面，有些着急，她虽然本意是想让几个弟弟妹妹跟贺敏中亲近亲近，但若真的发生危险后果就严重了。这提议是她的，追究起来也是她的责任。

　　“没事，我会注意的。”贺敏中回头让她放心。

　　江琳没法，就叫上几个婆子帮忙看着。

　　外边儿烟火爆竹一大堆，饶是喜欢扮大人的贺敏谦也蠢蠢欲动忍不住，冯宝意就在旁边笑，“爷，咱们每人十个，看谁放的快好不好?”

　　贺敏谦哼了一声，不屑道，“就你那身板，来就来，输了可别哭”

　　两人就在那边比上了。

　　贺敏慧则缠着贺敏中教她，江琳见贺敏阳一个人孤零零得站着，便走上前去，“六弟你会不会放?这个烟火可漂亮呢，听说放出来有三种颜色，都是很大的圆圈，你试试?”她把烟火塞他手里，“引线挺短的，你拿香点燃可得小心点。”

　　声音温柔，含着关切，贺敏阳抬头看看她，又猛地低下头，“谢谢大嫂指点。”

　　烟火冲天而起，像娇娆艳丽的花一样盛开了。

　　江琳站在远处，看着贺敏中跟弟弟妹妹欢笑的样子，忽然有种安宁的感觉，不禁感慨，倘若这家里，每时每刻都是如此，那该有多好?

　　然而，那不过是奢想

　　远远的，就听有人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抬头一看，东南方向，一片红红的，像落日的余晖渐渐蔓延，她绝没有想到自己要应付的竟是场大火而且，还是大夫人那院子的附近，就忙看向贺敏中，却见他也是一脸惊讶，显然没料到事情的发展。

　　“爷……”她刚想说话，贺敏中沉声道，“去找罗纪，别让人进去那里”说完就奔了出去。

　　江琳愣了愣，赶紧喊上院子里的人一通吩咐，就急冲冲往那边赶。

　　可哪里来得及，国公府着火，上下早就乱成一团，浇水的，喊救命的，还有围在外面看热闹的，她尽量叫人拦着，又四处找罗纪，见着了就跟他说贺敏中的意思，随即就有大批护卫派过来，把人都拦在外面，只让些人打水进去灭火。

　　“是不是王姨娘的鬼魂作祟啊?”隐隐约约中，江琳听见有人小声道。

　　上回被那样毒打，难道还不怕吗?她暗自疑惑，耳边忽然一声尖叫，“鬼，鬼啊”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火光中，一个身影冲天而起，像极了人的样子，长长的头发，白晃晃的脸，可江琳脑子里没有这些，她只看出那人影是烟火做出的效果，反正人的心里一旦有了暗示，只要出现相像的东西，便会直觉的承认，所以王姨娘的鬼魂也就被发现飞上天了这于贺家来说可是大大的坏事，除夕夜，国公爷死去的小妾在天上飞，可不叫人猜测纷纷?很快就会变成京城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要是再被有心人在皇帝面前弹劾一下，恐怕贺老爷的日子不好过呢“哎呀，好好的怎么回事?”张瑞芳扶着大夫人过来，一脸惊恐，“大侄子呢?快找人速速把火灭了啊真是吓死人了，就在咱们旁边，这要是大堂着火，可不得把咱们都烧着了?”说着拍胸脯，双手合十对天地拜。

　　大夫人脸色煞白，手指微微发抖，刚才那烟火她也是看见的，简直是怒火攻心，江琳见状，忙上去握住她的手道，“娘，你别着急，没什么事的，这里人多还是进去吧。世子爷跟罗管家正在处理，相信火势很快就会控制住。”

　　她的手很用力，大夫人被她捏的发痛，立时冷静了些，喘了几口气道，“你说得对，有敏中在，没事的。”她的心一阵阵被扯得疼，好似要裂开来。

　　张瑞芳见她要走，有些慌乱道，“大嫂，你可得留下来主持大局啊哎呀，看看这儿乱的，大哥跟相公又不在这里，大侄子人也不见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大嫂你说句话，看看怎么处理?我也能着手去办。”

　　江琳皱起眉，没看见大夫人都不行了么，居然还要留人，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便还是扶着大夫人往里走，一边道，“婶婶，罗管家都带人来了，这种事他能应付好。世子爷稍后也会回来，婶婶看着别让下面的人乱起来就行。”

　　“大侄媳还真是镇定啊”张瑞芳撇唇笑着，“我真是不中用了，看到火就惊得不得了，还是大侄媳厉害，好像早有准备似的呢。”

　　江琳面色沉了沉，“婶婶谬赞，我只是觉得火没什么好怕的，火来水淹，怕的只是人心罢了。但婶婶却是不应该怕人，打板子是您的强项，震慑下这些下人没什么问题吧?这里就交给婶婶了，容我先扶娘回去。”

　　张瑞芳暗暗咬了咬牙，正好再说什么，却听外面有很大的嘈杂声，有人传话来，说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到了

　　正文 第142章 除夕(三)

　　贺敏中此刻正在外宅拦着北城兵马司的人。

　　今儿带队的是副指挥李行建，冲贺敏中抱拳道，“贺大人，灭火乃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不知为何要阻拦?这兵马司皇上设下的目的就是护卫京城的安全，不管是民宅还是官宦之家，出事了咱们都得赶到，贺大人这么做，上面怪责下来，咱们可当担不起”

　　贺敏中笑笑，“李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可火势在内宅，里面诸多女眷，实在不好放李大人进去。而且，咱们贺家也不是没人，那火已经灭得差不多了，李大人态度负责，除夕夜还能担心众百姓的安全，本官来日一定会上报朝廷。”

　　李行建眯起眼睛，抬头看看上空，“贺大人，你看那烟还在往上面窜呢，说到救火还是咱们的人比较熟悉。贺大人请放心，下官的属下向来循规蹈矩，绝不会冒犯贵府女眷，至于什么上报朝廷，这好意下官也心领了，但职责在身，恕不能从命”说着一挥手，身后几十号人就要往里冲。

　　贺敏中喝道，“这火救不救，得我说了算，倘若本官不愿意，哪怕大火就此烧光贺家，也轮不到你们来管”

　　家丁早得主子吩咐，趁此立即关上大门。

　　李行建看他立在门口，似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便有些犹豫了。看样子，进去就得动用武力，可眼前之人到底是大理寺左少卿，要是伤着了如何交代?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他会来得那么及时，要是再提前一会就好了，他不禁懊恼。

　　两方僵持不动的时候，却听远处一声笑，“哎呀，贺大人，你们国公府都着火了，怎的还在跟兵马司的人过不去?”

　　怎么会是他来了，贺敏中皱皱眉，除夕居然也没回去燕城团聚?

　　曲越慢悠悠走上来，看看李行建，他爷爷曾是左相，父亲也曾在翰林院供职，从小就见识过各种官员来来往往，认识的人自然不少，所以李行建他也是认识的。

　　“曲少爷?”李行建也有些讶异，不过左相早已被贬官，这个小子他显然不摆在眼里。

　　“李大人，好久不见。”曲越笑嘻嘻道，“刚才在路口遇到章大人，他正带人过来呢，贺大人，章大人算起来也是你表哥吧?还是亲戚之间好商量，不就是失火么，没什么好丢脸的，用不着堵着门啊。”他又调侃起贺敏中来。

　　章大人说的就是江琳的大表哥章显柏，现任中城兵马司指挥，也是李行建的上司，以前就是他带人查封袁夫人妹妹的豆腐店的。

　　李行建一听就有些慌乱，章大人照理说应该在家中过除夕呢，怎的会巡起夜来?莫非一早就……那自己还杵在这里，岂非惹祸上身?当下立刻就拱手道，“既然贺大人的家眷很安全，火势看起来也是要灭了，那下官先行告辞”说完带兵转身就走，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曲越扑哧笑起来，“哎呀，这李大人的胆子还是那么小，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才看上他。”

　　贺敏中却没有笑，看着他，“你怎么没去燕城?”说看到章大人带兵来肯定是他胡说八道，但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办法，这个人很是聪敏，个性放得开，又有相同的爱好，所以贺敏中认识后也愿意与他结交朋友。

　　说到这个，曲越嘴角一挑，摊摊手，“你也知道我跟我家的关系，也许不回去反而好一些。”

　　见他有黯然之色，贺敏中目光微敛，忽尔拍拍他肩膀，“既然来了，就去我家吧，不过现在恐怕乱得很，我招呼不了你。”

　　曲越表示理解，“我会自便的。”

　　贺敏中就往里面快步走进去。

　　曲越在门口驻足，想了会儿事情，这才抬脚迈进门。

　　而内宅，江琳还没带着大夫人离开呢，却听后面一声尖利的叫，“啊这，这是”虽是男人，声音倒不逊于女人，高亢的可怕。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微弱的火光中，一个人影摇摇晃晃走过来，像是还没有清醒，一头长发在冷冽的风中飞舞着，她穿着雪白的袍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杀人偿命四个反复的字，全是血红色的，看着令人惊心，情景十分诡异。旁边的护卫仿若也呆住了，一个个都没有动。

　　“鬼魂来报仇了”终于有人叫起来，先是王姨娘的鬼魂，后又来杀人偿命几个字，人都是有联想能力的，哪里能猜不到其中的关联。

　　江琳暗道不好，却听张瑞芳喝道，“原来是你装神弄鬼，快把她抓了”

　　“这，这不是虹黛吗?”香雪声音颤抖。

　　原来这人是虹黛?江琳从未见过她的样貌，如今知道这个人就是她，心里更是乱起来，好几个疑问充斥在脑海，令她疑惑万分。

　　虹黛此刻清醒了，也看见自己身上的血字，立时尖叫一声，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双手捂着脑袋甩着，那一头长发在空中飞舞的更加厉害，加上那红字白袍，她似乎才像厉鬼呢“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她疯狂得叫着，忽然指着大夫人的方向，“是，是……”

　　声音戛然而止，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赫然被一把匕首刺中，整个人僵立片刻顿时“扑通”倒在地上。

　　同时间，江琳觉得大夫人身子也软了，忙对香雪使眼色，两人扶着她就往屋里走去。

　　“凤仙，快把娘平日用的药拿过来”一进去，她就吩咐，“若是有白太医嘱咐的治疗晕厥的药也一并拿过来。”

　　凤仙是大夫人最信任的丫环，当然知道药在哪里，很快就找出来，并且帮着用水给大夫人灌进去。

　　江琳松了一口气，这些药大概是保命丸，应当是有效的，这才把大夫人扶到床上放好，又小心盖上被子。

　　外面一片嘈杂，贺敏中也走进来，江琳上前道，“娘晕过去了，已经给她喂过此前白太医开的药。”

　　“嗯，李益也去请白太医了。”就算不晕，也是要请着来的，刚才刺激受的太大，贺敏中走过去担心得看着大夫人，没想到还有直接冲着她来的，倒是始料未及。

　　“我把过脉，暂时没事，爷不用担心。”她问出心中疑虑，“虹黛是……”当时只看到青光一闪，虹黛就被刺中死了，那速度实在太快，到底是谁发出来的?罗纪有没有武功呢?

　　“是我。”贺敏中脸色沉了沉，“还是疏忽了，差点酿成大祸。”

　　原来是他，那会儿他是站在哪里的?反正江琳没看到，不过想想也正常，狩猎练得就是眼力臂力，但江琳不知道他说的酿成大祸是什么意思，倒是虹黛刚才的言语举止，却像是要指认大夫人杀了王姨娘似的……她到现在还惊魂未定，若贺敏中没有下杀手，大夫人处境就难堪了，她呼出一口气，“那时真不知道怎么办幸好爷来得及时。”

　　他抬手碰触她脸颊，柔声道，“让你担心了。”

　　门帘又被掀开，却是贺瑛跟贺敏安两人赶回来，贺瑛奔到床头，见大夫人苍白着脸晕迷不醒，大急，暴跳道，“怎么回事?好好的会着火?那些巡夜的都干什么去了?全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为止”他气得很，自己夫人晕死不说，还弄个死去的妾氏鬼魂蹦跶出来，以后他的脸往哪里搁?

　　贺敏中冷声道，“打也晚了，父亲还是想想此事怎么处理为好。”

　　“能怎么处理?”贺瑛怒道，“你好歹也是大理寺少卿呢，怎么能允许家里出这种事?啊?你给我立刻去查查不出来别来见我”

　　江琳听了无言，有这样的父亲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自己在家啥事都不管，出事了就推在别人身上，还得把烂摊子给收拾好了。

　　贺敏中似乎早就习惯，也懒得跟他继续说，转身就出了卧房，在外面等着。

　　贺敏慧几个好似还没从大火中醒过神，一个个有些愣愣的，见贺敏中出来，她就冲上去道，“娘怎么样了?大哥，咱们家为什么会有大火啊?这可是，可是除夕夜呢”前一刻还在欢乐的放烟花，后一刻就着火了，接着娘又晕倒，还有各式各样的流言飞语。

　　“只是下人们疏忽引起的。”江琳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抚道，“叫了白太医了，娘也应该没事的。”

　　贺敏慧的心稍稍定了些，“我去看看娘。”

　　“五弟，六弟，你们也进去吧，小声点。”江琳冲两个弟弟柔声道。

　　罗纪此刻进来了，贺敏中便看了看江琳。

　　“爷去吧，我会照看这里的。”发生这样的情况，恐怕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江琳让他放心。

　　贺敏中便走了，“我很快就回来。”

　　张瑞芳跟贺通也进来了，两人当然是满脸疑惑加担忧的，贺心跟在后面，上来握了握江琳的手，“大嫂，大伯母会没事的，你别担心啊。”她小声安慰着，“以前也有过几回的，白太医一看就好了。”

　　正文 第143章 除夕(四)

　　原来大夫人发作过几回了啊?那么，心细如张瑞芳，她会不清楚大夫人的病情吗?江琳眯起眼，盯着张瑞芳看了看，这人果然难以了解，藏得很深。不过此刻困扰她的却是大火的事情，没想到虹黛却是最终被设计的那个人，幕后之人只是想利用她指证大夫人吗?

　　“婶婶可知道娘得的是什么病?”江琳忽然问，“真是担心呢。”

　　张瑞芳一愣，随即道，“就是一般的晕厥症，白太医说大嫂身子虚，是会经常这样的，只要每日调理就会慢慢好起来。”

　　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实话，江琳便不做声了。

　　贺敏安也从屋里走出来，安静得坐在一张椅子上。

　　白太医很快就到了，进去诊治了一个时辰，走出来时一脸凝重，倒是让江琳心里一跳，莫非是病情加重了?

　　“……已经开了药，这段时间要卧床休养。”他说着就让众人进去探望，大夫人已经醒了。

　　估计是用针灸术的，白太医果然医术高明，这样就能让人醒了，江琳由衷的敬佩，心道，要是能跟这样的大夫学习医术，那就好了贺敏中这会儿又回来了，那边交代后暂时让罗纪代为处理一下，他对自己的娘身体很了解，担心她熬不过去，便亲自送白太医出门。

　　“我娘身子到底怎么样?”他低声问，声音透着焦急。

　　白太医沉吟会儿，才道，“这回有些重，但危及不了性命，也幸好之前大少夫人传了种养息功，大夫人的心肺都强健不少，加上及时服了保命丸，暂时没有事。就是得好好调养，再也受不得刺激了，家里的事让她少操劳些，老夫改日看情况再给她开些方子。”

　　贺敏中讶然，“养息功?”他还从未听说娘学了这个，而且还是江琳传授的。

　　看样子他还不知道，白太医是个人精，当然是故意提的，大夫人的身体注定活不了很久，好的也就十几二十年，不好兴许就几年功夫，贺家早晚是世子爷跟大少夫人的，他能卖人情给她自然要卖，便道，“大少夫人传之前曾来问过老夫，是不是合适大夫人用……”

　　贺敏中听着赞她孝顺的话，忽的想起很久前曾在书房见她看书，翻着的恰好就是关于心悸病的内容，莫非自那时起她就知道娘的病么?他不禁感慨，没料到她聪慧如此送白太医走后，他就返回了。

　　一群人都在大夫人房里，暄寒问暖的。

　　大夫人看上去很是衰弱，声音低低的，“府中事宜就暂时交给琳儿跟弟妹管，两个人自行协商……”她说着就说不动了，众人为方便她休息，只得退出去，贺敏中一个人留了会儿。

　　张瑞芳叹息一声，抹着眼睛，“大嫂也是可怜，身子骨那么弱，每几年就要病上几回，真是难为她了贺家又是那么大一个家业，哎，如今可怎么办才好?大侄媳，你是能干的，我看还是交给你管吧，反正早晚都得你来，大嫂也是成日那么说的。”

　　也就是说着谦虚谦虚，江琳岂会不明白，就笑道，“娘都说让我跟婶婶一起管，就是知道我年纪小，对这里又不熟悉，哪像婶婶经验丰富，有好多我可以学习的呢。婶婶就别再推却，还是好好看看，如何让我跟着婶婶管理吧。”

　　张瑞芳嘴角一挑，露出些微的笑，一闪而逝，“大侄媳真是谦逊，也罢，大嫂反正很快就会好起来，我管不管也就那一会儿的事。”

　　这才是本性吧?江琳眼睛一转，“不如让四妹也帮着看看吧，她早晚得嫁人，总会要学学这些的，四妹你看如何?”

　　贺敏慧吓一跳，怎么突然就把事情扯到她身上来了，刚想回绝，但看到江琳的眼神，却忍住了，“也好，能给娘分担一下，也是女儿的责任，婶婶，你总不会不答应吧?”反正她看张瑞芳也是不顺眼的很，既然大嫂对她有事相求，倒要看看是什么事。

　　张瑞芳气得暗自咬牙，贺敏慧可是四小姐，只要没有嫁出去，总是比她这个贺家媳妇来的亲的，当然没有理由回绝，便只得点了头，“那当然，大嫂也一直担忧敏慧以后嫁人的问题，早些学学也是好的，将来也能主持家业。”

　　“那依我看，就让敏慧打理大厨房如何?反正我之前也管过，敏慧有不懂的，也能来问问。”江琳提议。

　　张瑞芳眼神一闪，真是咄咄逼人，本来江琳管着大厨房，后面的便会少一样事儿管，可如今交给贺敏慧了，她就能多分一样，而大厨房她已经站稳阵脚，反正是得了大便宜她笑了笑，“如此也好，不过现在府里出了大事，容我想几天再说，如何?反正大侄媳就照旧管着景春堂跟田庄，也不妨碍事。”

　　这时候却逼迫她不得，大夫人刚病倒，两人就争权夺利肯定会落人口舌，江琳也便同意了。

　　见他们人走了，贺敏慧微仰着下颌道，“大嫂，可是要我整治整治那大厨房的人啊?”大厨房本是广明翠管的，她刚才突然想到是不是里面的人不听话，大嫂管不了，所以才让她出马。

　　江琳认真的看着她，“娘现在病了，你可不能再刺激她，大厨房我是让你好好管的，可不是胡乱挑刺四妹，多的话我不说，省得你嫌我啰嗦，但贺家是你一辈子的依靠，你要过得好好的，就得指望这个家也得好好的，你母亲那么疼你，也是时候你为她考虑考虑。”

　　贺敏慧一愣，想起娘的病容，又想起她时常说若是不在人世的言辞，那话就好像千斤重似的压在了心头。

　　贺敏中很晚才回来，江琳知道这件事牵扯到贺家好多下人，光是一个个审理恐怕都得要花不少功夫。而此事重大，需要他亲自去查，她也是插手不得的。

　　她上去给他脱衣服，一边让丫环准备水，人劳累的话泡泡热水会舒服很多。

　　“怎么不去休息?明早还得起来拜年呢。”他的声音很是疲惫，贺家此刻是真正面临着内忧外患，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有人不弄垮贺家不罢休，还是内外勾结可到底是谁呢?贺家若是垮了，贺家的人无一幸免。可若不是贺家的人，又是潜伏在哪儿?

　　“我不困。”她温柔得笑笑，并不提今晚上的事。

　　在她帮着脱下外袍的时候，贺敏中忽地伸手抓住她手臂。

　　那目光带着些往日的不同，江琳询问的看着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又放开手，娘既然没跟他提养息功的事，就当不知道好了，但这份情谊他会记住。那时候他跟她的关系根本就还不好呢，可她却真心得关怀着娘，也不在他面前邀功，她到底在想什么?总有一种飘忽的感觉，让人抓不住似的。

　　早上江琳醒来的时候，头晕得很，两人睡的时候都快要天亮了，可她发现，身边还是空着的，贺敏中已经起来。

　　她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手臂上多出样东西，在晨光里闪闪发亮，各种色彩交替辉映，倒影在空白的墙壁上，仿若彩虹一般。

　　“哇，好漂亮的镯子”香雪也看见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夫人，是世子爷送的吧?”青玉抿着嘴笑，非常开心。

　　江琳抚摸着镯子上的各色宝石，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何时戴上去的，莫非是他趁她睡着的时候?她的脸微微红了，心跳快了几下，似乎看到贺敏中为她戴上镯子时的情景。

　　“夫人别自个儿陶醉了，快起来吧”香雪笑道。

　　大年到了，每个人都得悉心打扮，穿着崭新的衣服互相拜年。

　　江琳也不例外，花费些功夫才移步到堂屋。虽然贺家昨晚遭逢火灾，可新年仍得热热闹闹的过，让外人知道这不过是场小火罢了，并不影响到贺家一丝一毫。

　　她今日上着镂金石榴云锦袄，下面是一条牡丹遍地月华裙，花色极为繁丽，绚烂的仿若春花浪漫，配上流苏髻，更是惹人离不开眼。饶是贺敏中看惯了，也还是走了神，半响才放下手里烫手的茶盅。

　　“世子爷，夫人这般好看吗?”金桔笑，也只有她这个丫环才敢打趣。

　　贺敏中空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声，站起身道，“走吧，不早了。”

　　江琳看出他的尴尬，忍不住笑，“还是世子爷惹眼些，多玉树临风啊”

　　倒也没夸大，那一身做工精致的刻丝黛青袍愈加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再加上英俊的脸，足以迷倒一片女子，当然，他若是能多笑笑，那就更加好了。她始终觉得，贺敏中笑起来比较吸引人，那冷峻的个性总有些别扭，也许并不是他本性呢。

　　贺敏中被她一夸，唇便抿了抿，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哪种表情来。再看到她手腕处的镯子，又笑了。

　　“爷，快走吧，爹跟娘指不定再等了。”她却已经跟他并肩。

　　看着阳光下温暖的笑容，他差点忍不住揽她的腰，众目睽睽之下就拥入怀里，然而，那是不能的，便大踏步往前走去。

　　“啊，二叔，婶婶，堂弟堂妹，新年好啊……”

　　“二弟，你也很早啊……”

　　“四妹，新年越长越漂亮”

　　一路上，她笑着打招呼，遇到丫环婆子上来请安的也都赏了荷包，态度亲切。

　　正文 第144章 新年(一)

　　贺老爷已经在大屋里坐着，众人行过礼又去了里屋，大夫人经过一晚上的休养，脸色稍微好了些，也能多说上几句话，就叫别担心她，若是有上门来玩的夫人们，就好好招待，别怠慢，又提到去宫里给皇后拜年的事，贺瑛就说白太医可以作证，他进宫时会跟皇后请罪的。

　　春节，普天同庆，初一官员都要去给皇上拜年，而大夫人是一品诰命，也有拜见皇后的资格。

　　不过也就这位刘皇后喜欢热闹，此前的杭皇后就不喜，每逢过年都会提前告知，不用众夫人去宫里拜见，也不知道为何这样清冷的性子会有个如此不懂事的父亲，直接导致了杭家的败落。

　　几个人说会儿话就出来了，在门口正好遇到曲越，他上来就笑着行了礼，“……打扰贵府了。”他住在这里，礼貌起见，也是来拜下年的。

　　贺瑛心情还在不好，淡淡回了句就转身走了，贺通则冲他笑笑，态度比较温和，但也没怎么说话。

　　其实这个人向来话很少，江琳对他的感觉就是寡言，跟张瑞芳就是两个极端，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夫妻之间的互补?但也因为这样，她一直看不清贺通的为人。

　　“曲大哥，你怎么来咱们家了啊?”贺敏慧对曲越不陌生，她去过好几次月盛了。

　　曲越眨眨眼睛，“盛情难却啊，你大哥邀请我来，我就来了。”

　　贺敏谦，贺敏阳几个人则好奇的打量着他，他们都没见过曲越，只觉得这个人说话很随便。

　　“我要去宫里拜年了，你还是自便吧。”贺敏中这时候说道。

　　“行啊，我等你回来喝酒。”曲越很无所谓。

　　江琳在旁边瞟着他，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相，贺家现在只是表面平静，里面早就乱成一团了，昨晚上还牵扯到五城兵马司，她只是不方便问贺敏中，哪里猜不到其中的关系，也就是想借灭火弄出什么乱子来就这样的情况，他就不怕赖在贺家添麻烦?不对，他本身就是个麻烦，也不知道是不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感觉到异样的目光，曲越就往江琳看去，她也不移开，反而目光厉了几分。

　　曲越有些想笑，这女人防着他跟防贼似的……不过自己的真面目除了必要的人之外也就只有她知道，真是麻烦的很，那日宝相寺为什么偏偏是她呢?而且第二次就被认出来了贺敏中瞧瞧江琳，似乎上次也是如此态度，她到底跟曲越有什么关系?可现在烦心的事太多，他也没时间想，就转去院子换了官服进宫。

　　江琳坐在屋里出神，大夫人一倒，好似整个贺家气氛都有些不对头，难怪正室要牢牢把握权利，不然就有群龙无首的感觉，她手底下有多少号人等着靠她吃饭呢，如今大夫人力不从心，下面就有些慌神，一朝天子一朝丞，于家族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接着又想到虹黛的事，背后之人处心积虑的策划，到底是想为王姨娘报仇呢，还是单纯想气死大夫人?亦或是，两者兼得?

　　可昨晚上已经让人加强巡逻，没料到还是出了事，可见其权利范围之大，到底会是谁呢?

　　“陈家娘子怎么说?”见香凝进来，她忙问。

　　“说盯着虹黛的婆子被人打晕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虹黛怎么就去了着火的地方……”

　　果然是这样，江琳叹口气，摆摆手，“罢了，恐怕难以查出来，我看这事策划已久，不是那么容易的，”她顿了顿，“就交给世子爷吧，他兴许还能有点办法。”到底来贺家的时间短，那些根深蒂固，盘综错杂哪里是她一下子能理得清的，就怕到时候把自己也给搅进去，现在幸好大夫人没事，也就暂时消停下，从长计议。

　　“奴婢看也是。”香凝脸色有些白，“昨晚死了好几个人，这些手段夫人是使不出来的，如此狠辣，还不是没有结果。”

　　定是罗纪带人审的，江琳点点头，“你下去吧，盯着些，别让她们乱嚼舌根。”

　　香凝正要下去，却听红豆在门口叫道，“夫人，宫里，宫里来人了让夫人去”

　　两个人都愣住，互相看了看，香凝奇道，“宫里来人?”

　　“许是父亲给皇后请罪，说大夫人得病无法拜见，就派人来瞧了。”江琳站起来，换了四品诰命的衣服，谁知道有没有懿旨呢，红豆说的也不清楚。

　　来人是皇后身边得宠的小太监农得福，带了几盒补品来，又说既然大夫人不能进宫，上回瞧着大少夫人很是喜欢，宣她进宫面见。

　　江琳暗自摇头，这刘家是想着法子要拉拢贺家啊真不知道贺家哪里好了，就能帮着瑞王达成心愿么?她可瞧不出贺瑛有什么能耐，至于贺敏中，他显然是不会同意的，那么，刘家又是何苦呢?结党营私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可皇后之命难违，她瞧瞧自己这身打扮，又是苦笑，倒是省得再去换衣服了，就跟着小太监去了宫里。

　　今儿来得可都是一品至三品的诰命，江琳只觉众多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耳边也是有小声议论。

　　“这个是不是贺家的大媳妇啊?听说贺家昨晚上着火了，贺大夫人受到惊吓晕倒了呢。”声音略带轻笑，明显的看好戏。

　　“就是的，听说是贺老爷死去的小妾作祟，我要是贺大夫人，我也得气晕过去啊”这个声音就比较刺耳了。

　　又有人凑近来，“都惊动五城兵马司了……”

　　江琳当做没听到，脸都不侧一下，心里鄙视的很，她们也算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小姐，一点教养都没有，当着人都能八卦，难怪红楼梦里宝玉要说明珠变成鱼眼睛呢，这些女人是一旦嫁人后就如此庸俗了?还是本性就是如此?

　　你八卦也隐晦点好不好

　　“贺少夫人，真是你啊”熟悉的声音传来。

　　江琳见到她很是高兴，忙行礼，“贾夫人。”

　　鹿元伯贾夫人亲热的拉着她往一处偏僻的角落走去，小声道，“我也听说昨日的事情了，你母亲还好吧?等拜见完皇后，我得去看一看。”她跟贺大夫人的感情是极好的，所以是真的担心。

　　“叫了白太医看的，现在已经好了，就是要多调养。”江琳感激的道，“多谢贾夫人关心，我会跟娘说的。”

　　贾夫人就拍拍她的手臂劝慰，刚才话里的意思很婉转，是不需要贾夫人去探望了，可见身子还弱得很，大概说不了多久的话，“那我过些时间再来，你让她好好养身子，我还得去她那里挖银子呢”

　　江琳笑，“娘听了肯定会振奋的，她还得从您那里把银子给扳回来。”

　　贾夫人也笑起来，“是是是，你告诉她，只要她好了，我的银子都乖乖双手奉上”

　　两人说笑着又往回走，正好遇到东宁伯应夫人，贾夫人就停下脚步打招呼，“应夫人，好久不见呢。”

　　应夫人满脸的笑，可看到江琳时，表情却淡下来。

　　这些微的差异没逃过她的眼睛，应夫人的五女儿应以珊可是要嫁给江宇的，而且婚事就定在一月二十八，算起来，她们就是亲戚，应夫人见到她难道不应该笑得更开心吗?怎的还一副奇怪的表情?江琳便试探道，“应夫人，不知道应五小姐喜欢哪种壁挂?我想绣一副到时候送给她。”

　　应夫人脸色更加尴尬了，但竭力在掩饰，含糊道，“也不用这么早准备……”

　　早么?除开今天也就只剩下二十六天了，可一点也不早江琳笑了笑，“哪会早呢，二十几天一晃就过去了，以后我跟应五小姐就是姑嫂了呢。”

　　应夫人躲躲闪闪，只是笑，也不答。

　　江琳自然是怀疑加深，只想等出来后就去问问母亲，应家可曾有过什么可疑的举动。

　　“哎呀，贺少夫人，咱们又见面了”

　　对面走来刘家大夫人跟刘三小姐，语调亲切的过分，好似真跟她有多熟悉一样是祸躲不过，江琳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行礼，反正早就猜到这一幕了，皇后让她来不就是创造机会给她跟刘家建立特殊的关系吗这是没办法拒绝的事，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刘家母女一出现，气氛立时变了，好几个夫人都围上来，争着讨好，一时马屁震天响，可刘家的人还爱理不理的。

　　江琳望天，什么叫无心插柳，什么叫流水无情，这里体现得分外生动。

　　刘夫人得意得瞧瞧她，一一介绍，“这是熙宁伯府钱夫人，这是南阳伯府黄夫人，这是陈夫人……”在炫耀有多少户人家想要巴结他们刘家，意思也就是江琳得识相，他们刘家看得起贺家，是他们的福分，别再给脸不要脸。

　　江琳只保持微笑，从头到尾也没说上两句话，刘夫人找她时，也是礼貌的用语，刻意拉开距离。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们两家的关系，她做好自己就行了。

　　贾夫人看着暗暗点头，这大少夫人果然是个懂礼数的，也难怪贺大夫人可以把这么多田庄交给她管，要知道一个家族若是出什么问题，家倒了，外面的田庄却是可以适时变卖的，到时候就是依仗的后路。

　　正文 第145章 新年(二)

　　皇后终于出现了，众夫人纷纷上去叩拜，口称娘娘千岁。

　　江琳看着她高高在上，眼里尽是众生在握的意气风发，忍不住心生感慨，可以想象朝堂之上又是如何的景象，皇帝之位，难怪众多皇子争抢，这是如何动人心的无上权力皇后得众人跪拜，又赏赐过年礼物，殿中一片热闹。

　　这时，农得福又进来了，小声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立时色变，手指紧紧抓住大椅把柄，恨不得捏得粉碎“众夫人跪安吧”农得福宣话。

　　才一会会时间就让她们退下，众夫人面面相觑，哪里看不出来是出了什么事，才让皇后大怒。

　　江琳跟着贾夫人出去，只见有个小丫环迎上来，贾夫人也马上变了脸色。

　　她满腹疑虑，可到底不好开口问，就要跟贾夫人告辞。

　　贾夫人拉住她，声音极小，“二皇子从吴中城赶来给皇上拜年了。”

　　不亚于晴天霹雳，怪不得皇后如此失态，废太子可是一直被软禁在那里的，虽然早就听说皇上念旧，对废太子心软，可没想到今儿就给放出来了，那对其他皇子自然是极大的威胁，也许皇上很快就能恢复他太子的头衔呢她匆匆回了府，去看望下大夫人，当然没讲这些，只让她安心休养。

　　贺敏中却是晚一些才回来的，表情是平静得很，丝毫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江琳叹口气，“爷，你不用憋着，妾身还能不知道家里面临的困难吗?今儿去拜见皇后娘娘，听说二皇子回京城了。”

　　贺敏中讶然，“你去过宫里?”

　　“是的，没发生什么事，爷不用担心，就是刘家……真的很难缠，妾身不明白，为何他们非要拉咱们贺家入伙?”她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虑，朝中人才济济，贺敏中早就表明不会踏上刘家的船，他们为何不转而求取他人?

　　贺敏中被她的问话惊住，这实在太过坦白。

　　江琳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贺敏中不会答，就有些尴尬道，“妾身对于这种事太不了解，总是想不通，爷倒不用真的解释……”这是大实话，她一个还未实习的学生也就只见过猪跑，但很多东西还是未能参透，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为复杂，动则危及一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实在是她难以把握的。

　　贺敏中看出她的脸上有着求知的态度，绝不只为一个答案，就把她揽过来，倚在自己胸口，用平稳的声音说道，“咱们的曾爷爷是开国元勋，这你是知道的，可楚国的开国元勋如今就只剩下咱们贺家了。王家在润宝五年被全家抄斩，陈家在庆历二十三年被夺爵流放，谢家在宝源九年全家一夜之间被杀光，还有郑家……”

　　江琳听得心扑扑直跳，抱住贺敏中的胳膊问，“他们都是为什么被处置的?结党营私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贺敏中语气沉重，“可每一代都有皇子拉拢，因为赢得开国元勋家族的支持，其他的，就容易多了。”

　　这算是名家效应?江琳听懂了，若是哪位皇子赢得他们的支持，到时候就会带动别的家族，这种事总是抱团的，所以历史上皇位之争，总是一死一大片。

　　她沉默半响，抬头道，“爷，那咱们该怎么办?刘家好似不会罢手，而且二皇子又回来了，贺家……”贺敏中曾是二皇子的连襟，而她曾在马车上听到瑞王说贺瑛曾给陆寺丞写过几封信，而陆寺丞又恰好跟二皇子的巫蛊一案有关，这中间好似藏着无限可能，十分危险。

　　贺敏中苦笑，手微微紧了紧，低头嗅到她发间的清香，心里却只觉更苦了。

　　“没什么事的，你去了趟宫里也累了，休息会儿吧。”他放开手站起来。

　　江琳一愣，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回避了?里面肯定有事但他不愿意继续说也没办法，她只得顺从。

　　贺敏中去到外宅找到罗纪，罗纪此刻还在审问人呢，里面的下人个个满身是血，也不知道被用过多少刑罚，贺敏中看着皱皱眉，“你这是要屈打成招不成?”

　　罗纪面无表情，“他们现在是屈打也不成招。”

　　“罢了，要不就给他们个痛快，我看也不可能审问出什么，都是死士。”贺敏中道。

　　罗纪点点头，“看来你是有头绪了，我也发现这些护卫都是近两年才进来的……但这次他们没得逞，难保有下一回，我会暗中多派些人手放在各处。”

　　“也好，这事就交给你处理。”贺敏中又想起什么，“田庄那边的事你多照看下，内人恐怕一时也不能完全接手。”

　　罗纪道，“好。”心里却在想，那大少夫人哪要他来提点照顾，分明就是个聪明之极的，但也可见大少夫人在贺敏中心中的地位，相交七八年，也只见她一人得他另眼相看。

　　江琳收到大夫人差人带来的信，展开一看，是说四姐夫孟庭已经带江静回来了，明日就要来江家拜见岳父母，邀江琳回去，姐妹叙叙。她本来就有此意，但既然江静明日才去，她也只好延迟，总不能紧接着回去娘家两次。

　　“香凝，拿些点心来。”这段日子真是折腾死了，她要放松下心情才是，“再给我弄碗热果汁来”她说着人就歪在软榻上，拿起好久未看的书，是本民间趣事，讲的很有意思，看着看着就能笑起来，可比后世的笑话有内涵多了。

　　不知不觉就到傍晚，贺敏中也回来了，带着浓烈的酒香，不用说，肯定又去百味楼了。

　　“跟曲越去的?”江琳想起早上的事。

　　“嗯，还有你哥也在。”贺敏中笑，跟他们两个在一起谈天说地，心情不知不觉就能轻松起来，他也实在需要这样，这几日神经绷得太紧，早上去面圣的时候，父亲又是被别人嘲笑讽刺，幸好皇上没有理会这些，但也够呛。

　　江琳就帮他换衣服，不满道，“妾身还等着爷回来一起用饭呢，谁知道自个儿去了……”

　　“什么?李益没回来带话?”贺敏中大怒，“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江琳扑哧笑了，“我还没说完呢，爷。”

　　她笑容娇嗔，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吸引人，他身子慢慢前倾，伸手托起她下颌，头就微微低下来。

　　那目光像炭盆中熏热的火焰，薄薄的唇微开启，嘴角挂着勾人的笑，脸颊染着一层红，显然是有些醉了，江琳被他的动作吓住，两个丫环就在不远处呢，他这是想干什么?下意识的就弹跳起来，扑通把茶盅打翻在地。

　　看她惊慌失措，贺敏中心突地一跳，刚才他居然想吻她还是当着丫环的面，顿时脸就更加红了。

　　“爷，你，你，要不要喝水?”江琳结巴道，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其实不用那么大反应，轻轻推开他不就是了，竟然还打翻东西，真是丢脸贺敏中轻咳一声，“好。”就势坐了下来。

　　江琳忙让青玉去倒茶。

　　两个丫头偷偷地笑，刚才可都全看见了，只可惜自己主子是个胆小的，但世子爷这般举动就像给她们吃了定心丸似的，夫人的地位可谓牢牢稳固。

　　江琳也坐在贺敏中旁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都很安静。

　　幸好这时贺敏慧几个来了，才算化解尴尬。

　　“大哥，咱们再去放烟火嘛还有好些存着呢，我问黄妈妈要的。”贺敏慧笑嘻嘻的道。

　　贺敏谦这回也不装大人了，上次跟冯宝意玩得欢，可惜被一场大火打搅了，这回得重新来过，便也期待得看着贺敏中，“大哥，就这一回好不好?”

　　“好，走吧。”贺敏中笑笑，拉着他们就去了外面。

　　江琳呼出一口气，也走了出去。

　　冯宝意见她出来，笑容满面的迎上来，“夫人，你可得奖励小的。”

　　江琳很爽快，立时拿了张银票出来，“是要银子?”

　　冯宝意摇摇头，“小的不要这个。”

　　“那要什么?”江琳盯着他，这小子古灵精怪的，谁知道会不会要求些稀奇的东西。

　　冯宝意往后看了看，小声道，“夫人，你给小的姐姐找个好相公吧。”

　　江琳忍不住笑了，很感动，姐弟情深啊，“你姐姐年纪还不大，你急什么?放心，我是把你姐姐当妹妹看待的，肯定会给她找门好亲事，到时候让你也来把把关，如何?”

　　冯宝意瞅着她，奇怪道，“夫人，我姐姐可是比您年纪大，还能把她当妹妹啊?”

　　这小子，抓住这种小地方干什么?江琳白他一眼，“姐姐妹妹有关系吗?我看五弟虽然年纪比你大，但你当他哥哥也不为过，是不是?”

　　“那倒是。”冯宝意嘻嘻笑。

　　“快去，五弟肯定在等着你呢”她挥挥手。

　　他就一溜烟得跑往前去了。

　　江琳到的时候，炮竹已经点响，好几个同时窜向天空，在夜色里炸开来，发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她捂着耳朵笑，明**人。

　　正文 第146章 姐妹

　　几个人玩了好一会儿，江琳才发现，原来贺敏谦笑声那么响，他原也是个活泼的孩子。

　　倒是贺敏阳仍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放爆竹，一个人站在那里看。

　　这样懂礼貌的孩子，在此刻却显得很不合群，而她本以为五弟跟六弟感情很好，结果贺敏谦却好像完全忘了这个弟弟，跟冯宝意越玩越远，都不见人影了。

　　回去的路上，江琳想起贺敏阳的神情，就有些感慨，庶子庶女在家族里的日子不好过，大夫人这样的人是不会对他们付出真心的，贺敏阳年纪小小就如此谨慎懂事，恐怕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只但愿他能一直这么下去，凭借自己的努力也是可以有好的未来的。

　　而倘若有别的心思的话，路只怕会更加难走。

　　“爷，明天我要去趟江家，四姐跟四姐夫回来了。”她换好衣裳从净房走出来，坐在床边。

　　贺敏中道，“好，我送你去。”

　　江琳忙道，“爷若是忙的话，没有关系的，父亲母亲也能理解。”

　　“顺便的事，我去拜见下就走。”贺敏中笑笑。

　　江琳就没再说了，见贺敏中的头发还是湿湿的，就拿了条手巾给他抹干，一边道，“爷晚上还是别洗头发，这么冷的天若是不擦干的话会生病的。”说着让金桔把炭盆移过来一点，借炭火可能干得快一些。

　　金桔挪着炭盆偷笑，世子爷就是爱干净，少夫人偏还不让他洗呢。

　　贺敏中听了忍不住挑眉，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头发湿生病，他又不是弱女子……

　　“可以傍晚洗，到睡觉自然就干了。”江琳慢条斯理，“也不差那一会儿时间吃饭，不过天气暖了就好了。对了，咱们那洗头发的是桂花香的吧?下回我叫人买些其他味道的……爷，你那官靴是必须穿的吗?我看着一点都不暖，改日叫人订做行不行?”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像个平常的妇人，贺敏中却听得很仔细，嘴角挂着笑。

　　江琳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忽然觉得口有些干了，再看手心里他的头发已然干得差不多。

　　“啊，原来我那么啰嗦，爷不要见怪……”她轻笑。

　　贺敏中身子一侧，江琳是跪坐着的，正比他高一些，便伸手包住她后脑勺，轻轻往下一按。

　　她不由自主低下头，他却仰起头，正好吻住她微张的唇。

　　江琳的心扑通一跳，就要往后缩。

　　他低声道，“现在可没人。”说完又一次擒住她的唇，一阵猛烈的允吸，仿佛她口里有世上最甜美的甘汁。

　　她整个身子都软了，往常的缠绵也不是没有亲吻，但都是淡淡的，哪有这次的激烈，好似要把她吸干似的，舌根都隐隐发痛，直到透不过气来才被他放开。

　　“琳儿。”他在她耳边低语。

　　她的心像被人轻轻弹了下，震颤不已，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名字，声音是如此温柔，柔的像要把她溺毙在这样的深情里。

　　她不说话，反身躲进他怀抱。

　　看着那娇羞的容颜，他哪里还忍得住，抱住就往下倒去。

　　很快，微微的喘息声就在房间里响起，她感觉自己像躺在海面上，随着波浪潮起云涌……

　　第二日，跟贺老爷大夫人请安后，江琳就跟贺敏中去了江家。

　　他们来得早，江静夫妇还没到，贺敏中拜见完岳父岳母就先走了，说晚一些时候再来接她回去。

　　江大夫人十分满意，看来这女婿对江琳很不错，倒是可以放心了，江庭春却在旁边轻哼一声，“堂姐夫真那么忙吗?今日可是大年初二，真有心的话，怎么也得等着跟堂姐一起回去，就这么把人扔下走了。哎，堂姐，你也是可怜。”

　　江琳懒得搭理她，一句话都不说。

　　倒是江柔笑道，“五姐夫这么忙还专程送五姐姐来，可见有多疼她了。”也不等江庭春反驳，就又说，“娘，您不是说有东西要送五姐姐吗?”

　　“哎呀，还真忘了。”大夫人一拍手，“扫雪，拿过来。”

　　只见是个白玉送子观音，江琳嘴角抽了抽，她这才嫁过去几个月啊，用得着这样吗?

　　见她神色尴尬，大夫人笑道，“也是有缘分，可不是专门为了送给你买的。那日我去青云庵祈福，顺便看下语燕，结果在上山途中遇着个摔伤的妇人，就叫人救了她，她便说是来还愿的。她女儿几年没有生养，就请庵里的清远师太看看，师太之后就给了尊送子观音，结果没到两个月就怀上了。我见这么准，便让清远师太开光两尊，你跟静儿一人一尊，等柔儿她们也嫁了，我再去求。”她笑得很高兴。

　　江琳也便陪着笑，“谢谢娘。”就让香凝小心收好。

　　大夫人便问些贺家的事，说起那日除夕的大火，听说亲家夫人的身体如何云云，她也一一答了，说贺夫人只是受到惊吓，加上身子本来有些弱，结果病倒，但经过白太医看后已经好很多。江柔中间也说了下江家过节的事情，倒是让她听得很认真，因为她在江家还没有过过新年呢。

　　“母亲，聘礼可准备得差不多了?”聊了会儿，江琳就提起江宇的事，“女儿昨日进宫见着应夫人，就想起这件事，不是定在二十八么，也没多少天了。”

　　大夫人一点异常表情都没有，“早准备好了，等初十八就给抬过去。”

　　江琳就觉得奇怪了，应夫人明明有古怪，怎的母亲丝毫没有察觉?她沉默片刻，计上心头，笑道，“过几日是女儿的及笄礼，想请应夫人做正宾，到时候让带着应五小姐一起来，母亲看如何?”意思也就是让大夫人去跟应夫人讲，她自己不方便。

　　此举是拉近两家关系，大夫人有何不高兴的，当即就答应了，说明日就去跟应夫人讲。

　　不知道应夫人会不会答应，江琳心想，若是她不答应，那么恐怕很快就会摊牌，而答应的话，就得看看那日的表现了。

　　“五姐姐及笄礼，我是要做赞者的哦。”江柔歪头看着江琳。

　　江琳嘴角微微一翘，“好，七妹妹来最好不过了。”

　　大夫人看看江柔，目光有些复杂，好似在犹豫什么事。

　　江琳看在眼里，想着等会找机会再问。

　　过不到半个时辰，孟庭就携江静来了，两人都胖了些，江静双颊微丰，看起来雍容端庄，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气度。

　　大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哎呀，路上可吃苦了吧?大老远的又是冬天，回来可得好好补补。”说着就让人送上众多补品，又爱怜的看着江静，“这都多少天没见着了，看你如今过得好，我也心满意足了。”

　　江静温柔的笑，“女儿也惦记着父亲母亲，还有妹妹们。”一边就让带来的丫环分发礼物，都是伯阳城的特产。

　　几个姐妹叙了会旧，其乐融融。

　　“四姐姐，你什么时候来京城长住啊?”江柔问，“四姐夫现在是知州，听说有望升迁呢。”

　　江静但笑不语。

　　江琳打趣，“要升也去别的地方好，七妹你想想，要是以后来京城了，咱们每年哪有特产收呢，是不是?”京城还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想去外面呢，山高皇帝远，多逍遥，不过京官的地位却不是外放的官员可以比的，全看自己追求什么。

　　江柔抚掌而笑，“五姐姐说的是。”

　　江庭春撇撇嘴，“还是国公府的媳妇，尽贪些小便宜，四堂姐你说是不是?”

　　其他三个都当没听见，谁也不理会她。

　　江琳道，“咱们去外面走走吧?四姐许久没回来，这里又是一番别的景象了。”

　　江静就点点头，“好啊，我也正想去看看。”

　　江庭春气得很，感觉自己被忽视，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来指着她们道，“你们都得意什么啊?都是些庶女嫁的也不是有多好，一个远的跑去伯阳城，一个是做人家继室，还有一个，指不定就学江蓉做别人妾氏呢呸，真把自己当根葱，我告诉你们，以后可别来求着我跟你们说话”说完快步跑了出去。

　　几个人愣了愣，江柔率先道，“四姐，五姐，你们别在意，她这是每几日就要发作一回的，我早就习惯了。”

　　江琳微摇头，不做评论。

　　江静也是笑笑， 毫不在意。

　　内宅逛了圈，也说了不少话，就又回来了。

　　贺老爷正等在那里，江庭春红着眼睛立在旁边，不知道是哭着去告状还是被贺老爷教训的，不过贺瑛倒是没提这事，而是留江静说了会话。

　　江琳就去找大夫人了，她也正好有事情要问。

　　“你七妹，倒是有家看上她了，想说给陶家的三少爷，是个庶子，陶老爷是太医，那三少爷是举人，现年十六岁，你看如何?”大夫人有些劝导的意思，“那人是不错的，长得很周正，将来也能考个进士，性格也好。”

　　看样子大夫人很是满意，江琳问，“可有跟七妹提过?”

　　大夫人便露出不喜的神色，“这丫头原以为是个好脾气，可我一提这事，她伶牙俐齿的，就挡了回来。”要不是看在江琳的面子上，她一个外室生养的还能有权利挑选?还不是爱把她嫁去哪里就得去哪里谢谢斌斌佳佳宝宝的粉红票票~~~~

　　正文 第147章 表演

　　太医之家其实也不算不好，不知江柔为何不愿意?不过她毕竟年纪还小，母亲这么急是不是又是想巩固什么关系?江琳想到这里，就微微一笑，“我们家都是用白太医的，不知道陶太医的医术如何呢，母亲可有些知道?”

　　“他可是皇上专用的太医，每回生病都指他，医术能不好么?”大夫人脱口而出。

　　皇上专用?她就想起舅舅章景华了，他是皇上重用的人，莫非这陶家也是他拉线的?就跟贺家一样这舅舅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点?

　　“母亲，伴君如伴虎，太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还请母亲慎重”江琳表情极为认真，给皇上看病可不是就像手里提着脑袋么，说掉就掉治得好是分内之事，最多也就是得些奖赏，可治不好呢?拿命去偿呗大夫人就又犹豫了，她也不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陶老爷如今都做到太医院的院判了，那院使还不是囊中之物?虽然说江家不参与几位皇子之争，可要想在京城站稳，依靠的就是皇上，能跟皇上重用的人亲近亲近，那也绝不是坏事。

　　见大夫人不说话，江琳暗暗叹息，每个人的想法始终不同，也许她对于这些事看得太轻，太不在意，只想活得轻松些，但这未必就是对的，便退了一步，“女儿妄言了，还请母亲别放在心上，但七妹的事，仍希望母亲可以好好考虑下。”

　　“柔儿也是我女儿，哪有不慎重的，当然也要为她着想。”大夫人缓和了下脸色。

　　江琳没来由得身子一冷，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趣。

　　幸好贺敏中也来了，正好接她回去。

　　见她路上有些闷闷不乐，他伸手就把她抱过来。

　　江琳吓一跳，这举动在马车上也是第一次，怎么贺大人会变成如此随意的人呢?

　　她惊讶的看着他，“爷又喝酒了?”

　　贺敏中有些僵，这问题是冲着昨日亲吻之事问的吧?她以为这些全是酒引起的?他猛地把她往旁边一放，没好气的回，“没喝。”

　　这又是怎么了?江琳皱皱眉，就问个喝酒也能触到他逆鳞?她伸出根手指碰碰他，“你恼了?”

　　“没。”贺敏中吸了口气，心想跟她计较什么，就是个笨的其他方面倒是聪明的很，偏偏这些事很迟钝，总也不能理解他，想着调整了下表情，问道，“可在江家遇到什么事了?岳父又为难你吗?”他还以为贺瑛又逼着她让江庭春跟瑞王扯上关系。

　　“父亲倒是没什么，是母亲提到陶太医。”她期待得看着他，贺敏中肯定知道陶太医的事。

　　果然没让她失望，贺敏中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陶太医是太医院院判，深得皇上信任，不过为人狡诈，心胸狭窄，得罪他的人没一个能在京城立足的。”

　　江琳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很小人?”

　　“小人又如何?只要皇上继续用他，信他，加上医术又高明，巴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所以他们江家也要巴结他么?江琳摇摇头，十分无奈，“母亲想把七妹许给陶家的三少爷。”

　　贺敏中对此人没做评价，只道，“这事你也管不了，别揽在自己身上。既然岳母已经有此心意，倘若你阻止的话，只会伤感情，不会改变结果。”

　　一针见血，但也够无情的，大概江柔不是贺敏慧，若是贺敏慧的话，他又会是另一番说辞。人总是免不了有感情的干扰，虽然她看清江柔的本性，可未免有惺惺相惜之感，倘若今天是她站在那个位置，又会如何为自己争取呢?

　　她也许并不能比江柔做得好，一个外室生养的女儿，如今还好好得生活在那里，这就足够值得赞赏的了，更何况，这还关系到江家的未来，祸福相依，陶家最终又会给江家带来什么呢?

　　“爷可听说四姐夫的事?他有没有可能调到京城来?”她又想起另一个姐妹。

　　“并不曾注意，若是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去打听打听。”贺敏中道。

　　“那劳烦爷了。”江琳冲他笑笑，这事儿凭她真没办法查到，她也就只能在内宅里捣鼓捣鼓，外边的世界就像高远的天空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看出她脸上的落寞之色，他伸手揽住肩膀以示安慰，她顺势就依过来，抱住他的腰。

　　马车有些颠簸，微微的风从车帘里面吹进来，可他身上暖暖的，不知道从何时起，但凡心底有怯的时候，就想这么抱着他，仿佛如此，就能让心变得逐渐平静。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变成一种依靠，那种她年幼时就曾丢失掉的感觉。

　　看她抱得紧紧的，他抚摸她乌黑的头发，柔声道，“是不是累了?”

　　“嗯。”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马车停在百味楼外，而自己正歪在他怀里，身上盖着件黑狐皮披风，是他的。

　　“怎么会在这儿?”她揉着惺忪的眼睛。

　　“一会儿有表演可看，晚一些再回去也不迟。”

　　他扶她下来，要了楼上一个雅间，江琳只见底下一层满满的人，看来那表演肯定好看，都在翘首以待呢，心情就兴奋起来，拉着贺敏中的袖子问，“爷，到底什么表演啊?唱歌跳舞?表演杂技?还是说书啊?”

　　“看了就知道。”贺敏中见她高兴，也笑起来，仿若外面温和的霞光，好看却不刺眼。

　　她失神片刻，慢慢眨眨眼，“爷真养眼。”

　　贺敏中面色僵了僵，忍不住伸手敲她脑袋，“敢取笑我?不像话”

　　她笑着缩头，一边在叽叽喳喳，“爷看那边……好大的糖葫芦啊，啊，这边是卖泥人的……”

　　这时，只听几声震天响的锣声，百味楼的伙计登场了，大声道，“为庆祝新年，咱们百味楼掌柜特意从星罗国请了几位很有名的艺人来表演，晚上伙食全免，咱们掌柜全包了各位爷，夫人们好好享受，以后别忘了再来咱们百味楼捧场……”

　　说得激情洋溢，下面的人掌声震天。

　　倒是个很好的推销方式，虽说这日花费了不少银子，但以后肯定可以加倍得赚回来。

　　“真是个人才，爷，这掌柜叫悯农?”江琳好奇的问。

　　“嗯，姓吴，是镇南侯家的嫡长子。”

　　原来还是个小侯爷，难怪能在京城把酒楼开得有声有色，这确实也得有背景才行。

　　两人说话间，只见有两个身穿奇形怪状衣服的人上来了，一男一女，男的穿得一身白，袍子很宽大，女的长得很漂亮，但衣服的料子有些少，还是全黑的，真算得上大胆。她一来就原地转圈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洁白的肌肤闪着诱惑人的光，立刻引来一群男人的哄叫声。

　　贺敏中看看江琳，有些尴尬，“这个……”

　　“挺好的，这在其他地方可看不到。”身为见过比基尼装的人，这些算什么?江琳很镇定。

　　他就不说话了，只是多瞧她两眼。

　　后面的表演让江琳目瞪口呆，倒不是有多惊世骇俗，而是她对此很熟悉，这表演居然是后世的魔术，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魔术惊得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里不停的在想，这两人该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

　　没见识过的人自然觉得神奇，叫好声一片，热闹的不得了，赏银更是铺了满地。

　　江琳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赚钱倒是挺容易，可惜她吃不了这口专业饭啊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贺敏中就让进来。

　　却是个小伙计，他小声说了几句话，贺敏中脸色就变了变。

　　“爷，怎么了?”江琳警觉道。

　　“没什么。”贺敏中问，“还想看吗?”

　　看样子是要走，江琳忙站起来，“不看了，时间也不早，咱们回去吧。”

　　贺敏中就带着她下去，途中一直握住她的手。

　　谁料就要到马车旁了，却听后面一声冷笑，“贺大人怎么这就走了?多日不见，也不叙叙旧?”

　　是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仿似毒蛇的感觉，尖利中带着毒辣，真难听，这是江琳的第一个感觉，等到转过头来时，更加确定了这种感觉，这个人高高瘦瘦，脸色苍白，眼睛却黑黝黝的，看着渗人，明明是大活人，怎的那么阴暗“哎呀，二皇子怎么还在这里?我都准备好房间了。咦，贺大人，你要走了啊?”

　　又是个陌生的人，长着张圆圆的脸，十分和善，江琳猜想他该是百味楼的掌柜悯农，不过令她震惊的是，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二皇子，这就是贺敏中急着要走的原因吧?他定然不想带着她在这里与二皇子碰面。

　　但狭路相逢，却是回避不了，两人立刻行礼，却不是跪拜礼。

　　二皇子眯了眯眼睛，很是不满，但不是在朝堂之上，贺敏中又是四品官，行普通礼他也无话可说。

　　“贺大人，贺夫人，走好啊。”悯农可不想见他们对上。

　　二皇子嘴角一挑，“难得见到，急什么?贺大人，不如陪本宫喝几杯如何?”他是废掉的太子，又没有封王，便还是自称本宫。

　　“是啊，妾身也是没见过贺夫人呢，夫君尽管跟贺大人去喝酒，妾身跟贺夫人两人一起说说话。”身后娇媚的声音传入耳边，一个窈窕身影款款而来，近看是眉若远山，脸似芙蓉，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就是目光很让人不舒服。

　　江琳在心里哀叹，居然皇子妃也在她可是叶丹桦的姐姐哎，现在自己占着叶丹桦的位置，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正文 第148章 示威

　　可二皇子都这么说了，他们哪里能拒绝，她便朝贺敏中看了看，示意自己没关系。

　　贺敏中知道她心意，便道，“二皇子相邀是下官的荣幸，夫人，你就好好陪皇子妃吧，若有什么事，李益就在门外。”反正早晚都会对上，还不如主动相迎，本来他也只是担心把江琳牵扯进来，但现在为时已晚。

　　看到贺敏中跟在二皇子后面进了左边厢房，江琳心沉了沉。

　　“还真是个美人，不比我那妹妹差。”曾经的太子妃，叶丹梅笑着看她，“你也是好福气呢。”

　　江琳也笑，“妾身也觉得福气好，也许是人笨吧，都说傻人有傻福。”

　　“也会说话。”叶丹梅眯起眼，叫伙计上了一桌子的菜，“听说这儿菜味道不错，倒是要多多试试，贺夫人，你可用过了?”

　　“还没有，正想跟爷赶回去用饭呢。”

　　“哦，那好办，找人回去通知一下就成。”叶丹梅瞄了外面的李益一眼，“这个人，你让他回去便是，省得家里贺老爷贺大夫人等的急，你说是不是?”

　　想把人遣走?江琳笑笑，“早就让人通知了，外面那个小厮叫李益，我家爷不回去，打死他也不会走的。”

　　叶丹梅发出轻微的冷哼声，夹起筷子吃起来，江琳干坐着，筷子当成摆设。

　　然而，这顿饭注定是不平静的，只听当的一声，叶丹梅手里的筷子就落在地上，她叹息一声道，“哎，前日许是赶了好久的路，竟然连筷子都拿不稳。”

　　“叫伙计另换一双就是。”江琳略皱了下眉，好戏怕是要开场。

　　“我只用惯这筷子，旁的可用不来”她冷眼瞧着江琳，“丫环们都在外面，还得劳烦贺夫人。”

　　这样使威风也畅快?江琳嘴角动了动，不就拣个筷子能屈能伸，这点儿面子她拉得下来，便弯下腰去捡桌下面的筷子，谁料背上一阵疼，却是被叶丹梅狠狠踢了一脚，耳边还是她嘲讽的声音，“看不见下面，不小心踢着了，贺夫人别怪。”

　　江琳忍住气，把筷子拿上来。

　　“可惜弄脏了，捡上来也没用”叶丹梅抓起筷子就扔在地上。

　　江琳抿着唇，她这发什么疯?是不是在吴中城关久了憋的?不过她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房间里静悄悄的，她一句话都不说，这种情况下，说多错多，还是当根木头比较好。

　　叶丹梅看她面无表情，既不谄媚也不反抗，只觉无趣，但自己的妹妹死的蹊跷，她在吴中城住了半年后，妹妹就死在贺家，这里面要说没有问题她才不信定是贺家看太子被废，怕自己被牵连才使出什么狠招让叶丹桦丧命，就此断了跟叶家的关系而从来都是杀人偿命，所以，他们贺家也定要付出代价“贺夫人怎么不吃?莫非嫌我点得不合胃口?”叶丹梅一睁眼，寒光闪烁。

　　江琳从心底冒出寒气来，叶丹桦的死可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算她不嫁给贺家，也有别的人占那位置，至于眼神要杀人吗?弄得好像是她杀了叶丹桦似的她终于开了口，“世子妃哪儿的话，妾身这就吃。”

　　蘑菇很可口，牛肉很嫩，鸡汤很鲜……吃就吃，还怕在人面前吃东西不成?她津津有味。

　　叶丹梅眯起眼，气得牙痒痒，这女人绝对有装傻的潜质，这般看着她，居然一点也不战战兢兢，真能吃得下去她想着，往外面看了眼，候着的丫环立时领悟，急匆匆的走了。

　　过了会儿，江琳放下筷，笑着道，“这些菜都挺不错的，皇子妃您真不吃?刚才妾身可失礼了。”

　　“没事，有得你吃的。”叶丹梅嘴角轻挑。

　　江琳心下一凛。

　　门外丫环这时端了盆菜进来，李益虽也候在外头，可哪里能拦丫环端菜，若是好好的菜肴，反而能被皇子妃抓到把柄，说贺家御下不严，敢无礼冲撞皇子妃，那么，只会给贺家带来麻烦，所以只好眼睁睁看那丫环进去。

　　“打开。”叶丹梅吩咐。

　　丫环揭开盖子，江琳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狠，真够狠的，这菜表明看起来丝毫无害，绝对是大大的补汤，可她到底也学了些医术，哪里看不出来其中的蹊跷里面的药味都淡淡飘出来了，依据她的感觉，定是用极为凉性的草药混合进去的叶丹梅这也太毒了更令江琳感慨的是，她的下人居然随身都带着害人的药……

　　“这汤是百味楼大厨熬的，紫环，你给贺夫人舀一碗。”

　　紫环就是那丫环，听命给江琳弄了大大的一碗摆在面前。

　　“贺夫人请。”叶丹梅微笑着看她。

　　江琳盯着碗默然半晌道，“妾身太饱了，委实吃不下，还请皇子妃不要见怪，实在是浪费大厨的心思。”她能把补汤推在百味楼大厨身上，若是揭发这汤有问题，恐怕又要连累掌柜，可掌柜看似与贺敏中关系不错，所以并不适宜这么做。

　　“确实浪费，哪怕贺夫人只是尝一尝也好。”叶丹梅目光冷了些。

　　紫环也盯着她看，两个人有些虎视眈眈的味道。

　　江琳身子僵直着，这吃吧，太危险，这不吃吧，官大一级压死人，叶丹梅可是皇子的正室夫人，绝对可以命令她吃……而叫李益来挡，也不行，到时候谁知道会传出什么话，现在二皇子的身份敏感，本来是太子，现在被废了，又是贺敏中的前连襟，现在皇子妃邀请她喝碗汤而已，就被自己拒绝……

　　她忽然站起来，笑道，“皇子妃盛情难却，妾身当然得吃，不过妾身想在里面多加几味菜，可以吗?”

　　叶丹梅暗自冷笑，加什么都得吃，反正今儿就得吃下去反正这吴悯农也不是好东西，当年太子落难也不见他吴家出手搭救，若是大厨跟食料出了事，这百味楼的生意一落千丈，正好也可以顺便报仇让夫君高兴高兴江琳略一思索，就挑拣了几样菜，然后混在补汤里，正要喝下去的时候，就听门外重重的脚步声传来。

　　转过头，只见贺敏中脸色黑沉得立在门口。

　　“贺大人这么快就喝完酒了么?”叶丹梅微微一笑，“不过我跟贺夫人还没聊完呢，可否请贺大人稍等?”

　　“天色已经不早，下官要带内人回去，请皇子妃见谅”贺敏中踏进几步把江琳拉起来就往门口走。

　　叶丹梅一拍桌子，喝道，“放肆，本夫人未允许她走，你也拉不得”

　　贺敏中冷笑，“皇子妃想留人，除非有冤情，有冤情的话，请去衙门递状子，下官定会审理”说完转身走人。

　　叶丹梅气得把桌子上的菜扫了一地。

　　江琳被他塞进马车，见他脸色还是阴沉沉的，遂问道，“爷怎么会来了?二皇子呢?”

　　贺敏中没答，瞪着她道，“你不知道这汤吃不得?还敢往自己嘴里灌”江琳既然懂些医术，人又是聪慧的，他不信她看不出来其中的诡计，悯农是个谨慎的人，也知道贺家跟二皇子之间的恩怨，早就防着了，刚才便想办法悄悄让伙计通知他，也幸好及时赶来，否则这药不就进了她的肚子江琳笑笑，“没事，我混了几味菜进去，完全可以冲淡药性，不过回去后还得灌些药就是。”她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爷，你不该来的，皇子妃本来就是要拿我出气，这回药没有灌成，谁知道下回还得用什么诡计呢，反倒让人防不胜防。”

　　“哼，他们早就动手了，你以为现在才开始么?”贺敏中目光冷冽，“贺家以后的日子更加不安生了，但也不怕他们还有什么伎俩，你……”他认真得看着她，“以后别再做傻事，即便她是皇子妃也不能随意命令你，知道吗?”

　　“爷不怕遭到弹劾?说咱们对二皇子无礼?”江琳有些感动，蹭了蹭他衣襟，“这些委屈我受得住，但若是欺人太甚，我也不会任他们欺负的。”

　　贺敏中摸摸她头发，暗叹一声。

　　“爷，你说二皇子会不会再坐上太子之位?”半晌，她小声问道，若是二皇子重新被封太子，继而将来当上皇帝，那他们贺家可就惨了虽然还不清楚中间到底有什么事，可直觉告诉她，二皇子跟皇子妃看贺家极不顺眼。

　　贺敏中微垂眼帘，“不清楚。”他何尝不怕发生这种事，但二皇子被废过一次，要重新当上太子可不容易。更别说，还有瑞王，齐王两位盯着呢，他们是一定会阻拦的。

　　江琳只觉心里沉甸甸，也不知道刚才二皇子叫他喝酒可曾说过什么话。

　　两个各自想着心思，不一会儿便到贺家了。

　　刚一踏进门，就看到贺瑛阴着个脸，冲着贺敏中道，“你过来，我有话给你讲。”

　　江琳就行了礼告辞。

　　贺瑛与二皇子的事脱不了关系，这次二皇子被放出来，对他的冲击肯定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了要找贺敏中商量计策?她想着摇摇头，这两父子感情那么差，能心平气和的谈话吗?怕就怕说不到两句就谈崩了。

　　她很是担忧。

　　正文 第149章 赵家

　　结果正如她所料，贺敏中果然很快就出现在门口，脸色自然是不好看，大概贺瑛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令他很生气。

　　江琳在此事上是不插嘴的，贺敏中是个不喜欢倾述的人，所以也就不问，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事实上，她的烦恼也是一大堆，赵家的事情都还没有出手，自己的店铺也不知何时能开起来，还有江家的事，现在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想的，她始终觉得江庭春是个隐患。

　　她那会儿说的话趾高气扬，似乎还有攀高枝的念想呢至于江柔，倘若母亲真想把她嫁入陶家，而她又不愿的话，定然也会有所行动。

　　还有香雪和百合的事……

　　她撑着下颌，望着外面浓黑的夜色，逐渐陷入沉思。

　　隔了一日，赵家的人终于来了。

　　自上回见着赵彬之后，已经过了四个多月。

　　现在想想，这四个陪房中，赵家显然是最逍遥的，远在金通镇，没有谁管束着，爱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每年交上收获的银子就行了。至于田庄上面到底如何，还不是任他随便说，反正她又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巡查。

　　“见过夫人。”赵彬跟大儿子赵传文一起行礼。

　　江琳瞟他们一眼，慢条斯理道，“就你们两个?其他人怎的不一起来?”赵彬有媳妇，还有个小儿子，而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

　　赵彬赶紧道，“回夫人，庄上还得有人看着，现在刚迎初春，正是下种的好时机。”

　　倒也有道理，江琳点点头，“那也罢了。”

　　赵彬又把账册递上去，“这是四个月来田庄的情况，夫人请过目。”

　　写得也是详详细细的，几百亩地几时种了什么，几月收获多少都写上了，还有请的帮佣，每个多少银子，庄上子每日开销多少，全都写的很详尽，找不到一点错处。

　　赵彬时不时得用余光看看江琳，这新主子听说人很厉害，一来就把常家给弄倒了，如今忽然要他们来京城，而向来看重的冯家反而没有来，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原因，断不可轻率，所以这账册他是重新写过的，任何有纰漏的地方都补得严严实实。

　　谁料江琳没问册子的情况，也没有夸他一句，反而道，“冯家种的豆薯你看过没?”

　　赵彬一愣后才回，“小的看过，长得很好，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收了。”

　　“那依你看，这豆薯种不种得?继续种的话，合不合算?”

　　赵彬沉吟会儿，“那得看今年卖得好不好，若是没有人买，自然是种不得。”

　　江琳像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笑了笑，“我也是头疼这个，不过赵当家你是全权负责田庄的，以往收获到的作物也是你卖的，论到经验丰富，人脉关系的话，没有谁及得上你，这回豆薯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如何?”

　　赵彬心里急了，这豆薯就是个烫手山芋，卖得便宜，亏本，卖得贵，没人买几斤几斤的也就罢了，随便卖给什么酒楼去，可是几百斤这么多，放久了又会发青，哪个能要得了那么多“赵当家可是有什么难处?”江琳见他没有马上回答。

　　“只怕会让夫人失望……”他想了想道，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卖不好，主子也不能说什么。

　　没等他说完，江琳打断道，“那我就让冯家去卖，倘若卖得好的话，田庄以后一半的田都拿来中豆薯”

　　赵彬的嘴巴一下子张大了，一半的田拿去种豆薯，也就是说这田庄得一半归冯家管，这如何使得他气得脸颊都红了，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把怒气淡下来，这主子不好惹，常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一定得谨慎“夫人，冯家的根本就不会种田……”不过他大儿子可忍不住。

　　赵彬一巴掌扇他脸上，训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又冲江琳笑，“小的儿子不懂事，还请夫人原谅，这豆薯就让冯家去卖，小的绝对赞同。”

　　“但这本来是你的职责，现在冯家来替你分担，也请赵当家到时候好好帮衬帮衬。”江琳和颜悦色。

　　赵彬连连答应，“夫人放心，小的跟冯当家像兄弟似的，一定会帮他。”

　　兄弟?江琳暗自好笑，这话真不知道是不是笑话，不过很快就能见分晓，随之就端茶送客。

　　青玉见赵家的人走了，心里很是好奇，到底主子跟他们说了什么，而冯家又该对赵家采取什么态度。

　　江琳也不瞒她，这事也确实得冯家配合才行。

　　青玉听完眉毛紧皱起来，“赵当家既然把账册写的很漂亮，夫人又找不着错处，那为何还要怎么做?奴婢爹娘跟哥哥嫂嫂在种田上面真没什么经验，这回还让他们去卖豆薯，奴婢怕只会坏事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豆薯恐怕还得亏银子呢”

　　江琳轻笑，“你就这么不信你家人啊?”

　　“奴婢这是有自知之明。”青玉苦着脸，不忘拍马屁，“真想卖好价钱，肯定要夫人指点的。”

　　江琳这回没笑了，轻叹一声，“只怕这些豆薯长不起来呢。”

　　青玉大惊，“夫人，您，您说什么?”

　　江琳看着她，慢慢道，“你给你爹娘他们捎封信，就说务必小心赵家的举动，若是豆薯出什么事，为他们是问”

　　青玉吓得脸色煞白，扑通跪在地上，“夫人，奴婢家人是老实人，就算赵家有什么阴谋诡计，恐怕他们也看不出来，实在难以担当此等重任”只是种种田，她可没想到夫人还要让家人跟赵家斗，输了还得负责。

　　江琳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看着伏在地上的青玉身子直抖，忍不住微微一笑。

　　青玉比他们家的任何一人都有野心，但是却很爱护家人，有立功的机会也不揽着，就怕他们失败，不过种豆薯的事情却很上心，是个看得清形势的人，知道什么可以争取，也知道什么可以放弃。她又道，“这种事都做不来，那么种豆薯也轮不到他们了。”

　　青玉垂着头，闷声道，“奴婢只求家人平安，还请夫人成全。”

　　江琳手指点了点她脑袋，“原以为你聪明，也是个榆木疙瘩”

　　青玉愕然，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江琳也不想点破了，青玉跟在母亲身边太久，早已习惯主子与下人之间的模式，哪里知道江琳是故意试探她。这丫头直到现在也还是不够了解她，真以为自己主子会拿她家人开刀呢在她心里，主子仍然是个会对她们生杀予夺的人。

　　所以，她也就更加珍惜与秋竹的感情，朋友二字，实在难求。

　　“就跟你家人说豆薯种出来之后由他们去卖，不懂的去找赵当家问问。”她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见主子不再附带惩罚，青玉心里松了口气。

　　这日从大夫人那里请安出来后，碰到了贺敏玉。

　　大夫人病倒休养，作为女儿是应该来看看的，不过贺敏玉是特殊的，大夫人是因为王姨娘鬼魂之事才受到惊吓，又如何肯见她呢?所以她定然被挡在了门外。

　　“三妹，去我那边坐坐。”江琳上去招呼她。

　　这个人委实像个谜，她是怎么也想不通贺敏玉的心思，第一次来贺家那次，她带江柔去梅姨娘那里换衣服，目的显而易见，是想把江柔弄进贺家。至于为什么，她没弄明白，第二次，便是诱导贺敏慧去看赛马了，不知道是不是想把她跟瑞王扯上关系。而第三次，又是贺心落水，接着就是王姨娘的鬼魂。

　　乍一看，很混乱，像是东打一下西敲一棍的。

　　但仔细推敲，这三者都是不利于贺家的举动，可贺敏慧是姓贺的，她如此做目的何在?

　　假使只是为母亲报仇，那么她应该只参与最后一件事……

　　“大嫂，家里都稳稳妥妥的，真是辛苦你了。”她极为感激的样子。

　　江琳笑笑，“还有婶婶呢，再说一家子，哪有辛苦不辛苦的。”说着顿了顿，“娘昨日傍晚也没要我们去看，说没力气，早上又是只吃了一点饭，不太想见人，我也是只说了几句话就被赶出来了，你可别介意，再过些时间再来吧。”

　　贺敏玉嘴角微动，无可奈何，“娘也是因为……大嫂倒也不用安慰我，我明白。”

　　江琳无话可说了，自嫁入这个家以来，跟这个三妹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超过十句，当然，她回来的次数也少，想了想问，“三妹清楚那晚上的事吗?”虽然是伤口上撒盐，可她一定得试探试探。

　　贺敏玉摇摇头，毫无破绽，“并不清楚，都是因为传的远了，身边的丫环说的，不然我也不至于今儿才来。”

　　“哎，三妹是没见着那日的情景，真的是吓人，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会有鬼魂呢。”她咋舌，捂着胸口惊呼，好似并不了解贺敏慧与王姨娘之间的关系。

　　贺敏玉脸色有些僵，讷讷道，“是么?”

　　“是啊，太可怕了还好后来没有出来作祟，不然得请高僧来做场法事呢。”江琳声音低下来，“对了，三妹，三妹夫是礼部的吧?他是不是很忙?我都从来没有见过他呢，下回一起回来看看娘吧，我相信她会高兴的。”这三妹夫也是个神秘人，听说跟贺敏中成亲的时候来过一次，后来就没来过了。不过是个主事，架子倒大，哪有这样忙碌的，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他，有空的话定然会来。”贺敏玉的神情终于变了变。

　　江琳暗想，看来两人的关系有古怪。

　　“我还是不打搅大嫂了。”贺敏玉站起来要告辞。

　　江琳也不挽留，让香凝送了出去，自己就坐在书案前画起草图来。

　　正文 第150章 退婚

　　香雪凑上去一看，这回的图倒是看得懂，是张很大的弓，就奇怪夫人怎么会画这个，难道店铺里还能卖弓箭不成?

　　“香雪，集市上有没有虎筋卖的?”她忽然问。

　　香雪摇着头，“奴婢不晓得。”

　　也是，她都没有出过门的，晓得才怪，“一会去找罗管家，跟他要些上好的柘木，再收集些白色的水牛角和黄鱼鳔来。”她又吩咐。

　　香雪更奇怪了，这都什么东西啊?一些又是多少?

　　见她愣着，江琳想起个事道，“叫百合去，就把我刚才说的话传一下。”罗纪什么人，肯定一听就懂了，多少量定然也是清楚的，“对了，虎筋的事也交给他去买，要多少银子来我这里拿，你这就去找百合。”

　　香雪便一头雾水得走了。

　　她最后在弓上面又画了些特有的花纹，才把毛笔满意得搁下来。

　　对了，还得有箭呢，只有弓还不够全套她想着又动起手，画了根长长的漂亮的箭，后面的羽毛专门注释了一下，金雕翎。

　　就在她放下笔的时候，张瑞芳终于找来谈内宅的事情了。

　　离除夕也才过了六天，她倒是没有刻意再往后拖，但也肯定都部署好了，这个人向来做事谨慎。

　　“哎呀，大侄媳，以后你可有的忙了。”她满是抱歉的表情，拿着个小册子递上来，指着道，“你瞧瞧，这些我真是做不来，想来想去，还是大侄媳最合适，就交给你来管。不然到我手里，肯定都没二侄媳做的好。”

　　江琳笑笑，“彼此彼此，婶婶也一样忙。”

　　那几个地方曾经都是广明翠管的，里面自然还是安插着她的人，精明如张瑞芳，岂会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如今还把这些扔过来给她管，可见其用心但她也不怕，晚解决不如早解决，就接过小册子，“劳烦婶婶理清了，我会好好看着的。”

　　“那还用说，这家里最能干的就是你了，大嫂肯定放心。”张瑞芳端起茶来喝。

　　江琳看了看她衣着打扮，料子都是极普通的，除开府里每季的定例，她自己做的衣服全都谈不上贵气，比府中管事妈**都好不了多少。其实就算大夫人真的一病不起，这内宅事务怎么也轮不到张瑞芳来管，她如此韬光养晦真的只是为贪些银子?还是为自己的子女打算呢?

　　“婶婶，我看堂弟好似瘦了些，念书太辛苦了，得多补补。”说着就让香雪拿来些补品。

　　张瑞芳笑着接了，“多谢关心。”说着好似想起一件事，用商量的口气道，“大侄媳，宝相寺高僧法力无边，我看要不要请来家里做一场法事?大嫂也是信佛的，大侄子虽说是有人捣鬼，可不都没查到什么嘛，还是请人做法事驱驱晦气，你看如何?”

　　江琳差点冷笑出声，她刚才就在跟贺敏玉说法事呢，结果张瑞芳还真提了，她是嫌家里还不够乱?

　　“若是请高僧来，恐怕外面又得风言风语。婶婶，这种事息事宁人的好，真请了，外人就会觉得咱们家里真有鬼魂，还不得说的更加绘声绘色?”

　　见她不同意，张瑞芳也只得作罢，“大侄媳说的也是，算我没提。”

　　见时间已到傍晚，两人就一起去看大夫人。

　　大夫人还是有些虚，歪在床上，背后垫着个大枕头，脸色白白的，眼睛下面浮着青黑色，明显的黑眼圈。

　　“敏中还没有回来?”见江琳来了，她问。

　　“嗯，说稍后就回，怕打搅娘，就没让人来传。”江琳回，贺敏中这几日又很忙了，她直觉不是案子的事情，恐怕是跟二皇子有关。

　　大夫人就叹了口气，他们虽然都没说，可她身边的人都是耳听八方的，哪里会不知道有什么事，所以心里也清楚，可惜身子吃不消，她也尽力忍着不去想。一个人再怎么好，有钱有权，可身体不行，那什么都是空话。

　　张瑞芳看着摇摇头，很感叹的样子，“哎，也不知道二侄媳什么时候能醒呢，昨日才去看过她，什么反应都没有，那太医也是毫无办法。大嫂又这样……这家里近日来确实不好，看看都出了什么怪事以前可都是顺风顺水的。”

　　江琳眼眸眯了眯，意思是后来就不顺了?难道是在暗示娶她过门之后?

　　大夫人心里微微一动，瞧了瞧江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嫂，事情都安排好了，你也不用忧心，好好养着。”张瑞芳坐到床边来，“不过，饭得好好吃，不能总那么一小点。”

　　“是啊，娘，贾夫人可心心念念着你呢，说只要你好了，哪怕把银子全输给你她也甘心。”江琳也道。

　　大夫人就笑起来，“这贾夫人……”忽然一顿，问，“琳儿，你可是要到及笄了?”

　　还记着她的生日，江琳有些高兴，“是的，娘，就在年初十三。”她生日是正月十三。

　　大夫人沉吟会儿，“也没几日了，倒是要好好筹备下。弟妹，我这身子怕主持不了，你好好给琳儿准备，该请的都得把帖子送上，不能失礼别人。”

　　“知道，大嫂。”张瑞芳笑，“大嫂疼大侄媳，我哪里看不出来，一定不会比别家差。这宴客的东西到时候送来给大嫂过目，省得你不放心呢。”又拍拍江琳的笑，“看大嫂多关心你，要我可真知足了。”

　　说得好像她不知足似的，江琳嘴角微翘，“谢谢娘。”

　　没过两日，江大夫人来了，当然是先去看贺大夫人的，之后才来江琳的院子。

　　看她神情，就知道定有什么事，江琳叫人上了茶便把门关上，问，“是不是应夫人不肯?”

　　江夫人眼睛就瞪圆了，恨不得拍桌子，但想到在女儿的地方，就收了手，恨恨道，“岂止是不肯做你及笄礼的正宾，还跟我说，要退亲这对混账东西，居然敢提出退亲?当初明明是自己看上宇儿的，我又把蓉儿嫁了给黄大人为妾，如今却还敢提这个你说像不像话”

　　她气得直抖，江琳忙安抚道，“母亲别急，应夫人可有说退亲的理由?”

　　“她敢说?她什么都没敢说”

　　“没敢说?”江琳奇怪了，伸手拍着江夫人的手臂，“母亲你静静，应夫人要退亲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咱们江家虽然没有封爵，可在京城却也是站得稳的，应夫人当初也是看中这一点。如今说要退亲，实在匪夷所思，娘不觉得太突然了?”

　　“就是突然前一个月还好好的。”江夫人怒道，“幸亏你叫我去请她，不然还蒙在鼓里呢，谁知道会不会在聘礼送过去的时候被退回来，那咱们江家可就丢尽脸面了”

　　江琳皱起眉，好似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丢脸?应家是想让江家丢脸吗?可他们应该没有仇啊“娘就没问问理由?您好好想想应夫人的反应。”

　　她声音冷静沉着，江夫人也慢慢安静下来，喝了几口茶才说道，“她好似也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不过不可能，谁还能逼着她不把女儿嫁给咱们江家?咱们宇儿配她应五小姐可是绰绰有余她还有什么好反悔的?”

　　江琳就想起那日回去都没见江宇，其实她在没弄清这件事情也确实不太想见，怕自己忍不住问出来，不知道江宇知道这件事后会作何反应呢?

　　“琳儿，你说这应夫人到底怎么回事?”江夫人气得头疼，江宇是她唯一的亲儿子了，现在被人退亲，哪里忍受得了江琳默了会儿，前后想了想才说道，“兴许应夫人真是不情愿也说不定。”

　　江夫人奇道，“这话如何说起?”

　　“其实女儿也是胡乱猜测的，不知道对不对。”江琳先做了个铺垫，“二皇子回来了母亲应该知道，也知道他曾经是世子爷的连襟。而叶家二小姐如今已经死了，叶家跟贺家可谓没了关系，但女儿上回在百味楼遇见二皇子跟皇子妃，他们似乎对贺家很有怨气……”

　　江夫人听了面色凝重，“江家是贺家的姻亲，难道是二皇子?”

　　“也未必就是。”江琳倒希望不是的，不然就表示二皇子是跟贺家杠到底了，连江家都不放过，而且，这明显只是低级别的，她顿了顿又说，“兴许是应伯爷的意思，都在传皇上念旧，而贺家跟二皇子关系又特殊，应家或许怕以后出什么事被连累到吧。”

　　江夫人手扶着额头，叹出一口气，半响道，“真是世事难测，偏你那父亲还想去瑞王那边，一个二皇子，一个瑞王，这是想让咱们江家毁掉呢”

　　也亏得江恒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这点也看不破，自古以来，在皇帝眼皮子下面搞团伙的，要么就推倒皇帝，要么就被皇帝推到，风险何其大。虽说富贵险中求，可也不用拿着一家老小的命去赌吧?更何况，也看不出瑞王的过人之处，赌也得赌希望大一些的才对江琳越想越是无语，可身边的人还等着她安抚呢，就说道，“母亲不用忧心，父亲未必能成事，再说，世子爷也不会坐视不管的。至于应家的事，容我再想想，也许还有办法。”

　　江夫人点点头就回去了，这件事她还没跟江恒说呢，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不再信任那个人，反而跑到五女儿这里来了。

　　江琳看着她背影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去。

　　母亲已经把她当做依靠，不知道这回会不会让她失望。

　　晚上还有一更~~~

　　正文 第151章 及笄

　　贺敏中一回来，她就把这事跟他讲了，二皇子可能掺和应家与江家的婚事，凭她的能力根本无法有所作为，所以只能依赖贺敏中。那日见他在百味楼对皇子妃不敬，俗话说艺高人胆大，若是自家人的小命都捏在别人手里，估计他也不敢如此，所以定然也是有所依仗。

　　“他还真是死不悔改”贺敏中沉声道，“江宇的事情就算没有你我的关系，我也会管。”

　　江琳有些担心，“那爷会怎么管?”

　　贺敏中不说话，半晌道，“不会有危险就是了。”

　　她不依了，拉着他袖子，“爷告诉我嘛，不然妾身晚上睡不着觉。”

　　贺敏中忍不住笑，捏捏她脸颊，“还没想好，你给点爷面子好不好啊?”

　　江琳扑哧笑了，感情他刚才沉默就是在想办法，结果还没有想出来……她柔声道，“那爷说话算话，可不能有危险。”二皇子跟条毒蛇似的，谁知道被咬上一口会怎么样虽然江宇的婚事很重要，但贺敏中的安全也一样，最好三个人能聚在一起想想办法就好了。

　　“没事，二皇子才放出来，料想也不敢有大的举动。”贺敏中让她放心。

　　江琳也就不说了，又提到百合的事，“不知道爷怎么看?”

　　没想到她还想当回媒人，贺敏中笑，“这得看罗纪喜不喜欢，咱们做不了主。”罗纪这个人绝不会接受别人指给他的女人，哪怕天仙都不行。

　　“这我当然知道，爷既然没意见，我会看着办的。”她狡黠得笑起来。

　　“你能办妥也好，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贺敏中极为支持。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吹灯歇息。

　　陈昌终于从永清城回来，风尘仆仆的，在去见江琳的路上正好遇到秋竹，两人就一块来了。

　　秋竹是来告诉刘琨跟工匠们的情况的，说按照草图做了一部分出来，她去看过了，很精巧也很实用，工匠们都连连称奇，刘琨说肯定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他放出风声，都已经有富贵人家看上了。然后又提到租给白家的铺子，说白家已经开始往外撤香料，再过一个月肯定能准时把铺子交过来。

　　江琳听到好消息自然高兴，陈昌那边也是一帆风顺的。

　　秋竹又让她想个店名出来，说得提前做个牌匾，到时候好挂上去。这店暗里还是江琳开的，定然是要她这个主人来想。

　　“就叫易趣堂吧。”她一早就想好了，她的家具除了实用也有意思，又是交易买卖，叫这个正合适。

　　几个人一阵叫好，都觉得很不错。

　　江琳拿出几张银票给秋竹跟陈昌，说给他们疏通疏通，要送人的准备礼物送人，买材料的买材料，这银子是不能省得，花在刀刃上更好。

　　两人兴奋地走了，摩拳擦掌，好像能看见美好的未来似的。

　　香雪看着门口不做声，直到陈昌的背影完全消失了，才慢慢转过头来。

　　江琳看在眼里，笑了笑。

　　中间广明瑶来做客过一次，广老爷年初三就回符阳去了，把广家母女留在京城，一来照顾广明翠比较方便，第二个原因么，贺家的人都心知肚明。广明瑶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如今二女儿既然在贺家出事没了知觉，三女儿的婚事自然得好好议议。京城才俊虽多，可又要身家好，人品好，但凭广家可没有那么大把握觅得，肯定是要贺家相帮的。

　　所以大夫人曾私下吩咐张瑞芳留意一下，跟江琳也提过，与各府夫人小姐们聚的时候，为广明瑶搭搭梯子。

　　不过江琳对这个三小姐印象不错，举止大方，容貌也好，广家老爷又是知府，何愁找不到佳婿?怕只怕要求太高，若是想入公侯府邸，那就有些难了，谁让二皇子给放出来了呢?贺家本来就因为巫蛊案小心翼翼，如今却又翻了个局面。

　　皇上与皇子唱戏，倒霉的往往是下面的臣子，好似怎么站，都站不对位置正月十三一晃就到，香凝在屋里伺候江琳穿衣，今日是及笄日，她不需要去外面迎客，只用到吉时出来做礼就是。

　　“夫人，我找人去看过了，没见到应夫人。”香雪进来禀告。

　　看来应家是铁了心，果真没有出席，也不知道贺敏中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局面?离下定的日子可就只差五天了她皱着眉，伸手给香凝套上外衣的衣袖。

　　“倒是见着堂小姐跟刘家三小姐很热乎，一脸的谄媚笑”香雪很不屑的呸了一声，“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样子，尽想着攀高枝呢还是这儿的堂小姐比较好，从不来干这种事。哎，就是不知道以后会许给哪家少爷呢。”

　　前一个堂小姐说的是江庭春，江琳眉头锁得更紧了，她的及笄礼怎么会请了刘家母女?帖子是张瑞芳发的，她不至于那么不懂事吧?到底安的什么心?

　　不过做礼过程还算顺利，请的正宾是贾夫人，赞者是江柔充当的，只不过中途贺敏中跟贺瑛离开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礼毕后，夫人小姐们玩乐了会儿便各自回府，她在清点礼物时倒是发现一盒大礼，两颗鸽蛋般大的黑珍珠，是章景华差人送的。这个舅舅她从未见过面，依据以前的记忆，印象也很弱，几乎想不出来他的样子，只是感觉应是英姿勃发，像个受人尊敬的大将军。

　　这礼物也是他第一次送给这个侄女，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帮了章云惠的关系。

　　“好漂亮的珍珠，夫人要不要去打成耳环?”青玉瞪大了眼睛，这珍珠周身都泛着光，看着价格就不菲，若是做成首饰戴上，肯定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江琳摇摇头，“这么大也不怕把耳朵拉伤了，不如改天看看能卖多少银子。”她才不会把这东西当情谊，就算章景华送了礼物过来，可在这个舅舅的心里，一丝血缘关系也无的侄女，也就是个工具而已，不然何至于连他的样子都记不住?

　　青玉闭上嘴巴了，夫人就是个喜欢银子的，何曾见她在首饰上花过一个铜钱?都是现成的戴戴拉到，从来不主动差人去买的。

　　江琳收好东西就去见大夫人了。

　　凤仙在门口，见到她就悄悄指了指里面，她竖起耳朵，正好听到张瑞芳在说，“我也不想啊大嫂，那日在翡翠廊正好遇到刘夫人，她主动提起大侄媳是不是要及笄了，我不好隐瞒，只得告诉她日期……大嫂，刘家好歹有个皇后，咱们也不能太过于疏远。”

　　原来大夫人在责怪张瑞芳，她在解释。

　　江琳撇撇嘴角，翡翠廊什么地方，听说都是些贵夫人常去的，张瑞芳好不好的跑去干什么?也没见她身上戴什么贵重的首饰，怎么看都不是会去那里花钱的主。

　　“娘，婶婶。”她走进去屈膝行礼。

　　张瑞芳脸色有些不自然，“哎呀，这么快就来了。”

　　“是不是打扰婶婶说话了?我是想来问问娘关于珠宝的事情，这些东西我都不清楚，今儿收到一些，有些看似挺贵重的，以后得回礼过去。”江琳微笑着看看她，“京城据说有个翡翠廊，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珠宝玉石，我也没机会见识，孤陋寡闻得很，倒是让娘跟婶婶笑话了。”

　　张瑞芳目光一闪，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她，也一针见血。

　　大夫人便朝那边看了眼，大媳妇说得对，弟妹是不喜翡翠玉石的，而且，就算喜欢也不舍得买，她怎的会去翡翠廊呢?难道是有意请刘家母女来观礼?可贺家如今处境堪舆，这么做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想着又转过头看看江琳，这次她趁病休养刻意让弟妹跟媳妇一起管理内宅，也是避免江琳坐大。这媳妇人太聪明，短短时间就让儿子对她唯命是从，那日去阮姨娘那边竟然也是做戏给她这个娘看，委实可恨如此下去，将来贺家岂不是成她一言堂的局面，那如何使得?

　　绝对不可以

　　先不说敏慧与她有罅隙，就是敏谦，将来也是要依靠大儿子的，大媳妇若是心胸宽广的话也还好，可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她的儿女可就要受苦了而且，从两个姨娘的情况来看，她根本就容不下妾氏，又岂会是宽厚的人呢?

　　江琳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娘，晚上我就在这儿用饭了。”

　　贺瑛跟贺敏中都还没有回来，早就派人去探消息，但还是没有什么风声，只说去了大理寺，这让人更加担心。大夫人收回心思，也笑了笑，“好，好，我最近也好多了，正缺人陪着说话，瑞芳，你也一起吃吧。”

　　居然叫张瑞芳留下?江琳暗自疑惑，她刚才明明就提示过了，怎的大夫人一点也不责怪张瑞芳呢?反而还叫她吃饭，到底怎么回事?

　　张瑞芳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就喜欢大嫂这儿的饭，怎么也吃不厌”说完看了江琳一眼，带着挑衅的味道。

　　正文 第152章 事出有因

　　江琳不做声，没理会她的目光，直觉又是在哪里得罪了大夫人，所以吃饭的时候，本想给些内宅建议的话她一句都没有说。这种情形，大概说什么都会被否决，不管是不是有益的，更别提，旁边还有个见缝插针的婶婶呢一顿饭吃得闷闷不乐，也想了很多，她后来就借故提早回去。

　　大夫人不是个笨人，从她对待几个妾氏与庶子庶女的态度上就能知道此人的心机，可张瑞芳她都看出来有问题了，大夫人偏还叫她们一起管着内宅，这是为何?

　　答案呼之欲出，她心里拨凉拨凉的……

　　“夫人，出什么事了?”香凝看出她的不高兴，关切的问，一边拿了件狐皮大氅披在她身上，“晚上还是挺冷的，小心着凉。”

　　江琳叹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许，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每个人做事自有她的理由，她只要问心无愧就是了。

　　“夫人放宽心，只要世子爷对夫人一心一意，比什么都强。”香凝安慰她。

　　说的是，她点点头，不过要想在江家站稳，没有大夫人的支持就会更加吃力，但这还是好的，若是将来……她摇摇头，但愿没有这将来，可若有，贺敏中到底会站在谁这一边呢?

　　这时门帘一卷，红豆清晰的声音传入，“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她赶紧收敛起郁闷的神色，迎上去给他换衣服，及笄礼他本是不会走的，肯定出了什么事。这节骨眼上，她可不想给贺敏中添麻烦，若是贺家撞到礁石上，到时候管什么支持不支持的，还不是全家完蛋“中途有事……”他有些歉疚。

　　“没关系，晚上我在娘那边用饭的。”她低下头给他解腰带，现在这事都用不着金桔跟石榴了，都是她动手。

　　贺敏中便笑笑，问，“娘今儿有没有多吃些?”

　　“还行，婶婶也在，爷不用担心，我瞧娘再过个十天半月就能出来走走了。”她道，“白太医上回来不是说过两三个月就能完全康复么，我瞧着娘精神也不错。”

　　他便放心了，点点头，“多去娘那里走走。”

　　是要她搞好关系?江琳暗自苦笑，这可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贺敏中穿上件淡紫色的家常袍子就坐下来吃饭，江琳用过了，陪在旁边布菜。

　　他吃得有些漫不经心，过后江琳问起，“父亲可一起回来了?”

　　“没。”他脸色变得沉重。

　　江琳没来由的心里一跳，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住了，上回是说到贺家与二皇子的关系，他就自动回避，她直觉这次也是与之有关，那么，想来他也不会告诉。可能是出于男人的本性，总是想什么都担在自己身上，不让妻子分担，这虽说是一种体贴的方式，可却难以消除另一方的忐忑。

　　因为女人向来就是敏感的。

　　“在想什么?”她突然的沉默引起他注意。

　　江琳微扬着头，“在想爷会送什么给我呢。”

　　贺敏中瞧着她，“你就知道我一定会送?”

　　“爷不会么?”她明眸若水，唇边带着笑，“爷要是忘记了，那更好，妾身就不用还爷的人情了。”

　　“哈，好狡猾的人，我上回送你的就不算?”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流连忘返。

　　她个子拔得很快，整个人比例完美，看上去都不像才到十五岁的姑娘，柔软如柳的腰，纤长的双腿都令他爱不释手，若不是远处有丫环，恐怕早就忍不住伸手抱住她了。这样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好像突然之间有了年少时容易雀跃的心情。

　　江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嗔道，“爷说什么呢?我可没收到东西。”没亲眼看到的不算。

　　贺敏中唇抿了抿，心头欲望刚升上来又湮灭，他想起今日发生的事，眸色冷了下。

　　尽管两人好像若无其事的调侃，故作轻松，可到底还是抹不去那些阴翳，江琳暗叹一声，只怕事情比她想得还要严重呢。

　　第二日，江宇上门了，她始料未及。

　　及笄礼也是收到的，但并未说上话，因为众多女子在场，他不方便。

　　“三哥。”她很惊讶。

　　“五妹，我有话跟你说。”他单刀直入。

　　江琳便让丫环屏退，自己亲手给他上了茶，“看三哥的样子，此话很重要?”

　　“你知道应家退亲的事了吧?”江宇盯着她看。

　　江琳心里讶异，怎么会为这件事?退亲可不光彩，别人不主动提起也就罢了，江宇竟然会专门跑来说，这不符合常理。难道是大夫人跟他说了什么?她放下手里的茶壶道，“是，我是知道的，三哥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其实这事还未有定论。”

　　“未有定论?”江宇一下子发火了，怒道，“应家都主动来退亲了，还有什么反悔的道理?退就退罢，这事你不要插手，也不要让贺兄管我江宇什么人，人家都退亲了难道还求着他们应家收回这句话吗?哼，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算他们家不退了，我也不会再要应五小姐”

　　江琳一下子愣住，她从没见过江宇发怒，便软下声道，“三哥，这事跟应五小姐没关系，父母之命，她又如何能反对?”

　　“但也未必跟她无关，也许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呢。”江宇没好气。

　　“可你也不能肯定”她据理力争，“我就问三哥一句话，你到底喜不喜欢应五小姐?”

　　江宇红了脸，这个五妹还真直接。

　　“你若不喜欢，我绝不会管这件事，你若不喜欢的话，就算江家要跟应家结亲，我也会为你想办法使之不成的”

　　她表情极为认真，江宇心里感动，喃喃道，“五妹……”

　　“所以三哥你若喜欢的话，也绝不要轻易放弃。”她伸手拍拍江宇的手臂，“我感觉应五小姐是个好姑娘。”从几次接触来看，她态度大方，待人接物都很稳妥，看人没有针对性的角度，是个性格平和的人，因此当初她见江宇没有反抗的意思，便只在心里祝福。

　　江宇轻轻呼出一口气，叹道，“我原来还没有五妹你勇敢呢。”他曾在两家安排之下见过应五小姐几次，确实也有倾慕之意，“但应五小姐若是对我无意，我也不会强求，大丈夫何患无妻，假使两人没有在一起的决心，还不如早早明白的好。”

　　江琳听懂了，点点头，“我会找机会替你问问，假如应五小姐不被家里逼着嫁出去，其实超不超过下定时间也没有什么关系。”

　　“确实如此。”江宇颔首，“其实我此次来本想让你们不要插手，贺家……哎，却被你说动了，但也罢了，说给你听也无妨。”他顿了顿道，“昨日陆寺丞在天牢丧命，都在传与安国公有关，说前日他曾设法去探监……”

　　饶是江琳有心理准备，也是心里一惊，“是怀疑父亲杀了陆寺丞?”

　　“当然没有证据了，但风言风语总会传到某些人耳朵里，到时候恐怕巫蛊案又得重提，而且这次贺家若是被卷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江宇也忧心忡忡，“这种情况下，谁家愿意把女儿嫁与跟贺家有关联的人呢?再去劝，岂不是自取其辱?若是用其他手段逼迫，而应五小姐本也是不甘愿的，我实在无法接受”

　　这下江琳更清楚他的意思了，忙点头，“我会跟世子爷说的，叫他不要着急。”

　　江宇笑，“还是跟你能说明白，两个大男人估计越说越糊涂。”说着面色又沉重了，“只怕妹夫是忙得抽不了身，若能抓到害死陆寺丞的人也便罢了，若是抓不到……哎，五妹，我也会帮着想想办法，今日把这事告诉你，可不是想让你太担忧的。”

　　“我知道，谢谢三哥能告诉我，贺家如今处在这样一个境地，我也能早作打算。”

　　江宇看到她表情放了心，这个妹妹勇敢坚强，不同于一般的柔弱女子，定然可以跟贺兄同心协力，度过这样一个难关的。

　　他坐了会儿就告辞了，江琳看着窗外，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

　　原来昨日贺敏中跟贺瑛是被传审了而贺瑛还没回得来但消息好像封锁得挺紧，她们是一点也不知道，也许是贺敏中刻意让人隐瞒的?大夫人受不得刺激……

　　可贺瑛再不放出来，早晚都瞒不住，此前就有人企图用王姨娘的鬼魂气死大夫人，如今这么一个好机会，估计也不会放过，她满心的担忧。

　　“香雪，叫人备轿，我要去贾府。”半响，她忽然站起来，贺家的事她帮不上忙，可江宇的事还是可以尽到点力。

　　平时两家也许没有多少来往，可一旦出了事，却一定要牢牢抱在一起，现在江家好便是贺家好，若是应五小姐对江宇有意的话， 她也许能从她口里探出些消息也说不定。

　　“现在就去么?”香雪奇道，这天有些黑了，好似要下雨。

　　“嗯，现在就去，我去跟娘说一声。”她直接就出了门，香凝忙找出伞跟在后面。

　　正文 第153章 帮忙

　　大夫人对于她要去贾家自然心存疑惑，这个媳妇其实算得上低调，平日里参与别家府邸众夫人小姐的聚会，总是很少说话的，而在没有收到帖子主动要去某府的情况更是从来没有，这次居然要去贾家，委实有些奇怪。

　　江琳也不方便跟她提应家的事，这样势必会让大夫人更觉到贺家的危险，便只说昨日忘了感谢贾夫人做正宾，想亲自上门道谢一番。

　　理由有些牵强，但大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就准她去了。

　　鹿元伯府位于武浦路东段，在文儒路的对面，隔着好几个路口，也不算远，马车的话一炷香时间就能到。

　　贾夫人听说江琳来了，也是惊讶非常，忙叫丫环领着进来。

　　“贾夫人，打扰了。”江琳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不请自来，终是唐突了点。但因为贾夫人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她才敢如此，换做别人，肯定不会用这种直接的方式。

　　贾夫人果然不在意，笑道，“这样才好，多令人惊喜啊你就得多出来走走，那些夫人常聚一起的，我总是见不到你呢。”

　　“只要有贾夫人在，我都愿意去。”江琳老实说道，“别的人跟您比起来，味同嚼蜡。”

　　听到这话，贾夫人抚掌大笑，“哎呀呀，这话听得我可高兴坏了，你这不是逼我留你嘛好了，说定了，晚上一定得留下吃饭，再说点好听的给我听听，嚼蜡，嗯，那本夫人嚼起来是什么味道呢?哈哈，是不是像辣椒?”

　　“辣椒得能欣赏的人才行，您是像烤鸭，闻着香喷喷，嚼着也是香喷喷。”她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贾夫人更是笑得弯腰，“哎呀，烤鸭，好，好，烤鸭我爱吃……”

　　两人聊了会儿，贾夫人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江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屏退丫环，问道，“是不是贺家有什么事了，要你亲自上门来?”她是觉得奇怪，虽然贺家暂时有些危险，可他们贾家一点也帮不上忙，不至于会找上他们家啊。

　　“咱们家的事您也知道，我是插不上手的。”江琳正色道，“但这次确实有事需要贾夫人您帮忙。”

　　“你说。”贾夫人认真听着。

　　“我想请您组织一场聚会，邀请些夫人小姐过来，其中务必得请应家的小姐。”江琳顿了顿，“只要您去请应家，她们一定会来的。”贾夫人的相公是鹿元伯，人缘极好，在朝中担任礼部侍郎一职，而贾夫人又是个八面玲珑的，谁不愿意与这样一家子来往呢?

　　她就是有些想不通，为何贺敏中会说贾夫人的两个儿子不好，难道真是“虎父犬子”?

　　贾夫人就有些了悟，应家的女儿跟江家的儿子早有婚约，看来其中出了问题，她点点头，“这个好办，我明日就让人派帖子，反正家里几株珍珠梅正开着。”贺家是唯一幸存的开国元勋，所以她跟贺家的关系一直很好，老爷说过，贺家不会倒，因为当今皇上“念旧情”，他如何会拆了自己的牌子?所以，对于贺家还是存有仁念的，若是最后一个开国元勋再被灭掉，得有多少人寒心。

　　虽然狡兔死，走狗烹，可总得给人留个念想，不然谁还敢为朝廷立下丰功伟业江琳见她答应，就很感激得道谢。

　　晚上就留在贾家用了顿饭，都是女眷，她也没机会见着那两位少爷，所以还是没法了解到实情。

　　至于贺心的事，她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提，因为似乎每次都是张瑞芳主动的样子，也许贾夫人根本就没有这个心，自己若是提了，反倒不好。

　　回到家，天色已经很暗了。

　　贺敏中见她进屋，问道，“去贾家了?”

　　“嗯。”她有些累，换了衣服就歪在床头，“今天三哥来过了，我总得想些办法。爷，那应家的事您还是暂时不要管，风口浪尖的，别人避之不及，还是缓一缓的好。”

　　贺敏中拧起眉，轻斥道，“这江宇，什么都敢告诉你“江琳微微一笑，趁机表明态度，“爷瞒着才不好呢，害我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昨天晚上就没睡好。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反倒不怕了，既然皇上一开始就没有立即拿咱们贺家开刀，我觉得反倒是件好事。”皇帝把贺敏中放出来了，就是给他们贺家希望，倘若他真想对贺家下手，断不会如此做的。

　　“好事?”贺敏中挑起眉。

　　“是啊，现在肯定没有谁再来拉咱们下水了。”刘家说不定还在后悔昨日来贺家参加她的及笄礼呢。

　　他听了目中露出几分赞许，走几步坐到床边，握住她略显冰凉的手，“难为你想得到这些，其实皇上恐怕也有此心意。这次借机敲打贺家，也是想让别的人知道，咱们贺家对于皇上也不过是翻手之间就能除掉的，拉拢贺家根本就是浪费力气”而二皇子如今给放出来，大概也是皇上的策略之一，众多皇子中，他总得选个太子出来，不让他们各自显显身手，又如何知道优劣?二皇子就是一块最好的磨砺石“可是父亲……我担心娘知道后会受不得。”江琳低声道，“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肯定会想法告诉娘的，到时候又要受刺激，白太医千叮万嘱不可以。”

　　“由别人口里知道还不如我们去说。”贺敏中点点头，下了决心，“父亲还不晓得得几天才能出来，这案子不好查，牵扯的人太多了，我们现在就去。”

　　两人穿戴整齐即可就往外面走。

　　大夫人那边她正要歇息，见儿子媳妇来了，心里就开始狂跳。

　　江琳见她脸颊微微泛红，赶紧叫凤仙拿了药丸出来，让大夫人服用。

　　“娘，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您先静静心，我们再说。”江琳伸手轻拍她后背，“爷也不想瞒着，省得您胡思乱想反倒对身体不好。您身子要紧，贺家都得靠您来维系着，可千万保重。”

　　大夫人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心口，“好，敏中，你说吧，我受得住。”

　　贺敏中就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分析了前因后果，说贺家有惊无险，让她放心，大夫人虽然还是受了些震动，但因为之前有了缓冲，也并没有造成什么损伤。

　　“敏中，你一定要把老爷救出来啊。”她抹抹眼睛。

　　贺敏中点点头，“已经跟人打点过了，父亲这几日也不会吃苦的。”

　　安抚过大夫人后，两人又走回来。

　　路上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爷，舅舅帮得上忙么?”她问，章家该不会明哲保身吧?

　　贺敏中笑笑，“章都督已经帮了不少忙，不然恐怕我也得关上几天。”

　　江琳咋舌，要是贺敏中被关着回不来，大夫人可真要急死了，幸好，幸好，看来这个舅舅还是懂人情的，而且，皇上也卖他人情……不知怎么的，她又想到了陶太医，章景华到底藏着什么心思，就不怕拉帮结派，最终失去皇上的信任吗?

　　“等这事过了，我跟你去金通镇一趟。”他忽然道。

　　江琳一愣，好似没明白，“爷，跟我?”月色下，他的眼眸更加幽深，看一眼就像会被吸进去似的。

　　他眉头微挑，“是啊，跟你，不想去?”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她做梦都想去，想去自己的田庄，想去那里看看豆薯种出来的样子，可这从来都只是幻想，她没有想过哪一天会实现，所以他这么说了，就跟幻觉似的，她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却已经往前走了。

　　她跳上去几步追上，拿手搂住他的腰，抬起头就往脸上亲了口。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贺敏中笑着道，“原来你也不是那么难以收买。”

　　“这样的收买哪怕天天都有呢”她坦言，笑得很开怀，把什么郁闷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贺敏中眼眸微微眯起，就这么想去外面么?像被困住的鸟儿似的，若真的放她飞去天空，是否就有可能不愿回来?他隐隐觉得，她这方面真的与别的女子不同，她更加向往外面的广阔天地，而绝不是束缚在一个院子里。

　　现在的情况，她只是情非得已罢了

　　江琳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正沉浸在要去金通镇的美好诺言里。

　　如果有可能，她真不想留在贺家，虽说自己尚能对付繁复的琐事，可比起自由自在的生活，又岂是富贵二字可以带来的?更不用说，富贵背后是看不清的凶险。只可惜自己已经嫁做人妇，偶尔能有出游的机会，已经十分难得，她还是太奢望了。

　　此生这想法恐怕都难以实现，谁让贺敏中是嫡长子呢，若没有意外的话，他是要继承安国公的封号的。

　　偌大的内宅需要一个当家主母管着，她又如何能推卸责任?

　　她想着略停下脚步，想远了，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世事多变，还是活在当下比较实在些。

　　晚上还一更~~~~

　　正文 第154章 试探

　　贾夫人的动作很迅速，没过两日就已经办妥，差人给江琳送信，说明日请了人来贾府聚会。

　　江琳刻意晚一些才去，未免应家看到她躲避不来。

　　“应五小姐在后面的华庭呢。”贾夫人找机会带着应夫人去玩了，让人给江琳通风报信。

　　她笑着谢了，领着香凝绕小路去到华庭。

　　那里种着很多奇花异草，不过天气还是很冷，尽管是春季，还是只有极为少数的花开放，其中不乏各种梅花，清丽高雅。

　　远远的就看见应以珊跟两位小姐在赏花，江琳站着观察了会儿，只见她的笑容略有些僵硬，嘴角常常抿着，显然是不太开怀，心里就有些高兴。若不是其他事影响的话，她说不定就是在为退亲的事而烦恼，这么说的话就有戏了“应五小姐，贾三小姐，丁二小姐。”她笑吟吟得迎上去。

　　“啊，是贺少夫人。”丁二小姐惊讶道，“是才来么?刚才都没看到你呢。”

　　“家中有些事，来晚了。”她跟丁二小姐不太熟。

　　“来了就好，人多热闹些。”贾三小姐是贾夫人的宝贝女儿，对江琳笑了笑，表示很欢迎。

　　应以珊则一句话都没说，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往后退了一小步。到底是应家提出退亲的，他们江家肯定会有怨气，而听说贺少夫人跟江宇感情不错，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所作反应?她暗暗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就算责备，也能受得住。

　　江琳当然不会斥责她，而是看着她笑，“好久不见应五小姐，倒是清瘦了些呢。”

　　“是啊，我们也是觉得，都要嫁人的人了，也不知道养养好。”贾三小姐看看江琳，“她可是你未来的三嫂子，没几天功夫了，你好好劝她别太着急，该吃的还是得吃，瘦的像排骨可不是要让江三少爷心疼呢”说完掩着嘴笑。

　　应家退亲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应五小姐听得不是滋味，但脸还是红成一片，小声道，“别胡说，谁急着想嫁?”

　　贾三小姐眼睛一转，“急不急咱们可不知道，哎，丁三，咱们去那边吧，让她们姑嫂俩先培养培养感情。”说话间拉着丁三小姐就走。

　　大概是得贾夫人叮嘱了，倒是像母亲，快人快语，江琳投去感激的一瞥。

　　应五小姐身子绷紧了，她莫名得觉得紧张，便道，“贺少夫人……”

　　“应五小姐有事?”江琳含笑道，“若是没有事，咱俩正好聊聊。”

　　“这，”应五小姐犹豫片刻，知道自己逃不过去，她也不是笨人，哪有这么巧的，自己来华庭不到一会儿江琳就来了，可刚才聚的时候明明都不见她，江琳又不是个会迟到的人，这显然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所以贾三小姐才会适时离开。

　　两人并肩往前慢慢走去。

　　江琳可以感觉得到应以珊的紧张，但这紧张却是好事，不管应以珊喜不喜欢江宇，她这样的姿态透着歉意，说明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应小姐，我知道你们应家提出了退亲。”她选择直接说，“不知道应小姐本人是否也是一样的意愿?”

　　应以珊停下脚步，嘴唇紧紧抿着，这个问题她觉得难以回答。

　　江琳抬头看着枝头的梅花，也不催，给时间让她好好考虑。

　　“贺少夫人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跟我的意愿无关，贺少夫人问错了”半响，她终于咬咬牙回道。

　　这是真正的想法么?江琳回眸看着她，“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枝头空悲叹。应五小姐，不是我自夸，我家三哥是世上难得的好男人，不近女色，光明磊落，又文武双全，这次你轻易错过他，以后可就再无机会。不怕告诉你，我家三哥是很倾慕你的。”

　　应以珊身子微微一颤，眸中迸发出惊喜，好似先前并不知道江宇喜欢她。

　　这目光全然落入江琳眼里，她知道定然有戏，便趁热打铁，“看得出来，应五小姐也不是对我家三哥无意，既如此，这事就好办多了。”

　　应以珊都没来得及反对，就给她一锤定音，当下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江琳抿着嘴笑，没有再继续说，而是让她有个缓冲，那么，后面的对话也可以说得更加清楚明白。

　　前方是个水上的小亭子，两人走到那儿，分别在石椅上一左一右坐下，丫环们都远远跟在后方。香凝香雪两人各自盯着应以珊的丫环，以防她们去给应夫人报信，不过似乎也多虑了，那两个丫环并没有多余的举动，看似对自家小姐很忠心。

　　“应小姐，既然你跟我三哥彼此有情，那下面的话你可得好好答我。”

　　话已经挑明，应以珊也没再扭捏下去，点点头。

　　“退亲的事是应老爷跟应夫人的意思吗?”她问。

　　应以珊脸色凝重了些，道，“是我爹的意思，自从上个月收到封信之后，他就一直让娘去提退亲的事。其实娘也不太愿意，可拗不过爹……”就一直拖一直拖，直到江大夫人来府上邀请去做正宾，应夫人没办法，就硬着头皮提了。

　　看来这信有古怪，是不是二皇子写的呢?江琳露出疑问的表情，应以珊摇头，“我也不清楚信的内容。”

　　“那应老爷可说要把你嫁去别家?”江琳又问，这很重要，假使没有，那他们还有时间，假使有的话，问题就棘手了应以珊答，“倒是没有。”

　　江琳松了口气，“那就好，退亲就退吧，反正聘礼都还没送呢。等查清应老爷到底为何改变心意，你跟三哥的婚事就能重提。”

　　“嗯。”应以珊红着脸应了声，心里是半喜半忧。

　　其实她对江宇也算一见钟情，可江宇的态度却看不出来，她也一直不认为他是对他有意的，所以应老爷提出要退亲的时候，除了遗憾与歉意外，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她本身就是个性子平淡的人，可知道江宇也对她有意后，那就不同了。这世上，从来都是举案齐眉多，琴瑟和鸣少，良人可遇不可求。今天江琳能为自己的哥哥专程来找她谈话，可见江家的人对她是真心，那么，轻易放弃的话确实可惜。

　　但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若是结果终究是不成，岂非更加遗憾?

　　一个人有期待的时候，失望的话也总会特别难过。

　　江琳看出她的顾虑，也安慰了几句。

　　但选择权始终还是在她手里，倘若反悔的话，还来得及，不反悔，结果自然得由自己承担。

　　人之最难，总是在于抉择

　　趁应夫人还没发觉，她就带着丫环又绕路回府了。

　　马车上，香雪说起八卦，“刚才听应五小姐的丫环说，之前几个小姐在讨论皇子妃的事。”她们是近身伺候着的，肯定知道江琳对二皇子与皇子妃的事情很关心，所以听到有关消息总是竖起耳朵，一点也不漏过。

　　江琳果然感兴趣，“她们说什么了?”

　　“说二皇子没有子嗣，皇子妃说要替他选个侧妃，还进宫跟皇后娘娘提了呢。”

　　江琳抽了抽嘴角，这叶丹梅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心胸宽阔的女人，竟然还能主动给自己男人找侧室?做戏给哪个看啊还去跟皇后求，也不看看皇后有个亲生儿子瑞王，就不怕给她随便塞个女人，闹得家宅不宁?

　　“也许皇后娘娘真会给二皇子指一个。”香凝接上去道。

　　叫她也肯定指一个，人家都主动求了，干什么不满足她?更何况，刘皇后还是那样一个斗鸡似的角色，为了瑞王，还不得把所有障碍都给铲除掉?

　　几个人说话间，马车忽然停住了，香雪忙问怎么回事。

　　车夫就说刚才不知道哪里飞来些石块打在他手臂上，怕影响赶马，他就暂且停了下。

　　马车又继续往前开动。

　　谁料行到一会儿，就听后面马蹄声响，又有噪杂的人声，竟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前面车给我停下”有人厉声道。

　　车夫喝住马儿，回道，“里面是贺府大少夫人，敢问官爷有何事?”

　　那人一听是贺家的人，便客气了点，冲里面抱拳道，“见过贺少夫人，在下是中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姓林，现奉命捉拿嫌犯，失礼之处，还请贺少夫人谅解”

　　听意思是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去，要搜查的意思，但中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是章显柏，也就是江琳的大表哥，他是姓林的直属上司，竟然一点面子也不卖，可见事情重大，到底是什么嫌犯?江琳当然配合，让香凝拉开车帘道，“既是公事，林大人不必道歉，请随意搜。”

　　马车是一般的定制，并不大，车帘拉开来便能看得一清二楚，林副指挥使看了眼道，“下官打扰了，夫人请。”

　　江琳就叫车夫继续上路，兵马司的人也往前方快速行去，不到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而他们行到半途，马车下方忽然传来咚的声响，她心里一惊，眼眸眯起，紧紧扣住手里的暗器。

　　正文 第155章 犹豫不决

　　但这时却不能停车，凭她的感觉，那嫌犯是藏在车底下了到底是什么人?刚才那石块就是他打出来的吧，目的是转移注意力好钻入车底。若是此刻停下车，肯定会让那人发现自己暴露行踪，这车厢里都是女人，她这次找贾夫人是低调行事，什么守卫都没带，以免被应家得知风声。

　　而车夫也是个不懂武功的，那嫌犯能让大批兵马司的人追踪，肯定本事不小，她们几个又如何能挡得住?所以，还是当做不知道为好。

　　见她表情肃然，香凝轻声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就是觉得运气不好。”江琳笑，似乎每次出门都会遇上些突发事故，老天跟她故意作对呢一路安然无恙到贺府，马车直接驶到垂花门内，江琳几个就下了车。

　　她回头望了望，只见地上有几滴暗红色的血，那人竟是在这里跟她们一起下的，而且受了伤，也难怪会潜伏在车底。她犹豫会儿，正考虑怎么办的时候，却听前方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扑倒在地上。

　　“夫人，我去看看。”香雪第一个冲上去。

　　“等等，我也去。”江琳莫名的有种感觉，一时也说不清楚。

　　三个人往前走了几步，只见花园里躺着个人，一身的黑衣，正有血从胸口流出来，染红了下面刚刚发出来的嫩芽。

　　“啊”香雪惊呼，“这是……”

　　那人晕过去了，江琳走过去一看，他脸上虽然沾着草叶污泥，可仍是看出来是谁，当下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怎么又是他?这可是第二次当嫌犯了“夫人，是不是该喊罗管家来?”香凝比较镇定。

　　江琳犹豫不决，曲越的身份贺敏中一直不了解，若是让他知道中城兵马司追的就是曲越，从而扯出宝相寺的事情，不知他会作何想法?会对这个朋友失望吗?她蹲下来，盯着曲越看，心里也是好奇，他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每次都被官兵追杀?堂堂前左相的孙子，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谁料下方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她吓一跳，捂住了嘴。

　　“别告诉，任何人。”他吐出几个字。

　　江琳看着他，不给答复，这个人她无法判定好坏，不能轻易下决定。

　　曲越见她不动，嘴角微微一挑，“我，是为……贺兄才如此的。”

　　这句话立刻起了效应，江琳忙让香凝帮着她扶曲越到旁边的小宅院里去。

　　那厢房是花农住的，暂时无人。

　　“香凝你去药库拿些金疮药来。”她解开曲越的衣服看了看，大皱眉头，“再找些田七，毛冬青根……三碗水熬成一碗，速速去，小心些别给人发现。还有，这儿的花农找个借口让她们先别回来，香雪，你去找套姑娘穿的衣服，还有针线。”

　　香凝不走，“夫人，这会不会不太妥当?”

　　“你尽管照我吩咐的做。”江琳加重语气，她感觉刚才曲越没说谎，既然他真为贺家出力，那断不能让他遇到危险，欠他人情香凝只好走了，香雪也去找衣服。

　　江琳看着他胸口的伤，“该不是闯去皇宫了吧?”

　　“真聪明啊”曲越笑，随即咳嗽起来，血从嘴角溢出，十分的刺眼。

　　江琳暗自抽嘴角，“有什么遗言要讲?”

　　曲越瞧见她眼里的狡黠，断断续续道，“平生，就一个遗憾……没，没讨老婆……”

　　江琳扑哧笑出来，“哎，你这人真是，还是给我乖乖闭嘴吧”说着拔下头上金簪，从里面抽出根银针出来，在他胸口一阵扎，痛得曲越龇牙咧嘴，这简直比他那伤还痛这女人会医术吗?他忽而想起他们在宝相寺的见面，那次她包扎的好像不错，而刚才吩咐的药也是丝毫不差的。

　　“放心，死不了。”江琳没好气，给他止血之后，拿出丝巾擦拭一下，立刻露出好几个伤口，有箭伤，有刀伤，还有暗器，应该是被人围攻的，她看着这皮开肉绽的胸膛，见那人嘴角又挂着笑了，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很无语，“看来你命大的很，这些伤不管哪个再近两寸的话，你都死翘翘。”

　　曲越嘴角扬起，“这不是命大，是我，自己控制的好。”

　　“切，你就吹吧。”江琳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坐等两个丫环来。

　　曲越微微闭起眼睛，之前被护卫发现围攻，受伤逃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贺家的马车，他知道中城兵马司的人会卖贺家面子，也许不会搜查得很仔细，便藏于马车底下，后来听出是江琳在上面，本可以半途下去的却改变了主意。与其冒着危险被兵马司的人抓到，跟着她一定会没事，这念头当时也不知为何就上了心头。

　　兴许她是知道他真面目的人，不用遮遮掩掩……他想着想着，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江琳则在思索，这人实在太神秘，这回她到底应不应该跟贺敏中说呢?

　　香雪跟香凝很快就来了，她上了药缝好伤口，又让她们去打些热水。既然下决定要帮他安然度过这个难关，那就得好好做，便又洗净伤口，香雪香凝还是未出嫁的小姑娘，观念又不同，让她们动手的话不妥。而她是无所谓的，扮大夫就得有大夫的样，病号不分男女。

　　香凝看着直皱眉，这要是让世子爷知道，还了得?

　　香雪也是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这么做，男女授受不亲啊“别翻眼睛了你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知道的吧?”江琳洗干净手，回过身，“不妨告诉你们，这人是世子爷的朋友，他这是为世子爷受伤的，我岂能见死不救?这事就这么样了，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出去跟谁说。”

　　两个人忙点头，“奴婢不敢。”

　　过了会儿，曲越终于醒了，江琳把一套姑娘衣服往他身上一抛，“你穿上，扮成姑娘的话，也能在这儿避几日，等伤好了再走。”

　　曲越脸都绿了，“你叫我扮女人?”

　　“怎的?要么死，要么扮女人，自己选。”江琳懒得理他，带着两个丫环去外面等了。

　　好半天，门终于打开。

　　三个人眼前一亮，男人原来真可以变成窈窕淑女啊看这精致的五官，要不是身材太过高大，还有披散的头发，绝对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

　　香雪香凝忍不住捂着嘴笑，江琳毫不掩饰，嘿嘿一笑道，“不错不错，扮相很好你现在就当个哑巴丫环吧，我给你安排在这里住，平常就不要出来了。过个四五天等伤口长的差不多了，你再走，听懂了没?”她的语气不容质疑。

　　曲越实在没有力气，刚才换衣服都差点痛得晕倒，哪有精力跟她斗嘴，转身砰得把门甩上。

　　忘恩负义江琳暗骂一声，带着香雪走了，留下香凝先在这里照看，到时候派红豆替换，也就是防止别人发现，别的倒没什么事。

　　晚上贺敏中回来，她旁敲侧击问京城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要是她看错，曲越骗人的话，立马就把他揭发出来贺敏中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贺家的事，便道今儿事情有进展，大理寺卿闵大人收到封密报，是揭露陆寺丞的事的，便带人去搜陆家，结果在暗格里发现东西，牵扯到兵部一个主事，他是当年与陆寺丞合谋的人，这事暂时消除了贺瑛的嫌疑，明日就能放出来。

　　难道那密报就是曲越送的?江琳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贺敏中。

　　倘若曲越真帮了大忙，他要她保密似乎也不为过。可能是身份的关系，他采用这样不正当的手段，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是那场意外，她本也是丝毫不会知晓的。

　　不过贺敏中怎么没提黑衣蒙面人的事?她思忖片刻道，“从贾府回来的时候，遇到中城兵马司的人，说是在追什么疑犯，还搜查了我的马车呢。”

　　“哦?”贺敏中有些惊讶，“竟然一路追到武浦路?”

　　“原来爷知道啊?”

　　他点点头，“是个惯犯，闯过好几个官员府邸。”也不知道究竟在找什么，这个黑衣蒙面人的目的到底何在?可惜他总也碰不到，没有交手的机会。

　　江琳不再继续下去了，问多了恐他生疑，转移开话题说，“我今儿去贾家，听应五小姐说，应老爷也是收到封信才想跟江家退亲的，就是不知道是何人所写。”

　　贺敏中挑起眉，“有这等事?”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有谁会威胁应老爷不要与江家结亲呢?”

　　“或许也没有威胁，只要把其中利害关系分析透彻，应老爷就能生出退亲的念头。”那会儿早就传出皇上探望二皇子的事，所以二皇子被放出来并不意外，但不少人都是风中倒，缺少独立分析的能力与勇气，与江家退亲也就甚为正常了。

　　江琳叹口气，这事挺难，看来二皇子不彻底倒掉的话，应家都会没胆子呢。

　　这时候她倒是希望瑞王跟齐王二人出来闹腾了，三个皇子一台戏，至少得有两个被踢下戏台，她希望其中就有一个二皇子，当然，三个都掉下去的话，那更皆大欢喜。

　　正文 第156章 有喜

　　短时间内是无法让应家回头的，江琳让人带消息去江家，给江大夫人的话原样是无能为力，只能稍后图之，应家也是逼不得已，不用怨愤。而江宇的就是完全不同的话，意思是应五小姐也有意于他，暂时不会嫁人，等贺家度过风险，再共商大计。

　　江大夫人没法，只得同意应家退亲，两家从此不相往来。

　　江静还是回伯阳去了，听贺敏中说孟庭本有机会留在京城，但他并不愿意，两人只逗留十几日便走了，江琳却觉得这个选择不错，若是她也会希望如此。离开京城的大家族，江静至少不用应付孟家一大家子人，会轻松许多，而孟庭是庶子，处境难免不随人意。

　　所以，两个人只要感情好，无论去多远，都是可以携手共进的。

　　“夫人，奴婢去看过了，曲公子已经能下床。”香凝小声在江琳耳边道，很是有做贼的感觉，她一直怕被世子爷发现，影响跟主子的感情。

　　江琳就收拾了去那院子。

　　曲越正扶着桌椅活动筋骨，再过几日应该就能离开这儿了。

　　她敲门进来，看见他还是女人的打扮，就大笑起来。

　　曲越皱皱眉，没好气，“又不是第一次见了，大惊小怪干什么?”

　　“越看越可人啊，真应该带去街上逛一圈的，指不定引来不少公子哥呢”江琳打趣，一边敲敲床边，“躺下来，该拆线了。”

　　两个丫环赶紧背过身去。

　　曲越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得解开他衣服，心里疑惑的很，这哪儿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还是已经嫁了人的，什么禁忌也无，而看这说话语气跟动作，却又跟学过医的很像，可不应该啊听说是个药罐子，从小就躺床上，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好了。”江琳拿手巾抹抹手，把拆下来的线扔一边。

　　他穿好衣服坐起来，盯着她看，“你手艺不错啊。”

　　“过奖过奖。”

　　他接下去就问道，“跟谁学的?”

　　八卦江琳翻翻眼睛，“跟谁学用不着你管，你没死就行了。”

　　还真呛人，曲越冷下脸，这女人跟他说话总是带着刺，好像自己欠着她什么一样他哼了一声，“是是是，谢谢贺少夫人的救命之恩，既然没死，你也可以走了。等再过几天，在下会自行离开，绝不给贺少夫人添麻烦。”

　　“不急，我还有事问你。”在贺家哪里轮得到他来下逐客令?江琳才不走。

　　“请说。”

　　“大理寺卿闵大人收到的密报可是你投的?”

　　曲越挑挑眉，“贺大人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啊，所以你才没有揭穿我是不是?”

　　江琳微微一笑，“没错。”她眸子专注得盯着他，“你上回又是去闯哪家的府邸了?陆寺丞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嘴角微扬，露出得意之色，“本人手上的消息多得数不过来，这朝廷中你想听谁的秘密都行，不过，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眼睛一亮。

　　“你告诉我你的医术从何学来，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如何?”

　　江琳抽了抽嘴角，心想估计骗不了他，说自学的话说不定还被冷嘲热讽呢，就白他一眼转身走人。

　　秘密换秘密其实没什么，可她这个重生的秘密实在太诡异了，一般人承受不了“夫人，你，你刚才，”香凝吞吞吐吐，着实不好意思说出来，夫人实在太大胆了，就这么给一个陌生男人脱衣服治伤，这要是被别人知道如何是好呢她小声道，“世子爷会不会暗中派有人，要是看见的话……”

　　江琳扑哧笑了，“你想象力真丰富，世子爷像那么阴险的人吗?”还派眼线盯着她，若真是这样，她还懒得解释呢，这本身就是不信任的表现，还有何可说的?

　　香凝抚着胸口，“还不是给夫人您吓的。”

　　“过两天他就走了，怕什么。”江琳不以为意，曲越是个聪明人，就算有人发现揭发，恐怕他自己也能找到办法脱身。

　　香凝还是很担心，但主子不理，也只好不说什么。

　　回到院子里，见红豆在门口等着，一脸急吼吼的表情，就知道她有事要禀告。

　　红豆是个很活跃的人，喜欢串门，在下人们中间人缘也是极好的，江琳打算香雪嫁出去之后就提她做二等丫环，那个家生子文秀就提三等，她二哥毛时在门房也能帮不少忙，是个有眼色的。

　　见到主子来了，红豆等不及进去屋里，行礼后就小声道，“夫人，向姨娘有喜了”

　　江琳皱起眉，这节骨眼上有喜了?广家母女可还在京城呢，若是被广夫人知道，指不定得有多气愤这孩子来的可不是时候。

　　“都知道了么?”她问。

　　红豆摇摇头，“大夫人还不知道，刚才请了大夫来，我出门时正遇上在向姨娘那里当差的月桂，她说向姨娘已经吐了好几天了，饭也没法吃，但一直忍着不去请大夫。可二少爷疼爱她，看着不忍心，非得要给她请大夫……”

　　看来向姨娘也不想让人知道，可惜贺敏安太喜欢这个女人了，忘了在广家人面前该持有的态度。

　　结果，不到一天，整个贺府的人都知道向姨娘怀孕了。

　　江琳早上去请安的时候，见贺敏安满面红光，脸上的欢喜都要溢出来。

　　要当父亲的人果然不一样，她都不知道该赞贺敏安痴情还是骂他薄幸，广明翠是彻彻底底被遗忘在了角落。

　　张瑞芳依旧看好戏，笑着恭喜他，“二侄子，没事多陪陪向姨娘，头一胎不容易。”

　　大夫人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压根儿没提这事，但是让贺敏安很不高兴，要是广明翠怀上的话，肯定是会赏不少东西，又要叮嘱小心保胎什么的。这毕竟是贺家他们这一辈头一个出来的孩子，照理来说应是很隆重的。

　　他愤愤不平，大夫人不提，他来提

　　“娘，我想让婉玲搬来大院子。”他理直气壮，孕妇是需要被照顾的，哪还能给她住在那个小宅院里?环境不好，心情也会不好，难怪总是流眼泪呢，饭也吃不下。

　　江琳听了忍不住给他捏一把汗，正室还没死，这就要搬进大院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谁知大夫人冷冷瞥他一眼，“你的地方你做主，不过明翠晕睡着，可不能不管她。”

　　贺敏安大喜，连连点头，满口应是。

　　一个没有知觉的人，放哪里不是放?反正院子里房间多的是，随便找一个还不容易啊这屋子里的人也就他一个觉得理所当然，其他人都是噤声不言。

　　出来后，江琳直接拐去了花房，张瑞芳指给她管的地方中，其中一个便是这里。

　　花房看似作用不大，其实在贺家处处能见着它的用处。无论是走廊两边的窗台，见客会面的花厅，还是各个院子里的大堂角落，都可以看见摆放有序的花盆，它们装点着环境，令人看着心情愉悦，也能让空气芬香，心旷神怡。

　　管花房的是杜妈妈，种花很有经验，见到江琳来了，倒是恭谨得行了礼。

　　“给我院子送两盆赤丹去。”她说道，赤丹是茶花中的一种名贵品种。

　　杜妈妈抬起头，“回大少夫人，赤丹只有两盆了，是要给二少夫人的，她喜欢这种花，每到这个季节都会要，”

　　一点也不卖她的账，广明翠都晕迷了，这是在表忠心?

　　江琳笑笑，“既然弟妹喜欢，我就不要了，你去市集给我买两盆，要多少银子回来我这儿拿。”她就不信外面还没有了，可不能让杜妈妈称心满意，驳了她面子这是她第一次来花房，奉承什么的不说，总也得讲些入耳的吧?这人根本就是故意跟她作对。

　　杜妈妈微显惊讶，“这，大少夫人，咱们的花是在暖房养的，外边儿未必有。”

　　“也未必没有，是吗?”江琳仍旧笑笑的，“这儿的事就暂且交给别人管，杜妈妈你现在就去外面看看，若是整个京城都没有这样的花，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杜妈妈变了脸色，有些后悔自己逞强，早就听说这大少夫人绵里藏针，为何还得往上面撞呢?可说出去的话泼出来的水，再也收不回来，她讪讪然，把有些脏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道，“那老奴这就去。”

　　“香雪，你去找文秀跟着，帮着拿拿东西，务必得买到京城最漂亮的赤丹，反正都出去一趟了，要是一般的，可不是浪费时间?”她又冲杜妈妈一笑，“劳烦了，谁让杜妈妈是能人呢，别的人可挑不来。”

　　杜妈妈气得暗自咬牙，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让她跑遍整个京城大街?太可恨了香凝看着她背影，冷哼道，“真是不识好歹，夫人和颜悦色的她拿乔，偏要碰钉子后才知道后悔”

　　江琳没说话，这人要真只是忠心，为广明翠抱不平的话，也就性子耿直了些，没什么关系，怕只怕并不是只为这个与她作对……

　　正文 第157章 请帖

　　江琳回来后接到封请帖很头疼，因为帖子是二皇子妃差人送过来的。

　　出于礼貌的话，她肯定要去，可去的话肯定没好果子吃。

　　上回还是在百味楼，别人的地盘呢，她都敢下毒药害人，这要是在她自个儿的地方，那不是得无法无天了?她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夫人，这肯定不能去”香雪头一个反对，“皇子妃肯定会害您。”

　　“是啊，去那里世子爷也不在身边，要是发生点什么事，奴婢们可能也派不上用场。”香凝想得很仔细，“就说身子不舒服，回掉好了，皇子妃总不至于强迫您去吧?要真这样，闹得大了，她脸上也不好看，二皇子才被放出来，就不怕惹人非议?”

　　青玉赞同，“对，就这么办，夫人你对外就称得风寒了，反正这两天一会热一会冷的，好多人得病呢。”

　　江琳听她们说了这么多，就点点头，“那也行，我反正也不想去。”

　　正待要找人去给二皇子派来的人回话，却见张瑞芳来了，还带着贺心，贺敏慧。

　　江琳就奇怪了，她们来干什么?贺敏慧倒是难得跟张瑞芳一路的，她让丫环上茶，就听张瑞芳笑道，“大侄媳，你也收到帖子了吧?正好，咱们明儿一块去。”

　　“什么?”她眼睛睁大了，“你们也有?”

　　张瑞芳有些不高兴，“这叫什么话，就许皇子妃请你不请我们啊?”她顿起茶盅，吹开上面浮着的沫子，喝了口才道，“其实也不是全是二皇子妃办的聚会，是皇后娘娘说的，二皇子那府上有垂丝海棠，漂亮的不得了，该让京城的夫人小姐们见识见识，所以二皇子妃才会请那么多人，朝华公主也要来呢。”

　　这消息她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张瑞芳果然厉害，耳目众多，兴许还有宫里的人……

　　既然公主都来，那这邀请也可算作是皇后娘娘的，看来还真不能去，江琳联想到前阵子听到的消息，说二皇子妃要皇后娘娘替二皇子找个侧室，这会儿又邀请那么多小姐们，是不是其中有什么关联?她抬头看看贺心，又看看贺敏慧，心里闪过些念头。

　　张瑞芳笑着站起来，“就是来跟你说一声，省得到时候各走各的，心儿，你留下跟大侄媳说说话，也好久没来了。”说完就告辞而去。

　　江琳也不提这事，笑着看看贺心，估计她不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也肯定不会说，这丫头又不喜欢撒谎，就不为难她了。

　　“大嫂，听说大哥跟你在百味楼遇见皇子妃了啊?”贺敏慧盯着她瞧。

　　“你消息还真灵通。”江琳笑眯眯道，“没错，是碰着了，还有二皇子呢。”

　　“那你们都干什么了啊?”

　　“你大哥跟二皇子去喝酒了，我跟皇子妃说了一会儿话。”江琳认真的回答道，不满足这四妹的话，又会惹她不高兴，有时候还得顺着点毛为好。

　　贺敏慧满意的点点头，原来真是这样，她眨眨眼睛，“那皇子妃为难你了吗?”

　　江琳这回不答了，反问道，“为难我又怎么样，难道四妹还能替我报仇不成么?”

　　贺敏慧眯起眼，哼了一声，“大嫂觉得我不能报仇吗?这皇子妃跟以前的大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一样的讨人厌以前也来过咱们家，颐指气使的，真把自己当成未来的皇后娘娘呢切，现在连太子妃都做不成了，她还有什么好嚣张的?大嫂也不用怕她，这回咱们去那里，是因为皇后娘娘与朝华公主，又不是因为她，用不着给面子”

　　倒是胆子大，看得出来她真的很不喜欢叶丹桦两姐妹，江琳端起茶喝，淡淡道，“还是别惹事为好，咱们贺家现在麻烦事多得很。”

　　贺敏慧就想起父亲才被放出来，于是撇了撇嘴。

　　她没反驳，就是认同的意思。

　　两人坐了会儿就走了，百合走进来道，“夫人，罗管家把东西送来了。”

　　“人呢?”江琳问。

　　百合脸红了红，“送完就走了，说不打扰夫人，这是账单。”

　　是回避起她来了?江琳无语，把这样一个大美人送给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嘿嘿一笑，看着百合，“你现在可跟他说话了?”应是有戏，恐怕罗纪也看出来她的意图了，但既然没有避开百合，还把东西送到她手上，可见也并不抗拒。

　　“嗯，偶尔说上两句，罗管家没有想象中的严肃。”百合照实回答。

　　江琳很高兴，“很好。”就站起来去看罗纪送来的东西。

　　都是做弓箭用的，紫杉木，虎筋，猪皮什么的，堆了一地，还好已经清理干净，看着不会难受，不然这些黏糊糊的鱼鳔够让人吐的了。她随即吩咐小厨房生个大炉子，叫人把那些东西拿去放锅里煮，她进去换了身方便的衣服。

　　“夫人要亲自去?”香雪讶然，“这么脏……”

　　青玉瞟她一眼，手指戳在她脑袋上，“你这傻蛋，送给世子爷的礼物夫人能不亲自做吗?”她一看弓箭图就知道夫人要做什么，心里十分欣慰，夫人终于开窍了，懂得讨相公欢心，要是早些如此的话，恐怕现在在世子爷心中，更是如珠如宝呢。

　　江琳斜眼看看她们，“都愣着干什么?本夫人一个人可做不来”

　　几个人忙活了一下午，弄得身上都脏兮兮的，总算做出个比较像样的弓臂，后面就等着晾晒了。

　　趁着贺敏中回来之前，她又把衣服换好，看不出一点劳动过的痕迹。

　　文秀很晚才进院子，满头的汗，跟着杜妈妈跑了一整天，腿酸的不行。真亏夫人想得出来，把杜妈妈累的都瘫倒了，她看着差不多，便让选了两盆适合的赤丹茶花，不然再走下去，杜妈妈估计要晕倒了呢，也幸好她年纪小，跑得动。

　　香雪听了笑，骂道，“活该，下回看她敢不敢再这样”

　　这两盆赤丹花还算不错，花长得有两个手掌那么大，红彤彤的很喜庆，江琳分别摆在大堂跟卧室，欣赏了会儿才道，“见着她还是该客客气气的，不犯错误的话，我也不挑她，你们也是一样。”

　　几个人便应了。

　　贺敏中回来，她就讲了明日要去二皇子妃府上的事，起先他也是不准，但听说是皇后娘娘的提议，便无奈答应，只让她谨慎小心，千万别单独一个人待在任何地方。

　　江琳就叫他放心，吃一堑长一智，她还真不敢单独跟皇子妃见面了。

　　反正那天宾客如云，皇子妃也未必会找她麻烦，那么多眼睛看着，也不是好隐瞒的。若是坏事情，立刻就能传得满城皆知，她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第二日，江琳稍加打扮一番，就跟张瑞芳几个人去了二皇子府邸。

　　二皇子的府邸在瑞祥街，那里是皇帝的儿子与外姓王爷住的地方，一般人平常都没有机会见识，守卫很是森严。

　　不过今日热闹的很，街道外停着很多马车，香味漂浮在空中，江琳进到院子，只觉得眼花缭乱，全是众女子如花容颜与各色艳丽的衣服首饰。

　　与她们一比，她穿得还真算是朴实，上身是水绿绣竹的小薄袄，裙子是月白色的，头发梳着普通的朝云髻，首饰也戴的很少，但也不寒酸，只显得较为端庄，与美艳二字无缘，所以在人群中，很快就能见不着人影。

　　两边早就各站好一排丫环，衣裳是统一的豆青色，见客人来就迎上去行礼领路。

　　江琳去过皇宫，所以来到皇子府就没有那么惊诧，虽也是富有皇家气派，但摆设上来看简约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而为。毕竟人才从吴中城出来，若这次聚会让众多夫人小姐发现二皇子府邸的奢华作风，恐怕影响就不太好了。

　　穿过抄手走廊，带路的丫环就退下了，说这里是听贤堂，已经有不少客人在此地等候。

　　于是又换了别的丫环接手，迎她们进入大堂。

　　料想这儿该是皇子妃会客的地方，她远远看过去，见围着不少人，耳边有莺声燕语传来，好像聊得很热闹。

　　“禀皇子妃，贺家二夫人，大少夫人，还有两位小姐来了。”丫环在门口通报。

　　“快请进来。”叶丹梅声音不算冷淡。

　　江琳硬着头皮进入，屈膝行礼，感觉到有目光在她们几人身上探视。

　　“还怕你们不来呢，刚才就有几位夫人提到你们贺家，哎，天有不测风云，”叶丹梅表情似笑非笑，叫丫环速速上茶，又道，“幸好安国公给放出来了，你们也不用再担心，好好的在这儿轻松轻松。”

　　哪壶不开提哪壶，江琳不说话，有张瑞芳这个长辈在，用不着她出头。

　　“多谢皇子妃关心。”张瑞芳回道，没有突出的言行。

　　而贺敏慧得之前江琳提醒，忍住没有发火，眼睛看往其他地方去了。

　　叶丹梅自觉无趣，便叫堂中众人自行游乐，出去也行，待在里面也行，都有丫环招待服侍，等客人来齐后就去海棠楼赏花，那边早就备好席面，也请了戏班唱戏。

　　刚说完，就有丫环来报，“朝华公主，齐王妃来了”

　　正文 第158章 海棠楼(一)

　　众人纷纷看向大门。

　　朝华公主性子冷清，平日里从不出宫门，甚少有人见到，而齐王妃曲黛则是少见的美人，虽然齐王现在在皇上面前失势，可宫中风云诡谲，不到最后一刻，往往猜不到结果。除开这两点外，夫人小姐们如此兴奋，最主要还是因为人的八卦性，二皇子与齐王对立，不知道两位夫人想见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江琳自然也好奇，曲黛是三姨娘的表侄女，当初三姨娘就是想把江蓉嫁去给齐王做妾氏的。

　　如今妾氏还是妾氏，夫君却是完全不同了。

　　“朝华，你们终于来了，可把我盼的。”看见两人踏入门口，叶丹梅亲自迎上去，“四弟妹，别来无恙?本以为你会去燕城呢，听说那边风景独好，我还想找机会去见识见识。”齐王是四皇子，所以称四弟妹。

　　曲黛的爷爷曾是左相，被贬官去燕城了，曲家本来风光无限，出了一个左相，一个王妃，不知多少人想去巴结，可也就在一夕之间变换局面，京城现在除了她曲黛与二哥曲越外，似乎再也找不见曲家人的踪迹。

　　“谢谢二嫂关心，我好得很，倒是二嫂多年居于外地，不知会否水土不服呢?”曲黛反唇相讥。

　　其实吴中城离京城不远，哪儿来的水土不服，果然不负众多看客的期望，两个人见面就对掐起来了，江琳听得暗自好笑，目光落在曲黛脸上，心里不由得惊讶，这兄妹俩还真像，咋一看，以为是男扮女装的曲越呢叶丹梅脸色难看起来，又要说什么，却听朝华公主道，“二嫂，听闻你这儿有只金丝雀，声音特别好听，带我去看看可好?”

　　她适时解除两人间的争锋相对，不由让看客一阵惋惜，意犹未尽，但也对此位公主的秉性稍稍有些了解。

　　看来是个颇懂分寸的人，没有让自家两位大嫂再丢脸下去。

　　众人就此分成几波，有的就出去走了，有的留在屋里喝茶聊天，张瑞芳是个善于钻营的，早就凑到几位诰命夫人中间，而贺敏慧也有相识的好友，领着贺心就去了。

　　江琳在这样的场合总是不太自在，有时候是迫于无奈应酬，可贺家这样的局面，再低调些也是无妨的，便自己出了门，此时天气已经转暖，人在外面觉得舒服多了，不用再冷得缩头缩脑，双手还需捧着暖炉。

　　正当她悠闲得站在庭前看风景的时候，有清脆的声音传入耳朵，“五姐姐”

　　她回头一看，却是江柔与江庭春来了。

　　江柔打扮得跟她差不多，极为不显眼，而后者那叫一个娇艳，恨不得把自己揉入花群里，全身上下都是花儿，有金线织就的，有五彩的，有暗纹的，脸上还贴了粉色的花钿，头发梳成慵懒的髻，眼睛画得顾盼生风，整个人显得风情万种。

　　该不是又想当二皇子的侧妃了吧?江琳皱起眉，这江庭春真不是一二般的“眼光高”大夫人怎会让她来的呢?该锁在家里才好呀，想着，目光又看向她身后，那边柳妈妈远远得站着，应是跟着一起来的。

　　她记得百合曾说过柳妈妈现在在紫竹苑，而江庭春就是住在那儿的，那么，现在柳妈妈是指派给江庭春做贴身妈妈了?还真想不出这两个人会做出什么事呢一个是做梦都想登上高枝变凤凰，一个是就想主子荣光，进而颐指气使，满足自己无限欲望。

　　大夫人这招也是狠，但任由她们来二皇子府可不妥当。

　　心思转念间，她也打招呼，“七妹，堂妹，是才来么?”

　　“不是，比五姐姐先到，刚才已经拜见过皇子妃了。”江柔笑道，“出来走走的，这儿可真气派，看的我呀……听说五姐姐去过宫里，想来比咱们是有见识多了。”

　　去过宫里?江庭春眉毛挑起，冷哼一声转身走了，连堂姐都没有喊。

　　“母亲让她来的?”江琳问，这个堂妹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而且越发不收敛，给她到这样的地方，大夫人就不怕惹别人笑话?

　　江柔叹口气，“母亲自然不肯，可父亲……五姐姐你也知道，这次聚会来了很多诰命夫人小姐，场面盛大，父亲说要让堂姐出来见识见识，母亲也没有办法。”她拍拍江琳的手，“五姐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一个大活人能怎么看?江琳无语，这个父亲啊但也没办法，总不能把江庭春绑起来吧?她摇摇头,“罢了，我也管不了，咱们去那边走走。”

　　两人出院门沿着条青石小路走去，前方也有几个小姐在慢慢散步。

　　“听说母亲有意把你许给陶家?”江琳开口问道，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件事要解决的话，宜早不宜晚。

　　江柔露出无奈之色，“是的，不过我并不愿意。”

　　“陶家书香门第，陶太医又是太医院院判，算得上不错，不知道七妹为何不愿?”她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江柔默然不语，走了会路才叹口气，“早前舅舅来过家里，母亲还特意叫我来见见，舅舅送了东西给我，五姐姐你不知道，那礼物很贵重，我都不敢拿出来戴，得值好多银子呢。”她双手放在身前握住，有些忐忑不安，“没过几天母亲就说起陶家的事，我，我觉得应是舅舅的意思。”

　　跟她猜得完全一样，果然是章景华想要利用侄女达成联姻的目的，江琳嘴角一挑，并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七妹你说的没错，咱们这个舅舅就是喜欢做媒人。”

　　江柔一愣，抬起头，“五姐……”

　　“不过目的跟结果也不一定就会相反，也许陶家的三少爷人确实不错呢?”她很认真的说。

　　江柔身子僵了僵，脸颊微微发红，“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像五姐姐那么好，可以找到世子爷这样疼爱姐姐的人。”

　　这回轮到江琳愣住了，忍不住心想，自己运气好么?虽然目前的状况来看，像是应该算好的，至少贺敏中跟她一条战线，至少还能在贺家站稳阵脚，也许她真不应该用这样的角度来揣测别人的未来。好与不好，根本就难以预测。

　　“是我失言。”江琳抱歉得一笑。

　　江柔眼眸眯了眯，向来温和的目光透出几分冷，就冲刚才五姐说的，恐怕她帮不上忙，或许，也是不想帮。舅舅章景华何许人也，朝堂上得皇上信任，在外人脉广阔，哪个愿意得罪他?而江琳的依靠也是江家，又怎肯为了她这个妹妹而忤逆母亲?

　　她是抱有太大期望了

　　曾经眼里善良的五姐姐，一旦嫁做人妇也只会站在别处考量，又怎会还记得那么一点姐妹情谊?

　　“五姐姐不用道歉。”江柔微微得笑，“我知道五姐姐也是担心我才问起的，算了，这事不提也罢，不如尽人事，听天命。”

　　她语气里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江琳没再接话，沉默得往前踏出脚步。

　　看得出来，江柔真的不想嫁给陶家，这事将会走向什么方向呢?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她暂时一点也理不清。

　　宾客们很快就来齐了，众人就移去海棠楼。

　　海棠楼在府邸的西北角，全楼高五层，远远看去，檐角如飞燕展翅，轻灵朴实，每层屋檐都贴有碧绿的琉璃瓦，阳光照耀下反射出光，檐角还挂有铜铃，风中有悠扬的声音回响着。

　　而围绕楼就种了许多垂丝海棠，树叶茂盛，粉红的花儿也已经有部分开放了，丰盈娇艳，一朵朵垂在枝叶下，像小巧的铃铛，还带着穗子似的。

　　欣赏的人纷纷称奇，赞叹声一片，立时就有人领头要作诗了。

　　江琳赶紧退避，作诗这种事还是算了，她不去凑热闹，只在远远的边角看着。

　　只见几位小姐吟诗作对起来，叫好声不停而出，等到江柔参与的时候，更是引来诸多人注目。

　　她是有诗才的，早在第一次来贺家时就曾经令江琳惊讶，觉得她是个很有文采的女子，只不过，这次更为突出，不管是意境还是遣词上面的造诣，都十分漂亮，还在短短时间内做了几首，简直艳惊四座，让人怕案叫好。

　　很快，她身边就围了一群人，但见她谈吐高雅，态度大方，江琳隐隐明白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尽人事，听天命?或许这是在做什么努力?

　　但，是往哪里努力呢?除非她觅得良人，而且还得别人愿意娶她，否则一切免谈。

　　江庭春见江柔成为众人的焦点，气得牙痒痒，一群附庸风雅的白痴会写诗算什么?女子又不能去科举，再厉害又怎么样?最重要的还不是……她盯着江柔笑盈盈的脸，更加怒了，容貌自己也还是比不上老天怎么就那么不公平呢她拔下枝头的海棠花，一阵用力的乱揉，粉红色的汁液就随着手掌流下来，滴滴融入泥土里。

　　柳妈妈最清楚不过她的心思，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江庭春听完就笑了，拿出两个银裸子塞过来，“好，还是你聪明，就得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晚上还有一更~~~

　　正文 第159章 海棠楼(二)

　　曲黛站在二楼上，自然也见着了江柔的才华，由不得冷笑几声。

　　这般耍弄文采，莫非是想在众小姐中脱颖而出?但打扮的极为低调，又太过矛盾，倘若是想当二皇子的侧妃，不应当是如此举动才是。

　　她对于江家并没有什么好恶的感觉，除了刘云两母女外，当初江蓉仗着是自己表妹，就白日做梦想来给自己夫君做妾氏。要不是二哥在京城的名声如此狼狈，想在江家找个小姐嫁与他，她早就不耐烦跟表姨刘云有什么来往了，反正刘家都不管这个庶女，她们又凭什么要来帮衬?

　　只可惜这桩事最终没成，二哥现在还是吊儿郎当的，曲黛忍不住叹口气，自己的夫君也不争气，偏要争太子之位，弄得爷爷左相都当不成真是可气“这江家七小姐是哪个姨娘生的?”她问身后的丫环六月。

　　六月答，“回王妃，听说是外室所生，那外室已经去世了。”

　　“哦，原来是个野种。”曲黛不屑道，就这样的还想出风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过人倒是长得漂亮，可惜了。

　　但二皇子妃叶丹梅却没这么想，她站在三楼，表情很是怪异。

　　江家的七小姐，江柔……她慢慢点了点头。

　　唱戏的台子也搭好了，赏花这种事也容易厌倦，再漂亮的花看一会儿也就没意思了，所以还是得要其他的娱乐，而这里所谓娱乐最多最频繁的便是听戏，又是江琳不喜欢的，她靠后站在海棠楼的左墙边，十分的无聊。

　　“夫人，要不要提早走?”见她如此，香凝小声问。

　　“还是再等一会儿。”等有人走了她再提出走，省得落人把柄，说不给面子。

　　“那可得再委屈夫人一下。”香凝叹口气，又退到远一些的地方守着去了。

　　正当她恹恹欲睡，要准备告辞的时候，却听有个女人很高亢的声音响起来，“我的项链不见了我的项链那是家传宝贝啊”说着就哭起来，稀里哗啦的，一点不像个官夫人的样子。

　　江琳被惊醒了，认出那女人是陈夫人，曾在进宫拜见皇后的时候见过，是那时候抢着讨好刘夫人的众夫人之一，而陈老爷是刑部侍郎。

　　“哎，不就是根项链，你们陈家还差这点银子?”有人打趣。

　　“就是，钱夫人你别哭了，回去让陈大人再买一根就是，来来，擦擦眼睛。”有人劝慰。

　　陈夫人一点也不管，照死得哭，让众人目瞪口呆。

　　“那可是咱们家祖传的东西，上面镶着祖母绿宝石，红宝石，还有罕见的碧蓝宝石，是从其他国家买来的，楚国根本就没有”她哭得声泪俱下，“是我祖母临死前传到我手上的，没想到堂堂皇子府还有小偷，是哪个不干净的人拿的，一点也没有规矩”

　　这话从侧面就敲打到皇子妃脸上了，这样大场面的盛会，居然有下人偷东西，能不丢脸吗?

　　叶丹梅听了大怒，恨不得上去抽那陈夫人两耳光，不就是条项链，用得着喊得整个海棠楼上下都听得见?不识抬举她气冲冲跑下楼，临到院中前一脚时已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她是主人，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火，就厉声吩咐道，“叫所有人来，即刻去搜钱夫人刚才描述的项链，务必找到哪怕把地翻个个儿也得给我找出来”一边又笑道，“打扰众夫人雅兴，还请继续，我院子里的人都是有礼数的，绝不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怕是掉在哪儿了也说不定。”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陈夫人又哭了，“皇子妃是好人，妾身相信，可谁知道底下那些人的心思，说不定就是看中它值钱，就悄悄拿了呢。皇子妃，妾身求您还是搜搜那些下人的身吧，那条项链是妾身最重要的东西，不能掉的啊”

　　叶丹梅要气得吐血了，怒道，“你不相信本夫人?”

　　“不不不，妾身不敢，妾身是不相信别的人……”陈夫人唱做俱佳，可怜兮兮看向其他夫人，“你们都看到的，我绝不是怀疑皇子妃，你们可要作证。”

　　难道还怕她暗地害她不成?叶丹梅咬着牙，竭力控制住喷涌而出的怒气，她几乎敢肯定这陈夫人是哪个人派出来的，要么是皇后，要么是曲黛，故意来这里给她抹黑，说皇子府下人不守规矩，贪她那点首饰众夫人小姐都在看好戏，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犯不着得罪两边的人。

　　叶丹梅狠狠瞪着陈夫人，“你那项链到底是什么样子?要是我找不到，哪怕做一条赔给你”

　　“做出来也没有上面蕴含的情谊了。”陈夫人抹着红红的眼睛，“那是我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叶丹梅头都痛了，这时有人大声道，“禀告皇子妃，小女子知道那项链在哪儿”

　　众人的目光直往声音来源看去，包括江琳。

　　让她没想到是，那人竟是江庭春

　　叶丹梅眯起眼，“你知道?”

　　江庭春上来行了礼，极懂礼仪的样子，“回皇子妃，都说路不拾遗，可我知道有人捡了陈夫人掉在地上的项链，还偷偷藏起来了。”

　　“是谁?”叶丹梅忙问，别的人也都露出好奇的目光。

　　江庭春装出很为难的摸样，小声道，“说出来可以，但皇子妃能否看在小女子的面子上，不要为难那人?毕竟她也是无心之举，谁让项链太漂亮了，谁都忍不住会拿的。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她肯定不知道这项链对于陈夫人的意义，还以为是一般的呢。”

　　江琳听得直抽嘴角，还来这里装好人来了不过她真的是看见有人捡了陈夫人的项链了吗?

　　她配有什么面子?叶丹梅暗自冷笑，但表情很大方，“江小姐宅心仁厚，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项链是陈夫人的，她若是想追究的话，就算本夫人也管不着。”

　　江庭春忙又看向陈夫人，有些哀求的表情了，“陈夫人，您一定得答应，不然我，我实在……”

　　陈夫人眼睛一转，叹口气，“罢了，只要能拿回来，我不计较”

　　“谢谢陈夫人”江庭春屈膝向两位行礼，然后慢吞吞道，“这人是，这人……”她故意说得很慢，等到大家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的时候，才伸手指向一个人，“就是她拿的，七堂妹，你快点拿出来吧，省得陈夫人心急，皇子妃跟陈夫人都说不会计较了。”

　　江琳整个人呆住，原来江庭春竟是这样的意图，也难为她想得出来既突出她大义灭亲又能显示出自己的仁义，为自己堂妹求情。

　　不过她是怎么嫁祸的?江柔肯定不会做这种无脑的事去捡所谓别人掉在地上的项链，而且。就算捡到了，也一定会交出来得个拾金不昧的好名声。

　　那边，风言风语已经飘出来了，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人总是盲目的，很多时候都没有自己的判断力，人云亦云。

　　“啧啧，刚才还一副才女的摸样，原来是个小贼，项链都会偷……”

　　“是啊，丢人，还被自己堂姐给指证出来了，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长得漂亮又什么用，心真是黑啊”

　　“外室生得果然上不了台面，看这小家子样儿，呸，还好意思来皇子府。看刚才出风头出得痛快，现在可遭到报应了……”

　　江柔满脸通红，一半是引江庭春而生的愤怒，一半是别人的污言秽语。

　　“我没有捡，请皇子妃明鉴”江柔上来几步就跪倒，“陈夫人的项链我根本就就见到过，何来藏起之说?”

　　叶丹梅很乐意见到这种场面的，江琳也是江家的人，倒要让她看看自家姐妹相残是个什么滋味，她粉面含威，“江七小姐，现在是你自家堂姐指证你，可不是本夫人说的，你要喊冤枉也必须说出个理由来。”说着看向江庭春，“你也一样，证据何在?”

　　“就在她丫环飘絮手里。”江庭春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飘絮是最近才来给江柔给丫环的，此前一直是桃红单独在伺候她，所以江柔一听到这个名字心头就跳了下。

　　要知道，江庭春这个人向来骄横，目中无人，江家姐妹都不摆在眼里呢，更何况是下人?所以她在江家下人中间算得上是臭名远播，没有谁愿意去服侍这个堂小姐，也就谈不上为她卖命了。她快速思索了下，才发现自己终究是疏忽了一个人。

　　柳妈妈

　　柳妈妈不同于飘絮，她是善于钻营的，也喜欢拉拢人，不然当初江琳也不会用她那么久，实在是无法交心这才踢她出局，并不代表没有能力。

　　如今她是江庭春的贴身妈妈，肯定是会尽心辅佐，又岂会放过一丝的机会?

　　飘絮肯定是被收买了，江柔双手握得紧紧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今朝要是真被指认，自己这辈子恐怕就算完了

　　正文 第160章 海棠楼(三)

　　见江庭春嘴角忍不住得往上挑，江琳上前行礼道，“禀皇子妃，妾身有话要说。”

　　叶丹梅冷冷瞧了一眼，“是要为你七妹说话?还是为你堂妹?”江家这次可真算丢尽脸，不管是江庭春诬陷人，还是江柔真的捡了项链，都势必会让众人不屑，如今这个贺少夫人还来掺和一脚，若是也让她出下丑的话，那就更加好看了。

　　江琳微微一笑，“我有办法可以让项链物归原主。”

　　“哦，是吗?”

　　“是，只要皇子妃让妾身来问飘絮几句话即刻。”

　　叶丹梅冷哼道，“那只怕不行，贺少夫人是来做客的，哪里能做这等事情，本夫人有的是人来审问”

　　江琳就怕她不肯，叶丹梅肯定还记着上回那件事，又怎么会给她机会。

　　谁料那边朝华公主却道，“贺大人是大理寺左少卿，审案上面无人能及，她即是贺大人的夫人，定然耳濡目染，二嫂又何不给贺少夫人一个机会?反正那丫环本来就是江家的，而江小姐刚才又在为江七小姐求情，二嫂也答应了，何妨就让她们自己处理此事呢?”

　　真是深明大义的公主啊，江琳内心感激，其实她对这个朝华一直也感觉不错，她是个很低调的人，似乎也并不想参与到太子之争这些事情之中来。

　　叶丹梅极为不高兴，这朝华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宫里不知道多少公主呢，她算什么?也来皇子府唧唧歪歪指手画脚的，但也不好当众驳她面子，这聚会本来就是依着皇后办的，朝华被命前来其实就是代替皇后来的意思，怎么能轻易得罪?她也就那次在江琳面前高调一次欺负人罢了，其他时候还是要尽量收敛的，吴中城的日子她实在不想再过了“那好，既然朝华都这么说了，贺少夫人你便去试试，倘若问不出来，也不用勉强。”意思就是她的人得接手了。

　　江琳点点头，“谢二皇子妃。”然后往飘絮看了眼，“你，过来。”她的眸已经冰寒一片，语气也是严厉的很。

　　飘絮没料到江琳会插手，整个人都有些抖起来，脚步歪歪扭扭的。

　　然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她刚走到江琳面前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一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半边脸立时肿了起来。

　　“夫人……”她捂着脸，满是不可置信。

　　其实，何尝是她一个人如此，场中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巴掌打得又快又狠，停下来的时候好似都能听见那响亮的声音。贺少夫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掌掴一个下人，她们都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去会怎么样。

　　江琳没给飘絮缓和的时机，厉声喝道，“你这贱婢，明明是自己捡了陈夫人的项链，结果被堂小姐看到，就胡言乱语，诬陷说是我七妹捡的然后藏在你身上，实在不可饶恕识时务的就给我立刻拿出来兴许皇子妃能饶你一命，若是再有什么隐瞒，惹得天怒人怨，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飘絮吓得魂飞魄散，怎么突然就要丢命了呢?她头脑一时很混乱，分不清自己该说什么。

　　没等她回答，江琳又是一个巴掌甩上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交代的话，我也能求皇子妃不杀你，但是你硬要诬赖在江家人的头上，我告诉你，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好，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说，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一，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了，飘絮在短时间内只知道自己要保命就得听从话里的暗示，立刻叫起来，“是我捡的，是我捡的，夫人饶命，皇子妃饶命，陈夫人饶命是奴婢贪财，看到项链漂亮就想捡了拿去卖钱……不关小姐的事”

　　“那项链呢?”江琳伸出手。

　　飘絮赶紧把怀里的项链拿出来，又是磕头，“夫人饶命，请皇子妃饶命”

　　江琳把项链双手交给陈夫人，嘴角带着一丝笑，“陈夫人您看看，是不是这条?”如此贵重的家传宝贝，竟然也能不小心掉了，也真是奇葩的很呢。

　　“是，是，是。”陈夫人赶紧道。

　　叶丹梅脸色铁青，戏还真短，没料到这奴婢立刻就招了，真是个软的，不过最可恨的还是江琳，拿自己的名头去恐吓这奴婢，哼，还有朝华，今儿明明有好戏可看，让江家出丑的，结果就这么不了了之，实在可恨“皇子妃，项链也找到了，可否放过那奴婢一马?”江琳恭敬的问。

　　“随便了。”叶丹梅再无兴趣，转身走了。

　　江庭春整个人僵直在那里，她根本也没想到江琳会插手，这些姐妹平日里不都在勾心斗角么?那些表面上的和气还不都是假的今儿怎会为江柔出头呢?堂姐应该暗自高兴才对，江柔若是没了前途，她江琳不就是大夫人在京城唯一的依靠了么?

　　她实在想不通，好好的可以逆转形势的一件事就被江琳给破坏掉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香凝，找人把飘絮押回江家去。”江琳淡淡吩咐。

　　江柔一直没有做声，这时才走过来道，“谢谢五姐姐。”

　　“你本就是冤枉的，想来我不出手，你也能解决，也许是我多虑了。”江琳笑笑，这种事拿不准，她也猜不到江柔会用什么手段解决，可江家两个未出嫁的姑娘在众人面前争斗，只会满足他人的幸灾乐祸，而她冷眼旁观，到时候也会落个不顾姐妹亲情的名头，所以这种情况下只能有所为。反正她已经嫁出去了，只要贺敏中不嫌弃她，什么形象都是浮云。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现在还有点疼，当时打的真的很重，她内心也确实讨厌这种卖主求荣的人。

　　江柔定定得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然后又慢慢放开，“五姐，我……”

　　“什么?”江琳抬起头。

　　江柔暗自叹息声，摇摇头，“没什么，还是想谢谢你。”她是聪明人，哪里不知道江琳是为了江家着想，才把所有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以后大不了别人会说贺少夫人凶狠之类的话，很快就会忘掉江家小姐的种种猜测。这点来看，五姐真是个顾全大局的人。

　　江庭春看她们两人亲昵的样子，恨不得咬碎了牙，狠狠跺了两下脚，转身跑开了。

　　贺敏慧冲上来，搂住江琳的手臂，“大嫂，你好厉害啊”她见识到那种狠辣劲与在众人面前的勇气，对大嫂多了些由衷的敬佩，原来大嫂还会扇人耳光呢贺心也是微红着脸仰看她。

　　张瑞芳则是多看她几眼，脸色复杂。

　　此后就陆陆续续有夫人小姐告辞，江琳当然也随大流。

　　到贺家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有些暗了，在大夫人那里随意聊了几句，她就回到自己院子。

　　“爷，你回这么早啊?”一进去，就看到贺敏中站在那里，她有些惊讶，似乎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呢。

　　贺敏中上下看她一眼才放了心，看来在皇子府没有什么事，就道，“今日比较空闲，就早些回来了。”

　　怎么会空闲啊?江琳很奇怪，这杀害陆寺丞的凶手还没定罪呢，也就是说没有完完全全定案，那么贺家还是有危险的，谁知道哪天又出一个疑点，就又要把贺瑛给弄进牢里去，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而贺敏中居然说自己空闲?

　　看到她疑惑的表情，贺敏中苦笑，“明日就能定罪了。”

　　“啊?”江琳惊道，“算已经查清楚了?”

　　“闵大人如此说，我也只能这么听。”贺敏中不想继续说了，谁让他不是大理寺卿，不过就算是大理寺卿又能如何?还不是受制于人，他们文武百官头上都有一个天，皇上皇上想怎么做，他们就得怎么做，哪里管得了多少是非曲折江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伸手拍拍他肩膀笑，“那好啊，我可高兴了”

　　“高兴?”贺敏中挑起眉。

　　“是啊，爷可以兑现承诺了呢。”她仰头看他，“我也想跟爷一起出去玩玩，既然贺家的事情已了，应该可以跟大理寺请几日假吧?”

　　看她笑颜如花，眸中的光彩照人，他微微眯起眼眸，“真是想跟我去，而不是一个人?”

　　“那当然。”江琳想都没想，因为，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是不可能的嘛贺敏中就高兴了，捏捏她脸颊，“也好，我明日就去衙里说一声，咱们后日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几天，岂非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又是跟她一起……其实年少时他何尝不喜欢游山玩水?可惜后来虚度如此多光阴。

　　江琳也兴奋，连连点头，“好”正好趁赵家的猝不及防，来个突击检查，也能去看看豆薯的种植情况，对了，贺家也有田庄是在金通镇的，倒也可以去看看。

　　她其实没接触过多少真正的农村，以前虽然穷，可仍是在城市里的，就算曾经为写论文去过一些地方，但也是匆匆来匆匆去，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要跟种地联系起来，还是掌管那么大几片田呢

　　正文 第161章 田庄(一)

　　第二日，就有消息传来，说抓到杀害陆寺丞的凶手，是兵部一个主事，跟陆寺丞合谋当年的巫蛊案。

　　让江琳没想到的是，皇帝还洗清了二皇子身上的罪，说巫蛊案全是这两人策划，跟二皇子丝毫没有关系，他是被诬陷的，还表达出自己对二皇子的愧疚，说误信奸人所言，这三年来亏待了他被囚在吴中城，接着就赏赐田地金帛，惩罚了大批当年牵扯在其中的人。

　　江琳相信，这其中肯定有不少皇帝想趁机铲除掉的。

　　幸运的是，贺家没有再被牵连。

　　不过，这消息一传出来，恐怕又得有不少人要千方百计去巴结二皇子，照此情景来看，不猜皇上要重新立二皇子为太子都不行。

　　她又开始担忧了，真不清楚皇帝真正的心意。但这段时间，恐怕叶丹梅的尾巴会翘得老高，她这样的人，难免不会来找麻烦，现在自己的地位得到巩固，夫君又重获皇上宠爱，能不得意吗?说不定又得像上次那样来一回欺负人呢。

　　大夫人听说贺敏中要带江琳去金通镇，心里是极不乐意的，江琳才到贺家多久的时间，竟然就能得儿子如此宠爱，她现在想想，当初以为儿子疼爱梅姨娘，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的可看到儿子坚定的目光与态度，她又不想产生矛盾，只好答应，却叫贺敏慧跟着一起去。

　　意思肯定是监视，江琳听闻之后，自己又去大夫人那里一回，说是要带上贺敏谦跟贺敏阳两个，顿时把大夫人弄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媳妇根本就不怕这些贺敏谦听说能出门，高兴的不得了，见着江琳热情得叫了声大嫂。

　　孩子总是容易哄的，只要给他们想要的，就能倒在她这一边，怕只怕大人的心思，有时候潜移默化是多么可怕“夫人，都准备好了，早晚的衣服，您要的纸墨笔砚……”香凝打点着包袱，她这次不能去，因为香雪跟青玉去了，她必须得留下来照看院子。这儿牛鬼蛇神很多，夫人一不在，谁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事呢，她得打起十二倍的精神。

　　“辛苦你了，多照看点。”江琳拍拍她手臂。

　　“倒是夫人小心些，那么远的地方，奴婢不在……”她忽然有些哽咽，突然才想起来，自己从没有离开小姐那么久的时间，这还是第一次，便很不舍。

　　江琳笑话她，“你这傻瓜，好像我一去不回似的，干什么呢?可千万别哭，这样我都不敢把事情交给你了。”

　　香凝忙抹眼睛，“我没事的，夫人，这儿的事别担心，去金通镇好好玩一下。”夫人也确实需要放松放松，这些日子她都看在眼里，夫人过得并不舒坦，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心，劳心劳力，最好这次能去久一点呢。

　　“嗯，这才对，我会带东西给你们的。”江琳又看看百合，“你也帮着看看。”

　　百合点点头，眼睛也有些红，“是，夫人。”她从内心里感激江琳，这个主子没有因为自己是柳妈**养女从而抛弃她，而是经过观察接受她，给之公平的待遇，也为她真心真意的考虑，给她选择的机会，大概这辈子都遇不到如此好的主子了。

　　“哎，你们再这样的话都出去。”江琳看不得，这帮丫头啊……以后她们都是要嫁出去的，这不是让她也难过么?

　　香凝就又笑了，跟百合道，“你收拾着，我去小厨房看看明日要准备的点心。”

　　见她走了，江琳看看外面的天吩咐，“那弓臂看合适的天气就拿出来多晾晒，交给你了。香凝人太谨慎，有些时候想的太多，你让她别钻牛角尖，有什么事不好处理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实在急得话就去问下凤仙，红豆是个好帮手，香凝忙的话，你分担些，其余事情就让她去做。”

　　得她叮嘱，百合连连点头，“夫人请放心。”

　　出行前，两个姨娘来请安，江琳昨晚已经让人通知了，说今早世子爷要跟她出门，起得早，不过也料到她们会来。

　　“世子爷要出远门么?”梅姨娘眼泪汪汪，心里好像猫爪在挠一样，得知那消息她恨不得立刻就冲到贺敏中前面来，然而还是忍住了，一夜都没睡着。

　　贺敏中淡淡道，“去金通镇，就几个时辰的路程。”

　　几个时辰，再近她也不能去，梅姨娘眼睛盯着江琳，暗暗道，就算粉身碎骨，她也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毁掉因为这个女人自一进门就打碎了自己的梦，把她整个世界都推到了，如今就算死，她也不怕阮姨娘不动声色，自从贺敏中那晚来做戏过后她就更加低调了，现在连挑拨离间都不曾有，对江琳那叫一个恭敬。

　　“听说金通镇有个鸿鸟林呢，那里很漂亮，爷可以跟夫人去看看。”她丝毫没有吃醋的意味。

　　梅姨娘听了，瞪她一眼，还真能忍

　　江琳笑笑，“我知道了，回来带特产给你们尝尝。”

　　“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贺敏中下了逐客令，他最近是很见不得两个姨娘，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们，以前虽然谈不上多喜欢，可毕竟也不排斥，每月在那里留宿几回也是常有的事，在他感知中，这也确实是很正常。可如今，却不能如此了，而这样的境况他又觉得不对，但如何处理两个姨娘，似乎还找不到一个最妥当的方法。

　　“爷玩得开心”梅姨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身走了。

　　阮姨娘行礼后才慢慢离开。

　　江琳叹口气，看看贺敏中，但见他一脸的阴沉，也知道这事尚不能解决，便闭嘴不言。

　　大夫人那里，贺敏慧几个早就在等着，贺敏谦跃跃欲试，贺敏阳还是安安静静的。

　　“东西可都带全了?早些回来啊，外面不比自己家里，什么都不妥当，也不安全，玩几天也就行了。”大夫人叮嘱，又看了看江琳，“你这次去正好可以看看田庄那边的情况，春季正当播种，好好管管，我也是好些年没有去了。”

　　江琳便应了。

　　她又是细细叮嘱了番，叫贺敏谦晚上不要着凉，叫贺敏慧不要乱跑，没了小姐的样子云云后，这才让他们上路。

　　路上护卫带了八个，小厮家丁六个，丫环四个，婆子两个，加上行李，共用了六辆马车。

　　江琳兴奋极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贺敏中看着摇头，“你啊，现在跟个野丫头似的。”这表情真是难得见到，平常太沉稳了，现在才像个十五岁的姑娘。

　　她嘿嘿笑，靠在贺敏中胸口看着车帘外的风景，“真是太高兴了，爷，以后多带我出来出来呀。”

　　“嗯，那你以后也别在外面扇人。”贺敏中眸色深深。

　　江琳愕然，明白过来以后才尴尬得笑笑，“我这也是没办法，哎，家门不幸”指的是江庭春，要不是她，江家岂会丢这样的脸?

　　贺敏中伸手划过她脸颊，“但有你即是幸。”

　　那声音能让人沉溺，她听了心中一荡，仰头问，“对爷来说也是如此么?”

　　他笑而不言。

　　马车走得很快，贺家拉车的马儿是极为神骏的，个头很高，膘肥体壮，加上车把式的高超技术，这几个时辰过得如流水一般快，都感觉不出多少颠簸，都没看够路边风景就到金通镇了。

　　几人下了车来，贺家管理田庄的几个管事得知风声早就在镇口等着。

　　他们都属于天高皇帝远的，平常时候除了罗纪会来探视一下外，贺家的人基本就管不到这里，这几十年来他们全家都驻扎在这儿，有些已经是四世同堂，人口庞大。为了让自己家族更稳得在田庄站稳阵脚，所以也会找机会把自家较为年轻的人弄去到贺家当差，如门房，如贴身小厮，得以探听消息。

　　“见过世子爷，少夫人，四小姐，五少爷，六少爷。”管事们很齐整得拜见。

　　“来得匆忙，不耽误你们做事吧?”贺敏中道。

　　“哪里，哪里，世子爷这话让老奴们惶恐。”一个满头白发的管事忙道，“不管世子爷什么时候来，老奴们只会觉得荣幸。”

　　看起来应该是最早在这里负责田庄的人，江琳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其余的管事最老的也就四十余岁，这个人起码得有六十了，应该是从爷爷那辈就开始在贺家服侍了。罗纪此前虽然给她看过名单，无奈事情一直太多，她都没有抽出空来研究这些，只暂时能做些田庄上的决策。

　　贺敏中笑笑，往前走去。

　　贺家的田庄在金通镇的东南边，金通镇被誉为千里内最肥沃土地的聚集地，当年贺丰为新国，楚国的建立立下赫赫战功，这三千亩地就是太武帝梁启成赐予的，如今已经历时有百余年，仍旧生机勃勃，孕育着万千稻谷米粮。

　　几个管事在旁边介绍田庄今年的情况，他们都知道现在是大少夫人管着，就有意无意夸奖赞美，提到去年的决定做得好云云。

　　江琳也不道破，左耳进右耳出，现在什么都是假的，唯有自己看到的才是真的。

　　正文 第162章 田庄(二)

　　在没来之前她也曾想象过田庄的样子，可亲眼见到仍是大大吃了一惊。

　　三千亩地原来有那么大，一眼看不到边界，大大小小被分成好多个区域，里面种着各种不同的东西，洋溢着无尽的生机。

　　“世子爷，夫人，院子已经都收拾妥当，行李都搬进去了。”白发管事前来禀告。

　　“嗯，劳烦许管事了。”

　　江琳好奇得看了看贺敏中，他态度很和善，看来这个老管事地位不低呢。

　　“世子爷，夫人，晚饭想用些什么?老奴好提早准备。”现在正是下午，用午饭的话已经晚了。

　　贺敏中看向江琳，“有没有要吃的?”

　　江琳稍稍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先询问她，但很快也明白了他的意图，现在田庄是她在着手管理，而这些管事个个都是老资格，很有可能会不服管，贺敏中此举就是在表明他对她的看重，那么别人心里也能有个掂量。

　　她笑道，“听爷的，妾身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那好，一切照旧吧，多添几个菜就成，味道清淡些。”他上回办案也是在这里用的饭。

　　许管事低下头，“是，老奴这就让人去准备。”说着就退下了。

　　庄子叫富安庄，院子很大，装饰得富丽堂皇，极有大家风范，就是家具有些老旧，看起来一直没有更换。

　　这是皇帝赐予的田庄，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大楚国之前是明国，看这院子的气派，恐怕以前至少也是王爷级别人家的别院。格局都很精巧，山水设置令人惊喜，走在其中心情都容易愉悦起来，当然，江琳本来就很愉悦。

　　贺敏慧跟贺敏谦两个早就兴奋得到处去看了，贺敏阳则老老实实待在他们两人身边。

　　“六弟，你的房间在东边倒数过来第二间，不去看看么?若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换的。”江琳温和的跟他说，要在这里至少待上五天呢，自然得找个自己觉得舒适的。

　　贺敏阳语气平板道，“那我去看看。”跟两人告辞就走了。

　　江琳看着他背影忍不住摇摇头，这孩子才一十岁，实在太过无趣了点，没有孩子该有的天真好奇，而贺敏谦平日里虽然喜欢装大人，可没几下就露出原形来，两个人真是太不一样了。

　　两人走进主屋，只见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丝尘埃也无，她嘴角挑起一抹笑，这些功夫恐怕不止需要这点时间，大概从昨天就已经开始着手了。

　　香雪把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青玉让田庄里的粗使丫头去烧些热水，贺敏中就跟江琳坐在外屋说话。

　　“那许管事一直是在田庄干活的?”

　　“也不是，早前他是服侍祖父的贴身小厮，十几年后才来田庄上。”贺敏中想起一个人，“对了，我奶娘就是他的三女儿。”

　　女子嫁夫从夫，连姓氏都是要抛弃掉的，周妈妈原来竟是许家的人，她不禁感慨，这府里的关系真是盘综错杂，稍不小心就能踏入什么坑里去。周妈妈是大夫人信任的人，又是贺敏中的奶娘，那么许管事定然消息灵通，屹立不倒了。

　　“在想什么?”见她面色沉静，他问。

　　江琳笑笑，“也没什么，是在想许管事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不回去颐养天年?”

　　贺敏中目光一闪，“在田庄就不算颐养天年么?”

　　他语气忽然的淡漠，江琳怔了怔，是不是自己触及到什么了?莫非许家对于贺家来说，有不一般的地方?

　　“许管事救过我祖父一命，祖父临死前嘱托贺家绝不要苛待许家，就算是下下代没有出众的地方，也要养他们一辈子。”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贺敏中略略收敛，详细解释了一下许家在贺家的地位，“不过许家的人不喜在府中，便派来田庄。”

　　江琳默然，这些事她一无所知，罗纪也不曾提过，看来许家虽然有特权，可贺家的人并不乐意提起。而贺敏中，他好似也并不支持她对付许管事，那么，其他管事大概是可以处置的，许家则摸不得。

　　“我明白了，爷。”她点点头。

　　见她理解，贺敏中握住她的手，“不急，你有的是时间。”

　　要在贺家彻彻底底站稳阵脚，把一切势力都清除干净，那必然需要很多时间，江琳微微一笑，“我明儿先去自己的田庄看看。”既然贺敏中都说不急了，她也没什么好急的。罗纪是个严格的人，他都没有把许管事揪出来，可见田庄至少算得上规范，没有大问题，那么，缓一下节奏也是行的，而且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想去管自个儿的地。

　　“要不要我去?”他轻轻摩挲着她手背光滑的肌肤。

　　“爷有空的话自然好。”江琳眉开眼笑，“不过不是明天，等两天爷再去不迟。”

　　看来她是已经想好计划，他也不干涉，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的饭菜很丰盛，但并不是那种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而是有着浓浓的家常味，众人吃得十分愉快，之后又去田庄附近散步会儿这才回屋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离贺家远了，离京城远了，整个人都觉得轻松很多，她偎在贺敏中怀里，看着窗外高挂的明月，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似喜悦，好似感慨，又好似有些淡淡的悲伤。

　　两人一时无言，也许，只有此刻紧挨的身体，缠绵的举动才能更好得倾诉一切吧。

　　早上，江琳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衣服撒了一地，顿时脸就红了。

　　她望望身边，贺敏中还在沉睡。

　　这是第一次，她在早上看到他的睡颜。

　　很平静，呼吸那样均匀，睡得很香甜。

　　她忍不住伸手轻触他脸颊，忽然好想身边有个照相机，那样就能把这一刻记录下来，这可是好不容易才碰到的机会呀谁料手指一下被抓住，他略带些哑的声音响起来，十分模糊，“别……我……”

　　“别什么你?”她听不清，低下头来，该不是在说梦话吧?接着头就一重，被他按下来，重重的压在他的唇上。

　　江琳很不习惯早上被这么招待，扭捏得推开，“我，唔，还没刷……牙呢”

　　“我不嫌弃。”他更重得吻住了她。

　　她皱皱眉，就不准她嫌弃啊?但面对强烈的攻势，终于放弃了。

　　青玉跟香雪两个人在门外面面相觑，青玉心里大呼侥幸，这幸好是在外边儿，要是在贺家的话被金桔跟石榴看见，指不定就会去告诉大夫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妙要知道，白日那什么可不是一个贤妻会做的事，大夫人到时候肯定会责备。

　　而香雪才不想这些，只为主子高兴。世子爷这样的人都能那么激情，可得有多宠爱她啊江琳让两个丫环进来的时候很不好意思，估计她们都知道了，于是态度难免有些冷淡。

　　“一会儿我要去金通镇西边，让车夫准备下。”她吩咐。

　　香雪笑嘻嘻道，“夫人是用完早饭就去吗?不用休息休息?”她见主子脸颊粉粉的，气息也有些急促就提议了下江琳白她一眼，“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叫你去就去”

　　见主子恼羞成怒，她掩着嘴偷笑着就出去了。

　　青玉见香雪被责备，本想劝解几句的也闭嘴了，反正这儿不是贺家，没有谁能管得着世子爷，要是在贺家的话再这样，她提醒也不迟。

　　早饭是一起用的，贺敏慧几个也在。

　　“大哥大嫂怎么这么迟?害的我们好一会儿等”她鼓着嘴嗔道。

　　江琳咳嗽几声，很是心虚，什么话都没有说，倒是贺敏中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淡淡道，“以后你们先用就是，这儿又不是家里，用不着那么拘礼的。”

　　她差点被手里的蟹黄包子噎住，以后……

　　贺敏慧就不管了，她本也不是喜欢守规矩的人，就笑着道，“那可是大哥你说的啊，到时候别怪我把东西都吃光了五弟，咱们快吃，一会儿带你去镇上看看，听说那边儿有新奇玩意儿呢是不是啊?红菱?”

　　“回四小姐，是的，听说有牛羊卖。”

　　噗，江琳没忍住笑，这贺敏慧，至于么，牛羊什么时候都变成稀奇玩意儿了?

　　贺敏谦撇撇嘴，很不屑，“牛羊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家马儿还少么?四姐你是想坐牛车不成?”

　　这下贺敏中都笑起来，“你四姐也是没见过羊，牛车应该是见过的，一会就去看看吧。”

　　见大哥发话了，贺敏谦就没再继续说这个，而是道，“那大哥也去吗?”

　　“嗯。”他倒是没有什么事，本意就是来放松放松的。

　　两兄妹听见大哥也去，心里都非常高兴，一顿饭吃得欢欢喜喜。

　　“六弟你也去，别待在院子里哦。”江琳冲他笑道，“我请示娘叫你们来，就是让四处看看的。平常在京城也是见不到这样的地方，夫子放你们假时说过什么都记得的吧?回去后写篇游记，可别让咱们贺家丢脸啊。”其实这提议是她跟贺敏中说的，夫子就同意了。

　　贺敏阳只好答应，万一什么都写不出来那就会出糗。

　　江琳一会就坐车就去了自家田庄。

　　正文 第163章 田庄(三)

　　田庄以前是江恒置办的，他是户部左侍郎，凭着这个职位，在金通镇购买些土地实在不是问题，而且除了这边，在大楚国还有好几处地方都置办了不少。这处算是其中很好的，也表明他对于此次联姻极为看重。

　　赵彬在贺家可没有厉害的眼线，所以江琳这次一来真是把他给吓一跳，差点把手里的饭碗都摔在地上。

　　“你刚才说什么?大少夫，夫人来了?”他嘴里含着东西急切地问下人。

　　“是，已经到院门口了。”

　　他立马站起来，把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搁，吩咐自己的大儿子赵传文，“快去田里看看，跟老童说一声，”又让小儿子赵传武去把冯家的人叫上，然后就带着妻子直奔大门。

　　江琳此刻已经踏入院门，正朝着这儿走过来。

　　“哎呀，少夫人请恕罪”赵彬赶紧跟妻子楚芬冲出来行礼，“小人不知道夫人大驾光临，请夫人责罚”

　　“不知者无罪。”江琳摆摆手，径直走入房里。

　　看见桌子上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她目光一凝，吃得还真丰盛，不过一个早餐，竟然有七八个小菜，丝毫不逊于他们早上吃的。这赵家是很懂得养生么?后世有句话说早餐要吃得像皇帝，还是，他们每顿饭都是如此?

　　赵彬看见她的眼神，头上差点流下汗来，忙道，“今儿是小儿生辰。”

　　“哦，是么?”江琳笑笑，敛去眼中的锐利，看着一盘菜，“这东西是金通镇特有的金叶荠菜吧?我倒是吃过几回，不知道这儿的是不是更新鲜些。”

　　原来是看这个，赵彬松了口气，笑道，“夫人喜欢的话可以带些去，确实是才从山坡上摘回来的。”说着吩咐小厮，“还不去准备给夫人带个十几斤。”

　　江琳坐下来，往四处看了看。

　　这院子虽简朴，可打扫得很干净，家具也都是崭新的，是个舒服的住所。

　　“夫人，小人已经叫小儿去喊冯家的人来了。”赵彬忙道，冯家是江琳派来的，定然是很信任的人，他自问跟冯家的关系处的不错，如果他们到时候可以帮着说上两句，那么，什么危险都不会有。为这个，他没少花功夫在冯家身上，有什么需要都是第一时间送到。当然，除了一样事情以外。

　　江琳点点头，“赵当家你们坐，不用拘束，这里不是贺家，我也是来游玩的。”她语调温和，笑着问，“听说这里有个鸿鸟林，是不是?赵当家给我说说是在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改日我要去看看呢。”

　　赵彬就看看楚芬，后者回道，“回夫人，那边奴婢去过，相公不曾去过，还是由奴婢来说吧。”

　　“好。”江琳就看向她，这个女子年约四十，长得白白净净，看着很斯文，单就外表上来看，赵家的人真的长得很顺眼，给人敦厚可信的感觉。

　　楚芬详细说了鸿鸟林的特点，言辞流利，描述方面很形象，应是念过些书的。

　　这时候，冯晓虎来了，带着老婆跟儿子媳妇，四个人齐齐行礼。

　　冯宝意是跟着江琳来的，见到爹娘哥嫂，早已忍不住心头激动，恨不得就扑过去。他平日里虽调皮不服管，可对自己家人是绝对的有感情。

　　江琳回头冲他一笑，点点头。

　　他就走过去清脆的把每个人都叫了声，冯晓虎狠狠瞪他一眼，“在夫人面前没规矩，还不退下”接着自己也退了几步，身子有些缩。

　　冯宝意撇撇嘴，但这时候也不合适忤逆老父，就乖乖得退到后面。

　　“冯当家，豆薯种得如何了?”江琳没有忽略掉冯家人的表情，应是有事发生了，所以才显得战战兢兢吞吞吐吐，于是直奔主题。这绝对是条导火线，就是不知道会引出什么火来，但她希望可以借此让自己清清楚楚得看清田庄里的一切。

　　冯晓虎脸色果然就变了，随即呼啦一下冯家跪倒一地，除了冯宝意。

　　“怎么回事?”江琳厉声道。

　　“夫人，豆薯，豆薯……”冯晓虎讷讷开不了口，他倒不是有多害怕，更多的是愧疚后悔，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夫人如此信任他们冯家，把种豆薯的重任交到他手里，又让冯宝意跟着五少爷，可谓恩重如山，可他们偏偏回报不了。

　　豆薯明明都已经长出来，眼看离收获也差不了多久时间，结果突然间就出了问题，叶子上出现花色斑点，豆薯也部分裂开，怎么治都治不好，急得他头发都白了好多根。中间赵彬也帮过不少忙，给他找有丰富经验的人来看，可仍是毫无办法，冯晓虎说他已经派人去京城找曲掌柜了。

　　江琳听到他说的话，猛地一拍桌子，“混账东西我给你们这样的机会，就是这么来报答我的吗?是不是把银子中饱私囊，根本就没好好看管豆薯?还不给我老实招来”

　　“夫人……”冯宝意一愣，他从来不觉得夫人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可眼下却拿他家人开刀了。

　　青玉更是脸色铁青，她没有想到这种坏结果居然真会出现，想着就暗暗咬牙，好你个姓赵的，冯家对你无冤无仇，竟然真能做出这种事来“夫人，小的一家绝没有贪半分银子，账册上记得清清楚楚，请夫人过目。”冯晓虎忙急着解释。

　　青玉也道，“请夫人给奴婢家人一次机会，奴婢……”

　　“都给我闭嘴”江琳一挥袖子，“你们做过什么心知肚明，我不想听解释”

　　冯晓虎颓然得垂下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彬暗自好笑，看来身边的大丫环都不起作用了，就上前劝解道，“夫人，冯当家已经尽力，您是没看到他这几日是如何辛苦，昼夜不眠……”

　　“那又如何?救到了么?救不到就是废话”江琳打算他，冷冷说道，“赵当家，你也不用为他说好话了。你是知道我是如何待他们的，给他们种豆薯，还让他们负责卖豆薯，倘若结果好的话，我甚至准备把一半的田地都拿来种，结果却这样……罢了，算我看错人，先把他们押下去，赵当家，你给我好好看着他们，若是逃了，为你是问”

　　赵彬心里高兴，表面上假惺惺道，“冯老弟，暂时委屈你们一家子了。”就叫人押下去。

　　江琳的表情十分失望，犹自气愤的很，赵彬见机说道，“也许也不是不能救，夫人不用忧心如此。”

　　“算了，算了，我现在没有心情说这些。”她站起来转身离开。

　　赵彬只好送她出门，返回来的时候，楚芬拉住他，“相公，这豆薯现在还能救?”

　　“我自有办法。”这是大好机会，倘若豆薯被他救活，那么主子对他的信任就会大大增加，到时候冯家还不得滚一边去，田庄照样是他的天下江琳踏上马车，表情已经转为平静。

　　人，真的太容易让人失望，表面如此老实的赵彬，原来跟常达贵也是一样的贪婪与自大“夫人，是直接回去么?”香雪问。

　　江琳点点头，她现在当然不去田地里查看，因为就算看了也是白看，这种事得交给别的有经验的人来做，比如许管事。

　　来到富安庄，贺敏中几个还在外头闲逛没有回来，估计可能就在外边儿用饭，她就自个儿先把午饭解决了。

　　香雪给她拿来手巾擦手，青玉始终默不作声。

　　气氛有些沉默，门外这时有人轻轻叩门，“夫人，奴婢给您拿来些金通镇特有的点心，您要不要尝尝?”

　　点心她向来爱吃，就叫人进来。

　　是个年约十五的姑娘，头发梳成妇人常用的圆髻，表明已经嫁人，长着圆脸，眼睛细长细长，颇有点精明的样子。

　　香雪发出咦的一声，盯着她看，“你不是梧桐么?”

　　梧桐也曾是在贺敏中那院子里当差的，平常多是接触小厨房的事，那会儿江琳要拔除掉所有眼线，假用有喜的样子诱她们犯错，从而迫使她们离开京城嫁到金通镇的田庄来，其中便有梧桐，还有两个则去了远一些的北通城的庄子。

　　被她这么一说，江琳也想起来了，淡淡道，“放下就出去吧。”

　　梧桐低头把盛放各色点心的水晶碟子小心摆在桌上，却不出去，而是跪下来道，“奴婢还有句话要说。”

　　这才是主要目的，江琳就让她说。

　　梧桐规规矩矩磕了几个头，语调很是激动，“夫人，奴婢是想感谢夫人，当初要不是夫人宅心仁厚，不跟奴婢计较，奴婢也不可能来田庄上嫁得个好相公这都是拜夫人所赐，奴婢一直想当面谢谢夫人，可惜始终没有机会。夫人这次可以来庄上一定是天意，是让奴婢有报恩的机会呢。”

　　江琳不可察觉得略皱起眉，说实话，这话听着有些怪，那会儿她的举动其实也是惩罚，毕竟在金通镇比起在京城可谓一个地一个天，倘若她们这些丫环有野心的话，没有谁是愿意来这种地方的。伺候主子伺候的好，就有机会嫁给些管事，贺家如此大家业，只要手指缝儿里漏些出来，就够他们挥霍的了所以，她很质疑梧桐的诚意，送上门来，肯定是别有意图。

　　正文 第164章 田庄(四)

　　“谢也谢过了，你可以下去了。”江琳依旧态度冷淡。

　　梧桐咬住了唇，半响站起来慢慢退下。

　　青玉这会儿开口了，“夫人，梧桐在这庄子上也待了一段时间，兴许可以透**什么。”

　　江琳笑笑，“别急，她还得来呢。”

　　香雪叹息一声，夸张得摇着头，“咱们夫人就是冰雪聪明，真是难为咱们这些下人咯。”

　　“那是，快给你们聪明的夫人去请许管事来。”江琳低头看看梧桐送过来的点心，漂亮倒是漂亮，就是不知道好吃不，她指着碟子，“让人给赵当家送去，就说这些天得劳烦他了，好好看管着冯家的人，别提豆薯的事，他要是追问就模棱两可些，透露说是要请能人来看看。”

　　香雪瞟了眼青玉，犹豫道，“夫人，这冯大叔家真得关着?”那可不是让青玉跟冯宝意心疼，谁知道赵彬会不会出什么坏主意。

　　“做错事肯定要关着，你要是犯错，我也不会留情的。”

　　见主子表情严肃，香雪赶紧端起碟子走了。

　　江琳也没跟青玉说这事，因为早在很久前她就已经提醒过，青玉此刻若有什么异议，那么这个大丫环的位置恐怕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当。所幸这方面青玉还是很清楚明白，当时也配合了，她也就在心里给予肯定。

　　“一会你去偷偷打听下梧桐的情况，她相公如今是做什么的，跟各个管事之间交情如何。”这两个田庄，除了许管事外，还有个沙管事，但就昨日见面的情况来看，沙管事明显是居于许管事之下，因为根本就没怎么说话，全是许管事在讲，其他人附和，以至于她有种感觉，这田庄其实就一个管事。

　　青玉点头，“是，夫人。”

　　“打听不到也没事，别惊动人。”这里毕竟不是贺家，说是另外一个天地也不为过，四处都是田庄上的人，有哪些人是一心朝着贺瑛与大夫人，又或者是其他人的，根本就弄不清楚，但梧桐刚才能来送点心，应也有自己的同盟了。

　　青玉明白了其中意思，就摆出更为谨慎的态度来。

　　不一会儿，许管事就到门口了。

　　江琳让他进来，又让青玉上去斟茶。

　　“今儿是有事想请教许管事。”她态度很是谦和，“得娘亲信任让我管理这几处田庄，不瞒许管事说，其实这真是在我能力之外，好些东西实在不懂，要许管事多多指教呢。”

　　“夫人谦虚，老奴早就听说少夫人贤惠能干，大夫人也有意把内宅之事相托，岂会是不在能力之外?”许管家微微的笑，露出缺了几颗牙齿的牙床，“少夫人有话请说，指教不敢当，老奴也就是替世子爷，少夫人在这里管束些人罢了。”

　　“说我谦虚，许管事岂不更加谦虚?”江琳身子略微前倾了些，“许管事在金通镇已久，想必知道西边的五谷庄。”

　　许管事伸手撸了下花白的胡须，点点头，“以前是户部侍郎江大人的，现在是少夫人您的。”

　　倒是不装傻，江琳笑道，“正是要说这件事。”

　　许管事眯缝着眼睛，一针见血，“少夫人是想说那片豆薯地?”

　　“许管事知道?”江琳假装很惊讶，其实种豆薯这种事现在做的人很稀少，金通镇可能就她一家呢，许管事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许管事露出几分欣赏的目光，像是真心实意的赞道，“少夫人此举大胆，老奴很是佩服。其实豆薯这种东西在星罗国是常见的，可惜买进的价格极为昂贵，加上没有多少种植经验，一般人都不敢去尝试，是以少夫人有所亏损也是在常理之中。”

　　亏损?江琳露出焦急的表情，“这豆薯芽花了我不少银子，难道真是没有办法?许管事你掌管田庄多年，对这些植物土地都极为熟悉，想必也认识不少在种地上有所作为的人，不知可否给我推荐几位，也好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这要求并没有什么不对，许管事想了会儿才道，“以老奴的经验来看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不过老奴一定会尽力替夫人分忧的。”

　　中规中矩的回答，却有些敷衍，什么叫尽力?尽力就是谁都不知道，只有自己最清楚，到时候他说尽力了她也没有丝毫办法，但由此可见许管事是个进退有度的人，话从不说满，时时给自己留个后路，态度上面也是规范的很，找不到一点毛病。

　　送许管事走后，她又吩咐一个护卫些事，没过多久，贺敏中就带着弟弟妹妹回来了。

　　见几个人脸上的神采就知道之前玩得很高兴，夸张的是，贺敏慧还买了只小羊回来，说长得太漂亮，非得要带回贺家跟马儿一样养着，让众人很是一番苦笑。这个四小姐除了任性外，也是有一些孩子气的，江琳暗自心想，最近可算收敛很多，至少不再跟她对着干，那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二日，江琳没再管农田的事，而是提议一起去鸿鸟林玩玩。

　　鸿鸟林顾名思义，就是鸿鸟的林子，那是一种红嘴白爪，飞的很高的鸟儿，每年这个时候总是会结群而来，盘旋在林子上方，形成极为壮观的场面。因为这个，林子还曾被一些迷信的道士说成是不祥的禁地，直到偶然的机会，某只鸿鸟曾入梦给先帝报失火的信儿，才被人誉为吉祥的鸟，这林子也就成为好地了。

　　江琳亲眼看到如此场景的时候还是震惊了下，真的好漂亮，无数拥有巨大雪白翅膀的鸟儿在上空飞翔，它们的鸣叫声动听极了，有些画眉的清脆，有些大雁的悠远，让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当然，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感觉，直到太阳下山才恋恋不舍离开那里。

　　“大嫂，咱们以后还来吧”贺敏慧激动的说道，她虽然有出门的机会，可出远门却是从来未有的，这都是拜大嫂所赐。

　　江琳听了心里一动，贺敏慧这次跟他们挤在一个车厢里，贺敏中明明就在对面，可她刚才却没有提，而是直接说大嫂咱们一起去，可见那刹那间她是完全忘了自个大哥的存在，那么，自己的位置明显是提高不少。

　　她狡黠一笑，“好啊，就咱们去，省得那些男人都在说这鸿鸟肯定好吃什么的。”

　　这话是贺敏谦说的，还说大哥贺敏中应该带着弓箭，射几只下来烤着吃。其实这就是男孩跟女孩的不同，他就算觉得鸿鸟漂亮，但嘴里未必会承认，还喜欢表现下自己的男子气，而男子气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武力了。

　　贺敏慧哼了声，“就是，太不像话了，这么好看的鸟儿也想打下来，下回大嫂一定不要带他呢”

　　“好，那是肯定的。”江琳用力点点头。

　　贺敏中嘴角挂着笑听着，也不发一言。

　　回到屋里，他伸手拉住她，低头就在脸颊上亲了口。

　　她讶然，“爷这算奖励?”

　　“嗯，今天我很高兴。”他乐于见到她跟自己的家人相处融洽，也希望永远都能如此。

　　她定定得看着他，轻声道，“爷也可以跟他们拉进些距离，你们是亲兄妹，不应该有隔阂。”有隔阂了的话，将来势必会产生些不利的因素，俗话都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所以亲人间的凝聚力是可以战胜一切的，她希望他们一家人能永远团结在一起。

　　贺敏中稍愣了下，才点点头。

　　可他脸上闪过丝不确定，这是难得有的迷茫，好像在犹豫什么，江琳觉得奇怪，这应该不是对贺敏慧，他对这个妹妹是极其疼爱的，肯定不会有这种犹豫，那么是对谁呢?贺敏谦，还是贺敏阳?

　　她琢磨了会儿也没问，只觉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三天就过去了，便问贺敏中能否在金通镇多呆一会儿。

　　贺敏中知道她的心思，就说贺家才发生那样的事，加上巫蛊案又被推翻，其实大理寺卿闵大人也有意让他避一避，那会儿平王的儿子被杀就是在金通镇，正好借了如此借口让他再次探查一番，顺便可以多住些时候。

　　这样便好了，正当她觉得高兴的时候，香雪走过来小声道，“夫人，小宝要出镇，青玉正去拦呢。”

　　这小子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不过是他家人出事也能理解，江琳跟贺敏中说了声就往马棚而去。那边是自家车夫看着的地方，远远望过去，果然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一个是硬要把一匹马拉出去，一个是拦住不给拉，隐隐还有吵架声传过来。

　　“你们两个快住手”香雪轻喝道。

　　“夫人?”青玉见是江琳来了，赶紧松开手。

　　冯宝意趁机就把马儿拉出来，脚要往镫子里踩上去。

　　“你可是要去找曲掌柜?”江琳也不着急，慢悠悠问道。

　　冯宝意差点从上面摔下来，叫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他也是才想到这一点，结果居然就被她丝毫不费力气得道出心中所想，又岂会不惊讶。

　　谢谢恩的宝贝打赏~~~

　　正文 第165章 虫病

　　“你想的到而我想不到，那不是很没面子?”江琳看着他摇头，“你太自作主张了，又太冲动想去曲掌柜那里也得几个时辰的路程，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就不怕路上遇到什么事?到时候你家里人在烦恼之余还得为你担心，这就是你想要的?”

　　冯宝意想了想从马背又跳下来，低头道，“夫人说的是，是小的没有想清楚。”

　　“岂止没有想清楚，你也不应该瞒着你姐姐，要是说出要做什么事，就没有这回的争执了。”江琳说着往回走去，“这事你不要插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学学你姐姐。”配合难过的表情就是了，其他的都不用做才是对的。

　　冯宝意听了在身后道，“我知道了，夫人”他有些懊悔自己的鲁莽了。

　　青玉瞪他一眼，“看你做的好事，还惊动夫人亲自来了，以后给我安分点，真当自己是夫人的什么心腹么?”

　　冯宝意撇撇嘴，不理会姐姐的讽刺，问道，“夫人派人去找曲掌柜了?”

　　“昨日就派了，曲掌柜是最了解种豆薯的人，不找他还能找谁?难道夫人还能没你聪明啊?”更别说，曲越还欠了夫人很大一个人情呢青玉心想，她爹派去请曲掌柜的人肯定是被姓赵的给拦截了，估计过不了几天赵彬就能拿很好的办法来找夫人，以此完全取代她家人与曲掌柜。

　　冯宝意听了挠挠头，“我晓得了，姐姐你放心，我绝不再给夫人添乱。”说完转身走了。

　　见江琳走进门，贺敏中问，“好了?”

　　“嗯，这孩子还真聪明呢。”她微微笑起来，若是长大些不知道又是怎样一个情况，但肯定的说，做小厮绝对是浪费。

　　贺敏中也有同感，“比起六弟来是好多了。”他哪里瞧不出贺敏谦与江琳关系的改善，冯宝意也起了不小的作用，“等六弟再长几岁，把他调去外宅也行，跟罗纪学学。”

　　是要给罗纪当徒弟?倘若冯宝意不走科举之路的话，倒真是个很好的前途，江琳赶紧点头，“这个好，就是不知道罗纪肯不肯。”

　　“有什么不肯的，再过几年说不定成家立业了，到时候只怕忙不过来，有个人分担一下也是好的。”她不是一直计划要给罗纪找个妻子么?几年的时间恐怕应该够了，再说，罗纪如此大能耐没个传授的人着实说不过去。

　　江琳听了肩头忍不住耸动，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今日上午，赵彬果然吼巴巴得找上门来了。

　　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挥着手道，“赵当家，为冯家求情的事情就算了，我实在不想听，你这就回去吧。”

　　赵彬有些好笑，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为冯家求情，落井下石还差不多呢但戏总是要演一演的，他用极为同情的语气道，“夫人，冯家一家子也关了两天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夫人看在他们以前的辛劳上，放过他们吧，小人也是看着不忍心啊”

　　“不忍心?那我把他们押到这儿来，如何?”

　　这哪儿成，冯家还得他看着，不然谁知道会不会让人递条子给夫人呢，他忙道，“夫人息怒，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好吧，小的不提这个惹夫人不高兴，今儿就来说说让夫人高兴的事。”

　　“什么事儿能让我高兴啊?”江琳皱起眉，“白开心的事倒是挺多的”

　　赵彬眼睛一转，“绝不会让夫人白开心的，小人来是想说，小人有办法把豆薯给救活。”

　　“真的?”江琳立刻眉开眼笑，但很快又沉下脸，“你可别糊弄我，听说这豆薯都开始烂了，怎么救?我还专门问过些人呢，你也知道，这富安庄可有的是能人前辈，他们都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真的成?”

　　“小人不敢说谎骗夫人”赵彬信誓旦旦。

　　“那你说说看。”江琳认真得坐好，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回夫人，小人查清楚了，这豆薯坏了主要是因为一种虫子在下边儿咬导致的，小的可以制作出一种杀虫的药水，到时候倒在地里，就能把这些虫都杀死。”赵彬很有自信，“请夫人等着，不到几天就能把豆薯给治好咯。”

　　“哦?”江琳眯起眼，“那你怎么才想到啊?要是早些想到，我那些豆薯不就不会坏了么”

　　赵彬脸黑了黑，有些心虚，“这，这是小人才想到的，主要看冯家一家子都在受苦，夫人又忧心不已，小人实在是难受，晚上也睡不着，这不，一下子就想出来了夫人，小人还有个请求，若是成了，还请夫人把冯家的人给放了。”

　　这人真是虚伪到家，表面功夫做的不是一二般的好啊江琳似笑非笑看着他，“赵当家真是好心，还是先把豆薯治好了再说。”

　　“是，夫人，小人这就去办。”赵彬心里很高兴，看来主子已经完全不信冯家了，一点也不留情。

　　“慢着。”江琳忽然道，“我想起来了，还是等两天吧，冯晓虎不是差人去找曲掌柜了么，我那种子就是在他那里买的，想必对豆薯也是清楚的很，我还是想等等看。若是他不来，那就请赵当家一试身手好了。”

　　赵彬暗笑，能请到曲掌柜才叫神奇呢，到时候等他把豆薯都治好了，主子哪里还能想到这个人去，但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是，那就等曲掌柜吧，到底是去过星罗国的，应该比小人懂得多。”很谦逊的样子。

　　“不过曲掌柜的月盛店铺就在京城，来回也就一日，怎的到现在还没个消息?”江琳不满得哼了声，“这冯晓虎做事就是不着调，叫个人也能耽搁这么多时候”

　　赵彬心下一惊，也是，时间确实久了些，主子也不是傻子，“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最近不太平。要不，小人再派人去请曲掌柜，一边就着手杀虫，夫人看如何?”他现在退而求其次了，只要把冯家扳倒，就算跟曲掌柜领各领一半功也行。

　　江琳很认真得思索了下，最后还是摇摇头，“还是等曲掌柜来吧，这种子是月盛那儿买的，他得负责，我不能白浪费了银子给他。”

　　赵彬就有些怒了，他都找到祸害的根源了，结果主子横竖就是不让他治“你先回去吧，曲掌柜那儿我会看着办。”江琳轻飘飘说出一句话，端起茶叫人送客。

　　赵彬窝了满肚子的火回去了，也不知道主子脑袋是不是有毛病，明明知道豆薯坏了那会儿急得要命，又把冯家的人都关起来，如今可以治了，她又推三阻四，到底是想干什么?那曲掌柜有什么了不起的?就非得他来治啊?他越想越是火大，喝了几坛子酒来发泄才算了事。

　　香雪狐疑得看着主子，到底主子是想用什么办法来惩办赵当家呢?又没证据什么的，青玉家人也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不然也不会中招了江琳对着手里的书卷笑，护卫今儿早上就已经回来，说消息已经送到，曲掌柜说到时候自然会出现，那么，赵彬的计划可算是败得一塌糊涂。他错就错在自以为聪明，真当所有人的心都是那么容易变的么?对于一个真正信任的人，哪怕他们犯了错，也绝不会就此放弃的，那样才能算是真正的相信。

　　而冯晓虎是真正的老实，但也因为这样，才会成为最容易攻击的对象，赵彬自然会拿他开刀，这也是江琳最初把冯家派来这里的最重要的原因。

　　他们是诱饵，想吃者上钩。

　　“夫人，奴婢已经打听过了。”青玉走进来，是要报告梧桐的消息。

　　“跟谁打听的?”结果，江琳第一个却问这些，“确定是正确的吗?梧桐嫁进来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青玉还是很稳，“是问小厨房的丁嫂的，她女儿在府里当差。”

　　很好的切入点，有女儿在京城那边，自然需要大少夫人的扶持，江琳微微一笑，“都问到什么了?”

　　“梧桐的相公姓关，现在是在管粮仓，应该跟沙管事的关系不错，但这一点还需去求证下，奴婢也不能肯定。”青玉这时候又一笑，“夫人，梧桐倒是真的过得不错，听说她相公人很好，也很体贴，什么事儿都不要她做呢，所以奴婢想她的感谢也有可能是出自真心。”

　　这个就得问她自己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未必体贴就是她想要的，江琳道，“你做的不错，那丁嫂跟哪个管事比较好呢?”既然她是提供消息的，那么立场也同样重要，倘若没有侧重点，那才是最客观的。

　　青玉表情明显一愣，“这……奴婢疏忽了”她懊悔起来，还是没有想得太全面，万一丁嫂就是偏重梧桐的，那又如何?或许两人是串通的，那不是两全其美?

　　江琳见她双手绞着，笑起来，“若是这样，将计就计就是，既然丁嫂有女儿，想必也不敢做得太过。她能说这些，定然是对自己有益的，也是些不好揪出错的言辞，”她说着顿了顿，“这里是田庄，粮仓是很重要的，梧桐的相公能做到这个位置，也不简单。”记得当初那几个丫环选的相公都是些管无足轻重之事的，如此看来，梧桐运气还算不错，难道真是对她这个主子有所感激么?

　　“那奴婢再去探探。”青玉退下去了。

　　正文 第166章 殷勤

　　贺敏中见她们已经说完，就走进来，两人出去用午饭。

　　贺敏慧几个早就在大堂了，这儿的饭菜确实香，饿的时候特别想早点吃，大概是太新鲜了吧，蔬菜都是直接从地里挖出来的，厨子的手艺也不错，擅长烧这些家常小菜。他们在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今儿多了个陌生的人，看装扮不是平常的丫环，上着杏黄夹红的对襟袄儿，下面是条豆绿色纱裙，头发在顶上弄成两个圆髻，显得十分活泼，脸蛋也长得不错，尖尖瓜子脸，眼睛水灵灵的，很讨喜。

　　更奇特的地方是，居然跟贺敏慧好似很亲昵，两个人说说笑笑的。

　　见到贺敏中跟江琳来了，她就乖巧得屈膝行礼，声音很清脆，“万巧见过世子爷，少夫人。”

　　不等江琳发问，贺敏慧介绍道，“她是沙管事的小女儿，早上跟我讲怎么养羊呢，现在那小羊可喜欢我了，还粘人，跟着我到处跑。”

　　江琳就冲她俩笑了笑，这个年约十五的姑娘是用这个拉关系接近人的么?但也无可厚非，庄上好几个院子能住不少人，包括沙家，得知贺家来人，来拜见一下也是正常的，而贺敏慧没有年纪相近的姐妹陪伴，有个人能陪着这几日似乎也不错。

　　“少夫人真漂亮啊”万巧在贺敏慧旁边道，“四小姐跟少夫人站一起就像姐妹花，比咱们镇上那什么第一大美人可美多了”

　　是人都爱听奉承话，贺敏慧就笑起来，“这镇上还有第一大美人啊?”

　　“是啊，是郭家的二小姐，听说很多媒人都踏坏门槛呢，现在都十七岁了还没嫁掉。”万巧眨眨眼睛，“我听人说美的不像话，后来就爬树上偷看了几眼，以前也觉得不错的，但如今看到少夫人跟四小姐，就觉得不能比了。”

　　“哎呀，都夸得我起鸡皮疙瘩了”贺敏慧咧嘴，“再说下去，咱们饭都吃不下呢。”夸一遍可以，夸两遍就肉麻了。

　　万巧掩着嘴笑，“是万巧失礼了。”

　　几个人用完饭就各自找娱乐，江琳本打算出去走走的，结果贺敏慧带着万巧追上来，“大嫂，咱们去放风筝吧”

　　今儿风大，确实合适放风筝，倒真是把她的童心给勾起来了，就叫人去找风筝。

　　庄子后面有个广阔的场地，是丰收的时候打谷用的，她们就在那边放起来。

　　看着飘飞在天空的各色风筝，江琳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年少生活，那时候虽然清苦了一点，小叔小嫂也不把她当成真正的家人，可她却有可以期盼的未来，知道大学毕业后就能摆脱这样的生活，从而踏上崭新的旅途。

　　然而……她眼睛渐渐酸涩，拿袖子抹了抹，曾经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她在这里就还得继续奋斗下去。

　　玩了几个时辰方才回屋，她觉得肩膀有些酸，忍不住喟叹，年纪轻轻的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果然是养尊处优看来有时间还是得多锻炼锻炼，总是这样身子会弱下来，这里医疗可不发达呢，落个病痛要人命。

　　贺敏中看着她笑，“就不会少玩一会儿?”

　　“以前都没空玩嘛，逮着机会还不玩个痛快呀?”江琳表示不后悔。

　　这会儿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夫人，万巧说要见你。”

　　“哦?让她进来吧。”江琳好奇是来干什么。

　　只见万巧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玉瓶，先是毕恭毕敬得行了礼，才道，“万巧刚才看见少夫人好像肩膀酸了，这都是万巧的不好，四小姐问有什么好玩的就提议这个了，让少夫人辛苦，这是很好的药，专治酸疼的，还请少夫人收下。”

　　青玉就看看江琳，等待回应。

　　这小姑娘还真殷勤的很呢，不知道是不是沙管事的授意?她笑问道，“四妹好像也累了，万巧你有没有给她送一瓶去呢?”

　　万巧明显一愣，没料到江琳会突然问这个，就有些支支吾吾，“这个，家里还有的，我等会就给四小姐送过去。”说着迅速得瞟了眼贺敏中，低下头去。

　　江琳嘴角一扬，有意思，这万巧虽然一开始讨好的是贺敏慧，可两个人在同样的情况下，她却选择先来她这里献殷勤，那么，接近贺敏慧最终的目的恐怕是为了讨好她这个大少夫人吧?

　　青玉见她点头就上前接了玉瓶。

　　“万巧的手艺也是顶好的，常给爹娘推拿呢，少夫人……”万巧脸微微得红，毛遂自荐。

　　江琳打断她，“你还是先去四小姐那里吧，推拿么，她可能会喜欢。”

　　被拒绝了，万巧咬着唇退了下去。

　　青玉在旁边皱皱眉，这人怕是别有意图，难道是想当夫人的贴身丫环?也不至于吧沙管事在这庄上怎么也算个二把手，手底下能使唤不少人，那万巧的日子肯定也舒舒服服的，何至于要来当个丫环?

　　她直到走出去都在想这件事，香雪呸的一声，“我怎么就想到红枣了呢”

　　青玉恍然大悟，“是了，我看这万巧也不是好东西，还想给夫人捶背捏肩呢，也真做的出来”

　　“就是，沙管事怎么也不好好管管?”

　　“可能还不知道呢，不对，兴许就是故意的……”

　　两人小声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忙手底下的事情去了。

　　江琳把那小玉瓶抓在手里看了会儿，问旁边看书的贺敏中，“爷以前来庄上见过那万巧么?”书带了不少过来，闲着的时候两人都喜欢补充知识，算是共同爱好。

　　贺敏中也没在意，随口道，“像是见过吧。”他也真不记得，印象里好像上回跟沙管事见面的时候他身边有个姑娘，不晓得是万巧还是他其中一个儿媳，沙管事的儿子都已经成亲，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所以难免会见到他家人。

　　“哦。”江琳若有所思。

　　见她突然不说话沉默了，贺敏中反而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着这个小姑娘有趣。”江琳回避开这个话题，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还得看事情是怎么发展。

　　谁料晚上的时候，青玉就来禀告了，“……沙管事狠狠责罚了万巧，今晚把她给关在柴房了，听说平日里最是疼爱她，恐怕是因为今天放风筝的事情，看来沙管事都不知道呢，这万巧全是自作主张，惹恼她爹了。”

　　原来跟沙管事没关系么?江琳暗叹一声，也是个傻丫头，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想些难以达到的目标。

　　不过也就是小事一桩，沙管事大张旗鼓，搞得青玉都知道了，想来也是特意这么做的，想表明自己没有怂恿小女儿，倒是个聪明人。

　　没到两日，曲越就来了，他脸色有些苍白，伤势还没有全好。

　　贺敏中跟他聊了几句，问道，“最近跟人动手了?”他也是有武功的，自然看得出来。

　　曲越嘿嘿一笑，“真是什么都逃不过贺兄的眼睛，闲着无事就想找人练练手，哈，结果对手是个厉害的，两败俱伤。这要不是看在嫂夫人的面子上，我还得躲在家里养伤呢哎，等这事了了，贺兄得补偿补偿我，这酒是必须要请的。”

　　脸一点不红，真是撒谎高手，江琳暗自翻眼睛，曲越就看看她，“嫂夫人你说对吧?像我这样的，既便宜卖你种子，还得随叫随到负责到底，以后怎么也得多光顾生意吧?”

　　江琳强忍住刺激他的冲动，笑了笑，“曲公子说得是，只要你帮我找出根源，只要你店里有的，我绝不会去别的店铺买，如何?”

　　“爽快，那咱们这就去。”他站起来。

　　三个人就往马棚走去，李益从后面追上，气喘吁吁道，“爷，大理寺来人了，在院门口呢。”

　　江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莫非是跟平王儿子被杀案有关?当初闵大人既然是用此事做借口让他来探查的，那么现在大理寺的人前来想必是跟此案有关系。那会听贺敏中提起有黑衣蒙面人，她想着就往曲越瞟了一眼，到底这事是不是他做的?

　　“你们先去吧。”贺敏中不做耽搁，立时就往门口而去。

　　曲越往他的背影看了看，收敛起刚才笑嘻嘻的神色，眼眸也眯了起来，很是严肃。

　　江琳踏上马车，吩咐车夫起行，也许此事有关那个案子，也只有现在的机会可以问问曲越了，而贺敏中那边，她相信他是不会有问题的。

　　曲越骑马而行，两人很快就来到种豆薯的那片田。

　　他下马穿梭其中，仔仔细细看了好久时间，才下了论断。

　　“是赤蜘蛛。”

　　江琳冷哼一声，果然是虫导致的，跟赵彬说得一摸一样，“可有什么办法?是不是制作出杀虫的药水即可?”

　　曲越拿起片豆薯叶，反过来放在掌心，“你看，上面有细小的洞，是虫卵躲在里面。这赤蜘蛛喜欢把卵产在叶片和根茎里，幼虫生出来的时候就有东西可填饱肚子，而它们长得非常快，大概一个月就能生出几千几万只来，你这片田的虫害也不过就这么久时间吧?”

　　正文 第167章 推字诀

　　“差不多，冯当家起先恐怕也是没注意，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问道，“一般的除虫水行不行?”

　　“一般的当然没用，其实这赤蜘蛛在星罗国也是很少见的，配制的药水不多。”曲越嘴角微扬，“看来你手下很是费了番苦心，去星罗国找来这种东西也不容易，药水也得花费不少银子呢”

　　区区银子算什么?赵彬只要在这里站稳阵脚，还怕没有钱花么?羊毛出在羊身上罢了“要我给你去弄除虫水么?”曲越问。

　　江琳摇摇头，半晌道，“平王的儿子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这问题突如其来，曲越愣住了，忽然笑起来，“你觉得呢?”

　　他的语调如此轻快，好像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江琳就有些恼火，冷冷道，“至少你那时出现在金通镇了，是不是?”就算人不是他杀的，那也肯定有关系，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呢。

　　“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凭什么来问我?我又为何要告诉你?”曲越眯着的眼眸在阴暗的树荫下仿若闪着光的细长宝石，令人有捉摸不透的感觉。

　　江琳被他问住了，一时没有立刻接上去。

　　曲越又是一笑，“看见我黑衣人的身份并不代表什么，你最好知道，要不是我，贺家没有那么快能脱离困境所以别说那日救了我有什么恩，比起这些，那点恩情不值一提，嫂夫人是聪明人，若我是你，就不要再提了，大家装作都不知道，岂不更好?”

　　这个人真是阴晴不定，可在众人面前却总是那么阳光随性的，江琳慢慢得点点头，“曲公子说得很对，这事就不提了，不过我有个问题实在想不通，还请曲公子能解答。”

　　“请说。”

　　“那日在二皇子的府上，我见到齐王妃了。”江琳注意着他的表情，“她是你三妹吧?二皇子本来是太子，但就是因为巫蛊案才会被关在吴中城并且废了太子的头衔，如此一来，齐王跟瑞王就变得比较有机会。你既然是齐王妃的二哥，又怎会不为她着想?反而为了帮助贺家让大理寺找到那个主事，从而把二皇子从巫蛊案中解救出来我实在不懂，难道曲公子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不顾亲情不成?”

　　她一口气说完，曲越面色变了数变，却一句话都不答。

　　“你还为了揪出治理九河的贪官，让左相，你的爷爷被贬官。”那是很久前的事了，那次宝相寺逃亡就是他偷了河道总督王大人一个贪赃枉法的册子，从而间接导致左相的下台。只不过她以前没有想到这些，如今再次回想，就能发现其中的联系。

　　曲越他是在一步步把自己的家推远，远离京城，远离这里的争斗。

　　不得不说，煞费苦心，但，真的就只是为这个么?

　　曲越愣在那里，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怎么就突然裸露在外，什么遮掩都没有了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什么都藏不住了呢?他早就习惯戴着面具做人，这么多年是如何渡过的，没有谁能清楚，也不想让人清楚。

　　他冷着脸转身离开。

　　江琳站了会儿才叫青玉把马车叫过来，进而直接去了五谷庄，赵彬那里。

　　赵彬看到江琳到来，兴奋得上去迎接，他直觉是自己的好机会来了，不然主子也不会亲自上门。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赵彬强自收敛起心里的激动，“有事的话叫人来说一声便是，何须夫人移步呢，可是折煞小人了。”

　　江琳暗自好笑，折煞?是天天盼着她来才对吧?她坐下来，笑眯眯道，“是这样的赵当家，今儿曲掌柜来过了，他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说好像是虫的关系，跟赵当家你说的一摸一样。上回你不是说能制作出除虫的水么?我想着应该让你试一试。”

　　“小人一定不会让夫人失望”盼到立功的机会，赵彬信誓旦旦，当然，他本来也是胸有成竹的。

　　“那就这样吧。”江琳站起来，“你先把除虫水配好，等我看过后你再洒去田里，不然，”她顿了顿，“我总是想了解一下的，若是你贸贸然用了，后果可得自负”

　　“那当然，那当然，小人会给夫人先过目。”赵彬暗自骂了几句，真是婆婆妈妈，他已经等了好久就想一展身手，赢取主子彻底的信任，结果都到这关口了，还得先给她看看不过看就看吧，也不花费多少时间，他把药水全配好就是，早晚都得洒。

　　江琳很是满意，“赵当家果然是种田高手，以后这庄子就指望你了。”糖衣炮弹是必须的。

　　赵彬笑得眼睛都眯成缝，“哪里哪里，还得要夫人多多栽培。”

　　一路送江琳到门口，他回去后摩拳擦掌，叫来自己妻儿，让好好准备大量打虫水，反正药方一早就从星罗国买来了，花费不少银子，现在终于派得上用场。

　　这边江琳刚上马车，回头就吩咐青玉，“就说我准的，让你来看你爹，到时候……”她轻声吩咐了几句话。

　　青玉连连点头就去了。

　　赵彬见青玉是得了主子的批准来看看家人的，自然也不拦着，毕竟是主子身边的大丫环，太得罪没有好处，更何况，他本来就一直在装好人，总是在主子面前给冯家说好话呢，又岂能不给青玉去见人，那不是扇自己耳光?大事还未成，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给坏掉了，所以还假惺惺让青玉带了些饭菜进去，让他们说了大半天的话好显示自己的重情重义。

　　却说江琳回到富安庄，大理寺的人已经走了。

　　贺敏中看着很有心烦，她坐到对面，柔声道，“爷，是不是那案子有进展?还是毫无进展，上头施加压力了?”

　　“都不是，是二皇子提议在金通镇造一座八方塔，金通镇乃是京城的粮米重镇，倘若遇到大水或者泥石塌方都会影响民生。而古语云龙畏鹏而敬塔，建造八方塔可以镇水灾，二皇子得知我在金通镇，便上折皇上，要求我来督造。”

　　江琳听了心里忍不住一凉，这二皇子怕是要借机陷害贺敏中吧?什么八方塔镇龙，在她眼里全属胡说，可古代向来讲究这些，皇帝也不例外。

　　“爷又不是工部的，怎会要你来督造八方塔呢?”一个破案的来管木土工程，岂非太可笑了点?

　　贺敏中冷笑几下，“父亲就是工部的，倘若我不来，那么自然就要父亲来了。”

　　她倒吸一口气，以贺瑛的作风态度，来了肯定是要被人下套乃至连累整个贺家的，就鼓励道，“我相信爷一定能应付此事。”

　　他微垂了下眼帘，“过几**还是回去吧。”

　　“让敏慧几个先回去，我想再待一段时间。”江琳平静的说道，两个人既然已经风雨同舟，那么她绝不会放弃他，她倒要看看二皇子会使出什么花样来贺敏中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赵彬很快就把药水配好了，兴匆匆得送来给江琳瞧。

　　淡褐色的药水，透着刺鼻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混合而成，她看着不发一言，让旁边的赵彬好一阵心烦。

　　他为这事已经等了太久，也筹备了太久，可总也等不到一个好结果，江琳的犹犹豫豫，推三阻四已经让他不堪忍受，可主子就是主子，他除了忍还是忍，在心里告诫自己，只有忍才能成大事，当年，他就是如此才做上五谷庄的大管事的。

　　就在江琳也觉得憋很久的时候，香雪终于在门口出现了，大声道，“不好了，夫人，冯当家要寻死了”

　　这消息让屋里的人大惊，当然，只有赵彬的惊讶是真实的。

　　“啊，我爹，我爹他寻死?”青玉冲上来，差点摔一跤，抓住香雪的手臂叫道，“你胡说，我爹怎么会寻死呢?他怎么可能寻死?你听谁说的?你快告诉我啊”

　　“信里说的，刚才有个小厮送过来。”香雪上去几步，把信递给江琳看，其实不算信，而是写满血字的布匹，应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江琳看了眼，猛地把布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这混账东西，竟然要寻死都不顾自己女儿了?青玉，你快去看看”说着就起身往门口走去。

　　赵彬心里欣喜万分，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他都不用再费心机了就上前拦住江琳，“夫人，小人去看就是，许是冯当家一时想不开，未必就真能寻死呢。他还有妻子儿子女儿，哪会就这样撒手而去，小人这就回去看。”到时候他搬椅子坐在外面等，冯晓虎不死他还不进去呢江琳点点头，“既然赵当家有此心意，那就一起去看看，你多劝劝冯当家，好死不如赖活。”

　　不知怎的，赵彬心里一跳，主子的语调怎么突然那么柔和呢?莫非因为冯晓虎要寻死心软了不成?他脸色就难看了，但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江琳一起去五谷庄，一边暗暗诅咒冯晓虎快点死，他了解冯晓虎的秉性，不是个骗人的人，说寻死那是肯定要真的寻死的，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正文 第168章 最后一步

　　然而，事情不随他意，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冯晓虎还好好的活着呢，就是脖子上被勒出了条红红的印记。

　　“哎呀，冯当家，你怎么就那么想不通呢，好好的要寻死?”赵彬痛心疾首的样子，“看把你女儿急成什么样了，我都跟夫人说了，到时候豆薯救活就能把你们都给放了，你这是何苦呢?差点浪费我一片心意啊”

　　冯晓虎伏地叩拜，“夫人，是小人没用，毁了夫人的心血。小人实在无颜见夫人才出此下策的，谁料，谁料……哎，”他抓着断掉的布条，“小的只求夫人可以放过妻儿，其他别无所求了，一切事情都由小的承担。”他说的情真意切，很是凄苦。

　　江琳忍不住叹口气，“起来说话。”

　　“是，夫人。”冯晓虎站起来，“若是夫人给小人一个改过的机会，这次一定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赵彬听了心里七上八下，这冯晓虎什么时候变这么灵通了?居然不止会假装寻死，还能借杆子往上爬，想用功来抵错莫非一直以来他都看错了人，冯晓虎根本就不是那么一个老实的人，全都是骗人的?

　　“夫人，求夫人给家父一个机会”青玉也在旁边求情。

　　江琳很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看在青玉服侍我那么久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她看向赵彬，“赵当家，你把那药水方子给冯当家看看。”

　　赵彬有些木然的把方子递过来，脑子里一片浆糊。

　　当更让他糊涂的是下面那段话，江琳冲冯小虎道，“这样吧，这豆薯本来就是你种的，虫子的事情谁也控制不了，就跟蝗灾一样，是无法预测的。我知道你是老实人，之前也是太过失望，现在你既然都甘愿以死请罪，我就原谅你这一次。再给你一个机会，这除虫的任务就交给你，若是做好了，我就不再计较之前的事，若是砸了，”她声音有些冷，“你自己心里清楚”

　　赵彬没听见最后面那句话，他所有的感觉都被前面几句给勾住了，像心被钩子钩了一样他辛辛苦苦筹谋那么久，结果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虫是他放的没错，可方子是他花费力气买来的啊冯晓虎根本就犯了错，把豆薯种得一塌糊涂，主子怎么就忽然原谅他了呢?还给他继续负责田地，让他拿了他赵彬的方子去除虫?那他赵彬呢?从头至尾就是个傻子么他木木得站在那里，半响道，“夫人，那我要做什么?”连惯常挂在嘴边的小人二字都省去了。

　　江琳笑了笑，“赵当家辛苦了，你反正也一直在为冯当家求情，如今该为他高兴不是么?这除虫的事情也很辛苦，你有时间就为他分担一些，不是都说跟兄弟俩一样么，那么也不用分彼此好了，好好做。”

　　还要他分担?赵彬都想大笑了，他的药水都全部做好了，如今怎么办?他憋着一口气，闷声道，“是，夫人。”

　　江琳也很想大笑，看一个人憋着确实很好玩，不过她目光瞥到一脸煞白的楚芬，就略微眯了眯眼。赵彬的妻子，她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慨，而是担心，是担心自己的相公受不住?还是在担心别的什么?

　　感觉到江琳在看她，楚芬赶紧低下头。

　　冯晓虎即刻就领着妻儿去配药了，青玉神清气爽得跟着主子回富安庄。

　　“夫人，放心好了，奴婢家人都已经说好，他们一定会提防赵彬的，这回再不会让他得逞。”青玉说到一半吐吐舌头，“啊，说错了，是一定让赵彬得逞”

　　江琳瞟她一眼，“这还差不多，你让小宝也去了?”

　　“那当然，小宝是最机灵的一个，赵彬看他年纪小也不会太注意。”

　　“确实如此。”江琳微微一笑，恐怕冯宝意就是终结赵彬一家的那个人了这个孩子眼里有股狠劲，那会跟他姐姐夺马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要做的事情很难拦得住，以后再多些锻炼行为谨慎那就会更加优秀，“回去还得派个人暗中看着，小宝一个人到底没力气，有证据也没法镇得住。”

　　“是要让李益去么?”香雪插嘴问。

　　“他得跟着世子爷，还是让上回那个守卫去，办事挺细心的，据说功夫也不错。”拿捏个赵彬不是问题。

　　三个人说话间就到了庄子上。

　　贺敏慧正在院门口等着呢，一见江琳就撅着嘴嗔道，“大嫂，你整日的往外跑也不带着我”

　　江琳笑，“你不是要跟那小羊玩么?再说，五弟六弟不也在么?”

　　“别提了，万巧不在，那羊儿就不听话了，真是气死我了”贺敏慧跺了下脚，“五弟六弟又不跟我玩一样的，他们喜欢去田里，脏兮兮的，我实在不喜欢。对了，大嫂，你能跟沙管事说一声，叫他把万巧放出来么?好好的为什么把她关在柴房啊?”

　　还在关着啊，都要两天了吧?这沙管事也是下得了手，看来贺敏慧是在他那儿吃瘪了，是个不好说话的人。

　　她径直往前走去，一边道，“万巧是沙管事的女儿，他要关咱们也管不着，不是么?你实在没事做就跟我进去学学女红吧，我带了针线来，哦，还有很多书，你大哥都爱看的。”

　　贺敏慧不高兴了，摇着她的手，“沙管事是咱们贺家的下人，要他把万巧放出来难道不行么?大嫂你可是大少夫人，又是管着田庄的，为什么不能做这个主?真是太岂有此理了，大嫂你不知道，他可凶呢，我让他放，他说除非是世子爷跟大嫂下的令，不然不放。气死我了”

　　江琳看着她，认真问，“你想放万巧出去是为什么?单单是驯羊么?”

　　“她说话有趣啊，有意思。”贺敏慧补充，“会讲些平日听不到的东西。”

　　乡野孩子的魅力所在，江琳摇头，她不可能为贺敏慧要求沙管事放人的，就问，“万巧给你小瓶子了吗?”

　　“什么小瓶子?”贺敏慧莫名其妙。

　　“那日咱们去放风筝，回来后她就跑来送我一个小玉瓶，里面是装着治疗酸疼的药水的，十分好用。”江琳说的有些无情，“你那会儿也肩膀酸了吧?万巧不是跟你很好么，又是教你养羊又是讲东西逗你高兴，可是怎么就没给你小瓶子呢?”

　　贺敏慧的唇一下子张大，瞬时又闭紧，表情有些僵硬，“她，她……”

　　“你自己好好想想。”江琳说着就进了屋，也许这些话很残酷，等于告诉贺敏慧接近她的人是有目的的，而目的还不是为了讨好她，而是讨好她的大嫂，但人性就是如此，贺敏慧早晚都要嫁人，到时候总是要应付各色的人，她不成长那怎么行?温室的花碰到寒冷会凋谢的很快。

　　“夫人，四小姐她……”青玉有些担忧，夫人好不容易跟四小姐建立好关系，刚才这样的话是否会刺伤四小姐的心呢?

　　江琳淡淡道，“我是为她好，她若是因此恨我，那么，之前的感情也全是假的，还是得重新来过。”

　　贺敏慧还站在那里，她不是没有见过那些虚假，可没想到来到金通镇，第一个不是丫环也不是小姐的丫头，却仍是这样令人寒心，讨好她是为了讨好自己的大嫂……

　　没错，在这个家里，自己算什么?没有权利没有人脉，而大嫂不同，她终将是要接管贺家整个内宅的，所以所有的人都争相讨好她她眯着眼睛，忽然问身边的丫环红菱，“你觉得我大嫂人怎么样?”

　　红菱有些愣，不知道该怎么答。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贺敏慧怒声喝道，“你也怕她?想讨好她?你是我的丫环，难道在我面前还不敢说句真话么”

　　“不，不是。”红菱自然清楚自家小姐的脾气，忙跪下来，“小姐息怒，奴婢是不知道小姐心里怎么想，想奴婢应该怎么回答，所以不敢胡乱说话怕惹小姐不高兴。”

　　贺敏慧嗤笑一声，“你就是胆小鬼，起来吧。”

　　红菱就战战兢兢站起，她平日里对底下的丫环泼辣，是个能说会骂的，但是主子面前永远都当个最懦弱的人，只要小姐有些不高兴，冲着她来的，她立马就跪下认错，这招屡试不爽，主要也因为她很了解贺敏慧。

　　“等我回去非得好好管理大厨房，哼，这些人，真把本小姐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么?”她甩了下袖子转身进屋。

　　另外一个丫头红芋小声问，“小姐，那还要不要找沙管事了?”

　　“你是个猪不成”贺敏慧骂道，“还找什么，那贱人哪怕死在柴房里”

　　红芋吓得一个激灵，差点碰倒手边的扫帚。

　　见主子往里屋走了，红菱狠狠拍打了下红芋的手臂，“你这个丫头没脑子啊?主子现在还怎么可能想帮万巧呢?恼她还来不及呢”

　　红芋蠕动了几下嘴唇，声音压下来，“红菱姐姐你还不是，刚才小姐问你大少夫人怎么样，你怎么不说她坏话呢?主子可不就想听这个，谁让大少夫人刚才惹主子不高兴了。”

　　红菱哭笑不得，叹口气，“也还好有我在，不然你怕早就被小姐罚去做粗使丫头了哎，这事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我到底应不应说大少夫人的不是。”

　　红芋听她模棱两可的几句话，完全摸不到要领，皱着眉思考去了，红菱又是摇了两下头。

　　正文 第169章 求情

　　建造八方塔的木材泥石已经开始往金通镇运了。

　　地点选在金通镇的最东边，据说龙就是栖息在此处上方的，劳工也已经聚集在那里，只等贺敏中去指挥。当然，工部还是派了专业人士来的，说是协助，不过两个人心知肚明，这肯定是二皇子的人，所以说协助还不如说监视加使坏呢。

　　万巧最终被她老子放出来了，据香雪说，两只眼睛哭得红肿红肿的，但似乎心还不死，晚上曾在外边儿窥视，被她发现就逃走了。

　　贺敏慧没有什么异样，似乎万巧这件事对她的影响不大，跟江琳还是保持着正常的联系，也没说唐突有情绪的话，这倒是让江琳颇为欣慰，不管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丫头终究是成熟了一些，行事谨慎起来。

　　虽然天真不是坏事，可她越来越觉得，要在这地方生存，不多个心眼儿是不行的。而贺敏慧的未来，掌握在贺瑛跟大夫人的手里，假如给她找一个简单的家族嫁过去，也许生活会幸福很多，而像贺家这样的，真是表面风光，内里哑巴吃黄连呢。

　　这日，青玉给她梳着头发，一边禀告冯晓虎那里的情况，说药水都已经配制好了，只等今儿下过雨后就开始撒药。

　　天阴沉沉，果然是一副要下大雨的样子，江琳往外探了探头，觉出一股凉意，就又缩回来。

　　“要不让人把饭菜端进来?”青玉细心，“反正世子爷一早就出去了，四小姐他们也无所谓要一同用饭。”

　　正好是月事中，人特别虚，怕冷，江琳就点点头，“好。”她真是懒得动，见到阴冷的天，也觉得有些烦躁，就想整个都窝在被窝里。也幸好是在这里，难得的享受这种自由，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而在贺家想要这样是绝对不可能的。

　　早饭很丰盛，点心包子杂粮粥，还有很风味的酱菜。

　　她正吃了一半时，香雪在门口禀告，声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惊讶，“夫人，赵当家的内人楚嫂子来了。”

　　江琳的手顿住，那时虽然觉得楚芬的表情有些奇怪，可从来没想到她会主动上门，这个妇人像是个很柔顺的人，这回来是自己的主意还是赵彬让她来的呢?她继续往酱菜夹过去，淡淡道，“我不想见，让她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撒药是在明天，因为今天有雨，若是撒了会被冲掉，从而淡化了药性，楚芬来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事有关系。

　　香雪就跟楚芬讲了主子说的话，让她回去。

　　楚芬急了，拉着香雪的袖子，“你行行好，让我跟夫人见一见，我，我就这点了……求求你”说话间往香雪手里塞银子。

　　香雪一巴掌推开她，把银子往地上狠狠扔下，骂道，“当我是什么人了?难道还骗你故意不给你见夫人?呸，夫人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快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楚芬见这招行不通，立时眼泪就流出来，忽然扑通跪在香雪面前，哭道，“让我见见夫人啊，人命关天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人命关天?”香雪大惊，“你什么意思?”

　　她们的对话早就透过门窗传到江琳的耳朵里，她就看了眼青玉，青玉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出去就把楚芬带进来。

　　楚芬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着，嘴唇更是抖得厉害，好像想说什么不敢说，只跪在那里垂泪呜咽。

　　香雪看不下去了，喝道，“刚才不是哭喊着要见夫人么?现在哑巴了，让你见你又不说话，当夫人很有空是不是?打扰夫人用饭不说，哭嚎个什么劲儿，还以为咱们在这儿打骂你呢再不说的话可别怪我把你撵出去”

　　楚芬还是不说话，江琳见状就站起来往里屋走去。

　　“夫人，奴婢，奴婢这就说”楚芬站起来，差点追上去，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她不能浪费，不然自己可就算完了她见江琳转过头，立刻又跪下来，通通通磕了几个响头，“夫人，请放过奴婢一家吧”

　　江琳眉头一挑，“你说什么，放过你们一家?这赵当家怎么了，不是好好地在协助冯当家除虫么，哪儿就需要放过你们了?”

　　这是在逼她说实话，楚芬咬咬牙道，“夫人，是咱们对不起夫人，不该害了豆薯地，不该放虫”

　　没想到是个聪明人，竟然看出她的计划，她微微一笑，“既然你知道我会怎么做，怎的不去劝劝赵当家呢?你们在这五谷状也有些个年头了，何必毁在这点小事上，是不是?”她顿了顿，时间有些长，让楚芬心跳不已，半响只听到她又道，“今儿能求到这里来，我看你也是个有头脑的，怎么当初就不知道好好收敛?如今错闯下了，一句放过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不不不，夫人，奴婢一定好好交代，只求夫人看在奴婢坦白的份上，饶过奴婢一家”她实在是走投无路，赵彬一点也不听她的劝一意孤行，让赵家陷入危险之中，而她心细如发，从一开始就不主张动冯家，可惜没有用，自己相公为了奠定地位，非要把冯家处之而后快。

　　自江琳来到金通镇，使用推字诀设下陷阱让赵彬喜怒交替，最后沉不住气，后来让冯家将功赎罪终于逼他铤而走险，这一切楚芬都看在眼里，知道赵彬要除去冯家一家人，她为了挽救全家的命只得找机会来告密。

　　江琳看她一眼，“赵当家到底想干什么?”

　　“他，他要下毒……”楚芬声音颤抖着，“明日冯当家就要去田里撒药，他让人偷偷把药放在喝的水里。”

　　“哦?就不怕别人怀疑他?”江琳问，“谁都知道这五谷庄本是赵当家的在管，而冯当家后来者居上，难免会令人猜疑，赵当家真会那么笨么?”如此喜欢做表面功夫的人，绝对不是笨人，她也是一步步攻心，让赵彬再难忍受下去才会做出激烈的举动，好让她抓个正着，但下毒这件事未免太明显了。

　　“他要让咱们一家子跟他一起服毒”楚芬声音一下子拔高，尖利刺耳，“咱们的孙子才五岁，他怎么忍心”

　　江琳恍然大悟，但也震惊不已，赵彬为了替自己洗去身上的嫌疑，竟然要一家子陪他赌命真是狠毒啊哪怕事先服下解药，但毒药毕竟是毒药，说不定就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他孙子还那么小，竟然……这个人对权力的追求真是到了一个境界了，这都能想得出来“夫人，奴婢不想要什么银子，也不想使唤人，只求夫人看在奴婢今天说的话份上，放过咱们一家子。”楚芬泪流满面，“奴婢知道这些年他都把银子藏哪儿了，只要夫人答应，奴婢一定全数相告，只求夫人不追究奴婢儿子儿媳的错。”至于赵彬她也知道主子不会轻易放过，或多或少总会有些惩罚的。

　　这个结果也许算得上不错，虽然她也早就让人盯着赵彬的一举一动，不过此人狡猾的很，说不定就能错漏掉什么，而抓到的话兴许也不会老老实实招供，现在有个现成的愿意说出一切，的确在可考虑范围之内。

　　眼见伏在地上的妇人哀求不已，她暗叹一声，天下父母心，楚芬若只是为自己，恐怕还不敢忤逆自己相公呢，她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地点，时间还有钱财方面你说清楚，一会儿装什么都没发生，偷偷回去。”江琳提醒道，“你要记住刚才说的话，要是骗我，我敢说，你们一家子绝不会像常家那么舒服的。”常家只是一无所有的被赶出京城罢了。

　　楚芬凛然，但也明白江琳的好意，装不知道就不会让家里人知道是自己背叛出去的，便垂泪感谢。

　　最后结果自然是，赵彬刚要投毒的时候被抓个正着，当时就疯了。

　　这出乎江琳意料，原来赵彬竟是个如此心理脆弱的人，也许他这辈子都没有给人逮到过犯错的时候，伪装得太好，以至于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得很完美，当被别人摧毁信念时，他心理就崩溃了，成了个疯子。

　　念在楚芬是主动投案的，后世有句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江琳始终还是没有太为难他们，只让交出原本属于江家的银子，然后跟常家的安排一样，驱出金通镇了事。

　　冯家就顺理成章接替了赵家掌管五谷庄，而豆薯因为除虫成功，最终还是挽救了部分出来，就是亏不亏损银子还不知道，因为她暂时没有想到怎么把这些豆薯给推销出去。

　　只是在市集卖卖，那是断然不行的，得有个好办法，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东西好吃，价钱还不算贵，那么以后就能大量种植了。

　　赵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事实上，再往后拖的话她恐怕都不够精力来应付，因为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八方塔，这关系到贺家的命运，她必须要好好跟进，乃至去研究二皇子究竟会做出什么来让贺敏中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