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差事

　　江琳睡梦中，迷迷糊糊得听到声音，便猛地想起贺敏中要早朝的事，赶紧一骨碌得做起来，揉着眼睛道，“我叫厨房弄早饭来。”

　　贺敏中早已穿好衣服，说到，“金桔去了，你继续睡吧，现在起来了也没事做。”

　　江琳心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可哪里好真的到头再睡，外边值夜的青玉听到声音也进了来，江琳便叫她服侍穿衣，然后与贺敏中一起用了饭。

　　“爷什么时候回来?”她问，顺势打量了下贺敏中，他穿了身绛红色的官服，胸前绣着只暗金云雁在蓝空展翅仰脖，似有青云直上之意，

　　贺敏中回道“一般是申时，不过有时候不定，若是超过这时间便不用等了，母亲也是知道的。”

　　江琳点点头，见他站起来了，便也放下筷子，送他出了院门。

　　“夫人，可还要睡一会儿?”青玉说道，“世子爷都说了不用夫人伺候，夫人照做就是了。以前大夫人也是一样的，除了每隔七日的休息天外，一般都不跟老爷用早饭。夫人白日有众多事情要处理，这么早起来，怕是没有精神的。”

　　江琳主要是因为第一次的缘故，但见贺敏中是说真话，便也打定主意下次听从了。

　　她回去用完饭，又爬回床上睡了会儿才起来，接着便去贺夫人那里请安。

　　贺老爷也上朝去了，贺夫人笑道“你是新婚，敏中都没陪你几天就去忙公事，实在是委屈了你，觉得闷了，大可以来这里说说话，敏慧也是常常到我这里来的。你们年纪差不多大，也有话说。”

　　江琳忙道没关系，心想，和四小姐也不是好惹的主，她还不如在自己院子混日子呢。

　　这时，广明翠跟张瑞芳也来了，两人在门外就说说笑笑的，看着十分投契。

　　“娘，听说你们昨天打叶子牌了?哎，可惜媳妇不会，不然也凑凑热闹了!”广明翠请安后，笑嘻嘻说道。

　　不等贺夫人说话，张瑞芳拍打了她一下，嗔怪道，“不会不会，我才不信!你这小脑袋瓜聪明的很，哪里又不会的道理?分明就是怕银子被我们挖了才假装的，我猜的对不对啊?”

　　贺敏慧在外面一声冷笑，“婶婶猜的自然不对，我看是二嫂太忙了没空玩才是真的，不过现在大哥既然娶了大嫂，二嫂就会得空了”

　　广明翠脸色变了变，随即笑道“看四妹这话说的，你们哪次找我我会拒绝的?忙什么，还不是就管管厨房，绣房这些琐碎事，也是帮娘分担分担罢了。”

　　“没说你哪里不好啊，”贺敏慧倚在贺夫人身边“我只是实话实说，既然现在有大嫂了，自然应该大嫂帮着分担。”

　　广明翠嘴唇抿了抿，看向贺夫人，委屈的说道“娘您说句公道话，当初媳妇可是死活都不肯接受的，现在被四妹一说，好像是死皮赖脸抓着不放了!要不是娘您说这国公府太大，事儿实在多，媳妇哪有插手的道理?”

　　贺夫人摆摆手，眼睛瞟了贺敏慧一下“敏慧，对你二嫂礼貌点，哪里有这样子说话的?当初是我让明翠管这些事的，跟她没有关系。”

　　广明翠这才雨过天晴，拍着胸口道“我可总算清白了，娘，真要大嫂管的话，媳妇可是二话不说就放的，正好有时间休息休息，真当叶子牌媳妇不想打啊?”

　　张瑞芳插嘴道“就是，这叶子牌我就负责教了，干脆让大侄媳妇试试。”

　　广明翠一听这话，目光往张瑞芳看去，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而后者却笑嘻嘻得拍了她手背一下。

　　江琳暗道不好，这可不是为难她?才来贺家几日啊，哪会管这些，万一出个什么纰漏，可不都往她头上扣去?当下忙到“娘，可别听婶婶的，娘刚才还说了，说媳妇新婚，该当好好玩玩的，媳妇真没有什么准备呢。”

　　贺夫人犹豫了一阵，她早就有此打算让大媳妇接管内宅，不过江琳才嫁过来，确实是不够熟悉。

　　张瑞芳见状便道“我看就不如让大侄媳妇先管管简单的，绣房就不错，试着上上手，大嫂你看怎样?”

　　贺夫人想了想，便答应了“我看这不错，一会明翠你领着琳儿去看看，要什么交代的都交代清楚，绣房也就是布匹什么的要近点，里面的绣活向来是有林妈妈看着的。”

　　广明翠点点头“好，我下午去找大嫂”

　　江琳暗自摇头，不过看在是绣房就算了，好过一下子几个地方让她管，到时候单是认人就很头痛了。

　　几人又聊了会儿便告辞回各自院子。

　　贺夫人留下贺敏慧，问道“刚才怎么一来就找你二嫂的茬，她虽有些贪心，可没什么大错，你不要总盯着她闹不愉快。将来也是要家人的，以后婆家个人有个人的缺点，你一顿看不惯就能随意指责了?就算有什么不满也该放在心里，断不可说出来的”

　　贺敏慧噘着嘴“谁让她没个自知之明，管个厨房么就纵容下边儿得人，上回我要吃个鲫鱼汤，那婆子居然说没有，气死我了!”

　　“就为这个?”贺夫人一排桌子，斥责道“为点小事就闹，哪像个国公家的小姐?稍有不如意你就忍不住，非得挣回面子来!你二嫂是，那边梅姨娘也是，不就是那小半筐果子嘛，又气着你?从前怂恿丹桦去对付她，这次又是琳儿?”她喘了几口气，指着自己女儿道“你趁早给我收敛收敛点，我现在还好，要是不在……”

　　贺敏慧起先低着头生闷气，后来听到这句霍的抬起头“娘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不在?”

　　贺夫人冷冷瞪着她“总有不在的一天，看谁还能容忍你。”

　　看她真生气了，贺敏慧赶紧道歉，摇着手臂道“娘，我听你的话就是了，以后再不这样了，你千万别气啊。”说着捏着自己脸颊：“看我是猪好不好，娘不能跟猪过不去啊。”

　　贺夫人扑哧笑了，戳了戳她的头，无奈的很，“你啊，真要听进去就好了”

　　那边江琳回到自己院子，刚洗完头发，两位姨娘便来请安了。

　　说实话，她真想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可这惯例却改不得，不然会被别人以为她软弱好欺，到时候就什么人都往头上爬了。

　　今儿梅姨娘照样是花红柳绿，光彩照人，打扮得像只开屏的孔雀，与阮姨娘的简朴着装是一个天一个地。

　　“夫人真是漂亮，果然年轻就是好，看着肤色不刷胭脂都一样好看，真像剥了壳的鸡蛋呢。”阮姨娘羡慕盯着江琳瞧，其实她也不过大四岁而已，可肌肤明显及不上了。

　　江琳笑了笑，香凝站在身后帮她抹干头发。

　　“确实是，但夫人还没长开呢，再过上两年，可就真的好了”梅姨娘眯着眼笑。

　　是说她还有些青涩么?江琳瞄了梅姨娘一眼，听说她已经二十岁了，不过容貌上看来，还是很显小。但比她这个正室夫人来。自然是散发着难以企及的成熟魅力。她并没有反击，只是淡淡一笑。

　　倒是阮姨娘摇摇头“姐姐年纪小，可总有一天会大了，咱们可就老了。”

　　梅姨娘目光一冷，转头看了眼阮姨娘“姜越老越辣，老了也有老的好处，有些人就爱和成年老酒呢。”

　　这话可是赤裸裸的挑衅，就连香凝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江琳全当没听见，依旧笑眯眯的。

　　两个姨娘走后，香凝帮她梳起头发，一变数落道“梅姨娘在夫人面前也敢这样说话，实在是没个体统!夫人听香雪说，葡萄找过石榴一次，两人说了一会子的话，也不知讲了什么。哦，葡萄是梅姨娘的人，以前也是在这里当差的，后来梅姨娘扶了做姨娘后，就拨去服侍她了”

　　江琳沉默了会儿，淡淡道“你可是觉得我不该纵容她?”

　　香凝帮她插上朱钗，垂首道“奴婢是觉得他太嚣张了，说话没个进退”

　　“那你觉得我刚才应该怎么处理?是训斥她两句还是打她耳刮子”江琳站起来，往大案走去。

　　香凝跟在后面，想了会儿道“至少夫人应该表现出强硬的一面。”

　　“是表现的彪悍点儿吗?”江琳笑了“我自从来贺家之前，就一直听到世子爷偏宠梅姨娘的事情，就连四小姐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而梅姨娘来见我，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你看她那打扮，分明就是想挑起我的不满，我哪里能就此满足了她”见香凝露出思索的表情，她又道“她只不过是个婢女出身的人，你倒是去查查她那身打扮首饰哪里来的，真是世子爷送的还是怎么的，以后再禀我。”

　　香凝点点头，“夫人考虑的倒是一点没错，是奴婢太冲动了些”

　　“你是当局者迷，太为我抱不平啦”江琳笑起来“我反倒并不在意。”

　　香凝听了这话又皱起了眉，不在意?是不在意梅姨娘还是不在意什么，她竟有些搞不懂

　　正文 第069章 当面

　　下午的时候，广明翠果真来了，领着江琳去贺家的绣房。

　　绣房其实是个两进的院子，还专门取了个名字叫景春房，就在贺家的北边，这地方主要是用来囤房布匹，还有让绣女们工作并且落脚，而一年四季定制的衣物也是先放在这里，然后再分类送往各个主子们的院子。

　　林妈妈早在门口候着迎接了，她是绣房的管事妈妈，平常就是监督绣女们干活，而布匹也是她负责买办的。

　　“少夫人，二少夫人。”她恭谨的行礼，满脸的小心翼翼。

　　江琳看了一眼，是个面白微胖的婆子，年约半百，穿了身灰色的衣服。

　　“我带嫂子来看看，你让那些绣女先别干活了，来见一见。”广明翠说道。

　　林妈妈道，“早就停了，正等着召呢。”说着往里喊了一声，只见两排小姑娘走了出来，江琳打量了几眼，发现最大的年纪也不过跟香凝差不多大，个个都长得眉清目秀，划拉一下子站在这里，真是要花了眼，大概有二十来个人。

　　“这几个是绣荷包的，这几个负责绣门帘，这是绣被面的，花语，晴容，你们俩来。”林妈妈招了招手，“她们俩师承汉绣一门，绣衣，绣枕，帐沿都会，有时候也绣些屏风，壁挂做送礼用。大夫人很是喜欢她们俩，专门叮嘱五天休息一天，小心弄坏眼睛呢。”

　　两人都乖巧的上来行礼。

　　江琳让香凝送上一早准备的荷包，各个绣女都有。

　　认完人，几个人便往里走去，只见院子里东边两个房间建成大仓库的样子，广明翠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一看，眼前大片的锦缎亮闪闪的，有些是华贵薄软的丝绸，有些是花式繁复的缎子，还有些则是说不出名堂的布料，真可谓琳琅满目，各种颜色的都有，看的江琳移不开视线。

　　广明翠这时把钥匙放她手里，“大嫂，这就交给你了，以后每月的衣服你得好好管着，别误了时机，衣料也看着点。”

　　江琳忽然觉得钥匙有些沉……

　　林妈妈趁势道，“再过几日便要定制冬季的衣物了，大夫人是八件，两位少夫人跟四小姐都是六件，其他姨娘则是四件，底下丫环婆子也是各人四件。另外大夫人会添加一件狐裘，四小姐要求起码有一件织锦段做的，二爷是喜欢绸缎面的……”

　　江琳只听得头都晕了，那些衣料她哪里记得住，更别说其他人的喜好了，当下打断道，“先不急，你明日到我院子里详细再说。”

　　广明翠在旁边嘴角一翘。

　　林妈妈便点点头，“是，老奴知道了。”

　　回去的途中，江琳问广明翠道，“弟妹可知爹跟娘，还有弟弟妹妹的喜好?我真是一点也摸不透。”她这话有请教的意味。

　　广明翠笑道，“林妈妈都懂的，你问她便是了。其实我也才掌管绣房一年，哪里有林妈妈经验老道，她可是家生子呢，从小便在府里长大的。”

　　江琳这才与她在路口告辞，回去让香凝差人买了些新鲜水果，她带着又出院门去了，这回是往西南方，而六少爷贺敏阳就住在那个方向。

　　刚踏进院门，就见一个身段轻盈的妇人正走出来，身后跟着个小丫环。那妇人穿着很普通，一身青蓝色，梳着圆髻，只插着朵白玉珠花，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她见到江琳，先是一愣，随即才低头道，“见过少夫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是贺敏阳的生母，她也不便说什么，只略微点了点头，那妇人才从她旁边绕了过去。

　　贺敏阳十岁，看上去恹恹的，长得跟贺瑛很像，与贺敏谦不同，他对这个大嫂礼貌十足，毕恭毕敬。

　　江琳说了会儿话才知道他是吃坏肚子，便叮嘱多休息吃些清淡的就告辞了。

　　晚上贺敏中倒是准时回来了，看他脸色有些疲惫，她便想起贺瑛说的，大概京城真出了什么事，断案的人要判断的东西多，脑细胞大概死的也挺多的，便决定让厨房明天做些有豆腐的小菜。

　　两人用完饭后，贺敏中就坐在大案前看东西，好像是从官署带回家的，这在后世便叫加班了。

　　江琳也不打扰他，只亲手泡了茶放在他手边自己便去临窗软榻上歪着了。

　　房里静悄悄的，除了轻微的翻开书页的声音。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江琳发现贺敏中仍是没有一点要碰她的意思，她倒是轻松的很，可人总不能老为自己着想，贺敏中这样做一定是有理由的，莫非真要他熬到月中，去姨娘那里么?她想了想轻声说道，“我让他们都种棉花了，不过留了五亩地。”

　　贺敏中见她主动说话，有些惊讶，说道，“是要种什么东西?”

　　“嗯，上次在书房看到一种叫豆薯的东西，爷知道这东西好不好吃?咱们京城能种吗?”

　　“豆薯?”贺敏中忍不住笑了，“可以吃，这是星罗国的特产，可用来炖肉，也可以烧汤，吃上去有些软糯，但不知具体怎么种。”他顿了顿道，“不过过几日正好有星罗国使节来咱们朝进贡，倒是可以探听一下。”

　　豆薯不就是土豆，江琳岂会不知，她笑道，“那就拜托爷了。”

　　贺敏中看她笑颜如花，心里一动，但始终没有伸出手去，翻了身道，“不早了，睡吧。”

　　江琳也不知该怎么答，她已经尽责了，便含糊应了声，也合眼睡去了。

　　第二日起来，照例问安之后，她就当场问了贺夫人一些问题，说关于绣房四季的定例，该怎么选布料，各人又有什么喜欢，怕自己弄错。

　　广明翠有些惊讶，这小姑娘居然一点也不存着立功的心，甚至是退而求其次，但求无过，便有些对她刮目相看，实在是个看不透的人。

　　贺夫人很高兴，一一得答了，还夸她谨慎懂分寸。

　　下午的时候林妈妈就来了，江琳把贺夫人教她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记在心里，又问了问林妈妈答案，发现竟跟贺夫人说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当下便微微一笑，让她就照这个去做。

　　等她走后，江琳对香凝道，“打听打听林妈妈家。”

　　过了几日，贺敏中终于可以休息一天。

　　当今皇帝勤政持国，他还只是四品，三品以上除了几个大节日是天天都要上朝的，而六品以下则是一个月才上朝面见圣上一次。

　　这日江琳便同他一起用了早饭，请安回来的时候，两个姨娘都到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贺敏中与两位姨娘碰面。

　　“见过世子爷，少夫人。”两个人面带微笑得行礼，今日阮姨娘总算穿得不那么朴实了，上身是件宝蓝绣蝴蝶小袄，下面是乌金云绣裙，平添了几分俏丽，而梅姨娘始终如一，张扬的很，进来之后，目光便一直落在贺敏中身上。

　　贺敏中微微皱了皱眉，并不说话，江琳便叫香凝给她们搬来小杌子。

　　说了几句话后，阮姨娘笑意盈盈，提议道，“夫人，后花园里紫牡丹开了，得空带咱们去看看吧。”

　　紫牡丹?这个季节开花的种类不多，莫非是菊花不成?江琳点点头，“好啊，我也想看看呢，下次找个时间出来。”

　　“要看就起早，等秋天一过，就算是紫牡丹还不是要凋零。”梅姨娘微微叹了口气，面上闪过丝哀怨，“不知夫人可听过一首诗呢，旧摘人频异，轻香酒暂随。”

　　贺敏中看向她，面色凝然。

　　气氛实在是怪异，他们俩相对望的样子映入眼帘，江琳着实有些好奇起来。

　　这梅姨娘怎的突然就那么惆怅了?而贺敏中的目光也是很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阮姨娘在旁边咯咯一笑，“其实想想，紫牡丹也没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看月月红，国色天香不说，而且一年几个月都开着呢，总也没有败落的时候。一株落了，另一株又开，只有一季的花根本比不上。”

　　梅姨娘面色就难看了。

　　江琳忙摆摆手，这越说越不知所云，借口还有事要忙，让香凝送客，但见贺敏中脸色也不好，她也不再多话。

　　贺敏中回头看她一眼，只见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脸上没丝毫情绪，便说道，“我去外面走走。”

　　“要妾身一起吗?”江琳想起本分二字，忙说道。

　　贺敏中犹豫了片刻，点头同意了，“去五弟那里看看。”

　　贺敏谦正在房里看书呢，听到丫环百果说大哥来了，赶紧站起来就要往门口跑去，但走几步又停下来，收敛起脸上的欢喜，换成一本正经的样子，慢条斯理走出来。见到江琳也在时，他微微一愣，低声喊了声大嫂。

　　“那论题可写好了?”贺敏中背着手问道。

　　贺敏谦得意道，“自然写好了，这都过了几天时间了。”

　　“拿来看看。”贺敏中伸出右手。

　　贺敏谦忙在书案上找了出来，恭谨得递上去。

　　贺敏中展开来细细看，江琳就在他身边，自然也是看得到的，当下把头微微凑过来一点。

　　正文 第070章 出事

　　洋洋洒洒几千多字，贺敏中一会儿就看完了，当真是一目十行，江琳只看到大半，纸张就被他揉成了一团。

　　“大哥”贺敏谦大叫，“你干什么毁了它”

　　“什么可论什么不可论都分不清楚，你写来有何用?要知道，有时候一点点的出格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就刚才这篇文，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咱们贺家说不定还能获罪呢”贺敏中沉下脸，语气严厉，“当真以为是小孩子玩把戏吗?我告诉你，夫子已经给我辞退了，明日起，跟六弟一同去知书斋学习。”

　　贺敏谦眼睛立时红了，只瞪着贺敏中不说话，后者也不理他，拂袖就走。

　　江琳叹了口气，小声道，“其实写的挺好的，但是莫谈国事，你不知道吗?你大哥也是为你好……”

　　贺敏谦跺着脚，指着她怒道，“不用你来教训我”

　　哎，真是不识好人心，江琳摇摇头往外走去。

　　贺敏中正在不远处等她，见她来了，说道，“你跟他说什么。”

　　江琳心想，难道大嫂还不能跟弟弟说话了?当下答道，“本想安慰他两句，结果被骂出来了。”

　　贺敏中盯着她，“安慰?”

　　“是啊，不管是谁，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被人一下子全毁了，总是会不开心的，更何况他只是想在自己的大哥面前表现表现。”江琳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并没有发怒，又继续说道，“他刚才写得也不差，旁征博引，文笔流畅，令人读起来有酣畅之感。虽说有些急进，不现实，可也是美好的想法，当鼓励之，有不当的地方爷可以好好说。”

　　“你是在怪我?”贺敏中眯起眼。

　　江琳低下头，“妾身不敢，只是实话实说。”

　　贺敏中想起刚才贺敏谦伤心的样子，不由得说道，“他还太小，何必要接触这些东西。”

　　“爷不是也很早就懂了吗?”江琳说道，“思想并不是压制就会没有的，有时候反而适得其反。”

　　贺敏中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江琳只是跟着他的脚步，没想到就走到后花园来了。

　　园子里果然开着菊花，有好多品种，红的，白的，黄的，在风中微微摇曳，老远就飘来一股子花香。

　　“这就是紫牡丹吧?”江琳凑上前去，还真香啊，也漂亮的很，在众多鲜花中独树一帜，因这奇特的颜色，还有大片的弯曲花瓣，长长的仿若流苏。

　　贺敏中见她露出陶醉的表情，笑了笑道，“还是南王送的，这品种楚国很少。”他说着想起一事，“昨日上朝的时候见着星罗使节了，问了豆薯的问题，听说就是现在这季节种的，也可拖延一个月，种子就是发芽的豆薯，你打算去哪里买?”

　　“星罗国跟咱们楚国没有贸易往来吗?”

　　“有是有，不过在边界，也有商人买了东西会在京城销售。”

　　“那就行了，反正五亩地而已。”江琳一笑，“即便赶不上时间种这个，也还是有其他选择的，比如麦子什么的。”

　　贺敏中见她这么说也便不再管了，只多看了几眼。

　　欣赏了会儿菊花他们就回去了。

　　午时用饭的时候，贺敏中只见桌上摆了碗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便有些奇怪，豆腐这种东西他很少吃的。

　　看出他的疑惑，江琳解释道，“听说这个补脑，爷是断案的，脑子用得多。”

　　贺敏中笑道，“还有这说法?”但也高兴得夹了吃起来。

　　下午的时候，他就去书房了，江琳看到他带着几个册子，心想恐怕又是要去钻研什么，便也没有打搅，只在自己屋里画东西。

　　她累积的草图已经有好几扎了，什么可折叠桌子，自行车啊，滑规衣柜等等，都是些方便，节省力气的东西，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做出来，毕竟后世的科技发达多了，就算是炼铁也比现在这些铁要结实。

　　正画着呢，常妈妈急匆匆的跑来，好像很震惊。

　　“出什么事了?”江琳收起草图，让香凝伺候着上茶。

　　“刚才大夫人派了个婆子来，说冬梅对她下毒，被扫雪跟胡妈妈抓个正着。”常妈妈手指都抖了抖，“哎呀，你说这冬梅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大夫人对她那么好，派她去服侍二少爷，现在又怀了孩子，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香凝听到了，也是浑身一震。

　　“那冬梅可交代了?”江琳也没想到这事是真的。

　　“交代就好了”常妈妈喝了几口茶道，“大夫人还没问出个什么呢，她却找机会服毒死了”

　　“啊”香凝一声惊呼。

　　江琳愣了会儿，眼前出现冬梅的样子，好好的一个姑娘竟然就死了。

　　“那母亲可有什么事?”江琳让香凝服侍换衣服，“我得回去一趟看看。”

　　常妈妈忙阻止道，“大夫人只让个婆子传话就表明她不想你回去。夫人，你才回门没多少天，哪有又急着回去的，而且大夫人也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您还是当做不知道吧。大夫人身体无恙，幸好发现的早，吴大夫也来瞧过了，说这种毒初时是看不出来的，等到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不行了。冬梅这蹄子说心狠也心狠，好歹还有个孩子呢，说死就死”

　　江琳听着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冬梅是有孩子的，她真的能那么狠心?就算犯了死罪，可大夫人也许会为了那孩子忍着等她生下来呢，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啊。

　　常妈妈这时又说道，“冬梅死了后，府里就有话传出来，说六小姐最近跟冬梅偷偷见了几次面，大夫人怒极了，当即便叫了老爷，说要把六小姐配给黄大人做侧室，三姨娘知道后又是闹得不可开交，府里现在是一团乱。”

　　江琳又是一惊，母亲要把江蓉送去做侧室……

　　“所以夫人还是别回去趟这浑水，大夫人会看着办的。”常妈妈最后又劝了句。

　　江琳点点头，“我知道了，常妈妈你多注意些，家里有什么情况都赶紧来说一声。”

　　见常妈妈走了，香凝拍着胸口低呼，“真是没想到，这冬梅可不是疯了”

　　江琳没有说话，心里闷闷的。

　　这世上，做事不择手段的，有些人是为权，有些人是为财，冬梅又是为了什么呢?想起有日见到的情景，她跟在江俊身后，脸颊上泛着微微的红霞，那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满足。

　　冬梅到死还是当初那个傻丫头么?

　　翌日清晨，江琳去贺夫人那里请安，却见她手抚着胸口，于是关切的问，“娘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昨日没睡好。”贺夫人安抚的一笑，“没什么事，我就是身子有些虚，你是才来不清楚，御医也看过的，不用担心。”

　　江琳还真是不知道，贺夫人平常看着挺硬朗的，不像身体虚的人。因为身体虚的人往往面色不好，身子轻飘，说话有气无力，而贺夫人明显不是，她玩叶子牌的时候可活跃呢，声音也很亮，眼睛亮闪闪的。

　　她正疑惑着，广明翠跟张瑞芳，还有张瑞芳的女儿贺心来了。

　　“教得如何了啊?”贺夫人笑着问。

　　张瑞芳得意道，“那还用说，在我手下，哪个出来不是高手。要不，一会儿咱们就抹几圈，反正大侄媳也在。”

　　江琳嘴角一抽，不是吧，又要喊她玩，她可还有事要做呢。

　　贺夫人笑道，“你今儿不是要带着心儿去娘家看看吗，怎的还要抹牌?莫不是忘了?”

　　张瑞芳哎呀一声，拍着自己额头，“看看我这脑子，都忘了这茬了，你呀，也不提醒娘一下。”

　　贺心是个腼腆安静的，声音也很小，只是不好意思得笑了笑。

　　张瑞芳似乎对她的反应很不满，哼了一声，领着走了。

　　广明翠此时说道，“娘……”忽然的就眼睛红起来，欲言又止。

　　江琳见状，知道她有事情不方便明说，便顺势告辞了。

　　见她一走，贺夫人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是敏安又做错事?哎，他又不是凶悍的人，吃软不吃硬，你不是不知道，退两步就是了，何必要跟他斗气呢。”昨日晚上就有小丫头禀告说，二少爷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便知道他们两口子又吵架了。

　　广明翠抹着眼睛，“是他实在太不像话，娘你说说，我分明安排了两个姨娘在月中的，他这几日就急吼吼的等不及了，也不顾那二姨娘是在小日子就……”她哇的一声哭起来，“那个狐狸精啊，娘，你得管管他啊，这样我怎么能生下孩子来呢，他都不在我房里呆着。”

　　贺夫人一拍桌子，怒道，“确实没个样子，你放心，我会好好说他的。”

　　广明翠这才不哭了，低声说道，“娘，咱们贺家大爷二爷都没有子嗣呢，娘心里也急，媳妇是知道的。不过大嫂年纪还小，说不得要等几年呢。”

　　贺夫人便眯了眯眼，其实当初她也是找了吴大夫问话的，说江琳身体健康，生孩子完全没有问题这才选了她，但生孩子这种事有时候除了看天意，也得人为，机会多一些总是好的，她真的很想看到自己的孙子……

　　正文 第071章 喜帖

　　却说江琳走在路上，青玉就道，“二少爷昨晚上跟二少夫人吵架了，听说闹腾得很，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难怪有话要说，江琳心想，广明翠看着就是个泼辣的，也怪不得会吵架。

　　“是红豆说的。”青玉继续道，“这几日，院子里的丫环都挺安分，但有几个明显是想攀上夫人，争着把消息送过来，也有说梅姨娘的，说她跟二房的夫人有来往，前几日还差了丫环去找呢，但不知道是什么事。”

　　江琳点点头，“那就好，给消息的多赏些，咱们在这里少的就是人脉。你也仔细着那些安分的，有些或许只是在望风，真正好的花些心思说说话，也不见得就是不活络的。”

　　青玉点头应了。

　　两人回了房，两个姨娘又在等着了。

　　还真是准时，江琳实在跟她们没话讲，随便敷衍了几句就表现出送客的意思。

　　梅姨娘今儿嘴角一直扬着，听石榴说，世子爷这段时间晚上都没有起来洗澡，可他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哪次完事不用水?她想着，心里更加高兴了，几乎要笑出声来。

　　江琳终于发现她的表情，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梅姨娘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少夫人，那咱们告辞了。”梅姨娘投来不屑的一瞥，扭着腰肢跟阮姨娘退出去。

　　江琳更加疑惑，她可是吃错药了?一会笑一会看不起人的，可她哪里想得到有人是为了这个而高兴。

　　又过了一日，终于到月中，晚上用饭的时候，江琳便提起姨娘的事，说道，“爷可以去梅姨娘那里了，阮姨娘也是可以的，随便爷决定。”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忍不住暗地摇头，倘若是真喜欢自己丈夫的女人，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是否会是一种折磨呢?

　　贺敏中看了看她，没有做声，晚上便去了姨娘那里。

　　香雪回来禀告，是找了梅姨娘，语气里有些愤恨，好像比自己主子还冤。

　　江琳并不在意，这是早就存在的事，若真为此难过，恐怕这一辈子都难以活得开心了。

　　第二日去请安的时候，贺夫人忽然留她说话，都是说些家常话，一会说敏慧年纪不小了，正在发愁找婆家，一会又说贺敏阳肚子还没好，也不知道御医在搞什么，又说哪家哪家做得衣服样式好，反正都是很琐碎的事，江琳也便很有耐心的听着。

　　只见太阳有升到中空的趋势，贺夫人才收起话头，并留她用午饭。

　　吃饭的时候，周妈妈在贺夫人身后伺候，一边笑道，“王妈**媳妇昨儿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小姑娘才十四岁呢。”

　　贺夫人接口道，“十四岁算什么，我娘是十三岁生的我大哥。”

　　周妈妈道，“夫人说的是，生孩子都是水到渠成的，几岁哪有什么关系，没什么好怕的。”说着瞄了江琳一眼笑，“若是少夫人要生，保管来的接生婆都是一把手。”

　　江琳总算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昨夜贺敏中去了姨娘那里，贺夫人知道了她的小日子以及这样的安排，所以才这么说的吧?怕她觉得自己年纪小不敢生孩子呢，当下笑了笑道，“媳妇不懂这些事，既然娘跟周妈妈都这么说了，看来真是没有问题的。”

　　见她这么说了，贺夫人露出满意的神色。

　　江琳却头疼了，那边常妈妈还没催呢，这边却先开了口，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想到贺敏中一直没有碰她，她又松了口气，也许这状况会一直持续呢，她身为贺家媳妇，本来就是要为贺家传宗接代的，若是再执意这样安排日子，恐怕贺夫人这次就不会暗地里劝解，而是要明着来了，那就是彻底得罪了她们。

　　而回到院子，又是看到两个姨娘的脸。

　　梅姨娘简直是春风得意，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

　　江琳心想，至于么，不就是某人昨晚上选了她，就像中了什么大奖似的。哎，想想也是有些可悲，女人在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这点抱负了，她真不想同她计较。

　　梅姨娘见她面沉如水，笑得更加欢快，说道，“真是累死我了，夫人，我跟阮姨娘就先告退了，还得回去休息休息。”

　　阮姨娘冷冷扫过来一眼，但见江琳都没有发话，便也闭嘴跟了出去，心里寻思着，这夫人是怎么回事，若是早前的那位，早就拍桌子开骂了，哪里容得下梅姨娘这般放肆难道真是个软弱好欺的?可瞧着也不像啊。

　　江琳眯起眼，盯着梅姨娘的背影看了眼，这样子恐怕真的压制压制才行。

　　贺敏中回来用饭的时候，江琳便说起之前的安排要改动，把两个姨娘的时间排到月尾去。

　　贺敏中脸色便沉下来，冷冷说了句“随你”就出去了，把江琳弄得一头雾水。

　　此前明明是毫不在意的，问他的时候不是说随便怎么安排么，怎么这会儿又生气了?这个男人怎么跟女人一样善变啊?她狠狠扒了两口饭，胃口大增。

　　晚上贺敏中居然没回来睡觉。

　　很晚了，也不见从书房出来，她没法子只得去了一回，总不能自己先睡了，到时候被人知道又得说些什么话出来。

　　贺敏中见她来了，说自己忙，让她先睡。

　　江琳便说爷要注意身体之类，接着把带来的点心补汤放于桌上，叮嘱他饿了就吃，然后转身出了门。这样也算尽职了，旁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贺敏中看着她从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莫非改日子并不是为了什么?

　　过了几日，常妈妈又是急匆匆得跑进来，江琳还当又有什么重大消息，谁料这次居然拿了个帖子进来。

　　她打开一看，顿时愣了。

　　居然是喜帖

　　九月二十日，江蓉要嫁与黄大人为侧室。

　　“黄家立刻就答应了，本来是要把七小姐嫁过去的，七小姐是个外室生的，哪里比得上六小姐。”常妈妈说道，“不过听说六小姐死活不肯，前几日还想出逃呢，被大夫人狠狠骂了顿，说不愿意就出家当尼姑，这才没了办法。”

　　江琳摇摇头，没想到江蓉也是个苦命的，做人妾氏活得很艰难，就算泼辣如三姨娘，她又能做得了什么主?只是没想到，父亲居然也同意了，他真是个无情的人啊，几个女儿都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她自然舍得，可她们却是与江恒血脉相通，怎的就能坐视不理呢?

　　她又想到一件事，倒是江柔脱离了这桩婚事，也是幸运，不过也难以料到将来的去处。

　　“常妈妈，那冬梅的事情没有后续了?”她问道，心里始终觉得很怪异。

　　常妈妈道，“一点也查不出来，但谁都晓得是谁指示的，这府里，也只有三姨娘跟大夫人过不去，可惜到头来只害了自己女儿”

　　是啊，跟二姨娘一样呢，江琳感慨。

　　“听说黄大人是顺天府的?”

　　“是顺天府的府丞，人是个不错的，六小姐嫁过去也未必吃苦，听说正室很宽容。”常妈妈说道，“将来生了一儿半女，也就好了，他们黄家就盼着能开枝散叶。”

　　江琳摇摇头，这样也算宽容?那黄大人好像是个三四十岁的人了，真宽容岂会没一个姨娘，最主要的是没孩子，一般正室不出，两年后很多都会找侧室的。

　　两个人正说着，香凝跟香雪走进来，常妈妈便先告退了。

　　江琳把帖子给她们看了看，香凝立刻变了脸色，喃喃道，“六小姐居然真要去做侧室……”

　　香雪也是意外的很，但她对江蓉向来厌恶，只是撇了撇嘴。

　　江琳问道，“你们可是有事要禀?”

　　“嗯，关于林妈**。”香凝把帖子放在桌上，正色道，“她相公叫林强，有一儿一女。儿子二十五岁，媳妇刚死没多久，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来的，听说要不是林妈妈求大夫人，早就被赶出府去了。而她女儿十五岁，正张罗着要嫁人呢，还没找到合适的。”她顿了顿问，“夫人可是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说不上来。”江琳拧了拧眉，“大概是我第一次管这些事，有些太小心了。”

　　“小心是好的。”香凝道，“夫人来江家之前，大夫人就叮嘱我们几个要好好扶持夫人，该防的还是得防，就算林妈妈没有什么不对，但弄清楚背景了相处起来也容易。”

　　香雪在旁边点点头，“香凝说的一点没错，咱们院子里的那些丫头婆子也该好好查查，那石榴奴婢看着就不放心。”

　　是说跟葡萄通消息?江琳忽然想起梅姨娘早上那得意的笑，便琢磨是不是会有些关联，当下说道，“那你多注意注意石榴，但不可太明显，她到底是爷的贴身丫环，你发现什么回来报我就是，千万别自作主张。”说完又问香凝，“那常兰教得怎么样了?”

　　“倒是个聪明的，就是骂不得，不知道是不是被常妈妈惯的，我有时候说她两句就红眼睛。”香凝有些小抱怨，“被常妈妈看见，还以为我欺负她女儿呢。”

　　“这个好办，你明日叫她来服侍我，反正常妈妈也经常在我屋里的。”江琳说道，“对了，晚上让百合值夜吧，你跟香凝几个休息休息。”

　　香凝便笑起来，应了声走了。

　　正文 第072章 相处之道

　　晚上就换了百合在旁服侍，香凝知道主子是想看看她的表现，便跟香雪没有进来，只青玉一个人在耳房候着，好方便随时听候差遣。

　　用饭的时候，江琳便观察了下她，只见百合微低着头立在那里，目光一点也不胡乱瞧人，只吩咐到她的时候才恭谨的听从，但也从不刻意避开贺敏中，很是坦坦荡荡，与她一贯的行为没有什么改变，便暗地点了点头。

　　等贺敏中去了书房，她让百合近旁伺候。

　　看了会儿书，她说道，“百合，你是母亲指定来做陪房丫头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百合微微一愣，凝目看着江琳。

　　“想说什么便说，这几日委屈了你，我知道香雪私底下对你常呼呼喝喝的。”江琳语气很是随意，像聊家常似的。

　　百合这才开了口，“奴婢没什么想法，一切全凭主子心意，主子想让奴婢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吩咐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

　　淡淡的语调，可细细品来，却透着身不由己的心酸。

　　江琳沉默了半响，问道，“不知你口里的主子又是谁。”

　　百合微微一笑，“自然是夫人，奴婢既然跟来了贺家，什么都听夫人吩咐。”

　　江琳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略暗的灯光下，只见她肌肤晶莹，眉眼如画，这样的容貌若是生在大户人家，将来又不一样了，可惜现在却只能做个陪房丫头。也不知柳妈妈如何了，倒是没有听到一点关于她的消息，百合是她养女，怎的一直未有联系呢?

　　“再过几天就是六妹出嫁的日子，你跟我一起去，顺便看看你养母。”

　　百合略微拧起了眉，不知道该怎么答。

　　江琳一笑，“这几年她也是照顾了你的，看一看也是应该。”

　　百合便感激得谢了。

　　贺敏中回来的时候，江琳正在看书，即便做了世子爷的夫人，也还是无聊的很。而府里其他人她暂时不想同他们有什么深的交往，因此除了看书似乎没有什么别的娱乐，也许抽空得好好研究研究，看看有什么好消磨时间的，不然这辈子真难以过下去呢。

　　或者可以让香凝几个学学下五子棋?棋类中她就会玩这个。

　　这时门帘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她转头一看，只见贺敏中正走过来，便放下书迎上去道，“爷忙完事情了啊。”

　　“嗯。”贺敏中点点头，最近的案子真是忙得他焦头烂额，先是左副都御史兼河道总督王大人治水不力，贪赃枉法，直接牵扯到左相曲大人。后又是兵部右侍郎张大人涉嫌在家中私造兵器，日日拷问不休，定罪了不少人，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但他并没有疏漏掉，其中不少是左相右相的门生或者深有交情的人，看来皇上是有意而为。

　　江琳见他很是疲倦，看来压力不小，便笑道，“爷，让你猜个谜题好不好?”

　　“什么谜题?”贺敏中淡淡问，并没有多大兴趣。

　　“打什么会打到自己的血?”她问。

　　贺敏中眉一挑，这谜题有些怪异，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问的，便很认真想了想，说道，“是打一虫子吗?”

　　“看来爷已经猜到了，我再问你，一辆马车摔下了山崖，所有的人都受伤了，只有一个叫小明的没有受伤，为什么?”

　　“这都是什么怪谜题?”贺敏中撩了袍子坐下来，端起茶喝了口。

　　江琳笑道，“让人猜不到的谜题就是好谜题啊，只是跟别的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贺敏中眼眸窄了窄，觉得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子，好似跟别的人都不一样，但看她平日的作为，好似又差不多。是了，是对他的态度很不同，他想起江宇说的，早晚会发现她的好，如今倒只是觉得疑惑。

　　“爷猜不到么?”江琳笑意更深。

　　贺敏中抬头道，“是因为小明不在马车上?”

　　江琳愣住了，他果真聪明，这种脑筋急转弯居然都猜得到，当下由衷的佩服道，“爷真厉害，妾身实在没辙了。”

　　贺敏中笑起来，一向冷硬的脸刹那柔和，仿若水波似的在眼前荡漾。

　　她看在眼里，心想，笑的时候也能吸引人，只可惜太善变了，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又生气呢。

　　“江六小姐九月二十要嫁人?”贺敏中忽然问。

　　她应道，“是的。”但没有问贺敏中要不要去，毕竟不是什么明媒正娶，她作为姐姐，定然是要回去一趟的，而他可去可不去。

　　贺敏中也知道其中的道理，说道，“送什么你做主。”说着便往净房去了。

　　江琳洗完澡出来，熄了灯躺在他身边。

　　虽然也有二十天了，可仍是紧张，主要她不知道贺敏中在想什么，虽然他一直不碰她，可是难保有突然的一天。她只是一直在做着这样的心理准备，毕竟想永远保持这样那是很不现实的。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胸口被一只手覆盖住了。

　　她的心狂跳不已，脖子僵硬的好似木头。

　　贺敏中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突然的就想了，兴许是此刻鼻尖萦绕的香味，兴许是刚才她俏皮的笑容。

　　既然一心本分的想做好妻子，自然也包括这方面。

　　然而……

　　他望着身下的女子，微蹙的眉头，紧抿的唇，那双眼睛好像烟雾，含着无数的情绪，但从中仍是看得出来，她不情愿。

　　究竟是委屈她哪里了?做国公府的长媳，还有什么不满么?

　　贺敏中目光冷下来，翻身而起。

　　江琳瞥见他的脸色，心知自己惹怒了他，可她就是没有办法投入，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好似比什么都难。但心里也免不了有委屈之感，她已经很勉强自己了，若不是在这样一个世界，她何必如此?早就离开那个家，凭自己的本事过活了可也明白得罪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好处，当下坐起来轻声道，“是妾身伺候不周，还请爷别放在心上。”

　　贺敏中冷笑，“你是一直想保持之前那样么?”

　　江琳愕然，说不出话来。

　　她要真那么想，贺敏中完全可以用七出之罪休了她，哪有妻子可以不尽这种义务的?她无法预料这样的后果，当下摇摇头道，“爷怎么会这么想，妾身只是不习惯罢了。妾身从小卧病在床，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后来好了没多久便嫁过来，对于与常人相处之道仍是陌生得很，还请爷多给妾身时间。”

　　什么歪理贺敏中盯着她看，但见她清亮的眸里全然无惧，好像完全占了有理的一方，他怒极而笑，如此一来，好似还是他无理了?作为相公，难道这方面还得要给她时间培养?

　　更不用说他已经给了好多时日了。

　　两人对峙着，江琳能感觉到他的怒意，可怎么也不甘心服软，主动去投怀送抱，但对面的人没台阶下的话，后果也会很严重。当下只得从床上爬起来，说道，“我觉得有点饿，爷要不要也吃点东西?”

　　贺敏中淡淡道，“不用。”便躺下睡了，他的心已经渐渐平静，什么兴致也没有了。

　　江琳走到外边房里坐了会儿，估摸着他应该睡着了才悄悄回去。

　　早上是常兰来伺候的，常妈妈给她梳头发，其他几个丫环都没出现。

　　香凝说的没错，常兰还真是个聪明的人，记性也很好，江琳爱吃什么，颜色喜好她都记下了，没有出过任何错，常妈妈在旁边看了很得意。

　　用完早饭，江琳瞥了一眼她的绣花鞋，刚才就觉着显眼了，原来是亮丽的桃红色，上面用五彩丝绣着几朵含苞未放的梅花，便喝斥道，“还不换双鞋子去，娘名字里带梅字，你把它拿来绣在鞋面上，便是不敬，可不是害我?”

　　常兰愣住，眼睛立时红了，“我不是故意的，奴婢不知道……”

　　“香凝不是什么事都能教给你的，有时候还得自己学。”江琳看着她，“谦逊些，别动不动红眼睛，别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

　　常妈妈赶紧训道，“哭什么，主子说奴婢天经地义，就算是别的丫环说你也是好的，她们都在教你呢，还不把眼睛抹抹。”她说着又冲江琳不好意思道，“都是老奴的错，不该惯着她的，在家里重话没有听一句，现在随便说说就这样了。夫人，有什么不对的你尽管骂她，我会好好管教的。”

　　“我也不是针对她，青玉几个做错事我也一样说的。”

　　“自然，自然，老奴哪里不知道夫人，是夫人心慈，想提醒老奴跟兰儿呢。做奴婢的，一切都应该以主子为中心，万不能由自己的性子胡来。”常妈妈恭敬的说道。

　　江琳笑了笑，便领着换了鞋子的常朵去贺夫人那里请安了。

　　后来又是说到江蓉的事，贺夫人那里也有收到消息，她有些不解，不知道江夫人为何会把这个六女儿嫁去做妾氏，一样是庶女，真是天差地别。

　　江琳也不好透露江家的事，只说这门婚事早就订好了，也是感慨了一番。

　　正文 第073章 盼到

　　回来的时候她让常朵去给两个姨娘传话，说今日不用请安，她自己则直接去了林妈妈那里。

　　林妈妈正在点算布匹呢，见到江琳来了便迎上去，笑道，“少夫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其实这里平常没有什么事，定制的冬季衣物还有几天才到哩。”

　　“反正也是闲着。”江琳四处看了看道，“既然娘叫我管理这里，少不得也得做做样子嘛，林妈妈，虽说上次来你们讲解了一些，但好像账册还没有给我看吧?”

　　林妈妈一拍脑门，“哎呀，看老奴这记性，都忘了提了。实在是接手的太快，此前一直是二少夫人掌管的，老奴有什么事情也都禀报于她，现在要换人了，账册很多地方得总结一下，省得少夫人看了头昏。”

　　江琳笑，“没事，我也看着书学过些算术。”

　　林妈妈脸色便微微有些变化，随即点头道，“既然少夫人这么说，那老奴下午交过来。”

　　莫非真有什么问题，还得下午才交出来?可她也不想步步紧逼，这里一直都是林妈妈看着的，便说了声好就告辞了。

　　走出房门的时候，只见外面有个人影一闪，她抬头想看清是谁的时候，早就不见了，当下疑惑的皱起眉，刚才是有人偷听不成?会是谁呢?

　　她回到院子里刚休息没多久，就见香雪一阵风似的跑进来，脸上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夫人，夫人，秋竹来了”她欢喜的说道。

　　江琳霍的站起来，“那快叫她进来啊”

　　“夫人，哪里有这么容易随便来的。”香雪笑道，“还是门房的家丁找人通报的，要夫人确认一下是不是属实。哎，看来秋竹很是花了些银子啊，门房那些家丁都是张口就要钱的，不然哪会理他们。”

　　江琳忙催促道，“那你快去，你是我贴身丫头，哪个还敢怀疑，快去，快去。”

　　香雪吐吐舌头，腾腾腾得走了。

　　不到一会儿，就见领了人进来，正是多日不见的秋竹，她看着过的很好，脸上笑盈盈的，见着江琳却红了眼。

　　“小姐，你没怪奴婢一直没来吧?”

　　江琳摇头，“还奴婢奴婢的，你赎了身拉。我没怪你，只要你来了比什么都强。”

　　香雪端了茶送上来，笑嘻嘻道，“快喝吧，夫人总念叨你呢。”

　　正说着话，香凝跟青玉也来了，青玉跟秋竹没什么交情，便识趣的退出去了，好让她们几个叙叙旧。

　　“秋竹，刚才门房收了你多少银子啊?”江琳打趣。

　　秋竹笑道，“五两银子，幸好我带得多，弟弟来之前就说了，说贺家是国公府，必定门槛高。”

　　江琳点点头，“好在你弟弟有远见，不然说不定就被拒之门外呢，也怪我没有想到跟那些看门的家丁打招呼，倒是差点坏了事。”她望着秋竹道，“你们现在还在那村子里住着吗?怎么突然就想通了?我真怕你不来呢。”

　　“搬来京城了。”秋竹目光中透着喜悦，“弟弟拜的师父在京城开了家打铁铺，之前那赎身的银子就是他出的，弟弟现在帮着打下手，我专门烧饭，做些杂活什么。娘舍不得家里的几亩田，非得要留在那里，说过几年再来。”

　　“那很好。”江琳也替她高兴，“以后经常来我这里看看。”

　　秋竹凝视着她，“小姐说过，你没有出门的自由，外边儿的东西也不了解，我一直记得这句话。现在来了就是想继续帮您，小姐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香凝跟香雪一时都愣住了，秋竹的情谊比她们想象的还要深，即便是赎了身，还能想着服侍主子。

　　江琳鼻子酸酸的，用力的点点头，“好，好，我确实有事要你相助。”

　　秋竹笑起来，觉得心里终于踏实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刘师傅说的一句话，并且解释了其中的意思，她回去后总是睡不好，原来真的只有看见小姐了才能真正的安心下来。她就是这样子的人，没有必要再勉强自己，小姐说了，想通了就行，想见就见。

　　“秋竹，你在京城帮我打听打听哪里有豆薯和发芽的豆薯卖。”江琳说着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们现在住在哪里?京城寸土寸金，租房不便宜呢。”

　　秋竹犹豫了会儿道，“在东林街那里，现在还没定，但总会找到合适的。”

　　“我有处地方，你们就住那里好了。是个三进院子，现在住了两户人家，你们搬进去，正好一家住一进，宽敞得很呢。”江琳说的是现在冯家跟常家住的那个院子。

　　秋竹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占用夫人的地方。”

　　香凝这会儿笑道，“夫人让你住定然有用意的，刚才还不是说帮夫人吗?”

　　江琳也笑，“是啊，那边冯家是青玉家，你们去了能好好相处的。至于常家，则是常妈妈家，她相公是管理我手下一个干货铺的。”那白家舍不得几十两银子选了租半年，那么，半年后她便要自己开铺子了，到时候应是让冯家看管。

　　秋竹点头道，“还请夫人指示。”

　　“搬进去再说吧，先给我打听下豆薯就成。”江琳笑。

　　秋竹又坐了会儿才依依不舍得离开。

　　香雪很是发呆了一会儿，江琳便笑道，“若是哪天你想赎身也可以，但必须先挑个好相公。”

　　“夫人又拿奴婢寻开心。”香雪撅着嘴走了。

　　香凝转过头道，“夫人可是不相信常妈妈?”

　　其实外边儿的消息只要有常妈妈便足够了，可这夫妇俩总是有些让人不安心，今日幸好秋竹来了，也算解决了一个难题。可秋竹毕竟是赎身出去的，又有弟弟要照顾，将来也要有自己的家庭，不能分出那么多心力来，还是得要香凝香雪才可以啊，她们才是跟她牢牢站在一起，荣辱与共的。

　　江琳承认道，“确实这样，所以我想香雪嫁出去，可惜没个合适的。”说着瞥了香凝一眼，“你也可以，但没有个好的我也不舍得。”

　　香凝微微一笑，“奴婢们能有什么挑的，但凡人老实没有恶习就行了，一切全凭夫人做主，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这怎么成?也是关系你们一生的。”江琳正色道，“你们不满意的人，绝对不行。”

　　香凝沉默了会儿，“奴婢伺候夫人一辈子也没什么，这世上，好的又是三妻四妾，不好的，心里又难以开心，还不如就这样呢。”

　　江琳呆了呆，有些失落，“一夫一妻也不是难以企及，但凡两情相悦也还是有的，可惜到后来又易变心，确实没有意思。”

　　香凝见触动她愁意，忙笑道，“看奴婢瞎说些什么，要是奴婢是男人，定然会喜欢夫人这样的人，哪怕不要小妾呢。”

　　江琳扑哧笑了，“净胡说，哪里学来的，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些话。”

　　香凝脸一下子红了，低头道，“看夫人不高兴，奴婢一时心急……”

　　江琳哈哈笑起来，“这样才好，可见你本性也不是那样古板。”

　　两个正说着，常妈妈来了，江琳便将秋竹要搬进那院子的事情说了下，常妈妈先是一愣，随即也只是笑，说夫人心善，又说院子也很大，多容几个人没有问题。之后也问了问秋竹家里的事情，听说是开打铁铺，倒是有些惊讶，但也没再说什么。

　　下午的时候，林妈妈带了绣房账册来。

　　江琳随意翻了翻，她在旁边一一解释，说这里记得是几月几月买来的布匹，那里又是别人送的之类。

　　等她走后，江琳就把香雪叫了来，让她好好看看账本，自己则端茶休息去了。

　　算术也教了她一段日子了，已经学得七七八八，这点子账总会算的，也给她个机会施展施展本事。

　　不到两个时辰，香雪就来禀告了。

　　“可有哪里不对的?”

　　“不清楚。”香雪老实答道，把账册递上来，“就是觉得有些怪。”她指着前几页上面的一行字，“夫人你看，这里写六月进了五匹织锦缎子，再看这里，说八月又进了五匹织锦缎子，我记得夫人说过，贺家只有贺四小姐喜欢织锦缎，其他人都不怎么喜欢，那为什么要进这么多?”

　　“确实有些怪异。”江琳回想了一下，仓库似乎也没见有这么多同种类的布匹，看来还是得再去点算点算。

　　两个人正说着，金桔进来了，手里捧着折叠好的几件衣物。

　　这屋里，衣服是金桔负责的，首饰是香凝负责的，青玉跟香雪则管些零碎的东西，什么碗碟，屋子里的古玩书画之类。

　　“那其他布料怎么样?”江琳也没有避忌，继续问。

　　香雪答道，“都是六月进的，但好些八月又重叠进了不少，着实有些怪。”

　　不等江琳再问，金桔转过身，行礼道，“夫人，可是在说绣房的事?”

　　没想到她会插嘴，江琳没有否认。

　　金桔接着说道，“不知夫人可知道，六月底绣房烧了场大火的事情?有些布匹是直接都毁掉了。”

　　江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八月要重新买呢，还好没有去质问林妈妈，不然岂不是出丑?当下忙道，“你可算是帮了忙，我正想不通这事呢。”

　　金桔一笑，“帮得上夫人，奴婢也很高兴。”说着便退出去了。

　　香雪则嘟着嘴，“那不是白忙活了一场，什么问题都没找到。”

　　“继续去，多看看，算给你动动脑子了。”江琳把账册往她怀里一塞，“走吧，我还得看书呢。”

　　香雪捧着账册往自己房里走去，现在里面也没有人，可以舒舒服服的看。

　　祝大家五一过得愉快，晚上加更…嗯，这个月会不定时加更，实在是有些事没处理好，月底还要搬家，等安定完后会加油写的。

　　正文 第074章 意外

　　稍晚一些的时候，石榴急匆匆的跑进来，叫道，“夫人，红枣又吐了，明明都已经好很多了，怎么又不行了呢。奴婢是不是再去找大夫来?”

　　“去吧。”江琳同意了，也有些奇怪，算起来，红枣好像病了很久了。

　　“大夫人不是说，等红枣好了要给她找人家么，现在老是不好，真怕年纪都拖大了。”香雪冷不丁的说道，叹了口气，“她可是十七岁了啊，比咱们还大。”

　　青玉笑了笑，语带讽刺，“也许她不想嫁呢。”

　　江琳听了若有所思，莫非真是心病不成?

　　大夫看完之后，江琳把他请到了屋里来，问了些情况，大夫说还是身子虚，但也觉得奇怪，说前段时间明显有好的趋势，现在这情况连他都捉摸不透了。人参可是吃了不少，还说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让江琳告诉她家里人先做好心理准备。

　　石榴听了就哭起来，她跟红枣从小一起长大，当她姐姐一样。

　　江琳便让大夫尽力医治，她也实在帮不了什么忙，她这点功夫只敢用在信任自己的人身上，外人是不敢用的。

　　晚上贺敏中回来，江琳便提起这件事，来借此淡化昨晚上的尴尬。

　　他也很诧异，这个丫环到底也是从小服侍着的，没想到有可能会死，当下便说明日找个别的大夫再看看，有时候不同人看结果也未必一样。

　　江琳便应了，贺敏中也没有什么异样反应，一切又似乎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过了几日，终于到江蓉出嫁的日子，江琳带着百合和香雪一早去了江家。

　　她早就想回去了，如今看来，果真还是流有江家的血脉，她始终还是关心那个家的。

　　回到江家，只见并没有多少喜庆的感觉，也许是做侧室吧，终究不一样。

　　江老爷跟她寒暄几句就走了，她便同江夫人一起去了里间。

　　“母亲，女儿那次没有回来，实在是不孝。”江琳看了看江夫人，只见她面色再也不泛红了，果真上次是有问题。

　　江夫人拍拍她的手，“哪里怪得了你，还是多亏你提醒胡妈妈呢，不然我就给那个贱人毒死了”她目中射出冷光，“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亏得我提拔她，到头来竟想弄死我哎，人心叵测，你在贺家也要小心些，吃什么都注意，下边两个姨娘若是不安分的，得使劲治治，别让她们坐大了才后悔。”

　　“是，女儿知道了。”江琳忽然觉得没有话跟她说了，便问起江蓉来。

　　“一直哭哭闹闹的，现在总算也想通了。”江夫人淡淡道，“就在那百花苑呢，你去看看她。”

　　江琳便要走，江夫人忽然道，“听说你让秋竹一家住在那院子了?”

　　是常妈妈透露的吗?江琳点点头，“是的，秋竹跟她弟弟来京城了，租房不好找，便让他们借住一下，早晚会赚了钱自己买院子的。”

　　“哼，这京城的院子哪里有这么好买?”江夫人忍了忍，现在地契都在这个女儿手里，也拿不了什么办法，当下只说道，“你心还是太好了，自己小心着些，她既然都已经赎了身，指不定还想从你那里得些什么，可别把人都看的太好咯。”

　　江琳嘴角一扬，“她是什么人女儿很清楚，母亲多虑了。”

　　江夫人眼眸眯起来，终究没说什么，摆摆手让她走了。

　　出来的时候，只见江宇正等在外面，她笑着迎上去，欢快的叫了声三哥。

　　江宇领着她在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坐了会儿，问到最近过得好不好，贺家的人都对她怎么样之类，江琳都一一答了，顺势就问起应家五小姐的事情，说自己对她感觉不错，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贤德的姑娘。

　　他脸上就有些微微发红，故作不在意的说见过一次。

　　见此情形，江琳便放心了，看来并不排斥，那么，结果也许可以是好的。

　　她辞别江宇后就去了百花苑，只见院里鲜花处处凋零，再也没有上次来时候的繁华了。

　　她看了几眼，暗暗叹口气。

　　“五姐姐。”江柔也刚刚来，没有上次那般兴奋，大概因为江蓉的事情，实在高兴不起来，只是轻轻喊了一声。

　　江蓉转头冷冷瞧她一眼，脸颊通红，骂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你，还有你，都给我出去”她挥手摔烂了桌上一个装点心的碗碟，只听破碎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的响起，一时几个人都僵住了。

　　还是江柔先开口道，“五姐姐也是好意，咱们是姐妹，出嫁能不来么?六姐姐你不要伤心了，听说那黄大人是个好人呢。”

　　“好人你怎么不去嫁?”江蓉伸手就掐在她手臂上，“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谣言不就是你放的?什么我跟冬梅偷偷见面，我什么时候跟她见了?你这贱人，天天装着副白痴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多么狠毒咱们全都被你骗了”

　　江柔眼睛里蓄满了眼泪，颤抖道，“六姐姐，你，你说什么呢，什么谣言……”

　　“你还装是不是?”江蓉抬手又要掐她。

　　江琳上前一步抓住江蓉的手，喝道，“打打闹闹成何体统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劝你还是接受现实的好，还由着性子胡来，将来去黄家看哪个能容忍你别忘了，上头可还有个正室黄夫人呢，真当自己还是江家的任性小姐不成?”

　　“你跟她是一伙的”江蓉狠狠甩开她的手，歇斯底里的喊道，“这什么侧室本来就应该你们去，你们去配你们才是正正好不应该是我的，不应该是我都是你们两个贱人，现在还幸灾乐祸得跑来，我，我杀了你们”说着抄起绣笼里的剪刀就插过来。

　　这一转变实在是太过突然，江琳还没来得及闪开，就听一声喊，“五姐姐小心”接着就有股力道从左边推开了她。

　　然后只听有丫环的尖叫声，好像真是刺到人了……

　　江琳定睛一看，拦在她前面的是江柔，她月白色的衣袖已经染红了，小股血正流下来，刺眼得很。

　　江蓉自己也好像吓傻了，拿着剪刀呆呆得站着，像个木头。

　　“还不叫大夫来”江琳大声道。

　　屋里几个丫环才回过神，扶江蓉的也有，急忙忙奔出去的也有，刚才几声喊把外面的香雪也惊动了，赶紧跑进来，看到里面的情景也是吓一跳，扑到江琳面前道，“夫人，你没事吧?这到底怎么了?这血……”

　　江琳没回答，抓住江柔的手臂，把袖子拉上去一看，上面赫然一道划痕，还好不是刺的，但剪刀看起来很锋利，伤口也不小，便赶紧拿丝巾包扎起来，嘴里埋怨着道，“你这傻丫头，帮我拦什么呢，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江柔却笑着，“五姐姐没事就行了，我没有关系的。”

　　江琳心头一暖，也不知该说什么。

　　那边江蓉还在发呆，外边大夫人却来了，满脸的怒色，一进来就喝道，“真是反了这会子竟然伤人，你是不是要丢尽咱们江家的脸?”

　　江蓉此刻终于有反应了，手指微微抖着，脸色苍白，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是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大夫人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还在胡说八道，要不是看在你今天出嫁的份上，我不打你几十板子”说着冲身后两个婆子道，“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看着她，等收拾好了上轿子才回来，要是不肯，捆着绑着也得去”

　　江蓉眼泪流了一脸，嚎啕大哭。

　　江琳看着她，真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了，拉着江柔便走出去。

　　“五小姐，七小姐。”巧如从后面追上来，“你们不要怪小姐，她实在是气苦了。”说着瞄了眼江柔冲江琳说道，“我们小姐真的没有跟冬梅见过面，这什么下毒的事她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小姐真的冤枉啊。而她本来又心高气傲，没料到现在要做妾，任谁也不会想得开，还请五小姐别跟她计较。”

　　倒是个忠心的丫头，江琳想起还没有添妆，便让香雪把准备的礼物送上，“你放心，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跟着六妹嫁过去，多劝解她一点，以后在黄家别再那么任性了，不然也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巧如接过盒子，露出感激之色，“谢谢五小姐，奴婢会提醒小姐的。”

　　两个人走到院门口，江柔回头看了一眼，哀叹道，“六姐姐真是命苦啊，那么不愿意也只能听从嫁过去。”

　　“这家里小一辈的谁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也怪她太任性，要是多跟母亲亲近亲近，也许情况就不同了。”江琳说着，想到情况不同，那么就只有江柔嫁去做妾氏，当下摇摇头，这实在是太残酷了，简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是否真应该觉得自己幸运呢?

　　或许是吧，总算上面没有个正室压着，相对来说，还是挺自由的，就是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不会仍是这样平顺。

　　正文 第075章 买卖

　　回去的时候，她跟江老爷江夫人话别，临走时，问了下大夫人对江柔可有什么安排。

　　她指的自然是婚事，如无意外的话，江宇定然是要娶应五小姐的，那么江家就只剩下江柔这一个女儿了，也不知会把她嫁到哪家去。

　　大夫人看得出来她们俩是交好的，便说肯定是找户好人家，又说江柔年纪还小，再等个两年看看，她也便放心了。

　　马车上，香雪说起江庭春，江琳才想起似乎没见到这个堂姐。

　　“真是个势力的，知道六小姐是去做妾，连看都没有来看一下。”香雪鄙视的说道，“她现在在江家可风光呢，七小姐又不跟她争风头，她就当自己真真是江家的小姐了，对下面的丫环婆子呼呼喝喝的，下人们都碍着老爷的面子，也不好反抗。不过都说堂少爷人还不错，很谦逊，不像他妹妹。”

　　江琳点点头，问起百合，“你养母柳妈妈现在如何?”

　　“多亏夫人不计较，娘现在就在紫竹苑里管小厨房，没吃什么苦。”百合恭敬的答道。

　　紫竹苑不就是江庭春住的地方?江琳皱起了眉，怎么母亲偏偏要把柳妈妈安排在那里，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回到贺家，她照例是先去给贺老爷贺夫人请安，没想到贺夫人留她说话，更没想到竟是提到他们晚上睡觉的事情，贺夫人委婉说到贺敏中是极爱干净的，所以洗澡很勤，但听说最近有些反常之类的话。

　　江琳窘了，没想到贺夫人如此关注，竟连这些事都清楚，肯定是金桔和石榴哪个说出去的，但想想也很正常，贺敏中是嫡长子，身负贺家未来的重担，定然是备受关注的。

　　可是这个事情真的很严重。

　　不知道贺夫人是不是在揣测着什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棘手了，总不能要求贺敏中多去洗澡一次吧?

　　她脸红耳赤得走出门口，烦恼的要命。

　　谁料不等她找到答案，青玉却跑了上来，说道，“夫人，这样子是不行的。”

　　“什么不行?”江琳莫名其妙。

　　“刚才金桔跟奴婢们说了世子爷的习惯问题，把奴婢几个吓一跳，原来夫人你，你……”她脸颊绯红，“金桔说她告诉大夫人也是为了夫人好，再说她也不好隐瞒，就叫奴婢们来跟夫人说一下，再这么下去可不好。”

　　江琳顿时明白了，心想，可这能叫她怎么办啊?

　　“是啊，夫人，下面还有两个姨娘呢”香雪急道，“这不是把世子爷往外赶吗?”

　　“你们咋就知道一定是我的问题啊?”江琳有些郁闷，难道就不是那个男人的问题吗?是他嫌弃她不投入好不好青玉皱皱眉头，“这是夫人应该想办法的，奴婢伺候过大夫人，也明白一些。就算大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可在这方面却是三姨娘更甚一筹，要奴婢说，夫人每天得打扮的好看些，多陪陪世子爷，让他高兴，谁也不喜欢看见个没情趣的夫人嘛。”

　　“你们可别胡乱出主意。”香凝这时候说道，“姨娘厉害能怎么样?三姨娘可不是连个女儿都保不住吗?”

　　“但是……”

　　“好了，好了。”江琳只觉得头痛，“让我想想，你们都出去。”

　　三个丫环对望一眼，默默得走了。

　　江琳往后一靠，心想道，上次把贺敏中得罪了，虽然他后来没特别的反应，但兴许还在生气呢。她扳手指算了算，还有一天她就要小日子了，而月尾又是姨娘伺候的，也许该趁这段时间好好弥补下。

　　过了两天，秋竹来府上了。

　　几个人兴奋得围成一团，江琳问道，“怎么样?可知道豆薯哪里有卖?”

　　“打探到了，有一家叫月盛的店铺有卖，那铺子专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听说掌柜去过很多地方，带回各种各样的花卉，还有精巧的小玩意儿，像豆薯这样的也有，还有果树的种子哩。”秋竹说着露出犹豫之色，“就是很贵，一斤要二两银子。”

　　“哇，这么贵啊，那五亩地可不是要一百两银子才能种的起来。”香雪叫道。

　　“倒也不要这么多，听说一个豆薯上面好几个芽呢，所以几十两银子该就够了。”秋竹说道，“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种这个，很好吃吗?”

　　“好吃啊，等我种出来烧给你们吃。”江琳笑嘻嘻道，“这样吧，你再找那个掌柜谈谈，说一两银子行不行，行的话咱们就买四十两银子的豆薯芽，他若是不高兴就算了。咱先种麦子，不急。”

　　秋竹点头应是。

　　江琳便拿出银票给她，又问道，“你们现在搬进那院子里了吧?”

　　“嗯，青玉娘待我们很好，帮着置办家具什么的，样样不缺。”秋竹很高兴，“冯大叔还经常找刘师傅喝酒呢，两个人很谈得来。”

　　青玉听了也很高兴，说道，“我娘有腰疼病，要是发作了，你得过来告诉我一声。她老是隐瞒着不说，害的后来还病严重了，本来想省银子的可不是用得更加多?你叫她别犯傻，知道不?对了，我弟弟身体也不好，我一会带点东西你给我拿回去。”

　　秋竹说了会儿话就告辞了。

　　“不知秋竹口里那个刘师傅是不是她弟弟拜的师父呢?”青玉捂着嘴笑，“你们没看见她提到的时候，两只眼睛亮亮的，脸颊还发红呢。”

　　“可不是，估计是看上人家了。”

　　几个人便小声得笑起来，江琳听着，也微微一笑，若是这样真的很好，那个刘师傅该也是个重情义的人，不然也不会出钱帮自己徒弟的姐姐赎身了。

　　“小姐，那豆薯要是买了田家会种吗?”青玉问道，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现在常家跟田家都被重用了，但他们冯家还在那里闲着呢。

　　江琳笑道，“若是买成了就叫你爹去试试，就当学点新知识。”

　　青玉很高兴，连着点头说好。

　　“对了，你弟弟在哪里念书?是不是也有十一岁了?”江琳问，“是不是特别皮?听说你母亲常追着他教训呢。”

　　“过完这个春节就十一了，家里请不起夫子单独教，是在一家小学堂念的。”她说着无奈的摇摇头，“确实皮，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娘叫他念书，他偏要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经常想偷偷溜出去，说要到处见识见识，把爹娘气的要命，又舍不得用力打。”

　　江琳听了却笑，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心想，似乎又不太可行，便暂且放弃了，只说道，“听起来是个头脑灵活的人，也别框的太死。”

　　青玉有些不明所以，半懂不懂得点点头。

　　江琳便打开个酸枝木刻花小盒子查看起里面的银票来。

　　她出嫁的时候，陪过来的大多是固定资产，田庄，院子，店铺，这些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拿到银子，而首饰布匹等又是不能生钱的，除非变卖，所以她手头上的银子并不多，四姨娘曾经给她的银票她回门的时候还回去了，还多给了两百两。而刚才买豆薯又用掉了四十两，如今能周转的也就只有六百多两银子，这还是江大夫人给的体己钱，是要她初来贺家用来打通人脉关系的。

　　香凝看到她发怔，笑道，“过个几个月就宽松了，到时候田庄跟店铺都有银子收，再说，那个大院子一个月还有一百两租金呢，夫人不用担心。”

　　她倒不是担心，她是在想怎么把钱花出去……

　　还有半年的时间，到底该开个怎样的铺子呢?

　　最可惜就是不能出门，不然真应该在京城大街上四处逛逛，看看那里是怎样一幅繁华景象，也好借此了解市场的需求。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江琳一个人用完饭后过了两个时辰，贺敏中还没有回来。

　　正当疑惑的时候，香雪跑来传话，说贺敏中的贴身随从刚才禀告贺大夫人，说世子爷忙得抽不开身，有案子要连夜开审，今晚上不回来了，刚才叫丫环来，说叫少夫人不用等。

　　江琳心想做个大理寺少卿不容易啊，回家加班不说，这回都直接通宵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看了看那半边床，只见平整的很，便知道他是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常妈妈过来帮她梳理头发，她随口问道，“干货店现在几个伙计?可忙得过来吗?离过年也就两个多月了，到时候又要忙得很。”

　　“夫人不用担心，伙计不少，这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哪会怕个过年呢。”常妈妈脸皮有些紧绷，语速快了些，“就是想换个进货的地方，以前都是问季家进货的，不过前个月传出他们家用次货，被人揭发，所以还在考虑用别家。”

　　“哦，那确实不能用。”江琳听着看了看常妈妈，“常当家打算选哪家呢?价钱跟季家比又是怎样?”

　　常妈妈没想到她一路就问下去了，忙道，“老奴不太清楚，最近都没有回去过一次，夫人想知道，老奴去问个明明白白再来告诉夫人。”

　　江琳点点头，“那劳烦常妈妈了，既然要换进货的地方，换个个把伙计应该也没问题吧?”

　　常妈妈一愣，“老奴不明白。”

　　“陈家一家子都闲着，那陈家儿子陈昌听说不错，人也勤劳，你给找个差事。”江琳淡淡说道。

　　正文 第076章 探病

　　常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干货铺向来是他们常家打理的，现在安插个陈家的人进来，不是给他们添堵吗?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夫人说的陈昌，他耳朵有些背，是不好做伙计的，万一得罪人可不是把银子往外扔吗?”

　　江琳微微笑了笑，说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耳背是不行，那这样吧，让陈家娘子去，她麻利的很，管理个仓库没有问题吧?”

　　常妈妈立时愣了，真想打自己的脸，这还不如要了陈昌呢，陈家娘子什么人啊，牙尖嘴利，做事雷厉风行，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她眯缝着眼睛道，“老奴也不清楚那边的情况，还得问问老奴相公，仓库向来有熟识的人管理，什么干货怎么放都有讲究的，万不可让个什么也不懂的人来。”

　　“不懂可以教啊。”江琳嘴角一扬，“上次常当家不是说嫌干货店小了嘛，到时候扩充了得要用到不少人，让陈家娘子先学学也没什么吧?”

　　“这……”常妈妈眼睛转了转，“夫人说的也是，不如下次找老奴相公问问，看有没有更加合适的行不行?”

　　“好。”江琳瞧她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常妈妈也缄口不语，暗自心想，也不知夫人打的什么主意，竟然突然要让陈家的人进来。

　　江琳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嘴角翘了翘，便去贺夫人那里请安了。

　　她前脚刚走，梅姨娘后脚就进了院子，但她没有去江琳屋里等着，而是直接去了红枣那里。

　　有小丫环见着，便悄悄找香凝或者香雪去了，而有的则索性当没看见。

　　梅姨娘推开门，只见躺在床上的红枣整整瘦了半圈，本来就削瘦的人现在更是轻得如同柳絮，她微微哼了一声，上前坐在床边道，“听说本来都好了，怎么又病严重了?可别被我猜中了，你只是不想嫁人”

　　红枣身子一抖，“姨娘说什么，奴婢不懂。”

　　“你那点小心眼我还不清楚吗?我告诉你，病得再重，爷也不会来看你一眼的”梅姨娘伸手按在她肩膀上，声音低了点，“你给我好好吃药，真想把自己弄死不成?死了也不会遂你的意，你明白不明白?”

　　红枣霍的抬起头来，“是爷让换的大夫呢，谁说他就不会来看我了?只是最近忙，昨个儿一晚上都没回来呢。”

　　梅姨娘撇撇嘴，“就算来看你也能怎样?你这死性子不改，也就这点出息了我告诉你，你待他再好也没有用，那都是下人分内的事，爷不会往其他地方去想。”

　　红枣不服气的抿紧了唇，抬头看着花枝招展的梅姨娘，一股怒意就涌了上来，一样是奴婢，为什么她就可以飞上枝头呢?论样貌，她也不输于她，也就时间晚了些，要是她更早几年在爷身边伺候，一切肯定就会不同了。

　　梅姨娘冷笑道，“你就继续病着吧，只怕时间不够多，大夫人可是心心念念要把你许了给人呢。”

　　红枣觉得自己一下子又堕入了冰窖，这确实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好姐姐，你既然来看我，为什么不想想办法帮我这个妹妹的忙?咱们好歹也认识多年了。”红枣揪着她衣角，“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

　　梅姨娘拂开她的手，“帮忙?多个对手来争爷的宠爱吗?你当我傻了不成?只是念在几年相交的份上来看看你罢了，可不是让自己添堵。我告诉你，什么好处也别想随便就能得到，不过么，现在这个少夫人比起以前那个可好说话的多，兴许爷多个通房她也不会计较呢。”

　　红枣听着陷入了沉思。

　　梅姨娘见状笑了笑走了，顺手还把门给轻轻关了起来。

　　江琳从贺夫人那里回来的时候，见到两个姨娘又在等着了，便随便跟她们说了几句。

　　告辞的时候，阮姨娘没有跟着梅姨娘一起出去，而是说道，“听说梅姨娘刚才去看了红枣，姐姐可知道么?”

　　刚才自有香凝跟她提了，江琳淡淡道，“她们是认识的，去看看也没什么。”

　　阮姨娘便笑起来，“姐姐真是心慈，梅姨娘是跟红枣一起伺候世子爷的，确实感情深得很。”那深一字她说的很重，带着明显的嘲讽味儿。

　　江琳微微一笑道“只是见一面，难道我还去计较不成?红枣病得很重，有个熟识的人去探望也是好事。”

　　“姐姐说的是。”阮姨娘恭敬道，“倒是妹妹想歪了，总是觉得梅姨娘做什么都能针对姐姐，以前叶姐姐可不就是被她活活气死的，还是要夫人那般大度的才好。”

　　江琳眉毛挑了挑，叶丹桦是被梅姨娘气死的?

　　“不过也不能怪她目中无人。”阮姨娘嘴角轻轻撇着，继续道，“听说世子爷的一条命是她救回来的，后来大夫人就让她做爷的通房丫头，叶姐姐嫁过来后，顺理成章的就扶为姨娘了。”她说着忽然捂住嘴，“哎呀，看我真是多话，这都是陈年老话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呢。”

　　不就是想说给她听么，还装什么?江琳心想，比起梅姨娘的高调来，阮姨娘或许是暗箭难防。

　　她也没有发表意见，阮姨娘便有些怏怏然的走了。

　　晚上贺敏中终于回来了，脸色不太好，先去房里歇息了会儿这才出来。

　　“你怎么也现在用饭?”贺敏中看到坐在对面的江琳，这都要亥时了，平日晚饭都在酉末的时候。

　　江琳笑道，“之前也垫了肚子，现在有点饿了，正好跟爷一起用饭。”

　　贺敏中面色柔和了些，但也没说什么。

　　“这是叫厨房炖的党参乌鸡，爷多喝点。”她舀了满满一碗汤递过去，瞧了瞧他的脸道，“昨天一整天都没睡觉吗?”

　　贺敏中点点头，“太忙了，一直到丑时才审理完，接着就上朝，中间都没有空。”

　　“真是辛苦了，我昨晚还在想，原来大理寺少卿这么忙的。”她想起少时看过的包拯断案，忍不住叹道，“审理案件真是很难的，爷是不是也遇到棘手的案子?”

　　贺敏中放下碗看了看她。

　　她忙低下头，捏着着筷子有些失望，“哦，是机密吧，不能说，我只是好奇问问。”

　　他看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静默了会儿道，“也不全是机密，前段时间是审理河道总督王大人治水不力，牵扯到很多官员。说起来，曲家跟你们江家也是有些关系的。”

　　“哦，曲家也有份吗?那怎样了?”江琳没想到他会说，便来了兴致，这些大事她是没有机会知道的。

　　“左相曲大人被贬官，现在已移居到燕城。”

　　看来牵扯挺大，连左相都被波及，她想着问道，“治水不力，是指那条九河吗?”印象里她看过的地图册子，里面提到九河是楚国最大的河流，流经好多地方，汇集了无数支流，与前世的黄河一样，也是经常泛滥，使得灾民流离，死亡遍野。

　　“就是九河，去年朝廷拨下银子护堤，结果王大人只用些柴草土料筑坝，七月被河水一冲全部崩塌损坏，又决口了。”他说着停下来，心道跟她讲这些干什么。

　　“啊，那现在治得怎样了?”江琳没发现，急问道，“听说要到水枯之后才能合龙，哎，贪污严重，上面批下来的款子到了治水的地方早就不剩多少了，那些人又怎会出全力。治得好是应该，治理的不好就得问罪，试问能有几个敢承担后果的，要是我的话，肯定……”

　　贺敏中眯起眼，“要是你?”她这脱口而出的话，要是她，她什么呢?

　　江琳心头一跳，差点她本想说要是她是皇帝的话，那可是大大的死罪啊当下忙闭起嘴，“我是胡说的，爷不用理会。”

　　“我看有条理的很，莫非你也看过治水的书?”

　　她嘴角动了动，吱唔道，“我家有个很大的藏书阁，没事会找些书来看。”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没有继续说了，但一直淤积在心口的抑郁好似淡了些，这段日子真的太累，纵然猜得到皇上的想法，可防不胜防，谁知道哪一天贺家也会落入什么套子?他看着那些人砍头流放，亦有抄家，真是兔死狐悲。皇上不过借他们的手铲除异己罢了，即便有冤枉的，有时候也只能让自己看不见。

　　江琳看着窗外，现在已经很晚了，按理来说，贺敏中今日该去两位姨娘那里，可她又不想出口提醒，省得又引来贺敏中的不满。

　　贺敏中也好似不记得这个了，用完饭便在大案前看书，也没有去书房。

　　这时候，香凝悄悄跑来，小声道，“葡萄跟金珍在外边等着呢，想问世子爷今儿去不去两位姨娘那里，若是不去的话，得说一声，省得那边等到很晚。”

　　还真是积极，江琳问道，“才来的，还是等了会儿了?”

　　她声音颇高，香凝也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答道，“是才来的，现在也确实挺晚了。”

　　江琳只不过想表明，不是她想催贺敏中走，她缓步走到大案前，轻声道，“爷今儿打算在哪里歇息?”

　　正文 第077章 所谓的坦诚

　　贺敏中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目中没有旁的情绪，也似乎从开始就是这样，淡淡的，好像对此毫不关心，反而是睡前睡后的举动，才暴露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可这真正的东西，却令人很不欢喜。

　　他想着，说道，“不去那边了。”

　　那就是要在这里歇着，江琳听了便吩咐香凝给那两个丫环传话去了。

　　不到一会儿她就开始打呵欠，月事里人有些虚，也特别容易觉得冷和累，可贺敏中是才休息过的，精神好得很，根本没有一点想睡的意思，她也只得陪着。

　　贺敏中看着书，突然就听到“咚”的一声响，转头一看，只见江琳捂着额头，五官皱成了一团，才发现她居然困到这种程度，还能把头撞到桌子上。他忍不住皱起眉，她这又算是一种讨好么?

　　“对不起，打扰到爷了，我，我去那边看。”她尴尬得抓起书往东边屋子走去。

　　“回来。”贺敏中叫住她，“现在是连想睡都不敢跟我讲了么?”

　　“没有……”江琳窘迫得站在他身前，又觉得难以自圆其说，便索性承认道，“我是怕爷还在生气。”

　　贺敏中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疑惑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却继续说道，“这几天我反省过了，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尽好妻子的本分，爷没有错，是我不该跟爷说什么时间问题。那些都是一派胡言，希望爷当没有听见的好。”

　　贺敏中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是心里的感觉说没有便能没有吗?他冷冷瞧了她一眼，“不再要求时间了?”

　　“嗯。”她点点头，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找准自己的位置，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而早晚几边都会催得紧，又能奈何?

　　“去睡吧。”贺敏中说道，随即便转过头不理她了。

　　江琳松了口气，看样子他愿意接受她的道歉，便叫丫环准备水好好洗了个澡，先行躺床上去休息。

　　贺敏中看完书去睡觉的时候，只见她又是睡得远远的，明明床大得很，可偏偏要缩在边上，当下脸便沉下来，伸手去揽她肩膀。

　　江琳迷迷糊糊觉得有股力量在拉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眼睛。

　　上方一张清俊的脸正对着她，唇抿成了直线，目光好似寒星，她立刻清醒了，忙道，“对不起，我睡得太沉了，没注意到爷来。”

　　贺敏中看着她秀美的脸，因为刚醒过来带着几分慵懒，在夜色里极为诱人，领口露出的肌肤白如凝脂，他身子便往下倾来。

　　她脱口而出，“不行，妾身有月事呢。”

　　贺敏中立即停止了动作。

　　她心头跳了几下，嗫嚅道，“对不起，是昨日来的……”

　　看她诚惶诚恐，贺敏中皱了皱眉，“这又不是故意的，道什么歉。”

　　江琳心道，还不是怕你生气，忍不住扁了扁嘴，“我是怕爷误会，那刚才认错的话就等于白说了。”

　　贺敏中真是好气又好笑，早干嘛去了，现在看她是后悔了，他嘴角微一扬道，“既是这样，那睡吧。”

　　江琳应了一声，又要转身。

　　贺敏中拉住她，沉声道，“就这么睡。”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威严。

　　江琳也只得听从，乖乖的不动了。

　　这么多天来，还是头一次像这样亲密相对，她挨着他胸膛，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脸颊烧烧的。浓重的男子味道包围着她，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好半响，才慢慢习惯。

　　耳边贺敏中的呼吸声轻微而均匀，应该是睡着了，她终于自在了些，但也不敢妄动，只是把手换了个位置摆在胸前，不然压着很难受。

　　不过这样就碰到他的胸膛了，她缩回了一下，犹豫了会儿又伸出根手指去碰了碰。

　　很坚硬，看起来像是练过些武功的，倒也是，三哥上次还约着去狩猎呢，只是从没见过他在家里练习，兴许是一直太忙的缘故?

　　她手掌慢慢得整个平贴在他胸口上，凝神的话，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好像也不是很难……江琳叹了口气，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努力去适应罢了，可是现实容不下这样的坚持。她咬了咬唇，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把脸儿也贴过去，手抱住他的腰。他的身上好热，胸膛很宽阔，她闭起了眼睛。

　　总会习惯的，她心里想着，慢慢就睡着了。

　　早上贺敏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江琳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得远远的，而是整个儿缩在他怀里，忍不住就笑了，心道竟也有这么乖的时候，看来昨日是真心认错。

　　他伸手抚摸下她红润的脸颊，然后便轻轻推开她起床了。

　　“爷，厨房早点都准备好了，少夫人……”金桔迎上来，今日贺敏中休息，没有早朝，她过来一看，发现江琳居然还没起床，就想让香凝去唤醒她。

　　“不用管夫人。”想起江琳昨晚上撞桌子的事情，贺敏中说道，接着便去了净房。

　　香凝跟香雪听到了，两个人面面相觑，香雪急了，低声道，“是不是夫人昨晚上又得罪世子爷了，叫咱们不用管夫人呢遭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得去把夫人喊起来，好伺候爷用早饭。”

　　香凝拉住她，“别，昨晚上我值夜的，两个人都好好的，而且爷本来应该去两个姨娘那里的，后来都没去，我看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说的也是。”香雪有些想不通，“不是说爷都宠爱梅姨娘么，怎的竟然就没去了。”

　　“看来咱们夫人还是好的。”青玉从外边儿走进来，掩着嘴笑，“这样就不用咱们担心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常妈妈跑了进来，一见江琳还没起床，是急得不得了，蹬蹬蹬得走到床边，香凝都没有拦得住，只听她叫道，“夫人，快起床了，不早了”

　　香雪怒道，“刚才爷说不用管夫人，常妈妈你来叫什么?”

　　“什么不用管，爷难得休沐一日，不起来像话吗?让大夫人知道也是不好的。”常妈妈沉着脸，“爷可以宠着夫人，咱们当下人的得时时提醒夫人，而不是什么都不说，忠言逆耳你们知道不?一个个就会当顺风草。”

　　香雪气极了，张口又要回嘴，香凝忙抓住她，轻声道，“妈妈说的不错，不过咱们也不好违抗世子爷，您说是吗?”

　　常妈妈哼了一声，语气软了些，“爷是这么说，但你们也得小声去喊夫人才是。”

　　“还小声，刚才那声音都大的能传到净房了。”香雪仍不住嘟囔。

　　江琳早就被她们吵醒了，有气无力道，“一大清早的干什么呢，都给我散开去，香凝，你来给我拿衣服。”

　　她觉得浑身发酸，肚子也有些不舒服，来月事真是令人讨厌啊香凝挑了件水绿色绣荷花小袄，还有个盘金彩绣薄棉裙出来，一边说道，“刚才爷叫我们不用喊夫人，可见是想让夫人好好休息会儿呢。”

　　这么好?江琳想起昨晚上的事，没来由的红了脸，也不知早上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还抱着他……应该是没有吧?她咳嗽了几声，从床上下来问道，“爷现在去吃饭了吗?”

　　香凝还没答，只见贺敏中走了进来，忙屈膝行礼。

　　“不是叫你们不用管夫人么?”贺敏中冷声道。

　　江琳忙说道，“是我自己醒的，不**们的事。”说着快步走向净房，“爷稍等，妾身很快就好，可以陪爷一起用饭。”

　　就在她打理的时候，贺敏慧跑了进来，一边叫道，“大哥，我来蹭早饭了，咦，大嫂呢?”

　　“四小姐，少夫人在净房呢，才刚起来。”石榴回道。

　　金桔便皱了皱眉，这丫头真嘴快，难道现在还不晓得四小姐是个什么脾气?

　　贺敏慧听了立刻虎起脸，转头看了看净房，冷哼道，“大嫂真是的，大哥难得休息一日，居然这么晚起来，还要大哥等她一起吃饭不成?不像话，快去叫小厨房传饭上来我可饿坏了对了，让他们做一碟核桃糕。”

　　石榴领命走了，贺敏中笑道，“每回都吃核桃糕，你就不腻?”

　　“不腻，就像跟大哥吃饭一样，要是娘准许的话，我每日都来。”她挽住贺敏中的胳膊笑，“在娘面前，我这个妹妹都不能跟大哥多说几句话，说我没个样子。哼，小时候大哥还不是经常抱着我到处玩的，怎的大了说个话都不行。”

　　“娘也是为你好，以后去了别家做媳妇，可不能如此。”贺敏中摸摸她的头，一脸柔和，“只是让你早些习惯习惯。”

　　贺敏慧撅起嘴，“大哥也不帮我，我不想嫁人行不行啊。”

　　“行啊，反正还有两年呢。”贺敏中笑着道，“没个好的，大哥肯定不允。”

　　贺敏慧便高兴了，倚着贺敏中叽叽喳喳的，一会缠着问京城里发生的趣事，一会又讲自己看中个什么东西，又说谁谁家小姐有哪家做的漂亮首饰，贺敏中都很有耐心的听她说，自然什么要求也都答应。

　　江琳出来的时候，看到贺敏中的表情，心里有些惊讶，原来这个人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只是对另外一个弟弟却为何正好相反呢?

　　正文 第078章 贵客(一)

　　此刻桌上早已摆好了菜肴，有红枣粳米粥三碗，干切牛肉，核桃糕，蟹黄包，腌青笋，五香鸽子蛋各一碟。

　　江琳看着就很有食欲，不得不说，贺家的厨子真的很出色，只在吃这一方面，都是江家远远不能及的，她笑盈盈在对面坐好，见贺敏慧面前的粥已经被她喝掉一小半了，当下歉意道，“是我起晚了，劳烦爷跟四小姐久等。”

　　贺敏慧撇撇嘴，语气生硬，“说这些有什么用，下次别再这样就行。”

　　香凝在旁边皱了皱眉，不成体统，哪有小姑子这样对自己的大嫂说话的江琳也有些不舒服，心道贺敏中都没说呢，她倒是出言教训起来了，但看贺敏中也没有什么反应，便也住口不言。

　　贺敏慧见状有些得意，夹了片牛肉放到贺敏中碗里，笑道，“这个做的不错。”

　　贺敏中道，“喜欢就多吃点。”

　　一顿饭下来，都是贺敏慧在说话，江琳是完全插不上嘴的，她也不想插。

　　“大嫂，你怎么都不说话啊?”贺敏慧反过来问道，“你可别介意，我向来跟大哥吃饭都这样的，习惯就好了。哎，我还真想每天都来，大嫂你说好不好?”

　　江琳一笑，“好啊，一会去请安的时候，我禀了娘，看娘怎么说。”

　　贺敏慧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嘟起嘴，“娘当然不答应了，一会可别在娘面前说。”

　　江琳弯了弯嘴角道，“好的。”

　　三个人休息了会儿便去贺大夫人那里请安。

　　贺敏慧拉着贺敏中远远走在前面，江琳一声不吭得在后面跟着，只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不停的传过来，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路上遇到贺敏安夫妇俩，两人脸色有些不对，广明翠是冷着脸，而贺敏安则躲躲藏藏，跟自己大哥寒暄的时候都低着头，十分的鬼祟，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来到大夫人那里，江琳才发现真相，原来贺敏安脸上破了，右脸颊有两道三寸长的血痕，还没有能结疤，看来是才添上去不久。她想起之前他们夫妇俩吵架的事情，莫非这次升级了，直接变成打架?这血痕该不是被广明翠抓的吧?

　　大夫人自然也看到了，立刻就留下那对小夫妻，狠狠得训了一通。

　　从院子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张瑞芳，手里拿着几个帖子。

　　“哎呀，正好，我娘大后日请了宜春班唱戏，找了些诰命夫人，小姐们来，正好趁着聚起来乐乐，那个鹿元伯贾夫人你还记得吧?她也去的，嫂子也肯定去，哦，对了，你的诰命敕命文书还没下来吧?”她说着看了眼贺敏中，“礼部做事还真是慢，三小姐的相公可不是礼部的吗，大侄子你也好歹去催一催。”

　　江琳是完全不记得这个了，现在被张瑞芳一提，倒是想起来，也确实是，她也嫁入贺家一段时间了，怎的诰命的文书还没下来?

　　贺敏中冷冷道，“不牢婶婶操心。”

　　“一家人有什么操心不操心的。”张瑞芳也知道贺敏中不好说话，便不再提，只把请帖往江琳手里一塞就走了。

　　两个人沉默得往回走。

　　贺敏中忽然道，“这得皇上看过才行，最近……我其实还没上书礼部。”

　　江琳笑道，“没关系，爷也得看时机，妾身不会在意这些的。”

　　贺家太爷爷是开国元勋，历史上，有这种名头的很多结局都不好，她对于这些还是懂一点的，贺家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好过，不然，也不会娶她一个庶女当继室了。都说伴君如伴虎，作为臣子，实在不是一个容易扮演的角色。

　　贺敏中凝目看着她，“你既然明白，那很好。”

　　她笑了笑问，“爷一会打算做什么?”

　　贺敏中想了会儿道，“倒是忽然想去跟你三哥狩猎了。”

　　“三哥这会儿怕在练习射箭。”她笑道，“爷也是很精通的吧，妾身还没见识过呢。”

　　贺敏中道，“这段时间一直忙，很久没有舒展筋骨了。”

　　“要不现在去?”江琳语调欢快，“我在家的时候，三哥可被我刺激了几回，说他十支也中不了五个，他现在可进步了呢。不知道爷能到什么程度?”

　　“你这要求对他高了些，你三哥是前几年才学起来的。”贺敏中也笑起来，“不过他自负的很，狩猎的时候总要争个输赢，不过大抵都是输掉的，便笑闹着说狩猎一次就得禁足一个月，把例钱全输没了，出门也没个好地方去。”

　　江琳想起江宇的样子也失笑，没想到他还喜欢赌这个，男人果真很好胜。

　　说话间就回到院子了。

　　梅姨娘今儿看着很幽怨，大概是因为昨天贺敏中没有去，江琳看在眼里，忍不住好奇，这女人到底是怎样的性子，真是像表现的那样什么都往脸上摆吗?

　　贺敏中也没有回避，就坐在江琳旁边。

　　梅姨娘忽然扶着胸口猛地咳嗽了几声，这架势真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出于礼貌，江琳说道，“要是不舒服的话，叫大夫来看一看，这天气已经冷了，看你还穿的那么单薄。”才发现她居然穿了件薄纱衣裙，这更加适合夏季才对。

　　梅姨娘皱着眉，宛若病西施，“没事，只是昨儿睡晚了，大概今天早些歇息就会好。”

　　这叫什么话?难道是在埋怨说传话晚了?就算贺敏中不去，她没有派人说又能怎样，等不到自个儿睡不就是了，可她不想争什么口舌，贺敏中在这里，总是尴尬的，但也笑不起来，平平道，“晚了也能添件衣服等，下回注意些。”

　　没想到竟是碰到个软钉子，果真不同于以前那个，梅姨娘抬眼看看贺敏中，只见他目光并没有聚集在她身上，心里便有些恨恨的，但也不便再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贺敏中喝完茶后本要与江琳去后院，结果在外边儿看门的红豆跑了来，急忙忙说道，“有贵客上门了，刚才大夫人派人传话，请少夫人去呢。”

　　“什么贵客?”贺敏中问。

　　红豆答道，“说是北献侯刘夫人跟刘家三小姐。”

　　贺敏中立时沉下了脸，刘德妃被册封皇后，刘家自然也是节节高，刘大人是刘德妃的大哥，被封为北献侯，其他几个兄弟也是连跳几级。而刘德妃育有一子，现今十四岁，皇上封之为瑞王，甚为疼爱，与齐王一起留在京城居住，自从太子被废之后，是除齐王之外拥护者最多的一个皇子。

　　江琳见他神色凝重，心知这贵客必定有什么名堂，便让红豆先行退了出去。

　　“这北献侯夫人是常客么?”江琳探问道，“爷若是熟悉的话，不妨提点下妾身，到时候也能好好招待，言辞间不至于出丑。”

　　贺敏中一撩袍身坐下来，“她们是第一次来，娘自会叮嘱你，不需太热络。”

　　不需太热络，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但江琳知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去净房换了身比较庄重的衣裙，头上的发饰也多插了两支，显得光彩照人，这才带着香凝跟青玉去往贺大夫人那里。

　　路上，香凝说道，“刚才还没机会禀告，听说林妈**儿子昨日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扔在后门口，可把她急死了，叫了大夫来看伤，听说差点不能下床呢。林妈妈哭喊了半天，说是哪个狠心人打的，结果大夫人差人去盘问的时候，又说是他自己摔伤的。”

　　青玉撇撇嘴，“骗鬼呢，府里哪个人不晓得他儿子好赌，肯定输了银子给不起就让人打了，哪有摔能摔成这样的。”

　　“可不是么，林妈妈也是作孽，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挣的钱全花他头上了”香凝摇着头，“就是好不容易讨来的媳妇，也是活活被她这个儿子气死的，哎，那个媳妇也是命苦，听说以前也是在绣房的，嫁过去没两年就死了。”

　　江琳听了眉毛一挑，“是叫什么名字?真的在绣房的吗?”

　　香凝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叫小雯，是在绣房的，不然能嫁给林妈妈那儿子么?”她说着有些气愤了，“这样的儿子还替他娶媳妇，真是害人”

　　江琳听着，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日门口一晃而过的身影，到底是谁在门口偷听呢?

　　来到贺大夫人那里，只见婶婶张瑞芳，广明翠都已经到了，打扮的很华丽，珠翠环绕。而贺大夫人旁边正坐着一个中年妇人，长着圆脸，鼻子有些塌，姿色平平，但透着股雍容之气，她身后的小姑娘就漂亮多了，虽也是圆脸，可五官很精致，两人也穿得很是贵气。

　　“这就是我大儿媳了。”贺大夫人笑着介绍，“这是北献侯刘夫人，这是刘三小姐。”

　　江琳便行礼道，“见过刘夫人。”又笑着叫了声，“刘三小姐。”

　　刘夫人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点点头，“端庄大方，看着就很有福气。”说着褪下手上的镯子递过来，“也没什么好的，我看这个你戴着比我合适，拿去玩吧。”

　　那是个嵌宝石双凤纹金镯，做工看着就很精细，宝石也是闪亮的很，有红蓝两种，错落镶嵌，江琳知道值钱，一时也不接，只看着贺大夫人。

　　“还拘谨呢，既然刘夫人给你，就拿着吧。”贺大夫人示意。

　　江琳便拿了，道了声谢。

　　广明翠在旁边撇了撇嘴，这刘夫人也是势力，刚才她行礼的时候，就只送了个普通的白玉簪子，现在大媳妇一出来，她倒是大方的很，还把自己戴的东西褪下来，什么人那

　　正文 第079章 贵客(二)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就移到园子去了，九月菊花开得正盛，有不少稀有的品种，刘夫人看着啧啧称奇，指着其中一盆花道，“这叫金光流彩吧?我上回在德宁宫见过一次，皇后说就进贡了五盆，没想到你们贺家就得了一盆。”

　　贺大夫人笑道，“就是刘皇后赏的，知道我们家园子里这种花多，说凑凑齐整。”

　　这事她都没敢跟大儿子提，上回老爷进宫面见皇上，正好刘皇后也在，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皇后就把这花赏给他了。她想着就心烦，要是敏中知道，恐怕又得生他这个父亲的气，可她也劝不住老爷，在家从夫，又能如何呢?不然当初就不会帮着老爷劝儿子娶昌胜侯的女儿，可惜天不从人意，太子没到几年就废了刘夫人听着很高兴，“看来皇后跟老爷的眼光很像，不然咱们家老爷也不会总拉着贺老爷喝酒了。”

　　“刘老爷是皇后的大哥，兄妹自然同心。”贺大夫人说着，话锋一转，“就是怕咱们家老爷没这个福分，上回大夫还说让他少喝酒呢，身体没以前好了。哎，他年纪也大了，总说再过两年便辞官回家享福呢。”

　　刘夫人嘴唇抿了抿，又笑开了去，“那我也得让老爷少喝酒，下回再找贺老爷的时候，干脆喝茶好了。”

　　贺夫人看她并没有退的意思，也不好再暗示，要是真弄僵了也不好。

　　谁料刘夫人又道，“其实我家老爷也有退隐之意，总说将来是年轻人的天下，想想可不是么，你家大儿子就是个聪明能干的，年纪轻轻就做到大理寺左少卿，瑞王也很欣赏他。”她说着下颌微抬，“我那外甥虽然贵为皇子，可是人谦逊的很，待我这个舅母十分礼貌，还说想来你们贺家做客呢。”

　　贺夫人神色一凝，略微垂首道，“承蒙瑞王抬爱，只怕陋室难以接待如此贵客。”

　　刘夫人眼眸眯起，哈哈笑道，“你们贺家都称为陋室，那让京城其他官宦人家如何自处，贺夫人真是说笑。”

　　江琳在旁边听得心惊，原来刘夫人竟然是当今皇后的大嫂，难怪贺敏中听到了会变色，这刘夫人说话也露骨的很，分明就是想贺家支持瑞王。太子被废之后皇帝一直没有再立，听说呼声最高的乃是齐王，她想着手心有些出汗，直觉告诉她，参合这种事是没有好结果的。

　　所幸贺夫人明事理，她一直在推托，可惜江夫人却是步步紧逼。

　　这时张瑞芳插嘴道，“我也听说瑞王人很好，上次九河决口，他亲自去给百姓送去银两呢，皇上都夸赞了一番。”

　　贺夫人眉头皱了皱，目光扫过张瑞芳的脸，后者毫无知觉似的，还在说道，“刘夫人，我大嫂只是太谨慎，其实瑞王来贺家玩玩很平常，齐王也来过呢，有次还跟世子爷比试骑马，结果输在宝马之下，气得很呢。”

　　“那不就行了。”刘夫人高兴了，拉着张瑞芳的手拍道，“哪日有机会跟你大嫂一起来我们府上玩玩。”

　　“那我这里谢谢了，先说一下，到时可别怪我礼数不足，我家老爷只是个小主事，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张瑞芳笑。

　　“哪里哪里，二夫人说笑，人来就行了。”刘夫人看向江琳跟广明翠，“两位少夫人也记得一起来，人多热闹。”

　　江琳微微一笑算是应了，广明翠嘴角撇了撇，心道，只怕是就想请大少夫人，不好意思说，也只得顺便喊了她想着，她就有些恼火，可惜贺敏安不争气，只是比他大哥小两年而已，竟然现在还在考进士但如果好好读书也便罢了，结果就知道往女人堆里钻，连累她这个夫人也跟着丢脸，来贺家的哪个都不给她面子，谁让她不是个官夫人呢她越想越气，昨日应该在他脸上多抓几道的

　　几个人正说着，贺敏慧终于来了，广明翠气没处发，见着她便责斥道，“怎么这么晚，我们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贺敏慧向来不把这个二嫂放在眼里，翻翻眼睛道，“见贵客总得好好打扮打扮，哪像你，看打扮的像个什么东西，当自己是开屏的孔雀呢?”

　　竟然这么侮辱她，广明翠气极了，指着她道，“娘你看，我只不过说她晚了，她就出言不逊，好歹也有客人在呢，怎么能这么说话。”

　　贺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冲刘夫人道，“小女失礼了，让刘夫人见笑。”

　　刘夫人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了贺敏慧几眼，摆摆手道，“这是真性情，不拘束，挺好的。”

　　贺敏慧见刘夫人这么说，心里很高兴，心道这刘夫人不错嘛，不像其他人那么古板，当下冲她一笑，行礼道，“见过刘夫人，刘三小姐。”

　　刘夫人送了个红宝石耳环给她，看起来也是值钱的很，惹得广明翠又是一阵嘀咕。

　　“听说十三岁了?”刘夫人问，“可许了人了?”

　　贺夫人心里一凛，笑着把贺敏慧拉过来，摸着她的头道，“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得留在身边多教导几年，不然嫁出去可是去祸害别人家了。你看看，今儿有客人来，还弄得那么迟，哪里指望她能伺奉公婆呢。”

　　贺敏慧疑惑的看着她娘，这会儿怎么就说留几年了，分明之前老是提到婆家婆家的呢。

　　“这些到时候自然就懂了。”刘夫人看了看刘三小姐道，“她们年纪轻，放一块说话去吧，我那女儿就是不够话多，要贺四小姐这种热闹的人带着才好。”

　　刘三小姐垂下头，显得有些害羞，“我看贺四小姐也觉得投缘呢。”

　　贺敏慧睁着大眼睛看了看刘三小姐，笑道，“原也是个直爽的人，我带你去别处玩玩吧。”

　　贺夫人也只得准了，两个人便带着几个丫环转往其他地方去了。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午时，又陪两个贵客用完午饭，她们总算告辞了，从头至尾，江琳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显得很沉默。

　　回到院子，她把那镯子放桌上一放，便去净房洗了把脸，把头上的首饰摘了，衣服也换成简便的，才觉得人轻松了一些。刚才的半日真觉得闷，刘夫人跟贺夫人一直是话里藏话，张瑞芳又是插科打诨的，气氛很怪异，也很沉重。

　　贺敏中走进来，见她坐在案前发呆，问道，“客人走了?”

　　“是的。”她把镯子拿起来，“这是刘夫人送的，看起来很贵重。”

　　贺敏中认真看了眼道，“是宫中的样式，怕是皇后赏的。”

　　“刘夫人老是提到瑞王。”她猜想贺敏中是在意这些的，便主动说了谈话内容，“还说瑞王赏识爷，想来贺家做客。哦，对了，园子里有一盆花叫金光流彩，是皇后赏给父亲的，刘夫人好像不知道，但她听到了很高兴，说什么皇后跟刘老爷眼光相似。”

　　贺敏中听完后，半晌都没有说话。

　　江琳心知必定不是好事，看来贺敏中跟大夫人的想法应是一样的，可是贺老爷为何要招惹刘家呢?

　　“我出门一趟。”贺敏中忽然说道。

　　江琳愣了下，点点头，“好的。”又拿了件薄披风递给他，“回来的时候看天色有些变了，可能要起风。”

　　贺敏中接过来道，“若是超过酉时不用等我。”说完就走了出去。

　　香凝看贺敏中出门了，便上前说道，“我让小厨房熬了红糖燕窝，一会夫人多喝点。”

　　这很是贴心，江琳笑了笑，“等会我们去一趟绣房。”

　　“可是香雪看出什么来了?”香凝笑道，“我看她晚上都捧着账册在琢磨呢。”

　　“没有，估计上面没什么问题，就算有，咱们一点没有经验，恐怕也看不出来的，倒不如去绣房实地考察下，反正爷也出去了，咱们闲着也是闲着。”

　　说话间，红糖燕窝就端了上来，她喝了几口，恰到好处，里面还加了些姜汁，肚子立刻就暖了，喝完后她觉得有些乏，便放下碗道，“我还是睡一会儿吧，等个一个时辰再喊我起来。”

　　香凝便上去给她铺床，服侍着睡了才轻手轻脚离开。

　　青玉见她来了，笑着递上去一块点心，“刚才厨房多下来的，很好吃。”

　　香凝接了坐下来，两人小声说笑着。

　　香雪在旁边冥思苦想着账册的内容，夫人把这事交给她负责，总觉得找不出什么就对不起夫人似的，她愁得嘴上都起了泡。

　　至于百合，则是很少踏入正屋，只在旁边的耳房一个人坐着，静静的绣花，嫌少与人交谈。

　　石榴这会儿走了进来，见屋里几个人都在歇息，就伸了个懒腰，轻拍着自己的嘴打呵欠，一边说道，“香凝姐姐，你叫常兰办什么事去了?我问她她还不说，板着脸说休息时间，爱干啥干啥，哎，凶得很。”她有些不满，“才来就提了三等，也难怪看人低。”

　　香凝忙道，“是我没管好，你别跟她计较，回来我好好说她。”

　　石榴便笑了，“我知道香凝姐姐好，哪关你的事，就是刚才被她呛着了我不开心，说出来就好啦。”

　　香凝知道她是直性子，有什么都不憋在心里，也就释然了。

　　正文 第080章 景春堂

　　香雪却在旁边冷哼一声，“有些话还就是不能说，真当自己就只剩下嘴了，什么话都告诉别人听，也不管哪里来的。”

　　石榴瞪起圆圆的眼睛，盯着香雪道，“你是在说我吗?”

　　“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香雪别过头去，十分不屑。

　　石榴来气了，冲上去两步道，“你给我说说清楚，什么叫只剩下嘴了?我说什么给别人听了?咱们院子里难道有见不得人的吗，你倒是说个明白，可别冤枉我，这里几位姐姐都听着呢，你不能这样胡说的”

　　香雪霍的站起来，“你以为我不敢讲吗?别以为仗着伺候世子爷，就能乱说话了我问你，是不是老跟葡萄说话来着?”她盯了一会儿时间了，每回梅姨娘来，葡萄总是会拉着石榴说上几句话，可把她给气的，这梅姨娘这么嚣张不是没有理由的，说不准就是石榴透了什么话出来。

　　香凝赶紧打圆场，拉着香雪道，“她们俩以前一起伺候爷的，说些话也是正常，你快给石榴道歉。”

　　“道什么歉”香雪不服气，“她要没说什么，那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石榴脸颊通红，叫道，“葡萄是我亲妹妹，我跟她说话怎么了?咱们姐妹俩还不能说话吗世子爷都不会管的，你凭什么管?”

　　葡萄居然是石榴的妹妹……几个人都愣住了。

　　金桔被声音吸引过来，在外面听到了几句，忙进来说道，“都是我疏忽，没有跟你们说这件事。”

　　“哪里的话，都是香雪胡言乱语。”香凝暗地捏了下香雪，都是这急性子，夫人让看着石榴，还特意嘱咐不要暴露出来，没想到她今儿就忍不住了，这下好了，让石榴知道她们盯着她，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那是不信任的表现。

　　香雪这时也知道错了，红着脸低声道，“是我不对。”

　　石榴也没说话，愤愤得转过身跑出门口。

　　见香凝几个担忧的目光，金桔说道，“葡萄是她妹妹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以前是怕一起做事牵累到对方，后来便一直不提了。你们也别担心，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去劝劝她。”跟着追了出去。

　　香凝狠狠刮了香雪一眼，责备道，“夫人说的你都忘了?一会自己请罪去，我可帮不了你。”

　　见她气的恨了，青玉劝道，“香雪就这性子，这事说开了也就好了，石榴那边金桔既然会劝，该不会有事的。等会见到石榴，香雪再去好好道个歉，只说自己是看不惯梅姨娘，所以才疑心到她身上，也就不会牵扯到夫人了。”

　　“倒也是。”香凝盯着香雪道，“这回就罢了，你下回收敛着点，夫人正来月事烦得很呢，我就不给她添堵了。”

　　香雪忙点头答应。

　　过了会儿，眼看一个时辰到了，香凝便去叫江琳起床。

　　收拾了下两个人就去景春堂了。

　　林妈妈不在，江琳就随便转了转，那些绣女都在劳作，见到她来行礼后又继续做了，好像忙得很。

　　花语，晴容也很忙，这两个人上次林妈妈说是师承汉绣一门，江琳在旁边仔细看了下，这手下功夫果然漂亮，动作非常轻盈，又很快，缎子上的图案也是独具特色，富丽堂皇，她指着问香凝，“可是比你功夫好?”

　　香凝点头道，“奴婢可比不上，只学得夏荷姐姐六七分功夫，不过奴婢学的是云绣，又是另外一种了。”

　　叫花语的丫头听着抬起头来，“云绣很难，这位姐姐想必很有耐心。”

　　香凝谦虚的笑笑，“你们可比我耐心多了，不然也没这功夫。”

　　“林妈妈都是什么时候来的?”江琳问道，“还是她来过又走了?”

　　“还没来呢，今儿一天都没来。”花语看似很活泼，灵动的眼睛闪闪发亮，狡黠的笑着，“恐怕是家里有些事，她平日里来的可勤快呢，咱们是一点也偷不了懒的。”

　　晴容忙扯下她袖子，示意别多话。

　　她吐吐舌头，“少夫人问，奴婢当然要答了，又没有说错什么。再说，这屋里就咱们几个人，不怕有人通消息。”

　　江琳看着她，这丫头胆子大，听话里意思许是林妈妈平常总苛待她们，她刚要问话，却听外面有脚步声，接着林妈**声音就响起来，“哎呀，少夫人来也不提早说一声，老奴好在门口等着，怎么就悄悄来了。”

　　“悄悄?”香凝冷着脸，“景春堂是夫人管着，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她平常是不插话的，可是若有下人不懂礼数，却不需要夫人出口。

　　林妈妈瞧了一下香凝，讪讪然道，“是老奴说错，少夫人什么时候来都是可以的。要不，让老奴领着去看看?”

　　“好。”江琳指着两个丫环，“你们先别干了，跟着来。”

　　林妈妈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她们还有些事没做完，少夫人为何要带她们一起去?”

　　“这两个丫头我瞧着喜欢，怎么，就那么点时间，还不准休息了?”江琳微扬着脸，语气不好。

　　林妈妈赶紧称不是，催促着晴容跟花语收拾好出来。

　　走到外面，江琳问道，“她们俩是在绣什么，送给别人家的么?”

　　“是，一个是马家，马大夫人五十大寿，大夫人让准备的绣屏。还一个是送给鹿元伯贾家的壁挂，上回贾夫人看中了，大夫人便说做个更好的给她。”林妈妈一一答了，“就等着要呢，错过时机可就不好了，所以老奴刚才才斗胆说话的。”

　　“哦。”江琳点点头，问花语，“做得完么?耽搁那一会儿要紧么?”

　　花语眼睛瞄了瞄林妈妈，又看看低头不语的晴容，犹豫着不说话。

　　林妈妈急了，斥道，“问你就说，哑巴了?少夫人面前也敢拿乔，晚上看不关你柴房去”

　　花语嘴角抖了抖，眼里闪过丝恨色，低声道，“回少夫人，是有点紧。”

　　林妈妈便露出抹得意的笑，语气却恭谨的很，“少夫人，老奴没有说错吧，确实是来不及，不然也不用赶着做了。她们两个可是大夫人看重的人，要不是没办法，老奴也不敢让她们这么劳累，大夫人也是允的，说做完了多休息几日。”

　　江琳唇抿了抿，可惜花语胆子没有大到底，林妈妈来了，她就收口了。但想想也怪不得她，林妈妈管理绣房那么多年，她不过才接手，谁又能信任她呢?下人们的日子不好过，只要行差踏错一步，恐怕就是个大灾难。

　　她想着，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我听说林妈妈你的媳妇原先也是在绣房的?”

　　林妈妈惊愕的退了一步，随即低下头，“是，是的。”

　　江琳目光又扫向那两个丫头，只见花容面色如常，似乎不知道这个人，而晴容则有些不自在，两个拳头紧紧握着，看起来是在竭力控制着什么。她便没有往下问了，只让两个丫头回去继续干活，自己则去了仓库。

　　仓库里仍是堆满了很多布匹，满眼生花。

　　她伸手去摸了摸，都很新，一点灰尘也没有，可见最近是常有人擦拭的。

　　“六月底这里烧了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江琳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一副要详细了解的样子。

　　林妈妈眼睛转了转，想了会儿才说道，“是一个叫芸香的丫头，夜里不小心把烛火弄到布匹上去了，结果就烧起来了，等到大伙儿发现的时候，小半边仓库都烧毁了。后来大夫人就把芸香打了几板子卖走了，哎，这丫头向来粗心大意，没想到就创了个大祸出来。”

　　“是她自己承认的?”

　　“呸，她那怕死的性子哪会承认，是当场逮住的，她自己被烟熏得晕过去了，怕一开始是想自己扑灭，结果火越来越大，就没辙了。”林妈妈说着小心翼翼看了眼江琳，“少夫人怎么问起这个事来了?哦，烧掉的布匹老奴都已经补上去了，账册上都有。”

　　江琳站起来道，“只是好奇问问，这丫头也真是奇怪，她半夜三更去仓库干什么啊?钥匙哪来的?”

　　“准是去偷布匹卖，钥匙自然也是偷的，是了，二少夫人那时候正好丢了钥匙，还是过了半天才找到的。”林妈妈说的很流畅，口水喷的远远的，“少夫人是不知道，咱们这有些布匹拿出去卖的话值不少钱呢，卖个一匹都够吃几年的，她能不动心么，幸好老天有眼，叫烟给熏晕了”

　　江琳也没发表意见，回去的时候在门口道，“听说你儿子被打伤了?有空就回去看看，反正绣房也不用时时看着的。”

　　林妈妈脸一阵青一阵白，“是，是摔伤的。”

　　“哦，那以后走路可得仔细着点，老天无眼啊，竟然走路都能摔成这样。”江琳说完就走了。

　　香凝在后面憋着笑，走了段路才笑出声来。

　　“笑什么，我看这林妈妈古怪的很。”江琳沉思了一路。

　　正文 第081章 做客(一)

　　晚上贺敏中很晚才回来，江琳也没等他，只在用饭的时候去伺候了一下，给他布菜。后来他也没去两个姨娘那里，看起来有些累，一会儿就去睡了，倒是江琳在床上碾转反侧的，思索着今日在绣房所见的情况，也不知多久才睡着的。

　　早上，她在房里看了会书，捉摸着自己把脉功夫要退步了，就让香雪几个过来给她练习一下。

　　看起来还不错，几个人都挺健康的，除了青玉有些上火，她开了副方子让她自己熬了服用。

　　“对了，那红枣怎么样了?”她忽然想到，问起来。

　　香雪答，“似乎好一些了，昨日见她在院子里走了走，看来换大夫还是有效的。”

　　“那就好，也不枉费大夫人送来那么多人参。”江琳看了看窗外，“常妈妈这几日好像很忙啊，总是帮我梳完头不见人影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在干什么?”

　　“不太清楚，但有回见着她去找周妈妈了。”青玉道，“好像还塞了荷包什么的，奴婢也没瞧个真切，便没有告诉夫人。”

　　江琳听着笑，这常妈妈是憋不住了，倒也是好事，就怕她老老实实呢。

　　这时门帘被掀开来，金桔上来道，“夫人，有你一封信。”

　　江琳有些好奇，谁会写信给她啊，当下接过来一看，直接往最下面瞄了一眼，发现落款是秋竹两字。她更加疑惑了，秋竹是不认识字的，哪里还能写信，当下仔仔细细看了信，才知道是代笔的，那字迹刚正有力，不像是女子所写，内容是说找了几次都不见掌柜，伙计说不能擅自做主，压不了豆薯芽的价钱，说听夫人指示。还写了秋竹不小心拐到脚，要休息几日，所以才要写信来。

　　“这谁送来的?”江琳看完问。

　　“说是个少年，正在门口等回信呢。”

　　大概是秋竹的弟弟，江琳赶紧写了回信，说让秋竹好好休养，豆薯芽的事情暂且作罢，等她好了请上府一叙，就让金桔拿着送过去了。

　　“那夫人不种豆薯了吗?”青玉有些着急。

　　江琳瞧了瞧她，“也未必，先不急，反正也能过个二十来天再种的。”

　　青玉也只好不说了，但心里放不开，现在就靠着每月的月例过活着实有点紧，这儿不比江家，在江家的时候她还总能收些好处，可夫人看重她，把她带来贺家，却不能坏了规矩。她想着咬了咬牙，弟弟经常要吃药，又要念书，哪来的银子呢若是能去种豆薯的话，夫人总会给些银子周转的，到时候收获好也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等青玉走了，香凝小声道，“夫人，青玉家确实有些困难。”

　　“我知道，但她可以自己说，她既然不说，我相信也熬得下去。”江琳淡淡道。

　　“这要逼得她……”香凝有些迟疑。

　　“那她就是咎由自取，跟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还不了解我，能怪谁?”江琳目光清冷，“以后不管是你还是香雪，有什么困难都坦诚跟我说，我不会不帮你们。但是你们要自作主张，惹出了事，我也管不了。”

　　香凝心头一凛，点了点头。

　　“对了，咱们院子里那些丫头婆子怎么说?可有几个靠得住的?”

　　香凝定了定神回道，“有几个还不错，人稳重，也不参与是非，是个明白人。不过要探听消息还得活络些的，那叫红豆的就是个好动的主，是个家生子，还有个姐姐叫红蕊，是在大夫人那里当差的，娘是大厨房的，老子在外宅负责洒扫。她倒是有心投夫人，总是说些消息来。”

　　“那不错，看她家里几个都是能探听消息的，那红豆也是三等丫头吧?”江琳问道。

　　“是的，三等丫头除了常兰，百合，红豆，还有一个叫虹云的，人很老实，大概夫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呢。”香凝笑道，“她不太过来，只是外边儿做些琐碎事。”

　　“那你就多跟红豆亲近亲近，问下林妈**事她知道多少。”江琳想了想道，“过几日我单独再见一见。”

　　香凝应着走了。

　　江琳伸了个懒腰，托着腮继续想事情。

　　贺敏中回来了，两人用了个饭，江琳见他心情尚算不错，便问起景春堂失火的事情。

　　他听了一愣，“怎么问这个?”

　　“娘让我管理那里，自然想知道的清清楚楚的，爷既然是大理寺少卿，难道不觉得那场大火有些奇怪么?”江琳一本正经分析道，“叫芸香的丫环也是绣房做工的，哪会不知道有些布匹容易点燃，竟然还带着烛火进去，后来还笨的把自己熏到了。看起来这可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偷盗，还把钥匙都准备好了，怎么最后就变成那样了呢。”

　　贺敏中像是没听到，“你觉得怎样便是怎样了，即是你管的，答案自然也由你找。”

　　江琳盯着他，“爷就不想知道真相么?那可是贺家的财产哎”

　　贺敏中淡淡道，“查归查，小心别烧到自己身上。”

　　什么呀，这算是提示么?江琳暗自腹诽，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确实想好好整顿下，清理的干干净净。因为眼光放远一些，以后说不定要管理更多的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绝对不行的，有些人还不得猖狂的飞上天去了。看那林妈妈，简直把景春堂当自己的，那些丫环们在正主子面前居然都吓得不敢说实话。

　　“爷既然那么说，那妾身更得好好努力了。”她说着往外边书房走去，有时候看看断案的书也是有帮助的，能给人灵感。

　　贺敏中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扬，似乎她自在不少，还能这么说话了。

　　晚上他自去了阮姨娘那里，江琳也早早的就上床休息，两不相干。

　　过了两天，贺大夫人一大早就带着媳妇女儿还有张瑞芳娘俩去张家做客。

　　张瑞芳的父亲曾是太子太师兼任户部尚书，现已经离世，张瑞芳是家中嫡次女，张家当初也是看中国公府的背景，才把女儿嫁给贺通，毕竟哥哥是安国公，弟弟也是有福享的。他们估量的也没错，贺瑛对这个弟弟也算情意深重，虽然没分家，可是用度都由贺瑛出，两夫妇吃穿住用都是十分好的，对于张家的要求也多数答应，她娘家便也很高兴，所以经常来往。

　　江琳月事已经差不多要好了，因此出门也不算难受，在路上与贺敏慧时不时的聊几句，而张瑞芳的女儿贺心真是个闷嘴葫芦，什么话都不讲，只管低着头听着，有时候贺敏慧故意逗她，就羞红了脸，小声的讲上一句。

　　“哎，娘还经常担心我嫁不出去呢，我说堂姐啊，你这样子才叫人担心。”贺敏慧叹了口气，“到时候怎么跟公婆敬茶哦，怕你连茶碗都捧不稳。”

　　贺心脸就更红了，轻声道，“胡说。”

　　“别逗你堂姐了。”江琳笑道，“她只是脸皮薄，又不是手脚软，跟捧茶碗有什么关系。你倒是说说，上回那刘三小姐跟你讲什么了?”

　　贺敏慧歪着头想了想，“好像也没说什么，刘三小姐话也挺少的，都是我在说。哦，对了，她跟我讲那个瑞王，说是她表亲，人长得不止英俊，还才华横溢，切”她撇了撇嘴道，“我就不信能比大哥还英俊，比大哥还能干呢”

　　江琳听了想，难道刘家有意跟贺家结亲?不过刘三小姐好似功夫没做足啊，贺敏慧看来一点也没受到影响，她眼里最好的男人大概就是她大哥，她忍不住笑起来。

　　贺敏慧见着了，怒道，“难道我说错了?嫂子不觉得大哥比瑞王好吗?”

　　“好好好，世子爷自然最好了，谁也比不上。”江琳笑着道。

　　贺敏慧这才满意了，扬着下颌，“大嫂，你可算是捡着便宜了，哼，我大哥配哪个都足足有余。”

　　江琳憋住笑，要不是他们是兄妹俩，真想用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来形容呢。

　　贺心在旁边听着也掩嘴偷笑，别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温婉。

　　贺心好像快要十五岁了吧?江琳看着心想，也不知道选了人家没有?

　　来到张家府上，进入了垂花门，只见一溜丫环等着迎接。

　　张瑞芳的娘年纪不小了，头发都花白，但精神看着不错，见到贺大夫人便上去拖着手道，“哎呀，总算又见到一回，咱们家得多来往来往啊，我这年纪，可见不着几回了。”

　　贺夫人啐道，“看您说的，要再这么说，下回我就不来了。说的好像催命符似的，还见一回少一回呢。”

　　贾夫人也笑道，“就是就是，老夫人您是老当益壮，瞧咱们还没您身体好呢，说这些话，可不是吓着我们，回去得多喝些药壮壮胆。”

　　众人都笑起来。

　　“宜春班排了新戏，你们可有耳福了，听说就皇后听过一回。”张瑞芳笑道。

　　“哟，那得好好听听。对了，是不是来了个叫小兰芳的，听说唱功很厉害，差点被皇后留在宫里呢。”

　　“可不是，她死活不肯，皇后也没有办法就给放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往里走去。

　　江琳对唱戏没兴趣，不过对她们说的小兰芳有些兴趣，前世唱戏有个叫梅兰芳的，这个小兰芳也是男的吗?嗯，应该不是，皇后总不能留男人在宫中的。

　　正文 第082章 做客(二)

　　菊花宽敞的地方早已搭好戏台，丫环在前面摆好案几椅子，一群人就陆陆续续坐了下来。

　　张家女眷除了老夫人，家里还有个媳妇钱氏，一个孙女张洛冰，比贺心小一年，是张姓小辈里唯一一个姑娘。

　　张老夫人是个爱热闹的，而张瑞芳的大姐张瑞芬嫁到千里之外的华城去了，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她就只剩下一个儿子跟一个女儿，所以便有几房远亲也寄住在这里，才不至于显得冷清。

　　过了会儿，等点心茶水上完，宜春班的就开始唱戏了。

　　江琳跟贺心，贺敏慧坐在一块儿，只听台上的花旦唱腔甜润软糯，她便仔细瞧了眼，见样子也是清新脱俗，甚为吸引人，便轻声问道，“这人可是小兰芳?”

　　贺敏慧对戏曲是没多少喜欢的，自然不认识，只当没听见，倒是贺心微微一笑，“应当是的，宜春班的人唱腔我都记得，这个人却是陌生，但唱得很好。”

　　江琳听着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贺心是有这个喜好，便问道，“你经常听戏么?”

　　“只要府里请了唱戏的来，我能去的话都会去。”贺心眸中带着喜悦，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目不转晴的盯着戏台，生怕错过台上的人任何一个动作，但嘴里还在低声道，“这个人真的了不得，唱的也是越曲，却跟别人都不同，你听听，好厉害”

　　江琳哪里听得出来，但看到贺心的样子，也很高兴，一个人有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是件很好的事。

　　谁料婶婶张瑞芳却忽然跑过来，拉着贺心道，“怎么坐这里?给我过来”语气很不好。

　　贺心的脸立刻绷紧了，笑意全无，被张瑞芳强行带着去前面了。

　　江琳探头望去，只见张瑞芳先是跟贺心小声说着什么，表情极为严厉，而贺心只是低着头听，后来张瑞芳就让她坐到前面一排去了，那里是张老夫人，贺大夫人，张二夫人，贾夫人几个人坐的地方，贺心正好坐在贾夫人的旁边，那位置本是张瑞芳坐的，她现在拖了个椅子斜坐在贺心身旁，满脸笑容的在讲着什么，引得贾夫人一阵笑。

　　江琳便有些好奇，看了会儿又被小兰芳的声音吸引了去。

　　今儿这出戏叫不羡仙，是说个鲤鱼精，其实很老套，无非就是爱上凡间的男子，然后放弃成仙与之一同生活的神话故事。

　　看完戏，一拨人就分成两批，贾夫人到得地方定然是要抹牌的，所以老一辈的就去赌钱了，而小一辈的就在园子里到处逛逛。

　　张洛冰性格也很好动，跟贺敏慧原就是认识的，两个人很快就走到前面去了，而江琳跟贺心在后面慢慢走，她发现贺心自从被婶婶拉过去之后脸色便一直不太好，于是笑道，“刚才那出戏还挺有意思，鲤鱼精叫那个乌龟精假扮知县大人，真真假假的，这段有点看头。”

　　贺心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即又紧抿起来。

　　“难道我看错了?”江琳歪着头，懊恼道，“我对戏曲不精，看错也是有可能的。”

　　“没有，大嫂不会看错的，是我没注意。”贺心声音里透着无奈。

　　她这样喜欢戏曲的人居然会没注意，可见刚才根本就没有集中心神听戏吧?江琳更加好奇了，到底张瑞芳要她去那边做什么?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吧?她想了想问，“刚才我看到了，婶婶与贾夫人好像关系很好呢，贾夫人看似也挺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叫你坐过去了。”

　　“不。”贺心脱口道，“是娘叫我去的，贾夫人没……”话没说完，她住了口，神色不安。

　　江琳猜想是问不出什么了，就笑道，“你母亲也是看你不爱说话，让着多去接触接触人呢，其实四妹说的也对，以后嫁人了再这么闷着也是容易吃亏的。”

　　贺心轻轻点点头。

　　“说起来，好像很少见到堂弟呢，听说在准备乡试?”贺珏十七岁，比起贺敏安来，似乎读书的悟性又低了些，举人还没中呢。

　　贺心小声道，“是的，哥哥一心念书考举人，除了见夫子外足不出户。”

　　古代的孩子也是可怜，江琳想起自己那会儿考大学的事情了，其实也差不多，一天下来除了吃饭是没有多少休息时间的，连放假都是半个月放一天，洗头发什么的都得趁着中午的时候快速解决，她想着摇摇头，颇为同情。

　　不过好似也看人的，家里三哥就不是那样，她每次去都没见过他念书，可也是个举人了。

　　她微微笑起来，也不知他成亲之后会怎么样呢?

　　到了下午，众人便告辞张老夫人各自回家了。

　　江琳发现张瑞芳一脸笑容，也不知是有什么喜事，而她的女儿贺心脸色则变得更差了。

　　到了贺家，贺大夫人说张家是有几间药材铺的，刚才走的时候老夫人送了不少补药，便分送给江琳跟广明翠一些野人参，黄芪，当归等等，都是可以熬汤的时候放的，两人领了道谢。

　　回到院子，江琳去净房换下衣服，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就出来了。

　　香凝给她捏着肩，一边说道，“前两日跟红豆说了，她拍胸脯保证会探到消息，刚才果然跑来讲了一些，说林妈**儿子在外面欠了很多债，但是一点不怕，这几年都是欠了就还，所以别人才愿意借给他，结果这一次不行了，才被人打的。至于那个叫小雯的，说人很老实，但林妈**儿子不是个东西，经常打她，也不知道是被打死的还是病死的。哎，听着真可怜，这林妈妈也不是个好人，儿子打媳妇管都不管，都是被她纵容出来的。”

　　江琳听了也是愤然，默了会儿道，“怎的她儿子突然就还不起银子了?说起来，林妈**月例也就那点，哪够帮他儿子。”

　　“夫人说的是，奴婢也这么想的，感情林妈妈在哪儿得了不少好处。他那儿子游手好闲的，倒不像是个能钻营的人，定然是林妈妈给的。”

　　“莫非是从绣房出?”江琳挑了挑眉，用哪种方式呢?她沉思了一阵子道，“既然他儿子被打了，可见银子是没还得成，她肯定要想办法，你去跟红豆说，她老子是在外宅的，多注意下外边儿的动向。林妈妈比我们都自由，她去买布匹都是自个儿去的，到了外面我们可就一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了。”

　　“好的。”香凝点点头，“我一会儿给她点银子，拿去让她老子周转周转。”她皱了皱眉，“夫人手下人还是少了点儿，就咱们几个丫环可不成，外面两家陪房都在闲着，要是能在府里找到事儿做就好了。到底是江家带来的，比较可信点。”

　　“早晚得安排，不急。”江琳笑了笑。

　　晚上的时候，她看了会书出来，只见向来在东次屋候着的石榴不在，换成了红枣，她便问道，“你身体好了吗?”

　　红枣恭谨答道，“托夫人的福，此前就已经有所好转，大夫说多出来走动走动也有益于养病。”

　　江琳点点头，“说的也不错，那石榴人呢?”

　　“在外面歇着呢，她说奴婢趁着生病休息了好久，这会儿得空让她休息休息，让奴婢伺候爷。”红枣垂着头，“若是夫人不习惯看到奴婢，那奴婢去换石榴进来。”

　　“倒也不用。”江琳摆摆手，是不习惯，但是红枣也是从小就伺候贺敏中的，只不过自从她嫁入贺家之后就病了，一直没有怎么见着所以才不惯吧，当下也不在意，只说要是觉得累了就把石榴叫过来，不要勉强，还是养病为主。

　　红枣忙感激的应了。

　　贺敏中回来后也是看了红枣两眼，问是不是好了。

　　红枣说没好透，可一直躺着也不舒服，贺敏中就没管了，只让她端茶倒水。

　　吃饭的时候，江琳问起贺心的事，“都要十五了，不知婶婶有没有给她选好婆家。”

　　贺敏中道，“不清楚。”

　　江琳在心里腹诽，好歹也是堂妹呢，住了那么久关心一下也无可厚非吧，她眼睛一转，说道，“今儿去张家听了戏剧，有个叫小兰芳的很厉害，不过我看不太懂，倒是堂妹听得津津有味，像个老戏迷似的，里面的人都认得呢。”

　　贺敏中随口道，“她从小就喜欢听戏。”

　　“我看她很聪明，就是胆子有点小。哎，婶婶还老让她去多接触人，非得拉她跟贾夫人一起坐。”

　　贺敏中夹菜的动作顿了顿，“鹿元伯府贾夫人?”

　　“是啊，很风趣，我出阁那日来做全福夫人的呢。”江琳谈到她极为高兴，这个人很能给人带来欢乐，是个调节气氛的高手。

　　“堂妹的婚事我们做不得主。”敏锐的贺敏中很快就发现了江琳的意图，“就算我娘也插手不得的，何必要管这些。”

　　“贾家有儿子?”江琳没想到自己居然猜到了，难道张瑞芳真是这个想法?

　　“有，两个未娶亲呢。”贺敏中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人品如何，江琳心想，其实她也不是想管，只是看到张瑞芳对待亲生女儿的态度有些不敢苟同才问问罢了。

　　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贺敏中却是皱起了眉，贾家两个儿子好似都不怎么样，一个还曾因赌钱牵扯过命案……

　　他想起贺心常露羞怯的脸，突然有点胃口不好了。

　　要是贺敏慧要嫁给那样的男人，他又会怎么做呢?不过贺心毕竟是二叔的女儿，实在轮不到他来管。

　　正文 第083章 晕倒

　　两个人默默得用完饭，红枣殷勤的走到贺敏中旁边，“爷是去书房吗?”在她印象里，贺敏中一般都是去书房的，尤其是娶了叶丹桦之后，几乎每日都这样，用完晚饭就去书房，然后待到很晚才出来，而那时候她也常伴随身边，只可惜，机会都浪费了。

　　江琳听到她这么问，有些奇怪，便往那边看了两眼。

　　贺敏中正好也往她看过来，目光一接触，江琳忙转过头去，心道他还是去书房好，这里的大案她就可以霸占了。

　　谁料却听贺敏中道，“不去，你下去吧。”

　　红枣怔住了，回头往江琳看去，狠狠咬了咬唇，怎么爷改了习惯么?她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小步，正好在贺敏中跟前的时候，轻呼一声，身子就往下倒去。

　　江琳听到声音忙看过来，却见贺敏中及时得扶住了红枣，她跑过去，问道，“怎么了，她晕倒了?”

　　贺敏中觉得怀里的人轻飘飘的，直往下面滑去，扶都扶不住，便伸手拉过旁边的椅子把她放上去，就交给江琳处理了。

　　江琳喊香雪去叫大夫，一边按住红枣的手腕，本想仔细把脉看看，却听红枣呻吟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迷糊道，“我这是在哪里?啊，世子爷，怎么……”她像受到惊吓似的跳起来，“爷，对不起，奴婢是不是又犯病了?”

　　居然开口就喊贺敏中，明明她在眼前好不好，江琳觉得好笑，但见贺敏中没说话，就代替解释道，“是晕倒了，你快坐下，叫了大夫来了，可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

　　红枣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低头道，“好似没有，就是觉着头有些晕。”

　　“哦，一会让大夫看看，你先回去吧，这几天还是休息一下的好。”

　　“奴婢没事的。”红枣眼睛红红，哽咽道，“大夫人给奴婢人参吃，少夫人又关心奴婢，奴婢实在不好意思一直躺着。再说，大夫说过，这病得好些时间才能全好，就让奴婢偶尔来伺候一回爷跟夫人吧，不然奴婢心里不安心。”

　　听着挺情真意切，江琳看向贺敏中，“爷看怎么办?”红枣要伺候的可不是她。

　　贺敏中道，“既然没好就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红枣愣了愣，唇张了张仍是没有说出话来，默默退了下去。

　　大夫看过之后还是那么几句，跟红枣说的大差不差，说是好很多了，就是有些小问题，需得好好调养之类。这肠胃毛病确实不好说，有些伤了得养好长时间，江琳听过便算了，只是回想起红枣的表情，就略微皱了皱眉。

　　贺敏中没去书房，大夫走后，就在大案前站着，看他拿了砚台出来，江琳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

　　“爷是要画画么?”她主动磨墨，因见他拿的是画笔。

　　贺敏中点点头，随手就划了几笔，宣纸上立刻出现了大山的轮廓。

　　等他画完，只见是副挑水图，一个和尚在山脚下挑完水要爬山，那高高的山头正露出屋檐的一角，想来应是寺庙吧?寥寥几笔，却令人感觉到一片寂静，江琳觉得这图该叫空山寺庙，只是，为何上空有那么大一只飞鹰呢?呈虎视眈眈之形，与整副画格格不入。

　　贺敏中把画笔一掷，问道，“豆薯你买到了没有?”

　　这个问题也突兀的很，江琳愣了愣才回道，“没有，秋竹说店铺的掌柜不在，压不了价。”

　　“哦，哪家铺子?”

　　“月盛。”

　　听到这两个字，贺敏中眉梢挑了挑，笑道，“改日路过帮你问问，是想多少银子买入?”

　　“一两一斤。”江琳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帮忙，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点点头便没有继续说了。

　　晚上是歇在这里的，江琳还在月事中，自然是风平浪静。

　　冬天的衣服终于做好了，说今日会送到景春堂，江琳下午便带着香凝跟青玉去了。

　　林妈妈殷勤的迎过来，笑呵呵道，“哎呀，少夫人真是勤勉，才送来就来看了，大夫人真该好好奖励少夫人呢。”她打开一侧房门，“都在里面，几位爷的有四十件，夫人小姐的加起来共有三十四件，姨娘们的有二十四件。丫环婆子的就太多了，老奴也不一一报了，怕少夫人看花眼。”

　　贺家丫环婆子光内宅大概就有两百多号人，每人四件，都要靠千件了，自然看不过来。

　　江琳拿起衣服看了看，发现已经分门别类，整理的很好。

　　“这是少夫人你的。”林妈妈指着七件衣裙，“一件火貂皮小袄，两条锦缎裙，一件盘锦彩绣袄……”

　　光着听着都知道价格不菲，只是很奇怪，她问道，“那会儿在娘面前说起定制衣服的事情，我可没有要什么火貂皮的小袄，怎么就多了这一件出来?”

　　“少夫人可得谢谢二夫人呢。”林妈妈眼神里有一丝慌乱，随即笑道，“还是二夫人跟大夫人说，少夫人这是第一次在府里过冬，多做件好的无可厚非，您看看，这火貂皮可是上等的，光是皮子就得卖一百两，穿在身上贵气的很。大夫人真是疼您，银子是她出的，都超过定例了。”

　　江琳便笑了笑，又问些问题就去往贺大夫人那里，自是感谢了一番。

　　回到院子里，只见常妈妈在等着，她往椅子上一坐，笑道，“妈妈来得正好，我有些事要跟你说呢。”

　　常妈妈急忙忙道，“夫人，老奴是有好消息告诉你”

　　“哦?”江琳拿起茶碗喝了口，淡淡道，“说来听听。”

　　“老奴刚才跟周妈妈聊了几句，听说浆洗房正好少个管事妈妈，便跟她说夫人有两家陪房闲着，结果周妈妈居然就同意了，说让那陈家娘子去试试。”常妈妈唾沫星子乱飞，指手画脚道，“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浆洗房管事轻松的很，探听消息也方便，这样一来，夫人就多了个助力，您说是不是?”

　　效率还真高，常妈妈果然是有些本事的，只几天就搭上了周妈妈，还给陈家娘子找了差事，江琳点点头，“不错不错，既然如此，就让陈家娘子去吧。”

　　常妈妈暗地松了口气，可肉痛得很，为了打消主子把陈家娘子往店铺塞的想法，她可是花了不少银子。这周妈妈，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不过没等她高兴多久，耳边又响起江琳的声音，“那我只好叫陈昌去干货店了。”

　　常妈妈气得脸都白了，声音忍不住高了些，“他是个耳背的老奴之前说过，不合适”

　　“不合适?”江琳沉下脸，“耳背就让吃白食了是不是?以前在江家也能负责洒扫的，怎的干货店就不行了?那铺子难不成比别人家特殊不成”

　　“不不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见主子发怒，常妈妈垂下了头。

　　江琳瞅着她，语气又柔和了点，“其实我何尝不想让他来贺家，但耳背是个大缺点，万一弄进来了听错什么事惹到贺家的人，可不是要牵连我?要是放在干货店，好歹也是自家人，那铺子怎么就容不下他了?”

　　常妈妈眼睛转了转，心道只不过是个耳背，总比陈家娘子好多了，便说道，“那老奴明日让相公想想有没有合适他做的，再过来来禀夫人如何?”

　　江琳准了，见常妈妈走开，香凝上来笑道，“夫人这招可是妙，不费力气就替陈家娘子找了事儿做。”

　　“还不是她贪心，两口子想霸占干货店，真是异想天开。”江琳眉梢挑了挑，“就是不知陈昌这个人能不能做成事，耳背的人听不太清，眼神应该是比常人利些。”她琢磨着自言自语道，“那陈当家账记得不错，可惜干货这一块实在不懂行情……”

　　香凝在旁边笑道，“可以问问世子爷啊。”

　　问他?江琳撇撇嘴，自家财产都不关心的人，哪有空关心她的嫁妆。

　　这时香雪忽来禀报，“夫人，红豆说要见你。”

　　许是有什么消息，江琳便让她进来。

　　红豆是个看起来就很伶俐的小姑娘，身形不胖不瘦，四肢都很长，一来就规规矩矩行了跪礼，脆声道，“见过夫人。”

　　“起来说话吧。”

　　“是，夫人。”她爬起来，先是往旁边看了眼，只见就香凝在，就笑着道，“夫人，刚才我爹传消息来了，说林妈**儿子今早就大摇大摆的出去了，腿都没完全好，还是个瘸子，但看起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该是赌债都还清了，不然也不敢见人。”

　　这么快，江琳心想还没找着林妈妈什么错处呢，她竟然就有银子还了，便让香凝赏了红豆，让她出去。

　　红豆乖巧的谢了，江琳说道，“是个懂分寸的，没说多余的话，人也挺机灵。”

　　“是的，奴婢也看着不错，最主要她肯上进。”香凝道，“还是个很好学的，平日里有时间我都见她学认字，练习女红呢。哦，是跟虹云学的，那个丫头认字，就是不太说话，跟红豆两人感情很好。”

　　“那你多亲近亲近，若是可信的，以后就叫进屋伺候。”

　　香凝点头应了，两个人又说起别的事情来。

　　正文 第084章 错误

　　第二日，冬季的衣服就送来各自的院子。

　　丫环婆子都换上了新衣服，一派喜气。

　　江琳也把那个火貂皮小袄穿上了，既然是大夫人送的，自然要给她面子，白天去请安的时候，大夫人果然很高兴，说穿着漂亮。贺敏慧拉着自己的娘撒娇，说也要一件，而广明翠则是一脸的怨气，她嫁过来的时候，就没见大夫人多添件什么的，大儿媳就是不一样啊“这下好了，一会梅姨娘也穿着件，就叫真好看了，两件红红的，可不喜庆”广明翠冷笑道。

　　江琳嘴角抽了抽，梅姨娘也有这种衣服吗?

　　大夫人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倒真是忘了这个了，那会儿弟妹张瑞芳提议说做件火貂皮的，她就光顾着好，哪里想到这事。

　　张瑞芳忙出来打圆场，狠狠瞪了广明翠一眼，笑道，“这貂皮又不是独有的，哪儿还能遇不见相同的啊，贾夫人可不就有一件，她家三小姐也是有的，难道别的人就不能穿了吗?我说明翠，你就是嫉妒，好啦好啦，赶明儿让大嫂也给你做一件，不就结了。”

　　贺敏慧在一旁看笑话，听到这话便道，“那梅姨娘算什么，大嫂要穿，她当然就不能穿了，大嫂回去把她衣服绞了不就成了，有什么难的。”

　　大夫人眉头一皱，喝道，“说什么混话这种话是你能说的?”

　　“可不是么，那梅姨娘的衣服也能绞的，小心被大哥责罚。”广明翠撇着嘴角笑。

　　贺敏慧怒道，“你别在这里唧唧歪歪，有本事管着二哥去，光会吵架打人的算什么，二哥还不是往别的地方跑么?”

　　“你”广明翠不甘示弱，“我看你嫁到哪家，哪家的男人都不敢住家里”

　　“啪”贺敏慧手里的茶碗往她身上砸过去，扔歪了，直接掉在地上，溅了一地的水。

　　广明翠躲闪的时候就势坐到在地上，哭喊道，“娘，你看看她，像什么样了，居然打嫂子我怎么那么命苦啊，嫁的男人不中用就罢了，还天天被小姑子欺负，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我，我还不如回娘家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大夫人一阵头痛，两个婆子忙上去把广明翠拉起来。

　　这叫什么事啊，江琳看得直摇头，广明翠是被贺敏慧欺负的受不了了?居然直接变成街头泼妇。

　　大夫人自把那两人各训了一通，才都乖乖的闭嘴。

　　“你们都给我好好学学琳儿，谦恭礼让，可见她争过什么东西了?言语也从来不冒犯别人，这才像是咱们贺家的人。”大夫人目光凌厉，“你们两个再这样丢贺家的脸，可别怪我下次打板子，都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广明翠抬起头，只见江琳仪态大方，而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道，“我正要跟娘说事呢，这回定制的衣服大嫂弄错了”

　　“哦?”大夫人皱起眉头，“我这里都是好好的，哪里弄错?”

　　“我明明是要求做一件百蝶穿花的袄子的，结果六件里面偏偏没有，反而多了条紫凌裙”广明翠说道，“我一向最讨厌紫色的裙子，娘你是知道的，这还不是弄错吗?不过就是个这么简单的事，大嫂居然也做不来，真是令人失望”

　　江琳听了忙回想了一遍，记起自己全是按照大夫人说的，后来又听林妈妈说了遍才叫去做的，怎的就错了?

　　“琳儿，这怎么回事?”大夫人问道，“我记得是没有叫做紫绫裙的。”

　　“儿媳也没有叫做。”江琳说道，“全是按照娘的吩咐，林妈妈也是照做的……”

　　广明翠打断她，叫道，“你的意思是我说错吗?你自己去看看，裙子还在我屋里头呢，就是紫色的，问那些下人也行，今儿送来的就是这裙子”

　　江琳心想，此前还去绣房看过，可惜衣服太多了，着实记不全，但她坚信做之前肯定是没有错漏的，那么，难道是订做的裁缝出了问题?当下便回道，“弟妹别急，我没有说你错，只不过在想，是不是做衣服的裁缝搞错了，咱们贺家那么多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广明翠冷笑，“以前我管的时候可没有这种事，那些裁缝都是一把好手，不是瞎子，哪里还能看错单子了?明明自己记错了，偏还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要是你认了也便罢了，不就是少条裙子，可这么不承认算什么，当别人傻子吗?”

　　她口气很冲，哪里有寻找真相的意思，江琳眯起眼，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这时，贺敏慧呸的一声，“紫色的怎么了，要不是嫁到贺家来，那裙子你还穿不起呢大嫂别理她，弄错了就弄错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额，这就叫帮倒忙吗?她才不会认错，广明翠想让她出丑那是不可能的，江琳正色道，“娘，要是弟妹不信，我让人把之前的单子拿过来，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绝不是我弄错了。”她那日就把要做的衣服整理记下了，发现林妈妈说的也是一样这才叫拿去做的。

　　广明翠冷哼道，“谁知道单子你是不是动过手脚，听说早前就去绣房看过，说不定见到我的紫裙怕被发现，就私自改了”

　　江琳闻言看了眼贺夫人，只见她神色平静，竟没有出口喝止，而张瑞芳又是一脸愕然，这也完全不符合她一贯作风，便明白今日是没有谁会出头帮她的，当下就笑了笑，“这都是你私下揣测，根本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这样认定我犯错，那是不是我也能怀疑二弟妹你的裙子是自己换上的?反正丫环都是你的人，自然也会帮着你，不是吗?那你又能如何来撇清?”

　　广明翠被她反驳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她道，“你，你，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那也请拿出证据说明我是胡言乱语，不然还请弟妹不要诬陷别人的好。”她脸带微笑，语调柔和，“紫绫裙大概就是做衣服的裁缝出了错，我明儿让林妈妈去说一声重做便是，弟妹实在不应该为此生气。”

　　见她直接就说了总结的话，广明翠气死了，可偏偏想不到有用的说辞。

　　大夫人终于开口了，“可不是，那么一点子事也用得着你说半天，再说了，就算琳儿做错事，那她也是才接手，免不了的，你身为弟妹，又是管过景春堂的，应该好好商量。”

　　“是了，是了，把我听得都呆住了，现在想想，不就是条紫裙子么，你不要，给我穿得了。”张瑞芳嘻嘻笑。

　　广明翠气得一跺脚，“娘说怎样就怎样了，反正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顺眼哩”

　　贺敏慧听了直翻眼睛，真是恶心，当自己是贺家女儿呢，还能跟娘撒娇，呸的也就娘受得了，要是她，直接把这儿媳给轰出府去几个人告辞走了，大夫人便回里屋，歪在软榻上休息。

　　黄妈妈走上来笑道，“刚才夫人可是想看看大少夫人的能力?”

　　大夫人享受着黄妈妈捶肩，叹道，“哎，这明翠有时候是喜欢无理取闹，以前丹桦也是没少跟她斗气。如今看来，琳儿的性子确实沉稳，方才见她一点也没有动气，和颜悦色，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不容易，讲话也有条理的很，能把明翠说的无言以对。”

　　“我瞧着少夫人确实不错。”黄妈妈笑道，“夫人以后就能轻松点了，二少夫人虽然能帮着分担，但到底以后是给世子爷的。”

　　大夫人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还早了点，明翠到底管了些时日，一下子让她收手，恐怕又得很多埋怨。哎，只怨我没那么多心力”

　　“夫人也尽力了，哪能样样做得好。”黄妈妈心疼的很，“这本来就是您给的，要收回去她还能怎么样?多说两句都是不孝，夫人怕她什么呢。大少爷本来就是嫡长子，继室来当家是正理，哪里轮得到她埋怨。”

　　“你啊。”大夫人笑了，“我哪是光怕明翠，她没有那么聪明。”

　　黄妈妈一愣，随即神色凝重起来，“那倒是该谨慎些，也得看看少夫人真有没有那个能力，不然交出来怕是也有些难。”

　　“可不是。”大夫人指指后背，“那里也捏一下，你这手艺是越发好了。其实我巴望的还不是这个，要是能早日看到敏中的儿子，我是死都甘愿了。”

　　“夫人说的什么话。”黄妈妈露出不满的表情，“好好的太不吉利，不过听金桔说世子爷晚上也不是都去书房了，看来两人相处尚算不错。”

　　大夫人沉默了会儿道，“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十五都没到，有些姑娘是得十七八才能怀上的，这可预测不了。哎……”很发愁的语调。

　　真是盼孙心切，黄妈妈忙说些不要着急之类的话，这种事可遇不可求，瞧着少夫人也是有福的，大夫人才闭起眼睛休息了。

　　正文 第085章 貂皮

　　回去的路上，香凝见主子沉着脸，知道刚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一直在外头守着，也不太清楚。

　　走了会儿，江琳才停下来把刚才的事说了遍，香凝听后惊道，“怕是二少夫人故意栽赃夫人的。”

　　“我看是林妈妈搞的鬼。”江琳摇着头，“不对，也可能是她们串通的，毕竟景春堂以前是弟妹打理的，她懂得流程，连我提早去看过都知道呢。”

　　“那她怎么没有死咬住夫人不放?”

　　“能怎么死咬，就一件衣服的事情还能闹大不成?”江琳冷笑，“就是想让我在娘前出丑，这第一次管理景春堂就出问题，说明我能力不足，以后想管理更多的地方，娘得掂量掂量，她们也就是这个目的而已。”

　　香凝咬牙切齿，呸得一声，“这林妈妈也太张狂了，竟敢陷害夫人，不给她个教训奴婢心里不舒服”

　　“不急着去。”江琳嘴角翘了翘，“这会儿她正等着我们呢，怕早就想好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拿捏她不了。你想想，这景春堂她管了多久了，什么都比咱们熟悉，指不定还能把找出丫头背黑锅，算了，还是先回去。不去的话，她反而心里不踏实，也得琢磨咱们在想什么。”

　　两个人便先回了院子。

　　常妈妈今儿一早就出去了，一是要去叫陈家娘子过来，二则是要去跟常达贵商量给陈昌在干货铺找个差事。

　　她这一去到了下午才回来，陈家娘子跟在她身后。

　　“夫人。”陈二花兴奋得过来磕头，在小院子里都闲了一个月，现在总算有了盼头，虽然是在浆洗房，可贺家什么人家，她已经心满意足，“谢谢夫人没有忘掉老奴，老奴会好好做的，不丢夫人的脸。”

　　“那就好，一会跟常妈妈去找周妈妈，等晚上去给大夫人请个安。”江琳说道，“别跪着了，起来吧，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就行。”

　　“是，老奴省得。”陈家娘子恭恭敬敬得又拜了拜才爬起来。

　　“常妈妈，常当家安排了什么给陈昌做?”

　　常妈妈笑道，“安排了个轻松的，陈昌以前也没做过这个，老奴相公说让他从最基本的学起，就让负责后院的清扫，偶尔帮着晾晒干货，有师傅会教他识别识别的。等都懂了，再让他学学算账，以后也可以清点货物，管理仓库了。”

　　那后面一句可是实打实的假话吧?不过也算了，眼下这情况初步达成她的目标，以后的慢慢来就是，便也不多说什么。

　　陈家娘子却是冷笑一声，“我家儿子有些耳背，劳烦常当家的照顾了。但人是个聪明的，学什么都很快，以前也跟他爹学过些算术，若是真有人教，怕也就两三个月的事情。”

　　常妈妈脸上有些不好看，心道这管事还是她给求来的，真是肉包子喂狗，狗还反咬一口呢。哎，她有些后悔了，这陈家娘子弄到贺家来恐怕又是做了桩错事当下语气也不太好，“那是自然有人教的，会不会，谁保证得了?”

　　陈家娘子眼睛瞪起来，“我儿子又不是个傻的，怎么就不会了?”她长得削尖脸，脸黑黑的，凶起来的时候真有几分吓人。

　　常妈妈有些火了，可她还是忍下来，淡淡道，“我又没说什么傻不傻，是你自己提的，夫人面前也敢这个样子，真怀疑这管事你能不能胜任”

　　陈家娘子立时收敛起来，低头道，“夫人莫责怪，老奴就不喜欢别人看不起我儿子。他其实是个很聪敏的人，要不是小时候耽误了治病，也不会落下耳背的毛病，哎，都是我这个娘亏欠他，所以容不下别人那些不好听的话。可是夫人，那并不严重，声音稍稍大些是没有妨碍的。”

　　看起来性子很直爽，江琳笑道，“为人父母的心，我明白，不怪你。不过行不行不是谁说的算的，得看结果，先做一段时间再说吧，相信常妈妈也不会说空话，总会让人教的。”

　　陈家娘子这才高兴了，听得出来，主子是有偏护之意，常家跟赵家是江大夫人选的，而他们陈家跟冯家是夫人自个儿挑的，她自然明白自己的将来要靠着谁，便说道，“奴婢一定会让他好好学，不辜负夫人的期望。”

　　常妈妈脸色又是变了变，江琳接着就让陈家娘子去周妈妈那里报到了。

　　晚上她去请安的时候被贺夫人留着用了顿饭，说贺老爷也是忙得很，今儿回来的晚，又说贺敏中怕是也不能准时，刚才有小厮回来捎过口信。

　　两个人就说了会话，贺夫人提及梅姨娘的火貂皮袄，说那是她几年前给的，不是贺敏中送的，又说梅姨娘是很早就服侍贺敏中的，难觅有些感情，不过当初做通房也是她指定的，言下之意似乎是让江琳不要误会。

　　其实她才没有放在心里呢，不过作为妻子，那是不对的，天下哪有不把相公当回事的女人?便表现出理解的意思，叫贺夫人不用担心这些。

　　不过说到梅姨娘，既然贺夫人主动提了，不问倒是浪费，江琳问道，“儿媳倒是听说梅姨娘救过世子爷一命?哦，是阮姨娘有回告诉的，儿媳一直觉得疑惑呢，世子爷难道以前遇到过什么危险吗?很想听听，也好多点对爷的了解。”

　　贺夫人心下道，这阮姨娘也不是个省油的，尽会挑拨，但江琳既然问了，她也无心隐瞒，答道，“也算不上是救命，敏中十三岁的时候跟老爷出去游玩，结果被匪徒劫持，救回来的时候他一直神志不清，可把我跟老爷急坏了，什么大夫看了也没用。有日梅姨娘说要去试试，那会儿还是个小丫头呢，我心想反正也没办法，就抱着试试的心态，结果果真令他清醒过来，后来过了几年我看她确实待敏中不错就指了做通房丫头。”

　　没想到他也遇到过劫持的事情，还是在游玩途中……她想起书房里那本杂记，又问，“世子爷少时经常出去游玩吗?”

　　“是啊，他就喜欢到处跑，老爷也惯着他。”贺夫人说着神色黯然下来，可就是那回劫持的事情之后，他的性子就变了，跟老爷再也不亲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问老爷，老爷也总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摸样，她也就更加弄不懂是不是跟这个事有关了。

　　看贺夫人的表情不对，江琳就没再说下去，一会就告辞了。

　　莫非那游记杂谈上的字真是少时的贺敏中写的?性格还真不像，难道是这事改变的不成?她虽然也遇到过劫持，可自己毕竟已经二十多岁了，有足够多的勇气去面对。

　　她在房中坐了会儿，贺敏中就回来了。

　　她迎上去道，“爷饿吗?我让她们把菜端上来。”

　　“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贺敏中低头看她，今儿她的笑似乎有些不同，让他觉得奇怪。

　　江琳抬手给他解官服，衣襟上的扣子有些紧，她身子贴近了点，鼻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惊讶道，“爷喝酒了?”可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一点也不红。

　　“嗯，喝了点儿，这酒味道大，但不醉人。”他见她还没解开扣子，就笑起来，“都这么多天了，还是这样。”

　　江琳脸红了红，心道，至少手不抖了好吧，她赶紧集中精神弄开了，把官服从他身上脱下。

　　贺敏中洗了把脸出来，才注意到她身上穿了件火貂皮的袄子，便多瞧了两眼。

　　江琳忙道，“是娘出银子给我买的，听说光这皮子就花了一百两呢。爷看好看吗?”她伸展开手臂，让他瞧个仔细。

　　贺敏中点点头，“挺好看，这毛皮跟家里那火貂皮差不多。”

　　“家里?”江琳奇怪了，“家里有吗?那娘为什么还买外边儿的?”

　　贺敏中解释道，“之前有人送了几对，但六月底一场火烧得就只剩下两张，后来你四姐成亲便送了去，所以现在家里没有。”

　　江琳呆了呆，又是那场火，贺敏中这么说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她歪着头看了看他，却见他说完就去外边书房了。

　　晚上还是在这里歇着，江琳躺在床上，想起贺夫人说的话，便道，“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谢谢爷了。”

　　贺敏中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淡淡道，“也不全是为了你。”

　　“但对妾身来说很重要，这个消息若是后来泄露出去，又或者爷当时没有让人送我，恐怕后果会很严重，妾身还不知道现在会怎么样呢。”直到如今她仍是后怕的，当初没有贺敏中的帮忙，江大夫人会把她嫁去哪里去呢?一个没有名声的庶女，还有未来可言吗?

　　贺敏中侧头看了看她，见她目光很是诚挚，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于他来说，更多的则是因为跟江家的婚约。

　　“妾身终究还是太胆小，一直都忘不了这件事，爷别怪我重提。”江琳轻声说道，那麻袋的味道她一直没能忘记，不知道年少的贺敏中在那时又是怎样一个心情。

　　贺敏中心头一震，觉得眼前忽然更黑了，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比夜还要深。

　　他又何尝不是，只是，让他难以忘记的，不止是那黑暗，更是阳光下转头而去的背影……

　　正文 第086章 送上门来(一)

　　夜色里，那双眸子仿若有乌光在里面流动，瞬息万变，直至沉淀般的冷寂。

　　江琳看着他，猜测是不是她说的话令他想起了往事，见半晌没有说话，便轻声道，“爷怎么了?”

　　“没事。”贺敏中回过神来，淡淡道，“睡吧，不早了。”

　　江琳嗯了一声，却觉手被他握住了，当下想起那日要转身时他命令的样子，就打消了念头，主动往那边转了过来。

　　他伸手揽住她腰身用力一带，她整个人就偎入了怀里。

　　江琳感觉他的手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心里十分诧异，这个动作有些不像他，带着几分温柔，正想着，他却停住了，手慢慢落回到腰部，再也没有动过。

　　早上醒来的时候贺敏中自然早就走了。

　　江琳揉了揉肩膀，觉着浑身酸痛，到底还是习惯一个人睡，更别说整晚抱着睡觉呢，哪回起来都觉得累。

　　早上打发走两个姨娘，江琳就坐在书案前休息，面前放着茶，那氤氲的香随着热腾腾的气冒出来，只让她感觉慵懒。今日的天气很好，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好似带入明媚的气息，倘若不是在这里家里，她真想出去走走。

　　想起刚才梅姨娘的神情，她端起茶喝了口，直觉这个女人似乎在酝酿什么事，那笑里藏着捉摸不透，不如前面几日高调了。

　　“一会你单独去景春堂，找几个老实的绣女询问下关于仓库里有没有火貂皮的事情。”她招来香凝说道，“做的谨慎些，但不用怕消息散出去。”

　　香凝有些奇怪，“为何会问火貂皮?”

　　“听世子爷说仓库里以前是有几张的，可惜被大火毁掉了，说我昨日穿的小袄，那皮子跟以前的差不多。”

　　火貂皮不是都差不多的么?香凝暗自心想，但也没有多问，就去景春堂探听消息了。

　　她凭着之前的印象找了些绣女询问，可很快就发现，她们躲在房里窃窃私语的时候，总有人在外面探头探脑。如此看来，主子的动向是被密切注意着呢。

　　没到两日，林妈妈上门来了。

　　江琳本意只是想打草惊蛇，没料到这么快就轰出了林妈妈，她走到堂屋坐下，林妈妈进来后扑通就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江琳挑了挑眉，“好好的跪我干什么，快起来说话吧。”

　　“都是老奴做错事，让夫人在大夫人面前丢脸了”林妈妈表情羞愧，“老奴还是昨个晚上才知道的，这紫绫裙真不知道怎么就给送到二少夫人那里去了，急得老奴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想来想去，觉着定然是哪个绣女偷偷塞进去诬陷夫人的”

　　是要找人背黑锅么?江琳盯着她的眼睛，“那依你看，是哪个绣女呢?”

　　“人老奴都带来了，夫人可以好好审问。”林妈妈垂手而立，看着十分恭谨，“都是些不知羞耻的，夫人可别轻饶她们，定要让说出实话来到底还是第一次接管景春堂呢，什么时候不挑偏这时候，分明就是故意让夫人没脸平日里干活就懒，不听话，没想到还会做这些肮脏事”

　　瞧着比她还气愤，这林妈妈演戏也是有天赋的，江琳说道，“哪几个绣女有嫌疑?可也得有证据才行。”

　　“哪里能没证据，都是那日早上接触过那批衣服的人，要动手脚肯定也是她们几个。只是嘴硬问不出来，老奴是不行的了，夫人有威严，她们想在夫人面前撒谎也是不成的，所以老奴才交由夫人来审问这些个小蹄子，自从夫人来管理景春堂后就不服哩，说夫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哪里知道这些，还说二少夫人比您能干，就是这些个贱丫头说的，夫人可别饶了她们”林妈妈情绪激动，指手画脚。

　　江琳沉下脸，“真是她们说的?”

　　“老奴岂会胡说，好几个人听到的，夫人得亲自问，掌嘴下板子才行”

　　“把她们都带上来。”江琳厉声道，“我倒要看看都是哪些个不要命，敢在背后这么说我”

　　香凝露出疑惑之色，但也差人把林妈妈带的绣女叫到门口跪着。

　　江琳逐个逐个看了，等看到其中居然有晴容时，心里便是一动，嘴上严厉道，“到底是哪个把紫绫裙换进去的，老实说，不然可别怪我下狠手”

　　五个丫头面面相觑，个个喊冤枉，其中一个还低声嘟囔道，“自己没本事就怪到我们下人头上来……”

　　林妈妈听到了，飞步冲上去，扬手就要扇耳光，江琳眼明手快一把拦了，她就叫骂道，“听听，夫人，听听，她们是不是太大胆了?都敢这么排揎夫人，那紫绫裙肯定是其中一个偷偷混进去的，夫人若是放过她们，以后指不定还得生事呢，叫大夫人知道，还以为都是夫人做错事，实在太不像话了”

　　“确实无法无天，给我拉下去狠狠打，招了再停”江琳喝令道。

　　香凝急了，凑上来小声道，“夫人，这……”

　　“这什么，还不带着林妈妈下去喝茶。”江琳冲她使了个眼色。

　　等林妈妈去了里间，她就叫香雪过来，在耳边交代了几句，香雪连连点头，拉了几个院子里的丫头，快步跟着那些推搡着五个绣女的婆子去了。

　　不一会儿，后院就隐隐约约穿来哭喊救命声，伴随着重重的板子落下的声音。

　　香凝偷偷瞧了林妈妈一眼，只见她眉眼带笑，也不动声色，只叫她喝茶。

　　江琳坐着看书，也不管外边儿嘈杂。

　　“夫人，林妈妈走了，奴婢也没拦着她。”香凝稍后就过来禀告，“看她急匆匆的样子，好似要去干什么。”她犹豫会儿道，“夫人，奴婢不明白，夫人一向不喜对下人动刑，怎的今儿却下如此重手?”

　　江琳瞧了瞧她，“你啊，都知道放林妈妈走了，这会儿还装什么傻蛋?”

　　香凝脸红了红，“奴婢怕猜不准。”

　　“准不准一会儿就知道了。”江琳看看外面，心想林妈妈还真是个心急的，她才不过查了一点点事，就狗急跳墙，真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勾当她想着问道，“梅姨娘那边你查到什么没有?见她整日的穿金戴银，钱财花费不少啊。”

　　“奴婢还真查不出来，会不会真是世子爷赏的?”香凝有些惭愧，忽然灵机一动道，“石榴是葡萄的姐姐，兴许我从她那边下手问问。”

　　“她们是姐妹?”江琳惊讶。

　　香凝才想起这事因为香雪得罪石榴的缘故一直没跟江琳提，当下就吱唔道，“是的，前几日才知道的，忘了跟夫人说了，听说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她们以前是一起伺候世子爷的，不想做事牵连到对方，后来就习惯如此了。”

　　“哦，那石榴的行为情有可原，她性子爽快没有那么多弯弯，就是不知道葡萄是不是也是如此。”江琳沉吟道。

　　“葡萄看起来没有那么坦荡，兴许被梅姨娘怂恿着从石榴那里挖消息呢。”香凝琢磨着，笑了笑道，“石榴跟奴婢的关系不错，这就交给奴婢办吧，相信不会让夫人再失望的。”

　　江琳点点头，“青玉最近如何了?”

　　“不太高兴，但私底下没什么动作，看起来还是可信的。”香凝想起一事，又道，“倒是托人带了几件首饰出去，恐怕是要去当了换银子。”

　　当真境况这么不好?这青玉在江家还收受好处，怎的在这里清高起来了，宁愿当东西也不来跟她这个主子讲难处，江琳摇摇头，到想看看她没首饰可当了还能干什么。

　　其实她也不想种不成土豆，但不知那月盛的掌柜何时能出现，而贺敏中承诺过的事又会做到吗?

　　“夫人，夫人”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红豆在外面结结巴巴喊道，“大夫人，二夫人，还有二少夫人来了……”

　　香凝立时变了脸色，竟然一下子都来了

　　江琳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裙，笑盈盈得走出门口。

　　“娘，婶婶。”她屈膝行礼，惊讶道，“怎么会想到来这里的?”说着瞄了眼广明翠，后者得意洋洋，一副看好戏的架势，而林妈妈正跟在几个人后头，表情怪异，像是想笑不能笑似的，真是把她给憋坏了吧?

　　大夫人进了屋坐下，香凝忙端茶倒水。

　　“听林妈妈说你在审问紫绫裙的事情?”贺夫人脸色不太好看，那紫绫裙不过是个小事，那会儿都已经表明不追究了，怎么她还纠结在此事上?难道却是个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指责的人不成?那自己岂非看错人了江琳恭谨道，“是。”

　　广明翠听了在旁边哼一声，“之前还说是裁缝的错，怎的又去打骂景春堂的绣女了?居然还冤枉晴容她可是娘向来看重的人，哪会去做这种事，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拉着就打，大少夫人还真是威风得很那”

　　贺夫人神色肃然，“此事当真?贺家是容不得胡乱动私刑的”

　　林妈妈嘴角歪着，竭力控制道，“都是老奴的错，也是发现有蹊跷，才带了几个绣女给少夫人询问的，没料到就……其实少夫人也是为了想查出真相，大夫人莫怪，她这是第一次管理景春堂，难免心急想做出个样子。”

　　“就是就是，大嫂可别动怒。”张瑞芳也打圆场，“大侄媳也是孝心，您交给她的事儿，哪里不想做好的，晴容不过是个绣女，真要做错事，打也不是打不得的。”

　　贺夫人大怒，“没证没据的就打，外人只当我们贺家狠毒你们都别说了，琳儿，你知不知错?”

　　江琳望着屋子里形形色色的表情，低头道，“儿媳知错。”

　　正文 第087章 送上门来(二)

　　林妈妈终于忍不住笑了，广明翠也笑了，张瑞芳则是盯着江琳瞧，表情有些复杂。

　　贺夫人斥责道，“知错还不把人给放了带上来”

　　江琳看了香凝一眼，她心领神会得就去了。

　　“娘，您别气，儿媳虽然做了错事，可绝对不会胡乱动私刑的。”江琳平静的说道，“今日林妈妈带了几个绣女说紫绫裙的事情可能是她们做的，儿媳就留下问话了，错在不该没有提前禀告娘，到让娘先来院子里了。”

　　贺夫人一愣，稍停了片刻道，“这叫什么错，景春堂本就是你管的，若只是问话，自然用不着我过问。”

　　林妈妈听闻如当头一棒，脸顿时煞白，以为自己听错了，忙伸手掏了掏耳朵。

　　但是，当五个绣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刚才并没有出现幻听，什么都是真的，那五个人根本就没有受到一点毒打，就连头发都没有凌乱，当下声音都抖了，指着江琳道，“少夫人，这，这怎么回事?老奴明明听到……”

　　“是听到了杖责才跑去禀告娘的吧?”江琳笑眯眯的看着她。

　　林妈妈强自镇定下来，“老奴怕少夫人盛怒之下打死人才去告诉大夫人的。”

　　贺夫人掌管贺家多年，哪里看不出是什么情况，当下斥责道，“你这奴才到底是怎么当的?看看她们，哪里有一点被打的样子，你眼睛是瞎了不成?给我拉下去掌嘴”

　　林妈妈吓得浑身一抖，忙跪下来，喊道，“夫人，饶命啊，老奴哪里有胆子敢欺骗您，夫人明鉴老奴冤枉啊老奴确实是听到了声响才去禀告夫人的”

　　广明翠没料到事情竟然来了个大扭转，忙上前说道，“娘您别急着打她，林妈妈看管景春堂多年，就媳妇相处的时间来看，她绝不会故意欺骗您。再说了，谁不知道欺骗的后果，林妈妈又不是傻子，哪里会这么做啊她也是怕大嫂打残了晴容，是想护着娘的人啊”

　　贺夫人一时有些犹豫，只是沉着脸。

　　而张瑞芳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江琳，心道，这个丫头倒是精明，竟然将计就计，不过也只怪林妈妈太蠢，太急，太轻视人。她眼睛一转道，“大嫂，林妈妈只是听错了声音，哪里真有欺瞒您的心，给她几个胆子都是不行的。大侄媳，你说句话吧，只是误会一场，大嫂向来也不喜欢动私刑，林妈妈一把年纪了，掌嘴下来人就废了不是，婶婶懂得，你是个有慈心的孩子，林妈妈也只是想立功罢了。”

　　慈心?江琳冷笑，这张瑞芳真是墙头草，看着好像两边都帮，十分中庸，但到底是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而林妈妈今日来见事出突然，她也是临时决定摆她一道，很多东西都没有查出来，不然大可以一举除掉，真是可惜了见她不说话，事已至此，林妈妈哪里还能想不到这是江琳故意害她的，当下哭喊道，“夫人啊，老奴真是冤枉的，老奴是好心给大少夫人提个醒，说几个绣女中可能有人栽赃害她，结果少夫人不止不领情，还设圈套故意让老奴来骗夫人”她恶狠狠瞪着江琳，“少夫人啊，这景春堂老奴也不想管了，您不想看见老奴，直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要害老奴呢……”

　　居然恶人先告状，江琳厉声道，“你给我住口还有脸提什么好心提醒?真要这样，方才下令打板子的时候，为何没见林妈妈劝阻一句，反倒使着劲儿煽动我下狠手，只是喝茶的功夫，就巴巴的去找娘了，时间掐的真真好。”她说着看向贺夫人，“娘，她今日所作所为无非就是想让娘以为儿媳是个动则动用私刑，心胸狭窄之人，其心可诛”

　　“老奴没有啊，是少夫人污蔑老奴”林妈妈脸成了猪肝色，冷汗淋淋，却死咬不放，“没证没据的，夫人可要为老奴做主，老奴一家子在这里服侍多年了，岂会不念着贺家的恩典，哪里会想着法子害少夫人呢。”

　　“证据确实没有，不过么，”江琳走到之前那个大胆的绣女面前，对香凝道，“她之前说过什么，你讲给娘听听。”

　　那绣女的心一直在狂跳不止，那时候早作准备要被打板子，结果反而是被捂住嘴看那几个丫头假意哭喊救命，她就知道事情坏了，此刻又见江琳特意指她一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抬头往林妈妈看过去。

　　香凝上来脆声道，“那会儿少夫人问话的时候，她当面就说少夫人没本事偏要怪到她们下人头上来，还说少夫人无能，说夫人也是个没眼色的，居然让少夫人来管理景春堂……”

　　那绣女听了尖叫道，“没有，没有，我没说后面那句，只说少夫人没本事……”

　　贺夫人啪的拍了桌子，“少夫人也是你们这些奴才能说的?真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给我拉下去打板子，明日给卖了出去”

　　“娘息怒，这事交给儿媳处理便是了。”江琳冷眼看向那绣女，“知错不改，罪加一等。”

　　见她眸色如冰，再看林妈妈都要瘫倒在地，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定然凄惨，当下跪着连磕了几个头，哭道，“少夫人饶命，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说一句少夫人的不好，刚才那话，都是林妈妈叫奴婢说的，说只要让少夫人怒了，定然会责打奴婢们，说大夫人最不喜别人胡乱用私刑，必然会撤了少夫人的权……”

　　“你胡说”林妈妈扑上来就扇她脸，“是谁给银子收买你了要来这么诬陷我?你这贱人看你在夫人面前胡言乱语，我不打死你”

　　“奴婢没有胡说，就是林妈妈教的。”绣女躲闪着，“林妈妈说这事成了会给奴婢银子，让奴婢的弟弟妹妹都有好日子过，夫人，少夫人，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家里爹娘死得早，就靠奴婢一个人养活她们……”

　　林妈妈劈头盖脸的打她，拉扯她头发，骂道，“叫你胡说八道，你这张嘴可是吃了屎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给我拉开她。”贺夫人怒道，“掌嘴”

　　两个婆子立时冲了上去，一左一右架起林妈妈，扑扑的扇起耳光。

　　林妈妈一阵头晕眼花，哭叫道，“夫人冤枉啊，夫人，老奴没有教她说这些，都是，都是少夫人指示的，她就想除掉老奴……”

　　广明翠还想为她说两句话，可看到贺夫人的脸却再也不敢开口，现在都有绣女出来指证林妈妈，这罪怕是落实了，当下恼怒得狠狠瞪了眼江琳，本想林妈妈坐镇景春堂多年，合着可以给江琳颜色看看，没料到居然就被踢出局了委实可恨贺夫人瞧着犹自不肯认错的林妈妈，摆摆手道，“拉下去。”她也是有些心灰意冷，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没有，那些小偷小摸的只当没看见，只没想到林妈妈竟胆大包天，还想把大儿媳给弄出景春堂，从另一面来看，也是不从她这个当家主母“娘，都是儿媳不好，让您累了。”江琳看她有疲倦之色，忙上前请罪。

　　“是她自讨苦吃，怪不得你，下面你看着办吧。”贺夫人细细瞧她一眼，就领着众人走了。

　　那绣女忙扑上来，“少夫人饶命，奴婢已经全都说了，还请少夫人网开一面，不要把奴婢赶走，奴婢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少夫人开恩那”

　　江琳看了五个绣女一眼，“先关起来。”说着就进去了里间。

　　“晴容也关起来?”香凝跟上来问道，毕竟是大夫人看重的人。

　　“娘并没有带走她，可见是全权交给我处理了，那晴容虽不像个坏的，可这次瞧着也是得了林妈**命令。”她在软榻上躺下来，觉得舒服多了，虽然林妈**意图她看了出来，可也是有些冒险的，幸好那丫环识时务，当场就指证了林妈妈，不然还得废一番口舌。

　　就是心头仍有些疑问，而且越来越多。

　　林妈妈是个老油条了，而她不过故意做出要查火貂皮的样子，竟然就逼得她出手，这似乎太容易了些。而且，林妈妈真的没有同谋吗?在景春堂刮银子也是需要手段的，那场大火若真是她操纵的话，放火要人，搬运布匹也要人，卖出去也是要人的，她不可能一个人做这些事，可她怎么就直接冲着主子来了呢?

　　这种情况，只有觉得自己再不反击就会完蛋才会做的吧?

　　她想着说道，“你派人好好看着林妈妈，对了，她还有个女儿吧?”

　　“是的，叫小燕。”香凝回道。

　　“你一会带她过来见我。”江琳拿起手边一卷书，心想，林妈妈应该是个儿女心重的人，对儿子是宠溺的过分，最后教成了那么一个不知悔改的赌徒，就是不知道对自己的女儿又是如何?

　　香凝听了应了声，给她倒上热茶才退了出去。

　　正文 第088章 借刀杀人(一)

　　不过香凝没能完成任务，她去林妈妈家时才被告知小燕昨日被派去了某个庄子，远在百里之外。而林妈**儿子也是没见着人影，不知是不是跑去哪家赌庄了，听门房小厮说，前日早上出去就没见回来过。

　　至于景春堂，则彻底翻了个局面。

　　墙倒众人推，光是一个下午，就来了不少绣女指证林妈妈曾经犯下的事。

　　有说她逼迫绣女私下给她绣东西卖钱，有说她经常去仓库偷东西，又有说打骂是家常便饭，有些丫头直接就把袖子撩了起来，上面满是伤痕，青紫一片，看的香雪只骂林妈妈恶毒，说要好好饿她几顿不给饭吃。

　　江琳倒是没有太多惊讶，绣女们三缄其口，可见林妈**手段是极其残酷的，不然也不会令她们害怕成这样。

　　事到如今，林妈妈也认了，供认不讳，不过江琳问起六月大火的事情，她仍是嘴硬的很，说不是她做的，说自己只是赚些小钱。

　　想到这里，江琳看着跪在面前的晴容，说道，“我听花语说，芸香以前是跟你最好的，你觉得她会放火吗?”花语的胆子虽然不够大，但林妈妈一倒，她是比谁都跑的快，第一个来这里指证，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晴容身子一抖，却不说话。

　　江琳笑了笑，“林妈妈已经招认了，你不用怕，她再也伤不了人。”

　　晴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确认了会儿才说道，“芸香不会偷东西的，她很机灵也很正直，是景春堂里唯一一个敢跟林妈妈作对的人。”

　　“哦?那么，林妈妈是借大火趁机除掉她吗?”

　　晴容摇摇头，无奈道，“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芸香是冤枉的，但是那大火如何起的，奴婢真不清楚。”

　　“那这次来引我动私刑你事先清楚吗?”江琳目光冰冷，这晴容还是隐瞒了什么，可现在林妈妈显然是不行了，她还在怕什么?

　　晴容忙磕了头，“少夫人，是林妈**奴婢来的，奴婢也没有办法，请少夫人责罚，奴婢绝无怨言。”

　　“那林妈**媳妇小雯你认识吗?”江琳眯起眼，那日提起小雯时，她是有反应的，“听说小雯跟你也是要好的，花语比你晚来景春堂两年，她并不知道小雯的事情，我倒是好奇，小雯是怎么嫁给林妈**儿子的，是大夫人指的吗?”

　　晴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江琳瞅见她袖子在微微抖动，又说道，“也不知是不是被打死的，林妈**儿子很是没人性。”

　　晴容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地上的青石砖道，“回少夫人，是大夫人指的，说是小雯去给二夫人送绣品的时候遇见了林妈**儿子……”

　　张瑞芳?江琳皱起眉，怎的她还参合到这件事上来了?江琳相信，晴容绝不是毫无理由的提及二夫人，但是显然后面的问不出来了，晴容是人牙子那里买来的，无依无靠，性格又内敛的很，她觉得用平常的威胁之法是不管用的，至于林妈**那些手段，她也不可能用。

　　最后，五个绣女中只有那个出言不逊的受了处罚，其余的都放了。

　　贺夫人听她详细禀告后大怒，说一切都交由她处理，务必让林妈妈交代个清楚，并且告知了几个后备人选，把指派景春堂管事妈**差事也让她来做。这一举动明显是放大了权利，广明翠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由不得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江琳也没搭理她，这个弟妹先前还有所收敛，但自从她管理景春堂之后，矛头就直指而来，摆明了跟她过不去。不过明枪易躲，这种人反而好对付。

　　几天过去，林妈妈还是闭嘴不言，她问起过小燕的事情，贺夫人说小燕的事早在很久前就定了，庄子那边新添买了几个大院子，正好缺丫环打扫，而小燕是要跟着一个妈妈去调教新买来的丫头，只不过因为她哥哥被打的事耽误了几天，不然前几日就动身了。江琳自然不好说要用到小燕的真实意图，只得作罢。

　　但老是关着林妈妈也不是个办法，她想着觉得闷就出门转了转。

　　快走到书房门口时，她停下来了，因为看见一个人在那里徘徊，天已经黑了，认不出轮廓。

　　香凝刚要开口，她举手阻止，做手势后，两人轻手轻脚的往前走去。

　　红枣心里惴惴的，世子爷此刻正在书房，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服侍，但走两步就没了勇气，虽说伺候世子爷好多年了，可永远摸不透这个人的脾气。她不像梅姨娘厉害，认准了事就能什么都不怕，她总是半途而废，可现在年纪大了，什么事都已经等不得，想着，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气，那会晕倒了世子爷也没有坐视不理，他还是伸手的，可见不是对她没有感情。

　　都是自己没有抓住机会罢了她扬起脸，就要推门。

　　“红枣?”香凝终于看清楚了，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红枣吓一跳，手里的帕子落下来，在风中好像坠落的蝴蝶。

　　江琳抓住飘到眼前的帕子，瞧了一眼，说道，“并蹄莲?绣的不错。”

　　红枣脸色煞白，忙行礼道，“见过少夫人。”

　　“找世子爷有事?”江琳微微一笑，“那还不进去?”

　　“不不，没有事，奴婢不是来找世子爷的。”红枣摇着头，“奴婢是觉得躺着不舒服出来走走罢了，奴婢这就走。”

　　“慌什么，这拿好了。”江琳把手里的帕子的递给她，“就算要见世子爷也没什么，但你这般鬼鬼祟祟的在门口晃，让别人瞧见可就有误会了。以后别再这样，有话说就直接进去，世子爷又不是吃人的，怕什么呢。”

　　红枣先是一愣，随即道，“是，少夫人，奴婢明白了。”她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难道少夫人真如梅姨娘说的，是个好说话的人?

　　见红枣走了，香凝愤愤道，“瞧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夫人何必跟她好言好语?容她在这里养病，好药好菜的伺候着，偏偏还不知道感念，要奴婢说，就该给赶出去”

　　“刚才谁让你惊吓她的?”江琳不满道，“不然说不定有好戏看呢。”上次是晕倒，这次不晓得又出什么花招。

　　香凝急了，“夫人，这事可不能当玩笑，要是她得手了……”她说着，忽然发现右前方多了个白色的身影，忙住了口。

　　可江琳并没有发现，笑道，“得手?我看她的手段差得很，若是世子爷这就上当，不知道大理寺该有多少冤案呢……”

　　香凝脸都白了，恨不得去捂她的嘴，也不知道世子爷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怎的没听到开门声呢?夫人又是背对着门的，也看不到后面的人，她忙打断江琳的话，屈膝行礼道，“世子爷。”

　　额，江琳僵住了，慢慢转过身来，讪讪然道，“爷怎么出来了也不发个声的，害妾身失礼了。”

　　贺敏中嘴角动了动，是她们正说得兴起完全没有听到吧?再说，难道他出现还要打个招呼么?

　　“爷看完书了吗?妾身正好有事想请教。”她走到他身边，把手里的披风给他披上去道，“要是爷不介意的话，陪妾身在外面走走，行吗?”

　　贺敏中看看她，见她目光诚恳，便答应了。

　　香凝识趣的保持很远，跟在后头。

　　已经是初冬了，夜里很冷，风吹在脸上带着寒意，但令人觉得格外清醒。

　　两人一路无话，江琳发现，只要她不说话，贺敏中好像也绝不会先说话似的，她想着道，“爷之前差人说今晚不回来的，怎的后来又回了?”

　　“都察院提了人犯去问话，便由他们先审了。”

　　江琳也不太明白其中的关系，为何大理寺的案子都察院也管?但她目前还有问题要解决，便说道，“说到审案子，上回爷提到火貂皮的事，我就让人去景春堂调查，结果林妈妈跳了出来，现在关在柴房。问了好几日了，可惜她老是不松口，死也不承认六月那场火是她找人弄的，我也不想打板子，但别的线索很难寻，找到几个跟林妈妈有关系的人，也是嘴硬的很。而且我觉得这事蹊跷得很，其实手上根本没什么证据，不知道林妈妈为何要那么着急，我想问问爷可有什么好办法。”

　　贺敏中静静的听完，说道，“如此说来是有人故意设计林妈妈，好让你抓住她?”

　　“就是这个意思，那个人也许在林妈妈面前说我有什么把柄在手，林妈妈怕了，就出手了。”江琳琢磨着道，“但是那个人怎么不怕林妈妈供出他呢?”

　　贺敏中微一沉吟道，“也许他手里有让林妈妈更怕的东西，我看你还是小心些，只怕这是借刀杀人之计。”

　　借刀杀人?听着真冷，江琳只觉心里沉沉的，难道到头来，自己却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然而，没走多远，就听后面脚步匆匆，香凝气喘吁吁的跑上来道，“夫人，不好了林妈妈死了”

　　不是吧?贺敏中是乌鸦嘴么，刚说杀人，人就真死了，江琳忙往柴房奔去。

　　正文 第089章 借刀杀人(二)

　　林妈妈是吊死的，江琳头一回看见这种情况，真后悔自己冒失跑进来，在屋外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劲。

　　而贺敏中是见惯的，他在屋里探查时，外边儿丫环窃窃私语，探头探脑，被香雪几下就赶走了，院子里才安静。

　　“是自己吊死的吗?”江琳见贺敏中出来了，上前问道，她手下几个丫头恐怕没人敢去看的。

　　贺敏中点点头，“是的，不过……”话没说完，就看见有一群人走进来。

　　江琳也瞧见了，仍是跟那日的情况一样，贺大夫人，二夫人，广明翠都来了，这次还多了一个四小姐贺敏慧。林妈妈死了这事确实挺大，但消息未免传的太快，她还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这就都赶了来。

　　“哎呀，林妈妈怎么死了”广明翠阴阳怪气道，“可是被大嫂你打死的?娘叫你好好审问，可不是要屈打成招啊，没想到你心这么狠，林妈妈一把年纪了哪里禁得起你的毒打啊。就算犯了点儿错，也不至于要她的命吧?”

　　大夫人脸色也不好看，虽然她恼恨林妈妈犯错，可出了人命不是她想看到的，只淡淡问，“人死了，那查出什么没有?”

　　“娘，我可没打过她，叫人上去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伤痕便知道了。”江琳坦然的说道。

　　“没打就死，那更恐怖了”广明翠装作很惊恐的样子，捂着嘴道，“她可是被大嫂吓到了，宁愿一死逃过去啊?”

　　“瞧你这话说的，大侄媳这么善良的人，哪里会做出吓人的事情。”张瑞芳摇摇头道，“我看她是怕自己做的事被揭露出来才寻死的，哎，林妈妈也是狠毒啊，景春堂的绣女们被她欺凌了这么多年，死也不足惜，要是送到官府，我看也是要被砍头的。”

　　广明翠瞪她一眼，心里很不高兴，轻声道，“婶婶，你怎的老偏帮大嫂?”

　　“我帮理不帮亲。”张瑞芳斜睨着她，心道，这二侄媳就是不上路子，大夫人这样的人都没有因为死掉人而怪责到江琳的身上，她还在那里想着私怨，只会惹来大夫人的不满，真是个没有脑子的，朽木不可雕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种了“我可没瞧出来她哪里有理了”广明翠不服气。

　　“你别老抓着大嫂不放”贺敏慧撇着嘴道，“也好意思在这里说话，景春堂你也管了一阵子了，怎么就没发现林妈妈做的那些错事呢?现在倒是忽然变聪明了，以前怎么就跟个猪似的，什么都被蒙在鼓里，还是说你跟林妈妈是一伙儿的?”

　　“你别胡说”见她扯到自己身上去了，广明翠急了，“娘你看她说的，林妈妈那么阴险，我怎么能发现。再说，这回儿还是她自己要陷害大嫂，不然大嫂还不是跟我一样……”

　　贺夫人斥责道，“好了好了，有你们什么事，到哪里都能吵起来”她指着两个婆子，“你们进去看看。”

　　两个婆子一会儿就出来了，其中一个看了江琳一眼，犹犹豫豫道，“夫人，林妈妈，手指上有伤。”

　　稍后出来的那个稍露出同情的眼神道，“十个手指都破了，看着好像是用针扎的，哎，十指连心，林妈妈这会儿也算遭罪了。”

　　江琳看了后面那婆子几眼，刚才她出来的时候表情怪异，差点被门槛绊一跤，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广明翠听了顿时得意起来，不屑的看着江琳，“大嫂，你可真是能装啊，板子没打，却用了这种阴毒的法子。啧啧，娘你看看，还说不动私刑呢，她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回把林妈**得寻死了，谁落到她手里能不怕啊。”

　　贺夫人脸沉下来，看向江琳，“这怎么回事?”

　　江琳也是极为想不通，她不喜欢暴力制服，绝对没有动过林妈妈一个手指，不禁疑惑万分，到底是谁做的?若是林妈妈自己刺的，那么针又是哪儿来的?

　　正当她斟酌语句要为自己开脱时，却听贺敏中道，“她手指上的伤还未愈合，是刺完就上吊的，诬罔视听罢了。”

　　“大哥这是在为大嫂开脱?”广明翠很是不满，“真是难得，内宅的事大哥向来不理的，这会儿居然断起案来。”

　　“你说什么?”贺敏慧怒道，“咱们家的事大哥要管你就得滚一边儿去，大哥是大理寺少卿，他说的话一定公正，娘你说是不是?”

　　贺夫人自然相信儿子的话，他绝不是一个胡乱偏帮的人，当下摆摆手道，“既然如此就算了，拉下去埋了，弄副棺材，她女儿好歹是个不错的，也不要太伤人心了。”

　　两个婆子便把林妈妈解下来，抬着出去了。

　　贺夫人也觉着头疼，很快也走了，只说让江琳处理好事情，别再发生什么不吉利的。

　　江琳让香凝彻查了一番，问这几日是谁给林妈妈送吃的，有没有谁进去看过她，结果一无所获。

　　这显然是预谋已久的事情，江琳回到屋里心事重重，猜不透其中的缘由。

　　贺敏中把丫环屏退下去，拿了块布出来，“你看看。”

　　江琳接过来一看，登时呆了。

　　居然是血书

　　那布应该是林妈妈从贴身小衣上扯下来的，原来破掉的手指不止是用来诬陷她，还能写东西。血书上写的内容更加能诬陷人，说江琳抓了她儿子恐吓她，要林妈妈认罪，说六月的火根本跟她无关，但江琳为了立功非要她承认云云，全是一派胡言江琳气得咬牙，幸好这血书没被别人看见，不然她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这林妈妈还真能扯啊，抓人质威胁她?话说，那赌徒儿子好像还真好几日没出现了。

　　“林妈妈藏身上的?”江琳问，“她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要是摆在显眼的地方，兴许还能被别人发现。”

　　“看守都是你的人，她当然不敢放外面。”贺敏中道。

　　江琳听了眉头一皱，就想起去验伤的两个婆子，血书是林妈妈放身上的，那么，如果贺敏中没有提前找到，恐怕就要由她们的手来拿出来了。这其中到底有没有什么关联?她叹了口气，林妈妈也是狠，死了都要拉她垫背，跟她有那么大的仇吗?

　　“这次真是谢谢爷了。”江琳由衷的说道，“不然妾身有理也说不清。”

　　“把我都算计进去了，今日要不是都察院的关系，我也回不来。”贺敏中冷冷道，“只怕背后的人也是急得很，但消息给林妈妈了，也来不及改，不然恐怕她会拖后些时日再寻死。”

　　江琳忍不住怒道，“是非要拉我下来吗?只不过管个景春堂，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贺敏中看着她，“以后你要掌管整个贺家内宅的，娘早晚都得交给你。”

　　是了，所以要趁早赶尽杀绝她，让贺大夫人觉得她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于是转而寻找他人?江琳摇着头，“怪不得母亲说你们家是龙潭虎穴呢，什么一如侯门深似海真不是瞎话，哎，看来我以后还得再谨慎些，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天知道哪天就跳出来咬我一口。”

　　“是啊，比虎还凶猛。”贺敏中意味深长，“后悔嫁入贺家了吗?”

　　被他幽黑的眼眸盯着，她别过脸去，“谁不想过安宁日子……”可一切都是天注定，没得选择罢了。

　　碧绿的坠子摇晃着，衬得她耳后的脖颈更加白皙，贺敏中注视了一会儿，也没有说话。

　　江琳又在懊恼了，自己刚才的意思岂不是有后悔之意?可是，她就是觉得心里不顺畅，堵得慌，只不过一个林妈妈，却能随时拉她下水，更别说背后深藏着的人了，她未来的生活绝对不会平静，想到这些，饶是有准备，还是觉得心烦，也许也有害怕。

　　她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轻松起来。

　　“豆薯我问过了，掌柜愿意卖，不过要过几天才有，你改日找人去。”贺敏中忽然说道。

　　“啊，是吗，谢谢爷。”江琳又高兴了，兴奋得回过头，“爷是不是认识那个掌柜啊?”他不像无缘无故会插手这事的，所以好奇的问了。

　　“认识几年了。”

　　见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江琳也不再问，而是拿起那血书，说道，“林妈**儿子好像真的不见了，爷看这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该不会真被人抓住了，借此威胁林妈**吧?要不是这个原因，我看她也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嗯，我会派人找的。”他也有此疑问，因为血书里本来还包着一截断指，但他并没有拿出来，如果没猜错的话，应是林妈**儿子的。

　　晚上江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林妈妈上吊时的样子时不时涌入脑海，这事虽说怪不得她，可却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加上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场面，现在遇到真的了，自然印象深刻。她煎熬了许久，也不知何时睡着的，反正做了无数的梦，没一个是好梦。

　　正文 第090章 休沐

　　今日是贺敏中休沐之日，两人用完饭后就去大夫人那里请安，途中江琳感觉贺敏中似乎有话要跟大夫人讲，便找个理由出来了，外边儿正好遇到贺心，贺敏慧还有两个弟弟。

　　贺敏阳她很少见到，因为她很少出院门，深居简出，但对这个六弟印象不坏，是个懂礼貌的人。

　　果然，贺敏阳立刻过来行礼，深鞠一躬，恭谨的说道，“见过大嫂。”

　　而贺敏谦态度则完全不同，随意的叫了一句大嫂，便不看她了。

　　“今日还去知书斋念书吗?”江琳问道，“听说你们那里是七日放一日休息?”

　　“是的大嫂，但今日还得去，要过两天才休息。”贺敏阳笑道，他病好了人精神多了，但也更像贺瑛了。

　　江琳遗憾的想，他生母倒是挺漂亮的，怎的就随了父亲的样子，贺瑛长得实在普通，而贺家下一代其他几个男人都算英俊。当然，外貌并不是很重要，就性子来说，贺敏阳比贺敏谦稳重的多，贺敏谦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很任性。

　　“六弟，跟她说什么呢，咱们去那边玩。”贺敏谦上来拉着贺敏阳就走了。

　　虽不是一母所生，但看来两个人感情还不错。

　　“大嫂，有没有查出来林妈妈怎么回事啊?”贺敏慧过来问道，“总不会真是自己扎手指的吧?”

　　“应该是的，肯定没有人进去过，至于有没有什么东西和吃的混进去，那我就不知道了。”江琳并不想谈此事，语气较为平淡。

　　贺敏慧撇了撇嘴角，鄙夷道，“大嫂你也太没用了，那会儿我还帮你讲话呢，大哥也帮你了，怎的你自己什么事都做不成呢?以后还要管别的地方呢，这不是要让二嫂笑掉大牙，你看着吧，一会她来了一定又要胡说八道。”

　　江琳听了有些来气，谁求着她帮呢，不说话还好一点，可看在贺夫人跟贺敏中的面子上，她真不想跟她计较，也是没答一句。

　　贺敏慧不依不饶，“大嫂听到我问话没有啊?依我说，林妈妈说不定是二嫂指使的，哦，兴许还有梅姨娘的份呢，就在你那院子，她来来出出的也不难，总有机会。你回去好好问问那些丫头，指不定拿了她们的好处。不就是根针吗，哪里送不进去。”

　　江琳嘴角抽了抽，贺敏慧肯定是跟梅姨娘有仇，这都能扯到一起去。她当没听见，跟旁边的贺心说起话来，“有空来我院子里走走，有时候闲得很，正少人说话。”

　　“好的，堂嫂。”贺心笑着点点头，对这个嫂子也颇有好感，像是个亲切的人。

　　“怎么不叫我去?”贺敏慧撅起嘴，很不高兴。

　　江琳瞥她一眼，笑道，“你还需叫么?你大哥最喜欢你来，哪里用得着我来请。”

　　听了这话，贺敏慧很高兴，得意道，“这倒说得没错，不过以前的大嫂可不喜欢我去呢，大嫂你呢?”

　　性子不讨喜，也别怪别人不喜欢，江琳心想，她只是忍着不说罢了，当下微微一笑，“世子爷喜欢的我当然也喜欢，更何况你那么活泼，跟贺心真是相得益彰，两个人一起来才好。”

　　贺敏慧眼眸眯了眯，嘴角一挑，“大嫂真会说话。”

　　正说着，广明翠跟张瑞芳来了。

　　这个人也是积极的很，又不是小辈，却也对大夫人晨昏定省，瞧着就是个心机重的，江琳冲她屈膝道，“见过婶婶。”

　　两人进去请安，出来的时候，只见张瑞芳脸色不太好看，时不时的盯贺敏中一眼。

　　她觉着奇怪，却听张瑞芳道，“大侄子是不是太闲了，连我女儿的事都要管?真有那个功夫，不如去帮四小姐寻一门好人家。”

　　贺敏中冷笑一声，“我只是告诉娘一个事实，婶婶要丢贺家的脸面可轮不到我来说。”

　　“你”张瑞芳气红了脸，“你也不过娶了个庶女，就没丢贺家的脸吗?好歹贾家那儿子还是嫡子，以后指不定袭爵呢。”说完拉着贺心就走。

　　江琳皱了皱眉，说归说嘛，居然扯到她头上，庶女怎么了?庶女就丢脸?也看看人品好不好贺敏慧看着江琳暗笑，她也一直不满家里找个庶女嫁给大哥，这会儿算是让婶婶给说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江琳问道，“爷是把堂妹的婚事搅和了?”看张瑞芳那生气的样子，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脸上盯出洞来。

　　“只提了下贾家儿子的事。”贺敏中淡淡说道，没想到娘居然当面就跟婶婶说了，可见她也是不赞同的。只不过，若是婶婶一意孤行，恐怕他们也拦不了，贾家儿子虽然不成器，可无论家底，人脉，样貌都是不可挑剔的，也难怪会眼红。

　　江琳有些惊讶，不是那会儿还很冷淡的，怎么突然又为贺心出头了?她想起贺心羞怯的神态，虽然没跟她怎么相处，但总觉得这个丫头是个不错的人，若是嫁到不好的人家，她会为她担忧的。

　　“不光是四妹，看来爷也很疼堂妹。”她笑眯眯的说道，看来他很多时候情绪是不会摆在脸上的。

　　贺敏中没回她，只管往前走着。

　　看着他沉默挺拔的背影，她也不在意，因为早已慢慢习惯，只悠闲得欣赏旁边的风景。冬天是真到了，两旁大树的枝干全是光秃秃的，十分没有美感，地上的草枯黄一片，想来，枫林苑的红叶大概也都凋零了吧?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江静，远在伯阳的她现在可好?

　　这个人虽然一直是她的对手，可感觉是有些奇特的，江静隐忍坚强，偏又被自己的生母连累，到头来错过了一直努力的目标，她的命运现在又将是如何?凭着她的聪慧，应该是前途光明的吧?如果有机会再见，她定要跟她好好聚一聚。

　　今儿两个姨娘就只来了一个，听葡萄说梅姨娘身体不舒服，她便说让大夫去看一看。

　　阮姨娘听了在旁边笑，“夫人真是心善，不过梅姨娘总是病来病去的，世子爷都不好意思不去看她。”

　　难道是装病么?江琳摇摇头，这种招数未免太低级了点，一回两回便也罢了，多了别人难道不会嫌弃?还是贺敏中就吃这一套?

　　打发走阮姨娘，江琳回到里屋，试探着问道，“葡萄说梅姨娘不舒服，爷要不要去看看?”说起来，这个月他只去过两个姨娘那里各一次，貌似真少了点，也不怪她们会想些法子出来。

　　贺敏中皱起眉，半晌道，“有空再说。”

　　现在可不就有空么，江琳暗自腹诽，到底他跟梅姨娘是怎么回事?看到的完全不符合当初听到的传言，可又不可能去问，只得把疑惑压在心底。

　　下午的时候，香凝跟香雪走进来，香凝悄声道，“夫人，我看红枣是要疯了，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大概世子爷今日休息，她耐不住了。”

　　“哦?”江琳眯起眼笑，吩咐道，“别管她，你当做不知道，让其他几个也别理会，离她远一点。对了，暗示下金桔，她如果懂了，应该也不会去伺候世子爷的。”

　　香雪不可置信，凑上来道，“夫人，万一她勾引世子爷怎么办?我瞧着她身体是越来越好了，大概怕大夫人把她许了人，夫人这会儿还故意给她找机会，岂不是让她嘴都笑歪了?不行，奴婢可看不下去，刚才要不是香凝拦着，奴婢早就扇她脸了”

　　“你有证据吗?还扇她脸?”江琳斜睨她一眼，“被人家倒打一耙，把世子爷惹怒，我看你会比较惨。”

　　“啊?”香雪倒退一步，“不是吧，世子爷会怪责奴婢?”

　　“你说呢?红枣伺候他多年，若不是表现良好，大夫人也不会送她人参，也不会想亲自给她指人，旁的人早就随便找了，哪会留到这会儿?而你不过是跟我来的，没有证据还乱指责人，不是自己找骂”江琳一通训。

　　香雪红了脸，低头道，“夫人说的是，但放着不管也不成。”

　　“我说不管了么?”江琳一拍桌子，“出去，就照刚才说的做。”

　　两人走出去了，她暗自一叹，香雪的性子太冲动，怕是难以改了，真不太适合在这样的家族里生活，可暂时也没个合适的人选。

　　金桔是个精明的，听到香凝的暗示，哪里还有什么不懂，她早就看不惯红枣，这丫头虽说平日里压抑着，可却逃不过她的眼，在她看来，红枣跟梅姨娘没什么差别，只在于勇气。红枣只是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但现在急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然而，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偏偏贺敏中不配合，他一整个白天居然都窝在里间，就没出过门，红枣再怎么急也不能直接冲进来啊。

　　江琳心道，他不走，那她出去好了，总不能让人家红枣急死……

　　结果，她去书房的时候，贺敏中也跟着一起去了。

　　好吧，红枣今日是无望了，江琳最后也放弃掉了，什么都是天意啊。

　　正文 第091章 第三次

　　江琳给大夫人请安的时候，顺便提了一下红枣的事情，说她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言下之意自然是要找个人许了。

　　虽说红枣不安分，想攀上世子爷，可是最好的结果不是这个，真要被当场抓到，她的后果比较凄惨，那日贺敏中没有配合，却是救了红枣。江琳后来想想也是太过残酷，还是提醒大夫人一下的好，早点给配出去算了。

　　大夫人听了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叫黄妈妈留意下贺家未婚的那些家生子，说有合适的就早些定下日子。

　　回来的路上，却是碰见了一个人。

　　“见过大少夫人。”那人笑盈盈的行礼，长得极为漂亮，个子不大高，但很匀称，眼睛弯弯的勾人，笑起来两个酒窝。

　　“你是?”江琳不认识她，见她身后还跟着个丫环，猜想定是哪个姨娘。

　　“奴家是二少爷身边的，姓向。”她声音很柔，“刚去见了我娘，没想到就遇到大少夫人了。”

　　贺敏安的姨娘?她立时就想到了广明翠，贺敏慧很喜欢用那些姨娘刺激她，常常把她说的跳起来，她笑道，“哦，那很好，你母亲想必很疼爱你。”看她身上也是穿金戴银的，竟然不逊于梅姨娘，不知道是娘家比较有资本，还是贺敏安给的。

　　她点点头，眼睛有些红，“很难见到一面。”

　　江琳实在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多说，便点点头道，“想家里了就出来走走，心情会好一点。”

　　向姨娘也是识趣的，叫来身后丫头，从竹篮里拿出一个纸包来，“这是我们家乡的五彩栗粉糕，少夫人不嫌弃的话尝尝吧，是我娘特意带来的，很好吃。”

　　“既是你喜欢的，我怎么好意思拿。”江琳推却。

　　“不妨事，我娘带了好多呢，少夫人拿着吧。”向姨娘语气很恳切，“既然遇到了，也是有缘，少夫人再客气反而让奴家不知道怎么办了。”

　　江琳只好接了，向姨娘很高兴的告辞而去。

　　青玉说道，“这糕点是水贤城的特产，向姨娘原来是那里的人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撞见夫人的。”香凝皱眉道，“瞧着也不是好的，二少爷应该就是为了她经常跟二少夫人吵架。”

　　“二少夫人那是活该，总是跟咱们夫人作对，说话一点不中听，人又凶悍，哪个爷会喜欢呢?”青玉却是很高兴，“我看那向姨娘不错，最好让二少爷经常去她那里，整得二少夫人天天哭那才好呢”

　　江琳扑哧一笑，“你倒是心狠，二少夫人听到了不撕你嘴才怪。”

　　“奴婢也只是在这里说说，哪敢被人听见。”青玉笑道，她最近心情又好了，因为夫人终于可以买到豆薯芽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往回走，刚到院门的时候，常妈妈从后面追上来，叫道，“夫人，夫人，不好了，三少爷受伤了，很严重呢”

　　“三少爷?”江琳脑筋一时没转过弯，贺家的三少爷是谁?

　　“是江三少爷”常妈妈一头汗，“大夫人刚派了人来门房传话。”

　　“三哥?”江琳也急了，“怎么受伤的?哪儿受伤了?到底怎么回事?快，快备车”她忙忙的往二门跑。

　　“哎呀，夫人，还得去跟大夫人说一声，没有批准你也不能走的。”常妈妈追着喊道。

　　江琳赶紧又往贺大夫人那里走，大夫人也收到了消息，听到江琳要去江家，立刻就答应了，还说有什么要帮的便说，要是很严重，也可以叫贺家常用的御医去看看，并且说贺敏中回来了，她会转告，叫他也来一趟。

　　江琳觉得心里慌慌的，江宇是江家除了生母外最关心她的人，对于她来说，也是情感上的亲人，所以真的很焦急。

　　好不容易熬到江家，她手心都出汗了，一路跑着来到宁心阁。

　　“母亲，三哥呢，在哪里?”她问道，“大夫怎么说的?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啊”

　　看她脸色发白，大夫人却是颇为欣慰，可见对这个哥哥她是有真情的，那是好事，她安抚道，“没事，没事，大夫来看过了，只是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说着看了眼常妈妈，“你啊，说什么了，看把她吓成这样，又不是多严重的。”

　　江琳闻言松了口气，看向常妈妈，她是不是故意的?

　　“老奴也是听传话的，哪里知道真个情况，既然没事那就好，三少爷是个有福的，老天保佑。”常妈妈神色如常。

　　“倒是宇儿的朋友受了点重伤，现在在他院子里，听说要不是他出手，宇儿就真的危险了。”大夫人觉得很幸运，“你去看看宇儿吧，兄妹俩也一段时间没见了。”

　　江琳应了声便走了。

　　看门的丫环见江琳来了，叫道，“三少爷，五小姐来了。”

　　江宇忙走了出来，右手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见她就笑道，“来那么急，可是担心三哥呢?”

　　“是啊，常妈妈说你受了重伤，可把我吓死了，结果跑来一看，居然只是伤了手，让我情何以堪”江琳打趣，脸上却笑意盈盈，明显轻松不少。

　　“你啊，还开哥哥玩笑。”江宇哈哈笑道，“快进来。”

　　“听说你朋友也在这里?”江琳问道，“母亲说那人救了你一命?”

　　江宇露出感激之色，同时也夹杂着几分愤怒，“也不知道是谁想暗算我，本是约着他去狩猎的，结果就遭了埋伏。”他顿了顿道，“他你也认识，就是伤着了后背，现在躺不得休息不得，可把他折腾坏了，你作为我的妹妹，去见见也没关系。”

　　“也好，我替三哥再谢谢他。”江琳说着进了屋。

　　里面的软榻上果然坐着一个人，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照得他脸颊泛着光似的，那双眼若琉璃，漂亮极了，看一眼便很难忘掉，就如同他的容貌一般。

　　江琳感觉时光在倒转，好像回到了那日宝相寺的大树上，第三次看到，她却再也没有怀疑了。

　　那个黑衣人原来是他，曲越

　　曲越看见她惊讶的样子，知道她已经认出来，轻笑道，“五小姐难道也是肤浅之人，被在下迷了眼?”

　　声音仍是那般慵懒，江琳眯起眼冷笑，“是被迷了眼，有道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怪只怪当初不够聪明。”她只觉得似曾相识，可哪里料到竟是他。

　　“不怪，不怪，只要知道真相，早些晚些没什么关系。”对于她带刺的语调，曲越不在意的笑。

　　江宇听得一头雾水，这两人是在打哑谜?

　　“你这真是为了救三哥受伤的吗?”江琳挑眉道，“不是三哥被你连累?”

　　“五妹，你在说什么呢”江宇皱起眉，“你们可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曲越不说话，看着江琳，这在于她会不会揭穿。

　　江琳抿紧了唇，随即笑道，“这个人劣迹斑斑的，我怀疑三哥被他连累也属正常吧?三哥你是个光明正大的人，平日里结交朋友也应是谨慎的，这回居然被埋伏刺伤，我实在不太相信是冲着你而来。难道三哥在外面有些事是家里不晓得的?不然岂会有仇家呢”

　　江宇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愤愤道，“若是我知道，早就去报仇了，哪里还能等着官府调查?这次真是冲着我来的，三个杀手刀刀致命，要不是曲越正好来汇合，我一个人绝对应付不过。可惜后来被他们逃走了，看情形是难以查出来的。”

　　“杀手?”江琳很是惊讶，“谁跟你有这么大的仇，非得取命呢?”

　　“也未必是跟他有仇。”曲越意有所指，“你三哥为人处世潇洒得很，绝不拖欠别人银两，对朋友也仗义相助，我看事情很不简单。”

　　江宇叹一声道，“罢了，反正都交给顺天府去查了，也没有什么证据留下，我着实揣测不到。”

　　“那三哥以后可要多注意，千万别去人烟稀少的地方了。”江琳叮嘱道，“出去的时候多带几个小厮，在外边儿吃饭用水也小心点，遇到不认识的也不要相帮，谁知道是不是下着套呢……”

　　江宇听得哭笑不得，“婆婆妈妈不像你，这些娘都说过了，搞的好像我周围全是敌人似的，那以后馆子也不能去了?还得防着中毒不成，这日子叫我怎么过下去啊。”他摊摊手，一脸苦闷，“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江琳笑起来，“也是为你好，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母亲会承受不了的，我也很担心。”

　　“哎，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妹妹多好。”曲越在旁边道，“你就知足吧，少去几次狩猎也少不了你的肉，要是怕馆子下毒，自带银筷。”

　　江宇听了笑了笑，看着江琳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说着问曲越，“你现在怎么着，睡也不成的，是打算一直住在我家里?要不要我替你去月盛跑一趟?不然你那些伙计又找不到掌柜了。”

　　月盛?江琳听了一惊，这店铺难不成是曲越开的?她脱口道，“你就是那个黑心掌柜啊?”

　　正文 第092章 打算

　　那二人都愣了会儿，曲越才想起来，这五小姐现在是贺敏中的妻子，他上次来问豆薯芽的事情，莫非是为她?

　　“是你要买豆薯?”他问。

　　“正是，你不觉得太贵了么?”难得见到掌柜，自然是要再压压价的，江琳说道，“平常一两银子都够别人吃一个月的了，你却七八颗种子要卖这么多，还不叫黑心?”

　　“楚国不出豆薯，在下千里奔波买进卖出，难道不应该贵一点?”曲越嘴角一扯，“要不是看在贺世子的份上，我还不卖呢”

　　吝啬鬼江琳撇撇嘴，心想，等她种出来了，叫他一颗都卖不出去江宇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拍曲越的肩膀，“你这家伙，我五妹开口，居然也不能降些价?不就是豆薯芽么，五妹，你要多少，三哥买给你。他要是敢抬价，看我不把那店铺给砸了”

　　曲越看看他，“有妹妹没朋友，我算是知道了。”

　　江琳扑哧笑了，“谢谢三哥，不过这个我还买得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种好。”

　　“这个好办，让这家伙去帮忙，他在星罗国也是住过的，肯定知道怎么种。”江宇又拍拍他。

　　曲越被他弄得后背发痛，都要流下冷汗来，忙道，“行行行，只要五小姐需要，在下一定去。”

　　江宇这才满意了，放开手来。

　　曲越在，江琳也不方便多留，便跟江宇两人走出去，又说了些亲近的话，这才告辞去宁心阁。她难得回一次娘家，江夫人自然要留她用饭，少不得又是叙旧几句，江琳期间问到江静的事情，江夫人说倒是写过封信来，说一切安好，跟孟女婿感情也好，还说过年应会抽空回来一趟，江琳听了很高兴。

　　在江家，自是也见着了江柔跟江庭春。

　　江柔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样子，亲热的喊着她五姐姐，说极为想念她。

　　而江庭春却不一样了，不论是装扮还是态度都跟以前不同，穿的衣料都是极好的，首饰也是京城的新样式，人靠衣装，果然容色都亮丽几分，神态间却越发倨傲了。见到她不咸不淡的叫了声，就是对大夫人也是不太礼貌的，俨然一副江家大小姐的姿态。

　　江琳暗自摇头，恐怕是吃亏在后头呢，在江家得罪当家主母，可不是自找罪受?这江庭春真以为仗着江恒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可这些话她不会说，江庭春也不会听的。

　　“五姐姐，难得回来一次，又要急着走了吗?”江柔依依不舍。

　　江琳笑道，“三哥也没有什么事，再说，我也呆了大半日了，那边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五姐姐是能者多劳，看来贺夫人很喜欢五姐姐呢。”江柔拉着她的手，“世子爷对姐姐好么?母亲说，四姐姐跟四姐夫的感情很好，我听了也为他们高兴，希望五姐姐也一样。”

　　“嗯，挺好的。”江琳答道，心想，好像也不算不好，但是好又该是怎样呢?依她来看，不管是贺大夫人还是江大夫人，似乎跟自己的相公都算不得好。

　　江柔欣慰的笑，“那就好，改日一定上门来看五姐姐。”

　　两人在门口就要分别，却见一个声音道，“琳儿回来了?”

　　江琳一愣，居然是江恒，忙行礼道，“见过父亲，刚才去看三哥了，见他没什么大碍，正要回去呢。”

　　“哦，咱们也很久没见了，陪为父出去走走。”江恒说道。

　　见此情景，江柔识趣的告退了。

　　江琳有些奇怪，她跟这个父亲想来疏离的很，以前就算在江家，十几年来说过的话恐怕也没有多少句，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越发觉得这个父亲无情，对他更加没有好感了。比起他来，江夫人她还觉得更顺眼一点，在这个家里，有没有血脉关系已经不重要。

　　江恒随意问了些话，大抵也是问在贺家过得惯不惯，贺家的人对她如何之类，江琳都一一答了。

　　“可见到你堂妹了?”江恒忽然问道。

　　江琳嘴角一挑，莫非这个是重点?

　　“见过了，长得更加漂亮了。”她答。

　　“过两日，我叫她来贺家看看你这个堂姐，长长见识。”江恒笑道，“像个野丫头似的，也该多懂点道理，年纪都已经不小，可惜没个合适的，让为父跟你母亲愁的很。”

　　只是他愁吧?江琳好笑，母亲才不待见这个侄女呢，嘴里却道，“父亲不用为堂妹担忧，女儿看她是个有运道的，举手投足十足的千金架子。”

　　江恒哪里听不出她的讽刺之意，尴尬的道，“都是被惯坏了，觉得她以前在乡野长大，好的没穿过没吃过，我那个可怜的弟弟又早就去了。这会儿来京城，为父也是想补偿补偿她，琳儿，你可不要跟她计较，作为姐姐，该训的还是得训。”

　　“女儿明白了，父亲要她来贺家看看也没什么，到底是哪日来?我好回去跟娘说一声。”

　　江恒似是犹豫了会儿，才说道，“大后日吧。”

　　江琳点点头，就告辞走了。

　　回去的时候跟贺夫人说了下江宇的伤势，那边也放了心，只叫她快回去，说贺敏中正要去江家呢。

　　刚来到院门口，果然见贺敏中正走出来。

　　“怎么回来了?”他问，“你三哥伤势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都是常妈妈夸大之词，把我吓一跳，其实只是伤了手臂而已，现在包扎好了，大夫说休息几日就能好。”江琳歉意道，“劳烦爷也费神了，幸好我回来的早，不然就要白跑一趟。”

　　“无妨，见一见你三哥也没什么，以前也会找时间聚的。”他说着问道，“是怎么受伤的?”

　　“是在狩猎的地方中了埋伏。”江琳顿了顿，“三哥说是跟曲越约好的，这次幸好曲越在，不然三哥就危险了。”

　　贺敏中皱了皱眉，“能知道你三哥去狩猎，可见是相熟的人做的，不然岂会提早埋伏，现在是交给顺天府查了?人抓到没有?”

　　“没有，逃走了。”

　　贺敏中沉吟了会儿，“恐怕这事没完。”

　　“我已经叮嘱三哥小心了，现在就指望能抓到人。要是抓不到，我三哥可凄惨了，去哪儿都得提心吊胆的。”江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哪个狠毒的，居然要取他的命……”她又想起那次的劫持，是江湖人士做的，这次又是杀手，该不会是江家的人指使的吧?不然谁还会跟江宇有利益冲突呢?只能是三姨娘与江俊

　　可惜毫无证据，遇到这种事总是很窝囊。

　　“对了，爷找到林妈**儿子了吗?”已是几天过去了，那个赌徒还没回来。

　　贺敏中脸沉了沉，“找到了，在双月湖里。”

　　不是吧，江琳惊道，“死了?”

　　“死了。”而且核对过，断指跟那个尸首吻合。

　　江琳心里一沉，既然林妈妈都死了，又冤枉不到她，怎的还要把那个人杀了呢?她皱起眉，莫非他也是知道内中的机密的?所以必须杀人灭口?她想来想起，也只能发现这个理由。那么，小燕呢?她是否又参与了其中?

　　直到用完饭了，她还是心事重重的，差点打碎自己的饭碗。

　　那幕后的人到底是谁?张瑞芳夫妇么?广明翠?亦或是贺瑛的哪个姨娘?似乎每一个都有可能……

　　“夫人，小心菜凉了。”香凝轻声提醒。

　　她才回过神，却见贺敏中已经吃完了，忙扒了几口饭进去，忽然想起江恒说的话，问道，“爷大后日是休息么?”

　　“嗯，”贺敏中也想到了烦心事，“那日瑞王要来……”

　　江琳直接被噎住，不是这么巧吧?她连喝了几口汤才顺畅。

　　“怎么?”贺敏中见她神色不对。

　　“没什么……”她想着又补充道，“刚才见三哥后，父亲说大后日让堂妹来家里拜见下爹跟娘。”还是不要隐瞒的好，夫妻之间贵在坦诚，她觉得贺敏中是个很敏感的人，那么还是老实点的好，坦白的话他好像都能理解的。

　　贺敏中露出几分不悦，他就想跟刘家，跟瑞王脱开关系，结果岳父还想着这种心思，简直是鬼迷心窍“我会注意的，不会让堂妹出去乱跑。”江琳忙道，也是对江恒无语的很，他难道是想让江庭春攀上瑞王?还真是高枝啊见她明白怎么回事，也没有瞒他，贺敏中便没再说什么。

　　香凝凑上来道，“居然是想让堂小姐……肯定不是大夫人的主意吧?”

　　“母亲不会这样的，不过父亲这么做大概也是想有自己的支柱。毕竟章家是母亲那边的，而父亲出自寒门，没有什么依靠，唯一的弟弟又不在了，自然指望堂兄堂妹可以有个好姻缘，将来帮衬帮衬江家。”江琳道，“只是，靠上瑞王这个码头着实不稳当，虽说是当今皇后的亲生子，可以前太子不也是么。”

　　“不知堂小姐是怎么想的。”香凝有些担忧。

　　“管她怎么想。”江琳撇撇嘴，“目中无人，还指望别人帮她，真是异想天开呢。到时候灌她个迷迷糊糊的，哪有时间去见人。”

　　香雪也进了来，听见了捂着嘴笑，“难道是要灌她酒喝?”

　　“也未必是要酒啊。”江琳坏坏得笑了下。

　　正文 第093章 有心而为

　　江琳趁着贺夫人提瑞王的事情之前就先说到娘家堂妹要来拜见贺夫人，顺道瞧瞧她这个五姐，贺夫人虽心底有疑虑，但面上却露出高兴的神色，说瑞王那日要来做客，瑞王的表妹刘三小姐也要来，正好陪着一起说说话。广明翠听到投来鄙夷的目光，这江家真不是个省油的啊，哪有那么巧的事，就是想攀上枝头罢了谁料一大清早，江琳发现不止堂妹来了，江柔居然也来了。

　　江柔似乎有些尴尬，解释道，“走的时候，母亲叫我一起来的……”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江琳不禁揣测，是要让父亲心里不舒服?她瞧了一眼两人的打扮，江庭春穿着镂金丝牡丹花纹小袄，下面是条散花如意月白裙，脸蛋白里通红，用了上好的胭脂，松散的发髻添了几分慵懒，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出挑。而江柔却很低调，虽然容貌出众，可此刻站在江庭春旁边，就像个陪衬的。

　　“你们坐一会儿，稍后就带你们去见见大夫人。”江琳让百合跟红豆伺候她们，人就进了里屋。

　　贺敏中今日休息，瑞王就是挑这天来的，他也无法推辞，但早朝时已经跟皇上报备过，倒是惹得贺瑛一阵埋怨，说好像跟刘家生疏了似的。

　　“六妹和堂妹已经到了，我让她们在外边等。”江琳进去说道。

　　贺敏中在写信，最后添了行字就好了，他把信放进怀里便跟江琳走出去，外面等候的两个妹妹赶紧站起来。

　　江琳介绍道，“这是我堂妹江庭春，这是六妹江柔，爷见过的。”

　　两个人行礼道，“见过五姐夫。”

　　贺敏中略点点头便往前走了，也没说什么话。

　　江庭春盯着他背影看，心道，没想到大姐夫不止是世子爷，人还长得很英俊，这个女人运气可真好但是她很快就想到了今日来的目的，脸上就露出笑来，世子爷袭爵了也不过是国公爷，哪里比得上王爷呢而且还是当今皇后的亲生子看到她脸上得意的笑容，江琳嘴角勾了勾，还在做梦呢这傻丫头到贺家老爷跟大夫人那里请安时，大夫人赏了她们首饰，江柔得的是一对碧玉耳环，江庭春是一支赤金花钗，都不是普通的，两个人十分高兴得谢了。

　　江琳发现贺敏玉竟然也在，倒是让她心生疑惑，这个贺三小姐自她嫁进门后就一直没见过，谁料到也是今日来了，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贺敏玉过来亲切的叫了声大嫂，她也微笑得回了，贺敏慧只在旁边冷眼瞧着，连声三姐都没叫。

　　贺夫人暗自摇头，免不了又说教几句。

　　瑞王跟刘三小姐还得晚一些来，贺夫人怕贺敏慧再失礼，就让江琳带着两个妹妹回去叙叙旧，而贺敏中则留在贺老爷那里，随时等候迎接贵客。

　　江庭春看着院落里的布置，没有一处不是精致，而刚才堂屋里的摆设也是富贵的很，由不得心生羡慕。大伯父好歹也是三品侍郎呢，府上跟这里一比，简直是看不下去，她眼睛闪闪发亮，不知道王府里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一会刘家三小姐要来，到时候再带你们去四处看看。”江琳说道，“先回我那边休息会儿，你们今儿起太早了，困不困?”

　　“不困，能见着五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江柔甜甜的笑着。

　　江庭春不屑的瞧瞧她，也就这点出息，光会巴结人有什么用她问道，“刘三小姐是瑞王的表妹吗?”

　　江琳眉一挑，“堂妹消息还真灵通啊。”

　　江庭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意图太明显，微微侧过身掩饰道，“我也是听说的，嗯，是大伯父说的，好像皇后就是刘家的小姐吧?而瑞王又是皇后生的，我就想到是不是他的表妹了。”

　　“天下刘家何其多。”江琳语带讽刺，“堂妹真是聪慧，一听就能辨别出是哪家。”

　　江庭春红了脸，恼怒道，“贺家是国公府，来往的都是尊贵人家，我能猜到也不足为奇吧?”

　　江柔忙道，“五姐姐又没说什么，咱们姐妹好不容易聚聚，可别伤了和气啊。五姐姐，快带我们去你住的院子吧，刚才都没时间好好看看呢。”

　　江琳笑了笑，“既然是姐妹，拌拌嘴也没关系，那走吧。”

　　江庭春气鼓鼓的跟在后头，心道，不过就是国公爷的媳妇么，就高高在上了?哼，提到瑞王怎么了，就算她一早知道瑞王要来又怎么了?将来等她成了好事，江琳见到她这个堂妹还要行礼呢，说话也得恭恭敬敬的香雪见两位小姐来了，就下去准备茶水。

　　“哇，这里好漂亮啊。”江柔在几间房里来往跑了下，目光被那些光彩的家具吸引住了，全是紫檀木做的，房里飘着股淡淡的清香。右边多宝格里陈列了不少名贵的瓷器，她一个个看过去，喃喃道，“青白瓷，美人醉，白泥素釉……都是很难寻的呢。”

　　江琳闻言目光落在她脸上，这些瓷器她都不太懂，没想到江柔竟如数家珍，这令她不由得想起江柔作诗的才能，看来这个妹妹的身世不简单，兴许生母是来自于某个富贵人家的也不一定。

　　这里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庭春也很发愣，光这镶嵌无数宝石的屏风就价值连城吧?她走到紫檀小架上拿起一个玻璃小鸭子看。

　　“这个真可爱”江柔见着了，叫道。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小鸭子从江庭春的手里掉落下来，摔成了碎片。

　　“你看看你，叫什么，把我吓一跳”江庭春瞪着江柔，怒道，“这可怎么办才好，五姐姐房里的东西我们是赔不起的，都是你害的，好好的叫什么叫真是没见识”

　　江柔吓得眼睛都红了，忙蹲下来捡玻璃碎片。

　　“别管了，青玉你喊百合来收拾下。”江琳看在眼里，哪里不知道是江庭春故意的，她这样野的人，岂会被江柔喊一声就能吓得拿不住东西，但也不好训斥什么，总不能真叫她们赔，说出去那可是丢她的脸。

　　“五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江柔畏缩得站着。

　　江琳笑笑，“没事。”其实她还一直好奇这些玻璃玩意儿呢，真是贺敏中的吗?正好趁机问问，要是他不高兴，她大不了出钱再买一个就是了。

　　香雪这时端了热茶上来，冲江琳眨眨眼睛。

　　“来，喝口茶定定神，一个玻璃小玩意而已，别放在心上。”江琳招呼她们过去。

　　江庭春冷哼一声，小玩意儿?这东西听说值不少钱呢，既然她喜欢摆阔，一会找机会再打她几个瓷器“六小姐，堂小姐，这茶叫云山芽，是贡品呢，大夫人赏给夫人的，平常也不舍得拿出来。”香雪给她们一人端来一盏。

　　江柔闻了闻，露出陶醉的表情，“好香，真能感觉到满山的茶叶，满眼碧绿的样子。”

　　江庭春撇了撇嘴，饮了一小口，觉得味道有些奇特，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倒是很吸引人，等凉了点就几口喝光了。

　　三个人聊了会儿，江庭春就开始犯困。

　　“堂姐这是怎么了?”江柔担忧的看着她，“是不是昨晚上没睡好?”

　　“我看也是，刚才差点都撞桌子了，要不在我这里休息会儿?”江琳笑道，“西厢房里有干净的地方睡，堂姐要是不嫌弃我就让人领你去，不然一会儿也没法见客的。”

　　“不，我不去。”江庭春强自撑住，拼命的摇着头，“我睡得很好，没事的。”

　　江琳暗自好笑，“既然如此那堂妹忍着点，说不定稍后就好了。”

　　正说着，香雪进来传话，“刚才大夫人差人来，说刘家三小姐跟瑞王已经到了，叫夫人带着江家两位小姐一起去呢。”

　　江琳站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

　　江庭春立刻激动了，可是她刚站起身，就觉得一阵头晕，好像脚下整个地面都在转动，要不是扶住了椅背，差点就直接摔到在地。

　　“哎呀，堂妹看来不能去了。”江琳担忧道，“连走路都危险，还是去休息休息吧，刘三小姐反正跟你也不认识，不去见也没有关系的。香雪，你叫百合进来，扶堂小姐去西厢房那边睡一会，好好伺候着。”

　　“我不睡”江庭春叫道，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她岂会放弃“可你这样怎么见人?”江琳看着她急红的脸，“难道让丫环一直扶着你吗?要让刘三小姐以为你身上带病，那可就失礼了。”

　　“是啊，堂姐不要勉强，不舒服的话还是别去了。”江柔也劝阻道，“五姐姐，是不是找大夫来看看?”

　　“你说什么?我哪里有不舒服，我只是头晕，根本不需要大夫我没事的，肯定一会儿就好了。”江庭春咬着牙，放开抓住椅背的手，“你们看，我可以走路的，不用别人扶着”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但没到门口，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冲击而来，她惊呼一声，摔在了地上。

　　正文 第094章 惊马(一)

　　江柔吓一跳，捂住了嘴。

　　江琳看着晕倒在地的江庭春，忽然有些同情，这个堂妹也不过是想要份荣华富贵罢了，可惜不该把注意打到瑞王的头上，要是别人她才懒得管呢。

　　“愣着干什么?快把她扶起来。”她吩咐道，“带去西厢房。”

　　江柔回过神来，急道，“堂姐怎么了，要不要紧?不用叫大夫么?”

　　“不用，我也学过些医术，睡一会儿也就好了，咱们走吧。”江琳安抚了几句，就领着江柔去了大夫人那里。

　　刘三小姐正跟贺敏慧亲热的说话，见到江琳来了也客气的上来打招呼，“真是叨扰了，我瑞王表哥很欣赏世子爷，想跟他交个朋友，听说世子爷善骑射，府上又有宝马，他早就想来比试比试……我表哥的马也是宝马呢，皇上赐的。”

　　是想显摆瑞王在皇上面前得宠?太子跟齐王还得宠过呢，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卦，江琳只是笑，“我也听世子爷说瑞王人好，没什么架子。”

　　贺夫人见她们聊开了，便叫去外面走走，不用拘在房里。

　　几个人就出去了，身后丫环捧点心的，端茶水的，拿着手巾的，一大排。

　　“这是我六妹江柔。”江琳介绍道，江柔一直缩在身后呢，几乎不说话。

　　“长得真好看。”刘三小姐由衷的赞了句，“听说你家堂妹也在，怎的没来?该也是跟少夫人一样的，很出众吧?”

　　江琳答道，“突然有些不舒服，也记挂着要见三小姐呢，可实在走不动，我让她歇着了。”

　　“哦，那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刘三小姐礼貌的回道。

　　广明翠在一旁十分气恼，那刘三小姐简直当没看到她似的，就连贺敏玉跟贺心她都拉着说了几句，却没正眼瞧她她越听越受不了，冷着脸上前道，“刘三小姐，刚才有下人禀报厨房里出了些事要我去处理，不能陪着三小姐了，还请见谅。”

　　刘三小姐笑道，“哪里的话，让你们都陪着我才过意不去，既是有要紧事，自然不能为我耽搁了。”

　　广明翠嘴角一撇，转身就走。

　　贺敏慧鄙夷道，“真当自己是当家的了，能有什么事急着处理，还不就是摆摆架子。”

　　刘三小姐不在意得笑了笑，“还是跟你和你大嫂比较合得来。”

　　贺敏慧听了很高兴，“就是，别理她，下次她要再凑进来，咱们直接把她赶了。”

　　“刘三小姐，你刚才说大哥要跟瑞王比试骑马?”贺敏玉忽然问道，露出好奇的表情，“在哪里比呢?好想看一看，这宝马我还没见过，听说世上总共才几十匹而已。”

　　“我见过，很漂亮”贺敏慧得意道，“大哥带我去看的，家里这匹是淡金色的，那毛长长的好像缎子，在太阳下面闪闪发光呢。爹最喜欢了，每天都要去看上两眼，可惜他没有大哥的骑术，也只能看看罢了。”

　　刘三小姐道，“你们家是有个碧雨庭吗?我表哥好像是去那儿了。”

　　碧雨庭江琳也知道，不过从来没去过，因为连着外宅，据说还有马棚，是个很大的场地，平日里可供骑马娱乐。当然了，她也想去开开眼界，不过感觉凭着跟贺敏中现在的关系，不太好提这个要求，也便暂时压着，如今听刘三小姐一说，她的兴趣也来了。

　　“要不咱们去偷偷看看?”贺敏玉道，“西南那角门好像可以去的，就瞄一眼应该也没问题。”

　　江琳听了赶紧道，“不行，叫娘知道会责罚的，刘三小姐是客人，太失礼了”她虽然也想去，但这个时机却是不对的。

　　谁料刘三小姐却笑道，“我也想看呢，少夫人不要告诉不就行了?”说着竟就往西南方向走去。

　　江琳拦也拦不住，而贺敏慧又是大咧咧惯的，压根儿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还指路说哪里哪里更加快，比其他两个人还要积极。

　　江琳哭笑不得，这贺敏玉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上回是撺掇江柔去梅姨娘那里换衣服，这回又怂恿贺敏慧去看赛马了，不过怎么刘三小姐也会同意呢?她看着应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她一想，便有些着急，拉住贺敏慧道，“别去，让娘跟世子爷知道了，可不得了。”

　　贺敏慧甩开她的手，“有什么不得了的，大哥带我去过，在远点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关系啊。大嫂别来扫兴，你不去自个儿回去就是了。”说完快步冲了出去。

　　江琳大声道，“青玉，香凝，留下好好伺候刘小姐跟三小姐，我去把四小姐找回来。”

　　可等她追过去的时候，贺敏慧已经跑好远了。

　　“四妹，快回来。”她喊道，可贺敏慧越叫越走，等追到的时候，她身上都流出汗来。

　　贺敏慧笑嘻嘻回过头，“到了，大嫂你看，前面就是碧雨庭。”

　　这边有道大门开着，外面就是广阔的场地，远远听见有得得的马蹄声，难道已经开始了吗?

　　“大嫂，就给我看一眼嘛，看完就走好不好?”贺敏慧拉着她衣袖撒娇，“都到门口了，咱们在这里也没人发现，大嫂你也追累了，正好休息会儿。”

　　江琳没说话，因为听见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说不出的感觉，令她浑身紧张，也许是没有见过真正的马吧?

　　然而，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贺敏慧又跑出去了一段路，她忙跟上。

　　“让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她凝神一看，贺敏慧的面前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匹马，那马速度极快，乌黑而长长的鬃毛在风中飘扬着，来势汹汹，像一支利箭般冲过来，而贺敏慧却呆呆得一动不动，仿佛痴了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来不及多想，眼下最紧要的就是阻止这匹马，凭着脑中的判断，她上前几步，拦在贺敏中身前，同时间挥出了手里的圆形暗器。

　　机会只有一次，倘若成功击中的话，那么，马伤前蹄，必定倒下不过，暗器还没击中，就有人抱住她斜掠出去，接着，只听轰的一声，马儿也倒了下来，若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成功了。

　　江琳呼出一口气，心怦怦直跳，这才想起抬头看抱住她的那个人。

　　“你疯了?”贺敏中对上她目光，斥责道，“让你躲，你傻站着干什么?”

　　她才没有傻站，江琳不服气的指着宝马，“爷没看到它么?这可是我做的。”

　　“要是没打中呢?”贺敏中反问道。

　　江琳皱皱眉，瞬间功夫，她哪里想得到这么多，要不是贺敏慧非要跑去看赛马，用得着她来应付这种危险事么?如果反过来，她要是没冲上来，身上肯定又要背负个什么保护小姑子不利的罪名，反正怎么样都是她的错，做人媳妇不容易啊贺敏慧上来吊着贺敏中的胳膊，哭诉道，“大哥，可吓死我了，哪儿来的疯马啊都是大嫂不好，没拦着我”

　　贺敏中沉下脸，“你给我住口”

　　贺敏慧长这么大没被贺敏中骂过，整个人愣住了，半晌眼泪才扑簌扑簌掉下来，哭道，“大哥，你，你凶我”

　　贺敏中没理她，这时长随小厮李益赶了上来，直呼爷有没有事，那小厮就是送江琳回家的那个人，贺敏中叫他看着马，别让任何人接近。

　　江琳在他怀里小声道，“爷，你还没放我下来呢。”

　　贺敏中便放开手，谁料江琳脚刚着地，人就摔了下去，才发现自己的脚踝刚才扭到了，而且另一只脚也是软绵绵的毫无力气，难道自己刚才也是吓惨了的?不然腿怎么那么软呢?她回想起与惊马面对的那一刻，本以为死过一次不会怕了，原来自己的潜意识里并不是那样。

　　她只好乖乖得又让贺敏中抱起来，脸红的像个柿子似的，大庭广众之下，虽说是相公，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夫人，你怎么了?”香凝正好带人寻过来，江柔也来了，担忧得看着她。

　　“受惊吓了。”贺敏中淡淡道，并且吩咐，“去后面看看四小姐。”

　　贺敏慧已经从抽泣变成大哭了，她也受了惊吓，结果大哥不止责骂，还直接不理她带着大嫂走了，简直是人生中的噩梦大哥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不关心她了吗?她越想越伤心，都是大嫂的错，好好的要去拦在前面，不然上来救她的就是大哥了“爷不去看看四妹?”江琳问道，“她被你骂哭了，肯定很受打击的。”

　　“知错不改，让她好好反省下。”贺敏中有些怒，“你也是，难道拦不住她么?怎么当大嫂的?”他很了解贺敏慧的性子，自然猜得到来龙去脉。

　　江琳气死了，刚才伏在怀里还觉得挺舒服呢，这会儿就来责怪她，她冷冷道，“是我没做好，爷骂得对，下次她再不听话，妾身一定狠狠扇她”

　　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透着太多的委屈，贺敏中一怔，没有再继续说，把她安放在床上便出去了。

　　正文 第095章 惊马(二)

　　因为出了惊马的事件，瑞王也没有停留多久就走了，红豆很快传来消息，说是瑞王跟世子爷赛马的时候，瑞王的马忽然发狂，把瑞王抛下就跑了出去，但幸好人没有受伤。只不过事情发生在贺家，免不了要负些责任，虽然瑞王表示不追究，可别的人那里就不知道了。

　　江庭春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在西厢房，立时急着跑出来，只见江琳正躺在床上，便松了一口气，笑道，“堂姐还没有去呢?”

　　江琳差不多已经恢复精神，那扭伤涂上药膏也好多了，便让香凝伺候穿衣，慢条斯理说道，“去哪里?哦，你是说刘三小姐啊，刚才去过了，现在刘三小姐已经跟瑞王走了。你既然没事，一会就跟六妹回去吧，天色也已经不早。”

　　“什么?”江庭春大惊，语无伦次，“你，你，我……”

　　江柔见状安慰道，“也没说多久的话，有匹惊马冲到院子里，刘三小姐后来就告辞了。堂姐不用急，下次还有机会的，我看贺夫人很好，咱们要来看看五姐姐应该也没什么。”

　　“你懂什么啊”江庭春一口气没地方出，冲着江柔就骂道，“都是你这扫把星害的，本来没你的份，就我一个人来，偏偏死不要脸跟着要来见堂姐，要不是这样，我好好的哪里会晕倒?都是被你克的”她手指就快戳到江柔的脸上。

　　江琳沉下脸，厉声道，“你干什么?也不看看是在哪里，这么放肆再说，就算在江家，你也不过是父亲的侄女，六妹是你欺负得了的吗?寄居在江家，好歹给我收敛点，到时候被赶走不要来怨别人”

　　江庭春被她一通骂，愣在那里，忽然想起柳妈妈交代的要小心五小姐，她恍然大悟，叫道，“是不是你给我吃什么药了”

　　“吃药?那你回去找大夫验一下，有证据的话就去衙门告我，香雪，送客”江琳一甩袖子，实在懒得理她了，这江庭春真是没得救了，要是被她攀上好人家，不知道会怎么欺压人呢。

　　江庭春红着脸，气咻咻得冲出门去。

　　江柔期期艾艾的道，“五姐姐，真是对不住。”

　　“你别怕她，在家里多亲近亲近母亲，她也不能对你怎么样的。”江琳叮嘱道，“你也是个聪明人，有时候还是得表现的强硬点。”

　　江柔目中闪过一丝诧异，点点头，“谢谢五姐提醒。”便告辞跟着香雪出去了。

　　江琳叹了口气坐下来，不知道江庭春回去会跟江恒怎么说，不过肯定是得罪这个父亲了……她托着腮出了神，今日的事很奇怪，贺敏玉跟刘三小姐都怂恿着贺敏慧去碧雨庭，那么，惊马的事情应该是跟她们无关的吧?总不会是想让贺敏慧去欣赏惊马，而且时间上也难以掐的准。那么，这马出问题是意外?可也太巧了，好不好的，这马就非得在贺家受惊?

　　可她想了好久也得不出个结果。

　　脑子不够用啊，她敲敲脑袋，应该多吃点豆腐核桃什么的。

　　“夫人，大夫人跟四小姐来了。”百合进来通报。

　　江琳忙站起来去迎接，而大夫人已经走到门口。

　　“快坐下，听说扭到脚了?”贺夫人关切得握住她的手，“敏中告诉我，是你救了敏慧一命，真是个宅心仁厚的孩子。”

　　“没有的事，其实是世子爷救了我。”江琳谦逊道，“也是儿媳不好，要是……”她忽然想到说出来会招贺敏慧的嫉恨，便收了口，笑笑道，“就算那时候不想办法，世子爷也会救她的，儿媳当时也是吓坏了，情急之中谁都会做的。”

　　贺敏慧撇着嘴，心道，现在倒成立功的了，真是多管闲事贺夫人朝她一瞪眼，“还不谢谢你大嫂”

　　她慢吞吞走上去，低声道，“谢谢大嫂救我的命。”

　　江琳便说一家人不客气之类，其实她在心底暗骂贺敏慧呢，这小姑子也是个没良心的，再怎么样她确实有救她的心，更别说这祸事还是她自个儿找的现在连道个谢还不情不愿，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她真得好好想想再动手。

　　贺夫人见贺敏慧认错，便温柔得摸摸她脑袋，“还怕吗?哎，幸好没事，不然叫娘怎么办才好”

　　贺敏慧依偎进她怀里，撅起嘴，“都是……”说着瞟了一眼江琳，改口道，“都是三姐不好，非叫我去碧雨庭看马，娘你得好好治治她，我看她就是想害死我”

　　贺夫人挑了挑眉，一脸的怒气，“敏玉这孩子确实不好，知道你这性子受不得煽动，还要来胡说八道，这回就算了，要是真把你弄伤了，我绝不放过她”

　　江琳听得心惊，虽然贺敏玉也有些错，可腿长在贺敏慧身上，怪得了谁啊?要是今天没拦住贺敏慧让她受伤或是死了，那在贺夫人眼里，自己这个儿媳是不是也有大错了?她又想起贺敏中之前责问的话，心里更寒，在他们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哪里比得上他们血脉亲情贺夫人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叫厨房做了定心汤来，又聊了几句就领着贺敏慧走了。

　　她们一走，香雪香凝就走进来，两个人眼睛都红红的，香凝道，“夫人，你下回可不要这样了，这次幸好没出什么事，万一……那叫奴婢们怎么办啊”

　　香雪也抹着眼睛，“就是，奴婢刚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夫人你怎么这么傻?四小姐自己闯的祸，你能管就管，管不了谁也怪不得你，可不能拿命去陪她啊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奴婢，奴婢……”她说着哽咽起来。

　　江琳只觉心里有股暖意涌上来，只有她们才是真关心她的，她微微笑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不过你们也要相信我，就算没有世子爷，我也能救自己的”她那暗器也是练习了很久的，本来就是为了保命。

　　香雪扁着嘴，“虽然是这样，可还是小心点儿，奴婢们可受不得惊吓。”

　　“知道拉，快去把定心汤拿上来。”江琳转移开话题。

　　见香雪走了，江琳笑道，“她这样，你也这样，以后我真走了，你们难道不活了?”

　　“奴婢就是不活了。”香凝皱着眉，声音有些严厉，“夫人还没替奴婢们找个好人家呢，怎么活下去。”

　　江琳扑哧笑了，“好好好，就为这个我一定好好活着。”

　　定心汤一会就端了上来，倒也挺好喝，里面放了不少药材，食材也很贵重，还添加了珍珠粉，她喝完后都觉得饱了。

　　“对了，贺敏玉是哪个姨娘生的?”江琳问道，对这个人她一直没注意过，因为不在贺家，所以排除在外了，今日看来，还是不得不提防她一些。

　　香凝想了想，肯定的说道，“三小姐的生母早就死了。”

　　“哦?”江琳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贺敏玉是跟贺敏安一个生母，没想到却也是个可怜人，难怪广明翠对她不理不睬，哎，嫡母也不喜欢她，贺敏慧看起来也是常欺负她的，这个人的境况倒是跟江柔很像。她转念又想到，贺敏安跟贺敏谦是不同姨娘生的，她还没见过贺敏安的生母，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下次叫陈家娘子去探听探听，看三小姐的婚事是怎么成的，听说是嫁给了一个礼部主事，姓黄。”江琳说道。

　　香凝点点头，“好的，反正常妈妈最近人影都见不到。”

　　“她大概去忙干货铺的事，我看她是不想来贺家当差了”江琳冷冷笑了一声。

　　贺敏中调查惊马的事情很晚才回来，江琳问候了几声后就去洗澡准备休息。

　　初冬夜晚的天气很冷，贺敏中进来时带着股寒意，刚刚睡着的江琳一下子醒过来，揉着眼睛道，“实在太困了，没等爷。”

　　贺敏中看着她朦胧的双眸，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他追逐着惊马而来，亲眼见她拦在贺敏慧身前，这样的勇气是他从未想到的。贺敏慧对她态度不好他见过，也知道江琳心里定会不高兴，可是关键时刻，她却能挺身而出，这究竟是……他想着，问道，“那时候你不怕么?”

　　江琳被他一问，怒气就上来了，扪心自问，她已经做得够好，可他那会儿居然还斥责，她冷笑道，“怕又如何?若是四妹受伤了，我可不是大罪”

　　听她语带讥讽，贺敏中沉默了会儿道，“都是四妹惹出来的，之前我确实不该怪你。”

　　这是道歉吗?江琳没想到他会这样，应该说，她从未想过他是个会道歉的人，便有些发傻，半响才吱唔道，“其实也没什么……”接着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她局促不安的样子，贺敏中问，“脚怎么样了?”

　　“差不多好了，只是轻微的扭伤。”江琳在被子里动了动脚踝，觉得不疼。

　　贺敏中便伸手把她抱过来。

　　听着彼此清晰的心跳声，江琳莫名的紧张。

　　那情绪像弥漫的雾气，很快就蔓延到周围。

　　上衣扣子忽然被轻轻解开了，她觉得胸口一凉，然后便像堕入梦里，他的手指灵活，唇舌温暖，她浑身变得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劲，明明知道在发生什么，却又好像不是现实……

　　不过此后睡得很安稳，什么都没有梦到，一觉醒来就已经是大早上了。

　　正文 第096章 献策

　　青玉笑盈盈得上来伺候她穿衣，昨晚上她值夜，可是听到动静的，世子爷果然要水洗澡，夫人总算是有进展了。

　　看到她暧昧的笑，江琳的脸一下子红了，更可气的是，换衣服的时候居然在胸口发现有红色的痕迹，她更是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而青玉笑得更开心，连说恭喜夫人，香雪香凝知道了，也是说着一样的话，笑个不停。

　　看起来都比她高兴，江琳暗自腹诽。

　　不过有一点还是好的，至少大夫人不会再跟她提贺敏中的生活习惯，反正金桔肯定是会去通气的，这么一想，她心情又好了。

　　金桔接着就陪她去请安，大夫人果然很高兴，送了她两件首饰，让广明翠摸不到头脑，江琳倒是意外，没想到这个还有奖励，看上去值不少钱呢。

　　而梅姨娘今儿的脸色不好看，本以为贺敏中是不满江琳的，不然哪有一个多月都不做这事，没想到昨日居然破例了，她恨恨得想，这个也是有手段的，肯拼了命去救四小姐，谁不知道四小姐是贺敏中最疼爱的妹妹，连带着自然也会感激她江琳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道这梅姨娘太恐怖了，简直是个疯的，她是个正室好不好，贺敏中跟她那个又怎么了?哪里轮得到她不高兴?她又有什么资格?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院子里是有梅姨娘的眼线的，今儿石榴还没跟葡萄说话呢，她居然就知道了。

　　“姐姐瞧着气色真好。”阮姨娘见缝插针，“还担心昨个儿受惊了，可把妹妹吓到了，要是我遇到这种事，肯定没有姐姐那么急智，也难怪爷疼爱姐姐呢，真不是常人可以比的。”

　　江琳淡淡道，“也没那么可怕，其实爷就在后面呢，倒是冒失了。”

　　“看到爷在后面，夫人当然不怕了，要是你我遇见，也可以做到的，阮姨娘何必妄自菲薄。”梅姨娘语气尖酸，只恨当时自己不在场。

　　阮姨娘用帕子掩着嘴笑，“瞧瞧，梅姨娘这是吃醋了，姐姐可别放心里去。”

　　江琳笑了笑，但不回话，对着两个姨娘她实在没有太大的耐心，跟她们在言语上争锋相对也不是她所愿，只想离得越远越好，如果可以的话，她根本不想见到她们。

　　场面立刻冷下来，阮姨娘忙识趣得告退，这个夫人比之从前的那个人实在太不相同，她可以感觉得到她的冷淡，但并没有敌意，这才是最奇怪的，不像叶丹桦，恨不得赶尽杀绝她们，谈话间也是要压她们一等，只可惜梅姨娘最擅长如此，常常把叶丹桦气得跳起来。

　　“梅姨娘身体好了吗?”临走的时候，江琳忽然问道。

　　这话正戳中她的痛处，梅姨娘气得咬牙，几天了贺敏中愣是没来看过，摆在以前，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她压抑住怨恨，沉声道，“谢谢夫人关心，好得差不多了。”

　　江琳便挥挥手让她走了。

　　青玉进来伺候的时候，江琳写了封信叫给秋竹送去，反正秋竹也住在那个大院子里，她正好可以顺便看看自己的父母跟弟弟。

　　青玉十分感激，放好信后就急匆匆得跑了出去，也确实好久没跟家人见面，心里想念得紧。

　　“刚才梅姨娘来的时候，石榴没有去，那其他人有没有?”江琳叫来香凝问话，“或者是昨晚上有谁去通过消息?”虽然她不想跟两个姨娘有牵扯，可是什么事情都被她们知道的清清楚楚，那也是不能容忍的香凝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倒是没有，我一直注意着呢，没有人上去接近她的，不过晚上的话就不清楚了。有可能是看门的丫头婆子，也有可能是小厨房里的人。”

　　“那你找人盯着些。”她想着又加了句，“要发现什么了先别惊动，我想个法子。”

　　“是，夫人。”香凝笑道，“可是梅姨娘太没个样子了?”

　　“可不是，我都懒得管她了，聪明的话，规规矩矩也能过得比较安宁，现在这样又是何苦呢。”江琳摇摇头。

　　“不是所有人都像夫人这样淡然的。”香凝说道，“江家的二姨娘，三姨娘，哪个是省油的灯?如是大夫人稍微软点，早被她们欺负的不成样子，也是被逼的心狠，现在可不是省心了。二姨娘是不见踪影，三姨娘也好不到哪儿去。”

　　江琳听了默不作声，莫非自己也要走到这一步不成?

　　下午的时候她去景春堂巡视了一趟，没有了林妈妈，那些绣女都十分欢喜，见到她来了，表现得极为殷勤。江琳看了看，她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便赏了些荷包，并且让香凝叫小厨房送些点心给她们尝尝，把绣女们高兴坏了。

　　不过她也不能总是来，还是需要个管事妈**，那时候大夫人给了三个后备人选，一个是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的王妈妈，以前也是绣女，一个是钱妈妈，管洒扫的，还有一个姓高，前段日子摔伤了腿，现在才好，便来讨差事。

　　江琳回去的路上问起香凝，“那三个可有什么动静?”

　　“除了王妈妈，钱妈妈跟高妈妈都来过，但时机不对，夫人正好有事，她们在门口探了探就走了。”

　　两人说着就来到院门口，却见一个人影在那里徘徊，香凝定晴一看，可不是钱妈妈么，便说道，“钱妈妈有何事?”

　　钱妈妈回头看过来，忙行礼道，“老奴见过少夫人。”

　　江琳瞧着她便有些不喜，这个人倒不是长的怪异，就是眼睛太不正了，老是转来转去的令人不舒服。她淡淡道，“你在门口干什么呢?”

　　“老奴怕少夫人没空，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人通报。”钱妈妈说了句大实话。

　　江琳道，“有事的话就在这里说吧。”

　　钱妈妈心里咚咚跳了两下，直觉不好，少夫人居然没请她进去坐一坐，看来管事妈**差事有点危险了，当下挤出笑脸来，谄媚道，“少夫人，老奴怕话太多，少夫人站着会累，要不要进去说呢?再说，这儿风也大，少夫人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才好。”

　　香凝喝道，“少夫人叫你说就说……”

　　“罢了，进去就进去吧。”江琳转念一想，打断了香凝，看来钱妈妈是有什么禀告，怕别人听见吧?消息多多益善，至于真假就需要自己鉴定了。

　　钱妈妈眼睛亮了，瞟了一眼香凝就跟着江琳走进去。

　　“给钱妈妈上茶。”她吩咐道，和颜悦色，“钱妈妈请坐。”

　　香雪便给端来了小杌子。

　　钱妈妈侧身坐下，先是往旁边看了眼，才说道，“老奴前段时间听到景春堂林妈妈上吊死了，知道少夫人还在为这个事情麻烦，老奴是想替少夫人分忧那。”

　　这却是江琳没料到的，她笑了笑，“钱妈妈是国公府里的老人了，不像我才进门没多久，什么都不了解，确实需要钱妈妈这样的人在身边才好。若是钱妈妈愿意分忧，那是最好不过。”

　　钱妈妈听了眉开眼笑，“哪里哪里，少夫人谦虚，少夫人聪慧过人，不然也不能找出林妈**错处。不过么，”她顿了顿，神秘兮兮道，“林妈妈虽然死了，可是她儿子不是个好惹的，少夫人还得小心着些。”

　　江琳心道，林妈妈儿子早就死了，不过贺敏中并没有让这事披露，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她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此话怎讲?他可是好久没有出现了，而且恐怕也没有胆子来的。”

　　“林妈**儿子是赌钱不要命的，现在没了钱财来源，肯定恨着少夫人，他走投无路谁知道会做些什么呢门房那边有他相熟的人，指不定就会放他进来。”钱妈妈眼睛转着道，“有个叫高有的小厮平日里跟他不错，偶尔也跟着去赌钱，老奴实在是担心少夫人啊。”

　　说到点子上了，江琳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门房的人我可没办法，娘也只让我管着景春堂罢了。”

　　“哎呀，谁不知道少夫人得大夫人的喜欢，罗管家巴结还来不及，换个人还不是小事。”钱妈妈呵呵笑道，“只要少夫人一句话，老奴这就去跟他说。”

　　罗管家是贺家的总管，平日主要负责的是外宅，江琳都没见过，钱妈妈这是在表现自己的权利呢，不过门房那里若有自己的人，自然再好不过，她淡淡道，“毕竟是外宅，我插手不得的，娘要是知道了也会不高兴，钱妈**心意我领了。”说完就端茶送客。

　　钱妈妈完全不明白了，少夫人先前明明还有兴趣的，怎的突然就转变了态度，但也不好死赖在这里，便讪讪然走了。

　　江琳接着就让香凝去问问罗管家跟钱妈妈是什么关系，还有高有又是谁，是不是真的跟林妈**儿子平日里有来往，她又想起另外一个高妈妈，莫非是跟她有亲戚关系?钱妈妈这次恐怕不止是来献策，还趁机打压高妈妈也说不定。

　　景春堂的管事妈妈是个很好的职务，一来比较自由，可以支配些银两，二来经常能接触那些富贵夫人，也难怪她们都想得到，就是不知道其他两位妈妈又会使出什么手段，她拭目以待。

　　正文 第097章 宁死不嫁

　　贺敏中回来的时候，江琳问起惊马的事，她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府里消息封锁的紧，什么也探听不到。

　　原来瑞王的宝马被人做了手脚，有人放了个小型铁蒺藜在马鞍下面，瑞王坐上去后，那东西就刺入马背，马才会发狂。而一路查下去，找到负责马棚的一个小厮时，竟发现他已经服毒死了，这显然是早有预谋的事。

　　江琳听后觉得心惊，虽然贺敏中没有说朝堂上的情况，但这件事应该是贺家的政敌做的，目的也就是陷贺家于不利之地，只不过幸好瑞王没有受伤，不然贺家就难逃劫难了。

　　气氛有些沉闷，江琳在屋里走了几步，目光落到紫檀架上，才想起被江庭春打碎的玻璃品，便说道，“有件事忘了跟爷说了，堂妹不小心把一个玻璃鸭子打碎了，实在对不起，妾身想知道哪里有得卖，赔爷一个。”

　　贺敏中往那边看去，果然少了一个，便皱起了眉。

　　江琳心里一跳，莫非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忙问道，“是不是没得卖的?爷可不要生气。”

　　见她紧张，他脸色缓下来，“倒也不是，这些都是四妹在我生辰的时候送的，她自己很是喜欢，偏要我都摆在上面。”

　　居然是贺敏慧送给他的礼物，江琳忍不住想笑，这个小姑子果真任性，贺敏中哪里像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人，竟还要他天天看着，可从中也能看出贺敏中是真的疼爱这个妹妹。她说道，“那还是去买一个相同的，我怕四妹知道了会不高兴。”

　　贺敏中也赞同，“月盛那里就有，我找时间去。”

　　又是月盛?江琳想起曲越，就撇撇了嘴，那个小气鬼，肯定东西卖得很贵，这么说来，这些玻璃制品也是从其他国家带来的了。

　　“爷可要记得问我要银子，算我赔的。”

　　贺敏中笑了笑，不置可否，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浓郁的夜色出神，虽然瑞王没有受伤，可就此事不追究来说，贺家已经欠了他一个人情，这就是大大的不利，将来……他想着暗叹一口气，究竟是谁下的手?是齐王那边的人，还是废太子的?

　　江琳看着他背影，知道他满腹心事，谈不上两人感情有多深厚，但自己到底是贺家的人，也是注定要与之荣辱与共的，所以她也一样为贺家的未来而担心。

　　可惜似乎又帮不上什么忙，也唯有不多添麻烦，她静静得转身走了。

　　过了几日，大夫人终于把红枣叫过去，应是替她找到了好人家。

　　几个人正在屋里讨论红枣是要嫁给谁呢，结果红豆兴匆匆的禀告道，说红枣头撞伤了，大夫人叫了大夫替她包扎。

　　江琳很奇怪，“好好的怎会受伤了?还是伤在头部?”

　　红豆表情复杂，犹豫了会儿才道，“说红枣不肯嫁人，当场就往柱子上撞了去，把一屋子的人都吓住了，幸好没有出人命，就是流了好多血。”

　　“这红枣是不是疯了”香雪闻言叫道，“大夫人也是为她好，她竟然不领情，可不是驳大夫人的面子”

　　“是啊，大夫人难道不会罚她吗?”香凝也是大惊。

　　金桔走进来，不屑道，“也只有她这么胆大，你们不晓得，红枣的娘是立过功的，死之前央求过大夫人好好待她，所以大夫人对红枣一直很好，她也就越发不知道轻重了。那会儿是装病，大夫人还给她人参用，现在直接是用命威胁了。大夫人心善，最见不得这些，恐怕会就此算了。”

　　果然没多久，红枣就被送回了院子，黄妈妈传话说她既然执意不肯嫁人，就让少夫人看着办。

　　江琳暗地冷笑，让她看着办?还真是心善啊，就不怕她这个媳妇难做么?她坐着想了会儿就带上香雪去了红枣的房间。

　　红枣头上包扎了一圈白纱，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楚楚可怜。

　　“夫人。”见到江琳来，她忙下床行礼。

　　江琳也不拦着她，说道，“听说你不想嫁人?”

　　她目光冷冷的，红枣心里咚咚直跳，垂下头道，“奴婢受贺家大恩，不想嫁人，就想一辈子伺候世子爷跟少夫人。”

　　“既然是受贺家的恩典，伺候哪个不是一样?”江琳嘴角一挑，“不必非得是世子爷，可以是大夫人，也可以是大老爷，还可以去祠堂照看牌位”

　　红枣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奴婢甘愿一直做丫环。”她小声道，“奴婢心无大志，将来也不想做什么管事妈妈，求少夫人让奴婢留在这里吧”

　　丫环?通房丫环不成?江琳本想再说什么，可一个念头闪过去，她忽然笑起来，“算了，既然你诚心求我，我也不是个心冷的人，大夫人都拿你没办法，我再强求你，若是再去撞次柱子，岂不是要出人命?你好好休息吧。”她说着甩袖出去了。

　　红枣看她离去，恨恨得绞着手里的帕子，那会儿贺敏中抱着江琳走进院子的时候，她在窗口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好像酸涩苦辣全都涌上来。她再也不能忍受了，少夫人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她只要肯争取，也一样能得到世子爷的青睐香雪跟在江琳身后，没料到主子竟然还容她，着急道，“夫人怎么就放过她了?这狐狸精似的人，分明是有坏心思，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让她使，以后有的是机会给她。”江琳微微笑了笑。

　　香雪皱着眉，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真要留红枣在院子里?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啊青玉这时来了，满脸的笑容，“夫人，刚才秋竹托人送了口信，说她一大早就去买了豆薯芽，现在已经拿回家里，我爹正等着夫人给他说怎么种呢。要是可以的话，明儿就出发去田庄了。”

　　江琳听了也很高兴，她仔细回想了贺敏中跟她说过的方法，便写了信给青玉带回去，又给了一张银票，“这拿去买肥料，对了，信先给月盛的掌柜看看，他觉得不妥自会加些建议进去，你再带去给你爹。”

　　“月盛的掌柜会管吗?”青玉好奇。

　　“去了报我的名字。”反正曲越答应三哥了，那当然能利用就利用，绝不浪费。

　　青玉走后，江琳伸了个懒腰，叫厨房弄几碟点心来。前世虽然后来有小叔代为抚养，可她实际上仍是个穷苦孩子，什么好的都吃不上，家里烧了些可口的菜，端到她面前的却总是别人嘴里吃剩下的。上大学后半工半读，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她也不舍得花，所以很喜欢看食谱，给自己画饼充饥。

　　而现在这方面有条件了，她也确实觉得很享受。

　　“夫人，陈家娘子来了。”百合在门口说。

　　江琳便叫进来。

　　陈家娘子规规矩矩的站着，行礼道，“见过夫人。”

　　“这点心不错，你也尝尝。”江琳让香雪端了点心送过去。

　　“哎呀，这不敢当，不敢当。”陈家娘子忙推辞，“看着就很漂亮，给老奴吃可不是浪费了。”

　　“本来就是给人吃的，反正也多出来了，你不要就得扔掉。”江琳笑道，“拿着吧，现在都要午时，想来也饿了，你虽然是浆洗房的管事妈妈，可那里事儿挺多的。贺家上下几百号人呢，得多少东西，指挥那些下人清洗收送也是很累人的。”

　　陈家娘子很是感激，“夫人真是体贴人，能为夫人做事，老奴没什么怕苦的。”她接过点心吃了几口，心里暖暖的。

　　江琳笑了笑，又让香雪送茶。

　　“夫人要查的，老奴问过了。”陈家娘子拍掉手上的碎屑，说道，“贺家三小姐跟黄主事的婚事是张家二老爷保的媒。”

　　张家二老爷是哪个?她一时没想起来。

　　见江琳脸上有疑惑之色，陈家娘子解释道，“就是二夫人的二哥张宗海。”

　　又是跟张瑞芳有关的?江琳沉思了会儿，“我知道了，先说别的，那罗管家跟钱妈妈是什么关系?还有门房那里有个叫高有的又是谁，是不是平常跟林妈**儿子有来往，这些你都问到了没有?”

　　陈家娘子有些惭愧，“老奴有负夫人重托，只查到高有是高妈**儿子，高妈妈以前是管二少爷的小厨房的，至于罗管家，听说他这个人很严厉，很少有人敢在他背后说闲话，所以问起这个事，没有人敢答老奴，也就查不到了。”

　　原来罗管家还是个冷面，那钱妈妈居然还敢夸口说去门房换人，难道他们关系匪浅?

　　陈家娘子走后，江琳就陷入了沉思，贺敏慧的婚事是张宗海保的媒，这么说来，她跟张瑞芳的关系应该不错。张瑞芳平常看着热情，其实跟谁都不太亲近，那会儿还以为她跟广明翠是很好的呢，但后来几次才发现并不是，没想到她却会关心贺敏玉。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正文 第098章 试探

　　早上去跟大夫人请安的时候，又见着了贺心。

　　贺心冲她看看，露出了一个笑脸，可看见张瑞芳望过来，便赶紧低下头，不敢上前去跟江琳说上一句话。

　　看来这个二夫人还在生贺敏中的气，连带着也看不顺眼她了。

　　至于贺敏慧，那是没瞧她一眼，连嫂子二字都免了，江琳也懒得理她，只当做没看见。

　　后来她留下来跟大夫人说话，故意提到林妈**儿子，说万一在外面还欠着债，追债的来贺家怎么办，需得门房那边小心谨慎些，那些都是亡命之徒，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虽然贺家是国公府，可他们兴许会找些江湖人士来冒名。

　　大夫人便笑道，说她在贺家也快两个月，应该介绍罗管家给她认识认识。

　　自惊马那件事后，她对江琳的信任感大增，而且景春堂一事也展现了她的能力，为人处世上面算是不错的，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学。她当家那么多年，总有放开的一天，而长媳接管内宅那是天经地义，她也能放心。

　　江琳本来只是试探试探，没想到大夫人就做了决定，当下也是有些惴惴。

　　罗管家很快就来了，江琳瞧了一眼便惊讶不已。

　　竟是个那么年轻的人，应该只比贺敏中大上三四岁的样子。

　　“见过大夫人，少夫人。”他声音暗哑，面容冷峻，整个人都透着不容亲近的感觉。

　　“罗管家，以后景春堂的布匹卖买都直接找少夫人商定，我就不管了。”大夫人说道，“咱们府每年田庄的收成也都报于她，反正少夫人也有自己的田庄要看顾，对这方面想来是懂一点的，若是不懂的，你就好好教，账册过几日送过去。”

　　罗管家罗纪略微颔首，“知道了，属下一定办妥。”

　　属下……这称呼怎么那么奇怪?不过江琳没空想这个，因为大夫人的安排实在突然，竟然要她负责整个贺家的田庄。

　　天那，收成这种事有时候要看天意，要是遇到天灾那可怎么办才好?她自己不过几百亩田地，而贺家的应该是百倾良田，她一个门外汉能担负得了吗?

　　见她脸色变幻不定，大夫人笑道，“你不用怕，庄子里都是些老手，种的东西都是很多年没有换过的，到时候你按部就班就行，无非都是让你做些选择，如有不懂的，就问罗管家。好了，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说完就进里屋休息去了。

　　江琳走出来，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

　　罗纪硬邦邦道，“账册大后日送过来，少夫人有什么别的吩咐没有?”

　　江琳想起钱妈妈说的话，便道，“暂时没有，”说着要走，但又装作突然想起什么来，“钱妈妈上回到我院子里来，见她脸色有些不好，我这里有提神的香包，罗管家见着她的话还请帮我转交给她，行吗?”

　　罗纪面无表情，“我不认识什么钱妈妈。”

　　“哦?”江琳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原来是我听错了。”

　　罗纪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这个人还真是高傲，一点没有下人的姿态，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类型，但由此也可以推测出，钱妈妈是说谎，因为罗纪的冷面不像是装出来的。她想着暗笑，这钱妈妈还真是狡猾到可爱了，明明跟罗管家毫无关系，偏还说得很亲近似的，好表现自己人脉广博。

　　香凝见罗纪走了，拍着胸口道，“还真是可怕的很，难怪陈家娘子说他严厉呢。”

　　“可不是，居然在夫人面前都不低头，一点没个下人的样子，大夫人怎么受得了他的?”香雪十分奇怪。

　　“可见是个能干的。”江琳心道，古代帝王求贤臣，都有亲自去请的，贺家不过是个国公府，礼贤下士也很正常，而从古至今，有真才学的人身上都有那么一股傲气，看来罗纪也是如此，自己还是得对他客气些，将来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这时，迎面王妈妈走过来，手里提着个小食盒。

　　“老奴正想去找少夫人呢。”她笑盈盈得福了福身，“老奴的孙儿满月，媳妇煮了一大锅福鸡蛋，想着大夫人跟少夫人的恩典，非要老奴拿过来给夫人们尝一尝，大夫人那里已经送了。”她把食盒递过来，“少夫人可不要推辞，老奴也希望借着这个保佑世子爷跟少夫人早日得子。”

　　话说的漂亮，江琳便让香凝接了，“谢谢王妈妈。”她记得这个人，曾经周妈妈还用王妈妈媳妇生孩子的年龄劝导她呢，说年纪小不是问题。

　　“哎呀，不敢当。”王妈妈恐慌道，“看少夫人真是懂礼貌，对老奴这些个人还说谢谢，可比其他人强多了。”

　　她笑了笑，既然收了红鸡蛋，满月也是喜事，就赏了王妈妈几个银裸子，“也没带什么在身上，给你媳妇买些吃的。”

　　王妈妈高兴得谢了，也没再说什么就告辞走了。

　　倒是个懂分寸的，江琳暗自心想，不像钱妈妈吹破了牛皮。

　　“今儿天气不错，夫人要不要去园子里逛逛?”香雪提议道，“夫人总是在自家院子里，不觉得闷吗?以前在江家时，还总是出来走一走呢。”

　　那是因为江家相对来说还比较简单，她仰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什么时候自己能像这天上的云朵一样自由呢?她伸出手，感觉到肌肤上阳光暖暖的。

　　“那去散会儿步吧。”她一笑。

　　香凝便让香雪陪着去，她还得回去好好看着院子。

　　香雪由不得打趣她两句，说她就是个劳碌命，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两个人往西南那边的园子里走去，贺家好几个花园，各种着不同的鲜花，所以一年四季花是不断的。

　　而这个时节，却是腊梅的天下了。

　　纯黄的，金黄的，雪白的，令人目不暇接，这整个院子里芳香四溢，几十颗腊梅树因为庞大的枝丫，好像紧紧拥抱在一起似的，江琳估摸着这些树该有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历史了，不然不可能长那么粗壮，而由此开出来的腊梅也是更加鲜艳。

　　“好漂亮啊。”香雪孩子心性，立马上去折了几枝下来，“一会给夫人插在玉瓶里。”

　　看了会儿，两人就往回走了。

　　香雪眼尖，忽然指着前面，小声道，“夫人，看，那边好像有人。”

　　因为腊梅的遮掩，身影有些模糊，江琳仔细瞧了瞧，才发现果然有人，还是两个人正站在那里，看打扮，应是一男一女。

　　“夫人，好像是常兰啊。”香雪惊讶。

　　常兰?江琳悄悄往前走两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也确定是常兰，那水绿色的小袄就是她早上穿的，还有那隐隐飘来的声音。可问题来了，那那个男人是谁?她歪着头，把贺家所有的男性都过滤了一遍，才想起这人应是张瑞芳的儿子贺珏但贺心说贺珏为了乡试闭门不出，怎的却来跟一个丫环偷偷摸摸得会面?

　　而常兰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那边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各自离开走了，香雪骂道，“怪不得石榴说她老往外跑呢，原来是来见男人夫人，这可怎么办，她可是常妈**女儿，是不是找个法子给弄出去?哎，一个个都不是安分的，那边红枣还没好呢，又出来个常兰。”

　　简直比她牢骚还多，江琳横一眼她，“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看看再说吧。”

　　“能有什么关系啊，我看常兰是不敢动世子爷的心思，所以转到其他地方去了。”香凝不屑道，“好歹也是堂少爷呢，她弄个姨娘当当也是好的。”

　　倒是有些道理，贺珏长得白白净净，清秀斯文，印象里，似乎也没有什么令人讨厌的举动，难道他们真有不可告人之秘密?

　　江琳又停留了会儿才慢慢走回院子。

　　“你把常兰给叫过来，我问问她，你别插嘴。”她叮嘱香雪。

　　常兰一会就来了，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少夫人。

　　“你母亲最近都在忙什么呢，怎的又找不见人影了?”江琳问道，“是不是回铺子了?她要是跟你提到过，可别忘了告诉我，也不是不许她去，总得出个声，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可不是让人担心，还以为她出了事呢。”

　　“奴婢不清楚，兴许是吧。”常兰露出几分惘然，好似自己真不知道似的。

　　江琳把手里几枝腊梅递给她，“给我放玉瓶里，添点水进去。”

　　常兰一见腊梅，脸色立刻变了变，手颤巍巍得去接，江琳暗自一笑，“怎的?是不是这花长得漂亮，让你魂都飞了啊?”

　　常兰差点拿不住花枝，强笑道，“是的，确实漂亮，跟夫人一样呢。”

　　这会儿来拍马屁也没有用，江琳问道，“刚才你去哪里了?我还说叫香凝回去教你刺绣，她都找不到你人。”

　　常兰愣住了，她回来的时候，可没见有人提起香凝去找过她，当下吓得心神不宁，支吾道，“奴婢，奴婢刚才觉得胸口不舒服，就去外面透透气，是奴婢的错，以后再不敢随便走了，还请夫人责罚。”

　　江琳盯着她，“那你可要记住了，要是哪次再找不到你，可别怪我罚你，既然不惯在这里过，让你母亲领回去也不迟。”

　　常兰身子一抖，“奴婢不敢”

　　“下去吧。”

　　见常兰走了，香雪皱着眉，“夫人不拆穿她又是有什么目的?”

　　“拆穿了又如何?还不是赶走拉倒，我是想知道她是怎么跟贺珏认识的。”江琳疑惑道，“我从不带她去娘那里请安，难道是她自己跑去贺珏住的地方?想想也不太可能，她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

　　“这……难道夫人怀疑有人从中牵线?”香雪惊道，“那太奇怪了”

　　“奇怪才要弄明白啊。”江琳看着瓶中的腊梅，微微摇头，每个人都想自己有个美好的将来，并且为之努力，这确实也算不得错，但她不过来这世上一年多，却已经见识结局的悲惨。冬梅就是一个，不知道常兰又会是怎样?

　　正文 第099章 贺心

　　江琳跟贺敏中提到大夫人让做主田庄的事情，他看出来她是担忧，便让好好请教罗管家。

　　真不愧是母子，说出来的话都一样。

　　“罗管家当了几年管家了?”既然以后都有接触，还是多了解一点的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贺敏中回道，“应有三年了，他早前帮贺家打理店铺，后来卓有成效，父亲看他有管理之能便让做了总管。而事实上，也确实很能干，若你的决定出错，依他的性格一定会指出来，所以大可以放心。”

　　对他的评价很高，江琳心想，那么就先看着再说吧，她想起一事，笑道，“爷，我的豆薯拿去田庄种了，真不知道行不行呢。”她是既担心又憧憬，好想自己能去看一看，但这个愿望委实难以现实。

　　贺敏中瞧瞧她，“你的田庄是在哪里?”

　　“金通镇。”

　　“哦，也不是很远。”贺敏中道，“是按我提到的方法种的?”

　　不是很远那又如何，自己还不是不能去，江琳暗自腹诽，又不好主动去要求这件事，便点点头，然后期待得看着贺敏中。可后者像是没注意到，站起来就走了，把她气得牙痒痒的，恨恨得摔了下旁边的书卷。

　　这日下午刚用完饭，张瑞芳来了，还带了贺心来。

　　江琳很是奇怪，这张瑞芳不是还在忌恨他们么，怎的又主动跑来了?但面上自然不露痕迹，笑着迎出去，让香雪上点心端茶。

　　“哎，大侄媳，别怪我前几日生气，真是心里难受啊”张瑞芳叹了口气，无奈的拉着贺心的手，“我这女儿年纪也大了，做娘的哪能不担心她，可这京城里合适的好人家不多，难得和贾夫人投缘，偏世子爷要说些不应景的话，我哪里能受得了呢。”

　　“世子爷也是为堂妹好。”江琳自然是要帮着贺敏中的，“那贾家儿子确实人品不好，堂妹嫁过去若是过得不舒服，婶婶不是更加担心?”

　　“是啊，所以我也想通了，不怪世子爷，今儿就是上来说清楚的，大侄媳可要在他面前帮我说上两句。”

　　“世子爷不会放在心上的，婶婶不再介意就好。”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江琳很是疑惑她今日来的意图。

　　张瑞芳看了看贺心，“你得好好学学你堂嫂，为人大方，哪像你，一天到晚的缩着，以后嫁到婆家看你怎么过以后多来这里，大侄媳，心儿就托你好好教了，这孩子我拿她没办法，说了也不听，可把我伤心透了。“贺心在旁边默不作声，也没有露出不满的神情，恭谨得听着，就是身子看上去有些紧绷。

　　真是个好脾气，江琳笑道，“婶婶哪里的话，我有什么可以教堂妹的啊，不过她来的话倒是好，我正缺人说话呢。”

　　张瑞芳便高兴了，把贺心扔在这里就告辞离开。

　　贺心松了一口气，抱歉的看着眼江琳，但还是不说话。

　　“娘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到生辰日了，肯定会请宜春班的来唱戏。”江琳笑眯眯的道，“到时候论到我点戏牌，你说点什么好?反正我也不太喜欢的，你有什么爱好的戏目告诉我，我也当顺手送了做人情了。”

　　贺心并不欣喜，着急道，“堂嫂可以点大伯母喜欢的。”

　　“娘也没有你这么痴迷，俗话说宝剑赠英雄，我看这府里没有谁比你更懂戏曲。”一个内向的人，她全部的心力都专注于一件事，那么，别的人自然比不上。

　　贺心的脸红了红，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她是那么爱听戏啊，倘若有愿望的话，她的愿望就是天天听戏。

　　“可是，堂嫂，我娘说我上不得台面，偏偏要爱那些戏子，她不喜欢我这样的。”她低下头，心里热了又冷，如一盆水浇上来，让人难受。

　　看到她失落的样子，江琳安慰道，“你是大家闺秀嘛，长辈都会像你母亲那样要求的，可以爱好，但不可以真的喜欢上唱戏。不过，既然喜欢戏，那些真真假假，难道你不会学么?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那就最安全了。”

　　“可，可是……”贺心瞠目结舌，“我骗不来我娘。”

　　江琳大笑，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她眨眨眼睛，“有得必有失，我也不是教你撒谎，有时候只是保护自己罢了。”

　　贺心皱着眉，琢磨着其中的意思。

　　“既然来了，给我讲讲那些戏吧。”江琳正好闲着，歪在软榻上，拿了片雪梨放进嘴里。

　　说到这个，贺心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戏曲的来源一直说到种类，又说各种戏曲的不同，唱腔是如何如何，角色又是怎样装扮，还说了不少戏曲中的故事，其中倒也真有能打动人心的，兴之所至，她还唱了几段。

　　听着清亮的声音，眼前的人分明是个光**人的，江琳不由觉得遗憾，真是可惜了一副好嗓子，那样热爱某样事物的心，不知道以后是否还能保持?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她一点也不觉得枯燥，感觉就像跟着贺心一起回顾了戏曲的历史，上了堂生动的课程一样。

　　贺心刚走，高妈妈来了。

　　江琳让她进来，自己也挪到堂屋坐下。

　　高妈妈长得很瘦小，皮肤微黑，五官还算端正，看起来颇为老实。

　　“你的儿子在门房当差?”江琳一来就切入正题。

　　高妈妈有些局促不安，两只手搓了搓，瞅了眼江琳道，“回少夫人，是的。”

　　“听说他跟林妈**儿子关系不错?”江琳板着脸，“有人见着他们以前一起去赌钱的，现在林妈**儿子不知所踪，不晓得你儿子可知道他的下落?”

　　“少夫人，老奴的不孝儿子确实赌过钱，老奴骂了他不知多少回，现在总算是收敛着了。”高妈妈哭丧着脸道，“但是跟林妈妈那儿子有没有关系，老奴真不知道，少夫人可以去问问门房的小厮，老奴也不袒护他。”

　　倒是没有否认，江琳暗想，难道高妈妈真是个老实人吗?还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瞒不过因此选择坦白?后者显然是聪明之举。

　　“你以前不是管二少爷厨房的么，怎的不继续做?”她又问。

　　“回少夫人，老奴摔伤了腿，厨房没人看着不行，二少夫人就让别人顶替上了。现在老奴好了，但不能抢去别人饭碗不是，听说景春堂少个管事的，二少夫人就把老奴举荐给大夫人了。”高妈妈仔仔细细得答道。

　　广明翠举荐的人，她还真是要好好考虑考虑，这段日子，这个弟妹对她的敌意越来越明显，肯定是不满大夫人放权。江琳想着冷笑了几声，广明翠看来还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看不清形势，这样只会犯更多的错误。

　　“才想起来，没问你来干什么呢。”江琳抬了抬下颌。

　　高妈妈略显尴尬，说道，“大夫人让少夫人选景春堂的管事，老奴也是腆着脸皮想求一求。”

　　江琳笑了笑，“三选一，不知高妈妈觉得我有何理由必须选你呢?”

　　“钱妈妈只会吹牛皮，做不成什么事，王妈妈人好，但脾气软，看不住下人，只能服侍服侍大夫人。”高妈妈像下定了决心，一口气说道，“老奴觉得自己最合适，一定可以帮助少夫人管理好景春堂的。”

　　“你也算大胆了。”江琳淡淡道，“先回去吧。”

　　见高妈妈走了，一直在旁的香凝说道，“这高妈妈厉害，还敢自荐呢。”

　　“可不是。”江琳笑了笑“勇气可嘉，可惜是弟妹那边的人，又是她去娘那里举荐的，总觉得不妥当。”

　　“那倒是，二少夫人对夫人嫉妒的很，那会儿夫人才接手景春堂，她就弄出些事儿来怪责，现在知道大夫人把田庄都交由夫人管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香凝说着轻笑一声，“不过二少夫人最近大概也心烦的很，听说这几日又跟二少爷吵了几回，底下下人们都笑话呢，说跑去姨娘那边打骂了。”

　　江琳听了直摇头，看来早晚得出事，这才成亲多久啊，就经常吵架打架了，这么下去，积累到一定程度，可不是要爆发?

　　“那向姨娘真看不出来，都要把二少夫人给整疯了。”

　　江琳便想起了梅姨娘，以前叶丹桦的举动该不会就跟广明翠一样的吧?

　　晚一些的时候，外面又有信传进来，是青玉他爹写的，说青玉家这两天已经把豆薯芽都种好了，不过只有五亩地，种起来是很快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得长出来。还说月盛的掌柜给了不少建议，看起来可行，他们也都用了，种的时候，田家也来帮过忙，他们现住在田家准备的院子里。

　　天高皇帝远，看完信，江琳忽然想起很久没有管过田家了，这回青玉家搬去了，倒是可以顺便探视探视。

　　说起来，田庄那边的田也是交由下面的农民种的，不知道苛捐杂税是如何收的，他们又是抽几成?她找出之前的账册看了看，心里有所警惕起来，比起干货铺，田庄的收入也并不明朗，里面似乎也能藏着不少东西……

　　正文 第100章 补上

　　过几日，罗纪求见。

　　江琳知道他是来送账本的，便叫香凝去迎进来。

　　她在堂屋候着，罗纪进来了，略颔首叫了声少夫人，便直立在一边，像尊冷面佛似的。

　　“劳烦罗管家了。”江琳说了句客气话，让香凝端茶送水。

　　罗纪把厚厚一叠账本放于桌上，说道，“这是最近十年田庄的收成，贺家共有田地一万二千亩，两处在钦州，是贺老爷十二年前置办的，因为比较远，都交与那边的于管家负责。两处在京城外的金通镇，是历代皇上赏赐的，还有两处在北通城，少夫人要管的，便是最近的四处，共有八千亩地。”

　　江琳听得嘴角抽了抽，八千亩地……

　　罗纪也没看她，翻开账本继续道，“现在金通镇有两千亩地种了稻米，一千亩地种了棉花，两百亩地种小麦黍米，一百亩地种豆类……”

　　听他有滔滔不绝之势，江琳打断他，“我会慢慢看的，罗管家现在说了，我也记不全。”

　　“那好。”罗纪合上账本，“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这人真是雷厉风行啊，江琳笑笑，“罗管家喝口茶吧?总不能这样就走了，未免显得我太不礼貌。”

　　罗纪便端起茶喝了，上品的云芽茶，他好似没感觉出来，什么反应都没有。

　　江琳在旁边看着他，觉得真是毫无弱点，简直找不到可下手的地方，她想了想，打算直接问，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罗管家，你可知道门房有个叫高有的小厮?他是不是跟林妈**儿子以前有来往?”

　　林妈**事情罗纪自然也是知道的，当下回道，“确实有。”

　　“那万一……”她斟酌着语句，同时瞧着罗纪。

　　“高有昨日称摔坏了腰，已经不在门房当差。”罗纪知道她的意思，淡淡说道。

　　这出乎江琳意料，怎么这么巧高有就不干门房的差事了呢?她问，“那缺的人可补上了?”

　　“还没有。”

　　江琳目光一亮，“不知罗管家需要怎样的人补上?”

　　罗纪看过来，眸子冷然，像是带着讥讽，“少夫人身边可是有闲置的陪房?”

　　快人快语，江琳也不管他是什么态度，只要意思传到就行，她微微一笑，“罗管家真是明眼人，我确实有好几个人闲着，不过罗管家看过若是觉得不妥，也是可以不用的。”虽然想得到这个位置，但外宅是罗纪的地盘，他若是不用，她也不会介意。

　　罗纪眯了眯眼眸，“罗某明白了，少夫人随时可以叫人来试试。”

　　江琳略微低下头，以示感谢。

　　香凝盯着罗纪走远的背影，眉头皱成了川字，“这罗管家真是可恶，把自己当主子似的，恨不得夫人低三下气呢”

　　江琳并不赞同，“难道你不觉得他很厉害?”这个人像把出鞘的剑似的，虽然锋芒毕露，但却令人心服。

　　“奴婢一点不觉得。”香凝摇着头。

　　江琳笑了，也不再继续说，让她把常妈妈叫过来。

　　“夫人有何吩咐?”常妈妈来了，还是老样子，穿的很朴实。

　　“没有吩咐都不能喊你了?成天都在做什么呢”江琳板下脸，这常妈妈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天天自由进出，也不知道门房那里收了她多少好处，经常偷偷得往干货铺跑，当她不晓得吗?越来越没个做贴身妈**觉悟常妈妈被她一训斥，赶紧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看平日都是香凝青玉伺候的，老奴在也是碍着少夫人，还不如去府里多接交人，以后少夫人做事也方便。”

　　说倒是说得好听，江琳哼了一声，“你家小儿子常东也在干货铺么?”

　　常妈妈心里一惊，答道，“回少夫人，是的，他性子愚钝，也就跟在他爹后面应付些琐碎事儿，做不得什么用。”

　　“哦?那看门总可以吧?”江琳盯着她，语气不容拒绝，“外宅门房那里正好缺个小厮，你明日领他去罗管家那里，要是行的话就在那里好好当差。”

　　“这，这……”常妈妈急了，常东是她的心头肉，虽说是在干货铺，但还不是像个主子似地过逍遥日子，下面干活的伙计哪个敢不听他，现在让他去看门，可不是要累死那个养尊处优的儿子她忙道，“不行啊，少夫人，他不是那个料，以前大夫人也说他们父子俩在一起好，干货铺有商有量的，少夫人何必要让他们分开啊”

　　“那边不是还有你大儿子吗?”江琳思忖着，“那让你大儿子来看门也行，随便哪一个吧。”

　　常妈妈要气得晕倒了，四个陪房哪家的不好，非要他们家的，她声音都抖了，“少夫人，那干货铺会缺人的，还是找别家陪房去吧。”

　　“缺人?不是才让陈昌过去的吗，怎的就缺人了?”江琳皱着眉，“实在缺人的话，让青玉娘去吧，门房要男人，不然我就让她去了。刚才常妈妈也说四处接交人，好方便我，眼下就有机会，门房是个好差事，咱们的人进出也方便，你说是不是?”

　　事已至此，常妈妈也无话可说，咬着牙道，“夫人说得对，我会带小儿找罗管家的。”她气咻咻得走了。

　　江琳暗自摇头，知道常妈妈心里肯定恨她了，不过谁让她做得那么明显，欺她是个不懂的?大夫人手底下估计还收敛着呢，这会儿来贺家了，完全不把她当个主子看待，真以为干货铺是他们的了，一家大小都钻在里面，不晓得拿了多少银子，等这季收入交上来，她可得好好看看她接着又想到高有的事，总觉得有些蹊跷，她听到钱妈**话时，就有心让自己的人替上这个差事，谁料竟然就顺风顺水的。而让常妈**儿子常东顶上，却是才下的决定，她想看看常妈妈这回又用什么来反击。

　　晚上贺敏中依然是歇在这里的，自从那晚过后，江琳已经不再抗拒，动作间也自然的多，两个人的身体足够熟悉后，一切都会变得容易。

　　他伏在她身上，看着她拧眉，痛苦又快乐的表情，心里是说不清的感觉。

　　江琳紧抓住他手臂，脑中空空的，唯有眼前英俊的脸很清晰，现在上面满是汗水，可眼睛亮亮的透着些许温柔，薄唇却紧抿着，又像在战场上驰骋似的冷冽。

　　正当两人渐入佳境的时候，砰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在黑暗中越加显得刺耳。

　　贺敏中抽身而起，抓起件外衣披在身上就下了床。

　　江琳愣住了会儿，随即也爬起来。

　　“谁?出来”贺敏中喝道，点亮了手里的蜡烛。

　　整个房间立时亮了，只听有个怯懦的声音在净房门口道，“爷，是奴婢不小心摔烂了一只镯子，奴婢不是故意的，爷不要责怪。”她小声抽泣起来，“奴婢晚上睡不着，想起净房有衣服，便来拿了去清洗，谁知道就……”

　　借着光亮，江琳看清了那个人，不出所料，也只能是她，红枣只见她穿着件枣红色的小袄，下面是豆青棉裙，头发松散的披在肩头，一眼看过去，真是既风情又惹人怜爱，这些还不算什么，让江琳恼怒的是，她上衣扣子还故意解开几粒，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一小片莹白的肌肤。

　　她倒不是恼怒她勾引人，她是恼怒红枣在她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可这个时候不适合发作，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贺敏中的反应。

　　贺敏中先是瞧了眼江琳，见她神色平静，但好看的唇抿得紧紧的，便转过来看着红枣道，“你先下去。”

　　他目光中里一丝情绪都没有，红枣极为失望，难道自己不够漂亮么?不，不是，肯定是因为少夫人在，世子爷才不露出来的不然肯定早就罚她了，哪会轻描淡写就让她下去?她想着，尽量挤出个美丽的笑容，从容得退下去了。

　　江琳也不说话，转身去了卧房。

　　重新躺回床上，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贺敏中见她还是一声不吭，便问道，“可是恼了?”

　　“没有。”她的怒气已经过去。

　　贺敏中侧过身静静的瞧着她，黑暗中，她的五官仍是生动，可隐藏着太多情绪，他有时候也看不透，比如现在这个情况，若是其他女人，说不定早就发作了。而平日里，梅姨娘的所作所为他也可以猜到，可江琳从不在他面前表现出不满，她是完全就不在乎吗?

　　“若是我处置了红枣，爷会怪我吗?”这时候，江琳却忽然说话了。

　　贺敏中有些讶异，还以为她绝不会说呢。

　　“但爷若是想收她做通房，妾身也不会不同意。”她吸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晰吐出来。

　　通房?他可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她做错事是应该罚的，你若处理的妥当，我自不会怪你。”

　　何种叫妥当?江琳皱了皱眉，不过她还没想好，就说道，“那我到时会征求爷的意见，不会自作主张的。”

　　“这是内宅的事，用不着这样。”见她越来越认真，贺敏中忙道，“我相信你不会胡乱做决定。”

　　他相信她?江琳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嘴角扬起抹微不可见的笑，“爷可不要骗人，到时候又怪我什么的，那可不行……”

　　她的声音软软的，在安静的夜里听起来很诱人，水灵灵的眼睛波光滟涟，没了往日里的自持，像会说话似的迷人，他想，她真正的内在绝不会是表象看起来的那般平淡，贺敏中忍不住伸出手，她身上轻裹的外衣立刻就被抛去了床外。

　　正文 第101章 一石二鸟(一)

　　江琳被香凝叫醒的时候觉得头晕的难受，昨晚上被红枣打搅一次，后来很晚才睡，也不知贺敏中早朝怎么起得来的，她十分好奇。

　　“世子爷早朝没迟到吧?”她问。

　　昨夜青玉值夜，掩着嘴笑，“没有，世子爷一向很准时，都不用金桔喊的。”

　　厉害，江琳点点头，她现在做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好似意志力上面薄弱不少，想当初上学也是起早贪黑的，可如今怎的就娇贵起来了。

　　好饭好菜，又有奴婢伺候着，是会瓦解人的意志的吗?

　　她还没思考完，青玉沉下脸来，小声道，“昨晚上是红枣吧?奴婢在外面听见声音，但知道世子爷出来了，就没敢进去，只在门口候着，后来见个人影跑出来，奴婢也没追上，看着是往二进院厢房那边去了。”

　　“是她，不过别声张，省得香雪香凝听到了生气，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青玉愤愤的骂道，“这不要脸的，大夫人准了她不嫁人，少夫人又留她了，就急不可耐做出这种事，真不是一般的下溅昨个儿世子爷怎么不……”

　　“好了，好了，大清早的，别提她。”江琳打断道，“我写了封信，一会你找个可靠的送去给你爹，对了，千万不要给田家的看到。”

　　“好的，夫人。”青玉笑起来，“不过我爹说田家的人都不错。”

　　“你爹就是老实，外表能看出什么?他们知道是我派去种豆薯的，能不好好招待么，还得看以后是不是能保持。我叫你爹小心着些，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田家是种田一把好手，现在我让你爹去种东西，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

　　青玉便道，“还是夫人细心，奴婢一会让秋竹的弟弟去送信，他们打铁铺也经常去金通镇的，那边需要锄头什么的农具。”

　　“哦?需求量大不大?”江琳脑中闪过什么，“你帮我问问，看他们打铁铺的东西都是卖给什么人的。”

　　青玉愣了会儿，不太明白的样子，但点点头。

　　常妈妈这次没想出什么对策，乖乖的把儿子常东领来了，也顺利的在门房做了小厮。不过她脸色一直很难看，别人见着还以为谁欠了银子，江琳也不管她，除了梳头外，任由她偷懒，或者去四处蹦跶，反正儿子已经在贺家了，也不能太压着。

　　早上去请安的时候，大夫人问起景春堂管事妈**事，江琳说还没选好，大夫人脸上便露出奇怪的表情，这让她很是疑惑，直到回去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

　　钱妈妈跟高妈妈还是上过两回门，钱妈妈照样是吹牛皮，她也知道门房换了江琳的人，便说自己也是跟罗管家打了招呼的，后来还吹，说大厨房管买办的娘子也是她相熟的，只要江琳一句话，就能把二少夫人给弄下来，江琳也不拆穿她，有时候听听这些能当娱乐。

　　至于高妈妈，还是老样子，话不多，就是来混个眼熟。

　　过了几日又是贺敏中休息。

　　江琳请安后就回去了，贺敏中被大夫人留下说了会儿话。

　　不过一直没有回来，她也不在意，只在房里想事情，那会儿青玉提到了农具，她就想是不是可以铸造些更加方便实用的，就是不知道炼铁是怎么回事，有些似乎是需要精铁的，这里到了什么程度真不清楚。

　　“夫人，夫人……”正想着呢，香雪急匆匆跑来，“金桔让石榴带话，说梅姨娘缠上世子爷了。”

　　“什么意思?”江琳莫名其妙，梅姨娘刚才也是来见过她的。

　　“梅，梅姨娘去路上拦世子爷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一见世子爷就贴上去，石榴说是金桔来让禀告的。”香雪气得脸颊通红，“夫人，你还不去看看，就在咱们院子那条路上，再不去，说不定世子爷就被拐去她那儿了。”

　　说得好像贺敏中是孩子似的，还被拐，江琳有些想笑。

　　“夫人你不着急啊?大庭广众的，梅姨娘都有这么大胆子，还有什么不能做?”香雪恨不得把自己主子拉起来，也只有她听到这种事还能笑眯眯的，“夫人，奴婢求你了，快去看看吧不能让梅姨娘得逞啊”

　　江琳偏着头想，去还是不去呢?

　　要是去，贺敏中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逮他们的?但要是不去，想想梅姨娘的嚣张劲儿，她还真有些不爽。

　　“走。”江琳站起来了。

　　香雪蓄势待发似的，叫道，“香凝，青玉，都快来。”

　　“别，就带你一个去得了。”江琳制止道，搞得好像批斗大会似的，哪个能受得了。

　　香雪扁着嘴，跟在她后头，主子心海底针啊

　　远远的，果然见贺敏中正立在那里，金桔则离得远远的，至于那个穿金戴银的梅姨娘，此刻正跟贺敏中面对面站着，距离十分之近。

　　江琳瞧见她的脸，脚步缓了缓，那双平日里光彩的眼睛灰暗至极，绝不是印象中那个高调的梅姨娘，就算她是局外人，也看得出她心里的痛苦。那痛苦从她眼睛里流淌出来，令人觉得悲伤，不知贺敏中现在又是什么表情?可惜她看不见。

　　梅姨娘目光往后一飘，瞧见江琳来了，双臂如同藤蔓似的绕上了贺敏中的脖子，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

　　又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江琳微微眯了眯眼眸，还好，贺敏中没有配合她，直接推开了，这独角戏可不好演。

　　“啊，夫人”梅姨娘惊叫道，“夫人怎么来了?”装得好像才看见她。

　　贺敏中转过身，脸上有一丝尴尬。

　　江琳全当没看见，笑着上前道，“妾身觉得今儿天气不错，正想找世子爷出去看看花呢。”她看向梅姨娘，“怎么梅姨娘也在这里?不是身子还没完全康复么，还是进屋多休息休息，被风吹到再犯病可就不好了。”

　　她不吵不闹，和颜悦色，梅姨娘真是完全没有办法，感觉自己像对着团棉花，无论用多大的劲儿，对方都不会反弹。

　　“爷，走吧。”不等贺敏中回答，江琳挽住他胳膊。

　　这个举动很是亲昵，贺敏中身子有些僵，但却任由她拉着走了。

　　梅姨娘呆呆得立在那里，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下来，被推开的一刹那，她只觉心都要裂开，回想起种种，就算他还会宿在院子里，却再没有碰过她，那个人是完全不喜欢她了吗?从何时开始的?为何她一点也没有发觉，就这样，忽然淡漠的仿若陌生人。

　　本想继续演下去的戏她却没有力气了。

　　走了一段路，江琳放下手臂，现在想想，这个动作是突兀了点，虽然自己表面上一点也不生气，可见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那梅姨娘真是有问题，这种招数都能用她很奇怪，贺敏中是真的喜欢她吗?

　　可之前梅姨娘的样子明明很伤心，她是连斥责都不想了，只是忽然的可怜她。

　　见她拧着眉，慢悠悠得落在后头，贺敏中停下脚步。

　　“在想什么?不是说看花么?”

　　“嗯，是啊。”江琳回过神，忙快步走上前去，笑道，“在想要不要去看看腊梅，爷今年还没去过吧?”

　　“却是见过了。”他微微一笑。

　　是指卧房中玉瓶里插的花枝吧?江琳又想起常兰来……

　　见她又走神，贺敏中脸色沉下来，刚才说什么看花，分明就是找借口，他都配合了，她居然一点也不领情，完全是心不在焉“我看你忙得很，还是改日吧。”他冷冷道，说完转过身就走了。

　　江琳愣在那里，一头雾水，难道自己还是做错了?他是因为梅姨娘而生气么?算了，下次她也懒得去管，让他被拐去可是她隔日还是叫来香凝，“梅姨娘那院子可有什么合适的丫环，你想个办法调一个过来。”

　　“调丫环?”香凝想了想，笑道，“好办，有个丫环叫水萍，她的娘就在咱们小厨房当差，也是一心向着夫人的，大可以说她娘身体不好，想女儿在身边好好照顾，把她调过来就是。”

　　“这个法子好。”江琳笑了，“你速速去办。”

　　香凝很快就办妥了，梅姨娘也没办法拦着，她正愁得昏天暗地呢，哪里能细想这件事。

　　不过早上去请安的时候，看到红枣也在，她心里就有些不安了。

　　阮姨娘识相的走了，红枣也很忐忑，惴惴的问道，“不知道夫人叫奴婢来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你不是就想做个丫环么，那么伺候谁都一样。”江琳笑得很亲切，“梅姨娘那里正好少了个丫环，你就跟着她吧。”

　　红枣脑中轰隆一声，差点站不稳。

　　梅姨娘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她还是很镇定，冷笑道，“夫人真是体贴，少丫环是昨日的事，今儿就给找了一个来。不过红枣是从小就伺候世子爷的，哪里能用来伺候我，这可不符合规矩，夫人还是收回成命的好。”

　　“世子爷现在身边不缺人伺候，你也算是她半个主子，调去伺候有什么不妥的?”江琳道，“再说了，世子爷也不会管这个，这种事我来决定就行。红枣，听到没有?”

　　红枣只觉天都塌了，扑通跪在地上哭道，“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晚上再也不敢去净房了，奴婢会乖乖的伺候夫人。不要把我送去梅姨娘那里啊”

　　“这就奇怪了，你跟梅姨娘不是打小就认识的么?上回梅姨娘还来看过你呢，可见感情应是不错的，怎么现在哭成这样，说的好像我要把你送去猛虎口中了，真是怪哉”江琳摆摆手，“你也别说了，这就跟着梅姨娘去吧，她定会好好待你的。”

　　正文 第102章 一石二鸟(二)

　　梅姨娘气得满脸通红，她本来煽动红枣是给江琳添堵的，没料到却被江琳反塞过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怒道，“不知夫人这个决定，世子爷可知道?要是世子爷回来见不着红枣，怪罪夫人那就不好了。”

　　“你是耳朵有问题吗?”江琳厉声道，“说了世子爷不管，一个奴婢的去留罢了，还用得着他来烦心?那我这个当妻子的有什么用”

　　谁料，红枣忽然大声哭喊了几句，就往旁边的小木柜撞上去。

　　香凝没来得及拦着，只听哐的一声，木柜居然被直接撞翻，再看红枣，满头的血，触目惊心。

　　江琳也没料到红枣如此拼命，可是招数未免太单调了些，她看着她冷冷道，“你这是以死抗争?对我的话不服是不是?”

　　血流过她苍白的脸颊，红枣坐倒在地上，喃喃道，“不是，奴婢只想服侍少夫人，世子爷，哪儿也不想去，不想去梅姨娘那里，夫人，饶了我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她声音越来越弱，接着头一歪，竟然直接晕倒了。

　　“夫人，是真不行了。”香凝仔细看了看。

　　梅姨娘幸灾乐祸，咯咯笑道，“夫人真是心狠啊，红枣前段时间才撞了头，这才没好多久，就被夫人逼得又撞了，说出去可不是令人寒心。”

　　江琳看着她笑，“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不知道梅姨娘可了解其中的意思?”没等梅姨娘做出反应，她吩咐道，“现在就把红枣的东西都搬去梅姨娘那里，人也抬去，再叫个大夫来看看，若是她醒了还想寻死，你告诉她，这会儿可再不请大夫了，要死要活，咱们都管不着。”

　　梅姨娘脸色煞白，“夫人，你这可不是在害我?”

　　“怎么害你了?我这是在救她，红枣既然跟你感情深厚，以后又在一个院子里，自然能相濡以沫，携手共进啊，是不是?”江琳笑眯眯道，“是了，梅姨娘那里正好没有通房吧?红枣说自己的志向就是当一个丫环，也许你能满足她也不一定。”

　　梅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啪的摔了桌上的茶碗，“你，你等着瞧我就不信你能一直那么好运”说完甩袖而去。

　　香凝让红豆几个把红枣搬去了梅姨娘院子，回来的时候禀告道，说大夫已经看过，红枣人也醒了，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要寻死，只是一声不吭。

　　江琳点点头，指着地上碎掉的茶碗，“一会找人问梅姨娘要银子去，这茶碗是一套的，摔了一个得赔整套，二十两银子。”摔东西?让她赔得肉痛香雪笑嘻嘻的应了，夸赞道，“夫人好计策，这会儿梅姨娘真是有苦说不出咯，让红枣这个不安分的去她那里，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哈哈，大快人心”

　　“指不定能联合起来对付夫人呢。”香凝没有那么乐观。

　　“人都在那里了，能怎么着?”香雪撇撇嘴，“以前红枣还能来探探形势，看看世子爷在做什么，现在可没有那么方便了。我看梅姨娘这个人小鸡肚肠的，肯定照死打压她，本来世子爷就不太去那里，以后能见着一面估计都难。”

　　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江琳倒不担忧这些，她只在乎贺敏中的态度。

　　在这里院子里，他看似不管，但只要开口，还能有谁敢说不?就算她这个正室，也只不过是虚的，不然叶丹桦再世的时候，梅姨娘又如何能气得了她?还不全因为贺敏中的关系。

　　只不过，还没等到晚上，就有人来寻事了。

　　江琳见广明翠进来，也不站起来，淡淡道，“什么风把弟妹给吹来了啊?”

　　广明翠看见她的样子就生气，听说大夫人把贺家的田庄都交给她管了，那是多么重要的事啊贺家上上下下都是吃那里产出来的粮食，每年又有数不清的收入，简直是眼睁睁看着银两在别人手里滚动，更别说田庄上可以容纳的下人，光是那些好处，都是难以计数的。

　　“刚才遇见王大夫，听说红枣又撞了头了?”王大夫是贺家专门给下人看病的。

　　江琳瞟了她一眼，“都说贵人事忙，怎的弟妹还关注起这些事来了?红枣不过是个下人，哪里伤着了，弟妹实在不用知道。”

　　“话不能这么说，红枣是已故沈妈**女儿，之前娘让她嫁人，后来也因为红枣不肯就罢了。”广明翠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十分不满，“娘送她回来，也是想让大嫂好好待她，怎的没多久又撞了头，可是大嫂逼她什么了?”

　　江琳脸色沉下来，广明翠这个人，她向来觉得是欺软怕硬，当下严肃道，“弟妹可是要帮一个奴婢说话?我作为主子，难道还不能差遣她了?真是可笑不过罢了，既然弟妹心胸宽广，以德服人，我一会就去禀告娘，让她把红枣调给你，你好好待她就是。”

　　广明翠可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她心知肚明，若是真把那贱人弄去自己院子，可不是又要多个姨娘出来?她冷笑道，“大嫂可别推托责任，红枣既然是娘送回的，你自然应该好好对待，如今是要逼出人命，咱们去娘那边讲讲理，我也不怕”

　　江琳笑了笑，不以为然，“弟妹想去就去，什么时候娘传我了，我自然会来。”

　　广明翠见她一点不在乎，而且还不屑跟她去，更是气得咬牙，“真是管了些事就不知道斤两了，都不把娘放在眼里”

　　“你可别诬陷我，这种不敬的话从来都是出自于你口中，我是你大嫂，你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江琳一拍桌子，斥责道，“身为弟妹，冲到自己嫂子房里呼呼喝喝，这里什么事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弟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谁都可以被她训斥广明翠被她说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愤愤得走了。

　　“夫人，只怕她真会去大夫人那里告状。”青玉凑上来说道。

　　“让她去，娘又不是不知道分寸，她那会儿说叫我看着办，那就是任我处理了，难道还能出尔反尔，不是打自己的嘴?”江琳站起来往外走了，“咱们去景春堂看看，娘很快就要过寿，我得去准备些东西，去那里看看有何好建议。”

　　绣女们听到江琳来问意见，自然是积极回答，她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人，很快就敲定绣个壁挂，大夫人是属羊的，就绣个寿星伴羊图，金线滚边，底色上枣红的，极为富贵吉祥。

　　江琳回去后就开工了，亲手绣的才有诚意，香凝在旁边打下手。

　　晚上贺敏中回来，她便对他坦白说把红枣调去了梅姨娘那里。

　　贺敏中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是奇怪的瞅了她一眼，倒是把她弄得胆战心惊，但始终没说不赞成的言语，也算过关了。

　　早上请安的时候，大夫人果然没管，广明翠的脸色不好看，可谁让人家是嫡长媳呢，她不过是庶子的媳妇，说出来的话哪有什么重量?她在心里暗暗咒骂，叶丹桦死了后，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原来大夫人不过是利用她帮着看管而已，现在有新媳妇了，立时就想甩开她张瑞芳跟她出去的时候，笑着道，“你也看开点，琳儿毕竟是你大嫂，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搞得那么僵。”

　　“婶婶，你是不知道啊，她背地里嚣张的很”广明翠正没处诉说，“哪里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好的，今儿还对着我拍桌子瞪眼呢，哼，要是真让她管家了，我看以后讨口饭吃都难。婶婶你也是的，将来她早晚管家，你们一家子说不定也没有好日子过，不如早些想想办法。”

　　张瑞芳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却还是笑着，“谁不知道我们就是混口饭吃的，这贺家到底是大哥的地方，说起来也就是寄住在这里，她到时候真要赶我们走，那也没有办法。”

　　广明翠皱了皱眉，“婶婶这也甘心?”

　　“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大侄媳人很能干，大嫂也是听她话的，若她真要对谁下手，恐怕也拦不住。”张瑞芳拍拍广明翠的手，“所以我才叫你忍着点，何必得罪她，你现在至少还能管些事儿，但要再冲撞她，可就说不定了，到时候真的只能跟我打打叶子牌混日子呢。”

　　广明翠听着着急了，又很恼怒，自己难道不是个能干的?江琳没来之前，她哪样不是处理的妥妥当当“哎，现在罗管家也帮着她，那罗管家是个多严厉的人，可还不是给她陪房找了个门房的位置。”张瑞芳摇摇头道，“真是个厉害的，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能管整个贺家了。”

　　“婶婶你胡说什么，就她?做梦”广明翠本想诉苦一下的，结果被刺激的够呛。

　　“这可不是胡说八道，我看很有可能，你得小心着些，听婶婶的话不会错的。”张瑞芳苦口婆心劝导，“二侄子现在连个官职都没有，可不是要靠着她呢，你能让就让，这样也能安安稳稳的。”

　　广明翠听得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气得转头就走。

　　张瑞芳看着她背影，微微笑了笑，也走了开去。

　　正文 第103章 调整

　　江琳今儿专门在小厨房点了几道酸甜的小菜，什么香酥醋鱼，糖醋排骨，醋溜包菜等等，香雪在旁边听得牙都酸了，忍不住问了几句，结果江琳笑而不答。

　　用饭的时候，她吃到一半就吐了，吓得几个丫头就要去请大夫。

　　幸好香凝是个聪明人，立刻想起前段时间主子说的话，便让外边儿的丫环进来打扫，一边说道，“夫人要不要请大夫来，这一会儿想吃酸的，一会儿又吐，奴婢看着担心……”

　　“没事，就是反胃，歇会儿就好了。”江琳说着就往里屋去了。

　　香雪抽了抽嘴角，“夫人不是才睡的?怎么这会儿又要睡啊?真的不用找大夫?”

　　香凝笑着瞄了她一眼，跟着江琳进去。

　　“可是要奴婢放出消息去?”

　　江琳眉开眼笑，“你真是越来越有眼色了，没错，务必让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然后派几个能信的去盯着，有谁去见谁了都记着，也不要打草惊蛇。”

　　香凝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很快，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主子的事，都在传江琳今日点了很酸的菜，然后没吃完又吐了，纷纷揣测是不是有喜了。于是，立刻就有人耐不住，出去的出去，送信的送信，反正是变着法子把消息透露给各自忠于的人，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香凝统计了一下，有四个，两个小厨房的丫头，一个负责洒扫的丫头，还有一个看门的婆子。当然，金桔本是想去告诉大夫人的，被她拦住解释了一番。

　　“都是去见谁的?”江琳听完问道。

　　“梅姨娘，阮姨娘，二夫人，还有个是送信的，埋在外面的树底下。”香凝皱起眉，“奴婢让人在附近盯着，可惜一直没有人来取，不知道是给谁看的。”

　　江琳也很奇怪，想了想道，“是哪个埋的?”

　　“姓季的婆子。”

　　她点点头，“这信玄乎，有可能是有人不小心碰着了附近的什么，所以没人来取信。”

　　“那依夫人之见……”

　　“先别管了，留着，兴许将来可以用得着。”江琳思索着，既然两个姨娘跟广明翠的眼线都找着了，还是先拔除为妙，至于隐藏的那个人，恐怕很不简单，看这通消息的方式便知道，一定是个很谨慎的人，就算问那婆子定然也是问不出的，而且她暂时也不想惊动。

　　“那夫人打算怎么处理她们?”

　　“都多大了?”江琳问。

　　香凝也有所明白，“厨房的两个都是十五，还有一个十四岁。”

　　年纪都不算小，想想也是，既然能做这事，应该都是伺候了几年的人，不然也没这胆子，江琳心里便有数了。

　　早上去见大夫人的时候，她便提起贺家田庄的事，说庄里有好些个下人都还没有娶妻，但年纪也不小了，看着平时都是勤劳的，又一家几代为贺家效劳，想为他们讨个媳妇，反正府里到年纪还没婚配的丫环也不少。

　　而在田庄上的下人向来都是在那里找农家姑娘的，大夫人听到江琳的意见倒是心里一动，若是这里的丫环嫁过去，那么生下来的孩子比那些个跟外边的女人生的更加牢靠，便笑着准了，让她去办好此事，说府里丫环少了就再从外边买来，反正多数都是做粗活的，也好教养。

　　张瑞芳在旁边听了忍不住看了江琳几眼，脸色阴暗几分。

　　至于广明翠，见大夫人什么都听她的，又想起婶婶说的话，便更加焦急，但这事她又提不出意见，就只能沉着脸，拿眼睛狠狠瞪江琳。

　　江琳回去后便找了罗纪来，要他让田庄上的人过几日拟一个名单过来，写上年龄，大致的长相还有性格等等。

　　罗纪眉头终于皱了皱，他也听说了婚配的事，但仔细想想，并没有什么不好，甚至于对贺家是有利的。夫妻两个都是贺家的人，那么，离开的心便弱了，以后下一代也是注定会为贺家效力，便对江琳有些另眼相看，只不过，这名单有些怪，年龄便罢了，还得写长相，性格……

　　又不是说媒

　　“罗管家可是有什么不满?”江琳问道。

　　“不，都听少夫人吩咐。”罗纪站起来，“那我这就去办。”

　　过了几日，名单就送上来了，完全按照她所吩咐的，写的详详细细，江琳很满意，这罗纪做事真是挑不出毛病。

　　她叫香凝把三个丫环带来，便把名单扔过去。

　　三个丫环不明所以，但心里终究心虚，忙跪着磕头，一个个战战兢兢的。

　　“这些拿去看看，挑中哪个做相公直接说。”江琳说道。

　　此言一出，不止那三个人，就是香雪香凝几个也是目瞪口呆，居然还有这样选择的，简直闻所未闻因为一般都是主子直接指的，哪里轮得到她们自个儿挑。

　　三个丫环吓死了，当自己耳朵坏了，茫然的看着江琳。

　　“不挑的话，我就随便帮你们指了，到时候可别后悔之前有机会没把握。”江琳冷冷道，虽然这几个人背叛了她，不，其实也说不上背叛，因为从未信任过她们，所以她没有恨意，甚至于，连生气都没有。

　　她跟她们几乎没有过接触，也不了解她们，可现在却能决定她们的一生……

　　这就是权利世上人勾心斗角，莫不为此

　　终于有胆大的挑了，她们知道主子不是开玩笑，做这种事的，自有自己的判断，心知必定是事情败露，而这结果也不算差，所以其他两个随后也抖着手选了个，叩头感恩，直呼少夫人仁慈。

　　江琳拿过画像，见挑的都是些做琐碎事的小厮，心想，她们也算是知趣，便叫香凝领着去找罗管家，即刻送去田庄。

　　“你把百合叫来。”她喊香雪。

　　不到一会儿，百合来了。

　　江琳看着她，两个月过去，这个人还是如当初般沉稳，什么事儿也没有惹，每日安安静静的做着分内的事，就像不存在似的。是的，毫无存在感，有时候甚至她都会忘了有这个人，可明明是那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百合，你年纪不小了。”江琳轻声道。

　　百合目光一闪，抿了抿唇开口道，“一切都听夫人吩咐。”

　　“这里几个人还不错，都在金通镇的田庄，能管点事，你拿去看看。”江琳把手里画像递给她，“若是不满意，还有其他的，你慢慢挑不用急。”

　　她一愣，“夫人?”

　　“虽然母亲叫你来是有别的意图，可我知道你并不是这样。”江琳笑了笑，“可惜柳妈妈没有为你真心着想，不然放你去跟她也是好事，而你又没有别的亲人了……我不知道该替你找什么样的人，若有合眼缘的，你就说吧。实在不行，就还是留在这里，我也不是赶你走。”

　　百合拿着纸张的手抖了起来，眼睛微微红了，跪下来道，“奴婢叩谢夫人大恩。”

　　江琳叹了口气，对于百合，她能感觉得到她心里深深的无奈，百合就像水里的浮萍，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方向，不管是江大夫人，还是柳妈妈，她除了服从外根本无力抵抗，但幸好她还是懂事的，远离了那边，她就能安静的存在着，不去妨碍任何人。

　　“起来吧，好好看。”

　　但百合后来并没有选中谁，江琳也不介意，甚至于对这样的结果甚为满意，可见百合是听懂她的话了，没有勉强自己，而事实上，以百合的样貌，他们也确实有点配不上，也许以后会有更好的……

　　“夫人怎么没让常兰去选一个啊?”香雪道，“奴婢现在看她就不顺眼，可怜香凝还得教她东西呢。”

　　“她才十三，你都十五了。”江琳打趣，晃了晃手里的画像，“你要不要看看这些?”

　　“奴婢才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这样就见不到夫人了。”香雪撅起嘴，“再说了，百合不也没选么，她比我奴婢还大两岁呢。”

　　两个人正说着，王妈妈来了，后面领着十几个丫头。

　　“有些是从人牙子那里买的，有几个是家生子，夫人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这儿缺了三个丫环吧?”

　　江琳站起来，绕一圈看了看，容貌都算清秀，可见是已经被挑过了，便问了些问题，也就是会不会认字，懂些什么之类，然后挑了其中三个看起来顺眼的，一个比较内向，老是低着头，一个波澜不惊，还有个则很活泼，看起来挺单纯。

　　“里面有没有是家生子的?”

　　王妈妈答道，“文秀是家生子。”就是那个波澜不惊的。

　　难道是见多了，怪不得很平静?不过有个家生子也是好的，说不定以后用得着，江琳点点头，“就她们三个了。”

　　王妈妈便跟她们说了些福气好，能被大少夫人挑中之类的话，接着就领着剩下的走了。

　　“你，还有你，去小厨房。”江琳指着文秀，“你负责洒扫。”并叫常妈妈好好教导下，便自行去了里面。

　　常妈妈最近心情很不好，现在有三个丫头送上门来，自然是冲着她们好好发泄了通，直把三个人吓得面无人色，吓哭了才罢休。

　　正文 第104章 隔岸观火(一)

　　自从江琳把内宅某些到年纪的丫环嫁去田庄那边过后，府里的气氛就变了个样，不说她那院子里的人诚惶诚恐，就是大夫人身边的丫头都有些惴惴，见到她来请安，一个个都是笑脸相迎，奉承话满天飞，生怕看不出她们的讨好之意。

　　江琳心想，自己倒成了什么凶神恶煞了，只不过做主几个粗使丫头，哪里轮得到她们提心吊胆的，不过这样也好，就起个震慑作用吧最起码，底下的人也不太敢闹腾了。

　　香雪春风得意的跟在她后头，笑嘻嘻道，“今儿凤仙来主动找我说话呢，平日里都是副冷冰冰的脸，这会儿总算知道夫人的厉害了。”

　　凤仙是贺大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性子有些高傲，不太搭理人，至于其他三个大丫环，则分别叫凤羽，素心，素玉。江琳跟她们没什么接触，就是每日请安的时候打个照面，而香凝几个也是懂分寸的，跟她们都保持着距离，不远也不近，也从未去她们身上打听消息。

　　青玉在旁说道，“她有个妹妹就是粗使丫头呢，年前说不定能升到三等，自然要讨好夫人。”

　　“早干嘛去了。”香雪微微哼了声，“幸好夫人不跟她们计较。”

　　“哎，早习惯了，这儿的人比起江家来，眼睛都是长在头上的，我上回还见到一个官夫人，对着凤仙都是客客气气的呢。”青玉感慨道，“所以说嘛，国公府就是国公府，外边儿的人都讲，下人都比别人高一等呢。”

　　“月例倒确实多。”香雪点点头。

　　江琳听了问道，“什么官夫人你可知道?”对凤仙客气，大概是因为对贺家，对大夫人有所求吧?

　　“就前几天，奴婢那会儿去景春堂的时候，正好遇到凤仙送那官夫人出来，就见她堆着笑，不停的夸赞，但奴婢也不好站着偷听，便走了。”她想了想道，“好像听凤仙叫她袁夫人。”

　　袁夫人?江琳皱了皱眉，该不会是……

　　“难道是那坏东西袁朴实的娘?”香雪叫起来，她是见过那人想占江琳便宜的，对他厌恶的紧。

　　“哎呀，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青玉忍不住拍了下腿，袁夫人她以前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印象不够深刻，现在被香雪提起，真是越想越像了，忍不住道，“她来干什么?大夫人都跟他们家不来往了，竟然还跑来贺家?”

　　“谁知道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心思。”香雪骂道，“那回还想……后来不成了，居然还有脸来这里”

　　是不是袁老爷在官场上遇到什么事了?江琳暗想，就是不知道袁夫人是怎么认识贺大夫人的，要没个人介绍，凭她的身份，怎么也进不得府来啊。

　　三个人穿过道月亮门的时候，迎面正也有人走过来。

　　“那不是向姨娘?”青玉悄声道。

　　没等江琳看清，向姨娘已经远远的行礼了，恭敬的叫了声大少夫人。

　　还真是巧，居然第二次遇见了

　　江琳神色淡漠，只是略微颔首了下当打招呼，就要准备往前走。

　　可向姨娘却叫住她，“大少夫人，这是奴婢亲手做得绿豆糕，请少夫人不要嫌弃。”

　　江琳蹙眉，这是当她小孩子呢?每回见都送吃的，她说道，“绿豆糕我不爱吃，向姨娘还是自己用吧。嗯，对了，弟妹可能爱吃，要真有这个心，向姨娘不如送去给二少夫人尝尝如何?她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呢”

　　语气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还外带讽刺，向姨娘尴尬得拿着竹篮，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却听门口一声冷笑，“原来你这贱人竟跟她在一起”

　　江琳抬手揉了揉眉心，真后悔自己没有早些离开，这广明翠一来，可不是要被烦死。她笑了笑道，“我也是刚路过这里，既然弟妹来了，想必有话要同向姨娘讲，我还是先走了。”

　　广明翠抢过向姨娘手里的竹篮猛地摔在地上，瞪着江琳道，“正巧路过?哈，我可是看到她送点心给大嫂你吃呢。”

　　“弟妹可不要误会，绿豆糕我向来不喜。”她可不想掺和到广明翠的私事里，也便忍住气解释。

　　向姨娘也小声道，“夫人，你冤枉大少夫人了，婢妾跟她是偶遇的，这绿豆糕本是婢妾做给自己吃的，但正好遇到大少夫人，知道她也喜欢吃点心，婢妾自己觉得味道还不错，就自作主张，夫人可不要错怪人呢……”

　　没等她讲完，广明翠啪的一个耳光扇过来，“你这贱人，怪道说最近猖狂，原来是找着靠山了啊?”她打了一下还觉得不解恨，又连着扇了三四下才停下手。

　　可怜向姨娘一张白嫩的脸瞬间肿起老高，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来，眼泪更是肆无忌惮的流淌，哭的异常可怜。

　　江琳看的嘴角直抽，广明翠还真是暴力，哎，可惜是个笨的，现在向姨娘正得宠，她如此欺凌她，可不是让贺敏安更加讨厌?她想着，目光往后一飘，发现向姨娘身后少了个小丫环，她本是带着两个的，当下便说道，“你也是贺家的少夫人，这么动手未免太失礼了，有什么事还是好好讲。”

　　向姨娘听着便投来感激的目光，一边从怀里掏出帕子抹着嘴角的血。

　　她人本就漂亮，没想到受伤后动作也优雅的很，那眼泪像珍珠似的在阳光下闪着光，真是我见犹怜。

　　广明翠只觉一股邪火在胸口烧着，昨日贺敏安又去了这狐狸精那里，听说晚上值夜的丫环进入好几次，都是拿热水给他们洗澡的这两个贱人她牙齿咬得咯咯响，贺敏安在她那里是老实，可身子也一样老实，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现在想想，就是在这个狐狸精身上花光了精力所以她一早就来寻向姨娘的晦气，没料到正好看到江琳也在，两个讨厌的人在眼前，她哪里还能忍得住?

　　“你给我少装什么礼数，也就娘给你骗骗”广明翠指头都要戳在江琳的鼻子上，吐沫横飞，“不就是你撺掇这贱人跟我抢男人吗?不然怎的非是你在这里不可?为什么不是四妹?为什么不是婶婶?少拿不喜欢吃绿豆糕来当借口”说着，她狠狠踩了几脚竹篮，一股甜香味立时蔓延开来。

　　江琳真是不想说话了，失去理智的人，鸡同鸭讲，她不如等着看好戏。

　　向姨娘往前两步，在她脚边跪下来解释道，“夫人，真不关大少夫人的事，实在是婢妾的错，夫人要骂就骂婢妾吧是婢妾不该大白天的跑出来，不该惹夫人不高兴……”

　　广明翠怒火更胜，用力一脚把她踢开，直踢得向姨娘在地上滚了几滚。

　　“你这狐狸精，还真勾结上她了?我告诉你，就算大嫂帮着你，也没你的好日子过”她边说边伸手打，身边丫环锦月来劝，也被她一巴掌给扇倒在地，而向姨娘毫无还手之力，嘤嘤直哭，贴身丫环自然也不是广明翠的对手，几脚就被踢翻，口鼻流血，景象实在凄惨。

　　青玉摇着头，小声道，“二少夫人是不是疯了?这么打下去可不是要出人命?”

　　江琳撇唇一笑，看向月亮门。

　　果然不负她期望，脚步声过后，有个人影直冲进来，上来就推开了暴怒中的广明翠，把地上的人拦腰抱起。

　　广明翠看着来人，手指都抖了，高声骂道，“你还抱她?这狐狸精真是把你的心肝都吃掉了老娘今天跟你拼了”她一头撞上去，拳头却是打向向姨娘的，只听向姨娘惨呼一声，捂着脸大哭起来，“爷，你快放下我，是婢妾的错，跟夫人没关系，爷不要管我……”

　　贺敏安是心如刀绞，眼见向姨娘被打得不成人样，再看广明翠，披头散发，像个渗人的竹竿似的，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踹向她胸口。

　　广明翠猝不及防，连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不相信似的愣住了一会，才突然嚎叫起来，拍打着泥土骂道，“你这个龌龊的东西，老娘嫁给你真是瞎了眼睛了，竟然为个妾来打我真是对狗男女啊，不得好死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你们……”污秽言词一股脑的冲出来。

　　贺敏安被她骂得脸色铁青，眼见墙角有块石头，他冲过去就搬起来。

　　此时此刻，江琳也只好出口了，出了人命可不是好玩的，她拦在他身前道，“二弟，你可得好好想清楚，这一石头砸下去，弟妹可不能活了，而且，你也会被抓进衙门”

　　向姨娘也说道，“爷，可不能啊，不能为了婢妾做出杀人的事来”

　　这句话不亚于火上浇油，广明翠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贺敏安面前，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你来啊，往这里砸，老娘不怕死哼，你这没用的东西，老娘看你就是没种，也就只会干些宠妾灭妻的勾当了”

　　江琳心里一惊，因为她看见贺敏安的脸都扭曲了，男人最忌讳就是说他没用，广明翠这是寻死呢。

　　贺敏安的头神经质得微微摇着，那大石块在空中抖动起来，眼看就要往广明翠砸过去

　　正文 第105章 隔岸观火(二)

　　“给我住手”

　　却是大夫人的声音，贺敏安一下子清醒过来，忙把石头扔在地上。

　　大夫人走进来，指着两人一通骂，“大白天的成何体统?声音都能飘到府外边儿去，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丢脸?敏安，你不好好念书，成天围着女人转，自己想想，这像不像话被老爷知道，可不要把你打残了”说着又看向广明翠，“你身为二少夫人，闹得家宅不宁，实在有失礼仪，即刻给我去念慈堂抄经，禁足半月”

　　广明翠不服气，“明明是他宠着妾氏，是他错，怎的却是儿媳禁足?娘，这不公平”

　　“公平?那你倒是给我去考个功名来?”大夫人眯着眼睛，“敏安还得念书呢，我心里有数。”

　　广明翠恼怒的很，回头瞪了江琳一眼，“那大嫂呢?她帮着狐狸精欺负儿媳，娘也罚她儿媳可是亲眼看到狐狸精送她东西的，两人定然是一伙儿的”

　　江琳心里暗自好笑，这女人真是气疯了，还想往她身上泼脏水。

　　大夫人恨不得拿手扇她，这二媳妇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她忍住火气道，“琳儿，可有此事?”

　　“当然没有，儿媳只是路过。”

　　“什么路过?分明就是跟狐狸精约着一起来的，不然哪里有这么巧?”广明翠呸得一声，“你就是见不得我管着事儿是吧，想让我心烦没办法，娘，你看看她，真是用心险恶，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住了。娘还把田庄交给她，以后说不定一颗粮食都收不到呢。”

　　“你给我闭嘴”大夫人终于恼了，“她是你大嫂，什么你啊你的，哪里像贺家的少夫人?再说了，这条路本来就是通往她那边院子的，哪儿就不能走了?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重重罚你，到时候，就算闹到老爷面前也一样”

　　广明翠撇撇嘴，轻声哼道，“四妹还不是经常你啊你的，也没见什么……”她也不敢说出来。

　　大夫人脸色一沉，指着向姨娘道，“给我拉出去，板子伺候”

　　矛头忽然就指向了那边，江琳微微皱眉，广明翠却是忍不住的笑，看来娘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向姨娘吓得整个都在抖，“大夫人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眼睛却在看着贺敏安，满是哀求之色。

　　贺敏安白着脸，颊边肌肉跳个不停，忽然“扑通”跪下来道，“娘，这次就饶了她吧，儿子一定好好念书，不再辜负娘的期望求您了，娘她不过就是在路上遇到大嫂罢了，板子打下去可不是要了她的命”

　　“你这不孝儿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现在居然为个妾下跪?”大夫人怒不可遏，“还不把她拖下去，给我狠狠得打”她也是被这小夫妻闹得受不了，三天两头的吵架打架，还不就是为了这个向姨娘，还不如趁此机会了结了她向姨娘面无人色，她从未想到大夫人居然如此绝情，好歹年幼时也在她身边服侍过一阵子，后来才被派去了贺敏安那里，说到底，她今日的处境还不是拜大夫人所赐?

　　可是，现在却要用板子打她，她只不过是个姨娘，为了生存争些宠爱又怎么了?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广明翠先开始的她越想越是委屈，眼泪流了一脸。

　　“爷不用再求大夫人了，罢了，都是婢妾的命不好，当初要不是遇到爷，婢妾也不至于如此……”

　　那声音极为心灰意冷，大夫人眼眸眯了眯，又看看贺敏安痛苦的表情，终于长叹一口气，摆手道，“算了，给我架回她院子去，掌嘴三十，罚半年月例”

　　广明翠愣住了，急道，“娘……”

　　“你再胡言乱语，别怪我罚你年前都不能出门。”大夫人喝道，“没个反省的时候，给我回去好好想想”

　　她立刻闭上嘴，嘴唇微微抖动着，也不知暗地在咒骂什么。

　　“好了，你也起来吧，两个人回去收拾收拾。”大夫人瞧了那对夫妻一眼，脏乱的不像话。

　　贺敏安叩了头爬起来，也不理广明翠，直接走了。

　　广明翠呸的朝他背影吐了两口唾沫，又抚了抚发髻，这才跟上去。

　　大夫人微微闭起眼睛，只觉胸口一阵疼痛，幸好黄妈妈过来扶住，总算没有倒下来。

　　“夫人，担心自己身子，可别为他们动气。”

　　“娘，要不要去我那里休息会儿?比较近。”看她刚才的脸色与举动，江琳提议。

　　大夫人点点头，“也好，倒是很久没去了。”

　　“一会儿我让厨房弄些点心给娘尝尝，是新想出来的，也不知道好不好，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送过去呢。”江琳笑道，上去扶住大夫人的右手。

　　“好，好。”大夫人很高兴。

　　回到院子坐了会儿，厨房就准备好点心端上来。

　　“这是雪片糕，这是萝卜糕，还有莲蓉水晶糕……”江琳一个一个说道，“娘尝尝好吃不?”

　　样子都漂亮的很，大夫人看着就喜欢了，吃过几个后，也是连连点头，“倒是有些意思，厨子哪儿学来的?比我那边的花样还多呢，不过这雪片糕味儿有点不对，要是加些蜂蜜该好一点儿。莲蓉水晶糕不错，漂亮，好吃，让我想起马蹄糕来了，里面放些红豆或者芝麻，蒸着煎着都好。”

　　“还是娘厉害，儿媳是吃着就觉得好，提不出什么意见。”她笑盈盈道，“不过，听刚才的话，娘是不是去过邳城?”

　　大夫人惊讶道，“这府里知道的可不多，确实，我少时有十年都住在那里呢，没想到你能猜到。”

　　“儿媳看过些杂书，知道那边的人喜欢马蹄糕，据说手艺很好，旁的地方一点也比不上，就胡乱猜了下。”

　　“可惜离这儿太远了，我是几十年没有回去咯。”大夫人感慨，“还是你这样的好啊，娘家就在旁边，回去也是方便，若是想了，跟我说一声，不妨事的。”

　　听她语气里的遗憾，江琳也是有些唏嘘，有家回不得，确实伤感。大夫人是嫡女，想必在家里也是受尽宠爱的，而嫁到贺家，什么都得自己抗着，娘家远在千里之外，她也是不容易呢。江琳喟叹一声。

　　大夫人瞧了瞧她，心道，却是真为她难过，这丫头是心善。

　　她坐了会儿也就回去了。

　　香凝走进来，见香雪跟青玉的表情，便问道怎么回事。

　　香雪因为大夫人的关系憋了那么久，现在自是清清楚楚，加油添醋的把刚才闹腾的事情说了一遍。

　　香凝皱眉道，“这太不像话了”

　　“可不是，打的可精彩呢”香雪笑道，“向姨娘是厉害，虽然挨了打，可是二少夫人都要被她气死了，谁让二少爷一心向着她呢。”

　　“也是个奸诈的，巧不巧的就遇到夫人?”香凝哼道，“我才不信。”

　　“是巧遇还是偶遇不重要，不过向姨娘也是有心计的，贺敏安这样一个软弱的人都能为了她打广明翠，可见不是一般的手段。”江琳总结道，“当然，弟妹也是起了推动作用，反而把二弟越推越远，这次幸好娘及时赶来，不然要劝住二弟，恐怕咱们三个都得上去，要费一番力气呢。”

　　“还是咱们夫人聪明。”香雪笑嘻嘻道，“可把梅姨娘气疯了，听说昨个儿还拿红枣出气，罚她在外面站了半夜。”

　　“不是吧?”江琳惊道，“这么冷的天，不是要冻死?”

　　“冻晕了，不过梅姨娘又让人煮了姜汤给她喝，又给弄醒了。”

　　青玉捂住胸，吓道，“这太可怕了，红枣可不是要被她折磨死?”

　　“谁说不是呢”

　　江琳听了默然不语，这梅姨娘真够狠的，她把红枣送去的本意就是让她们互相折腾，结果却是一边倒，不过也不妨事。红枣受不住自然要来求着嫁出去，就不信她真的连命都不要了，至于梅姨娘，可真有些恐怖，到底，她是想求什么?

　　贺敏中的宠爱吗?恐怕这样，结果就跟广明翠一样，只会让他越来越远用完午饭后，江琳就去了书房。

　　之前看到大夫人用手掌按住胸口，脸色露出难受的表情，她就借机去搀扶然后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从中发现些端倪。

　　大夫人恐怕是有心悸的毛病。

　　因为贺敏安的事情导致她情绪不稳，大概就出现了心口痛，可她为什么要忍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表现出不舒服，让人去请大夫才是，可她没有，甚至于手心都出汗了也没有哼一声。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若真的是心悸，那可不是个小毛病，严重的话是会致命的，而依据这里的条件，更是难以医治，就算御医应也会觉得棘手的很。

　　江琳站在书架前出神，记得以前也见过大夫人这样的举动，那时候她搪塞说自己身子虚，还说御医也知道的云云，如今想想，那回应该也犯病了，那么，如果没猜错的话，大夫人是知道自己的状况的。

　　可她为什么要隐瞒，这府里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正文 第106章 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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