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云！你冷静点。”
关键时刻，反而之前最反对来这里过夜的卓嘎，比陆凌云冷静的多。
“你弟和龚梓都不在，一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危险，才没有叫醒我们。”
陆凌云安静下来，茫然地环顾四周。
卓嘎抬手指向墙角处的背包，“你看，大包虽在，但他俩的小背包却都不在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有异常状况发生时，他俩还有把小背包取出来背走的时间，那就说明一定不是什么紧急突发状况，所以，说不定等会儿他俩就回来了。”
陆凌云缓缓靠墙就地坐下，自言自语，“出了什么异常状况？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异常状况，让他们觉得不必叫醒我们，却又等不到了天亮也要出去一探究竟？”
说着，想起卓嘎昨晚讲的故事，抬头看向卓嘎，“雪人？”
卓嘎摇摇头，指了指跟他们脑袋差不多齐平的，只能容一个孩子钻进钻出的小窗户，“除非雪人正好把脑袋从这个窟窿里伸进来，且还要打碎里头这层钢化玻璃，不然我觉得他们应该跟咱们现在一样，根本看不到外面才对。”
既然看不见外头......
陆凌云面色一变，“声音？他们听到了什么，所以才跑出去的？”
说着，他腾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不行，我要出去看看，不然等到了早上，脚印都没了。”
直到这两人也背着背包出了门，都始终没看见离火特意留在睡袋上，早已黑屏的手机。
屋外，离火和龚梓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已被大风吹得片痕不留，站在门前举目环顾，陆凌云心中不禁升起，天下之大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无措感。
“你等一等，我去四周打探一圈。龚梓既然跟着，就应该会给咱们留下来其他印记。”
说罢，不等陆凌云答应，卓嘎已经跟个豹子似的窜了出去。
此时，凌晨三点半的雪山深处，安静的只有风声和他自己的呼吸声。
陆凌云茫然地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心头突然升起被所有人都抛弃了的孤独感。
想想人生真的无常。
几个月前，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一个月前，他陡然乍富，捏着银行卡，两只脚走起路来都是飘的。
一天前，他们四个人还围坐在一起喝着酥油茶愉快地聊天。
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身坐在寒风中......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无论曾经多么......
不等他伤春悲秋完，不远处卓嘎的呼唤声便又让他转瞬间满血复活。
“这边，他们是朝着这边走的。”
“好～”
就在陆凌云和卓嘎寻着龚梓留下的记号找过来时，离火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耳边，龚梓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含糊，“……可既然西王母是虎啸之声，那她的后代也应该差不多是这个声音才对，怎么那孩子的哭声里一点儿也听不出老虎的气势？”
离火知道，这是龚梓为了怕他睡着，在跟他没话找话。
为了不让龚梓担心，他强打精神随口应道，“西王母都啥时候的人了？她的后代传到现在，没有她当年的口音不也很正常？就像你，你有北京周口店猿人的口音么？”
龚梓故意跟他作对，“你又没听过猿人说话，你怎么就知道我没猿人的口音？”
“拜托，虽然周口店猿人的头盖骨被你们给弄丢了，”离火闭上眼睛强打精神，假装没察觉龚梓用意似的，如他所愿地争辩道，“但其他地方的可还在。通过对古类人猿头盖骨非常相近的现代类人猿喉管研究后发现，他们的发声系统根本不完善，就算当时他们的大脑中已经有了初级的语言体系，也无法发出现代语言中的很多音节。”
这方面知识本就远不如他的龚梓，听他这么一说后，不知道还能怎么就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只能把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
什么昨天的风啦，孩子的哭啦……
但这回，离火却只从鼻子里发出‘嗯，嗯’的回应，不再像刚才那样有条有理的回答。
不行！
这样下去，他必定会睡着。而一旦睡着，便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内心焦灼之际，龚梓突然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什么声音，待侧耳细听，不由得大喜过望，“离火，离火，你哥和卓嘎他们找来了！”
昏昏欲睡的离火精神陡然一震，可他支楞起耳朵听了好半天，却啥也没听见。
甚至连风声，都没了。
于是不由得苦笑保证，“你不用这样一惊一乍给我希望，你放心，我会努力让自己不睡过去的。”
“不，真的，我没骗你。你再听，真的，他们来了。他们果然顺着我留下的记号找来了。”
离火有些惊讶，“你还留下记号了？我怎么没发现？”
“我们部队里特有的。要能被你随便发现，那我们还混不混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起了暗示作用，离火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听到了隐隐的来自远方的呼喊声。
他强打精神笑道，“咋样？我算的准吧？我就说咱们祸不及命。”
龚梓听他声音，感觉比刚才有了些精神，稍稍松下一口气的同时，故意逗他道，“那是不是接下来就应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离火笑了，用网上学来的东北口音回答，“必须的。”
此时这两人，虽然狼狈的好像夹在两片面包当中的火腿片，却还能为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像两个小傻子似的，咯咯乐了起来。
随即笑声猛地戛然而止，因为这次陆凌云的呼喊声在冰层另一边，显得格外清晰。
“弟？弟？离火？”
龚梓拧亮强光手电，外头立刻传来卓嘎欣喜的声音，“看，亮光！闪了两下！我就说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吧？”
然而，正如离火之前担心的那样，找到人是一回事，把人救出来则是另一回事。
看着外头两个影子来来回回地晃，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离火苦笑问龚梓，“卓嘎知道你包里有好东西么？”
龚梓没回答。
答案显而易见。
到了这个时候，离火反而坦然了，“我想就算他俩想不起来去翻你的背包，以卓嘎大哥的经验，也一定能找到把咱俩救出去的办法。”
外面。
打量了半天巨型冰块的卓嘎终于长舒一口气，在心里确定下营救方案，“幸好，把他们堵里头的是一整块巨型冰，我们只要沿着地面融出一个半圆形的洞，就能把他们安全解救出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拿要用的东西，千万别心急去砸，一旦把冰砸碎，那麻烦就真的大了。”
“我和你一起，”
话刚起了个头，便被卓嘎摇头打断，“不是我说，我一个人速度更快。”
话音落下，再次不等陆凌云发话，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缝隙很窄，跟三明治里火腿片一个待遇的离火，只能隐约看到外头的人影不晃动了，嗡嗡的说话声似乎也停止了。
“他们干嘛呢？”
觉得他们很快便能出去的龚梓又恢复成平常惜字如金的样子，“救我们。”
没了龚梓刻意的引导说话，神经松弛下来的他意识开始一点点模糊，但又不是完全失去意识，时不时还能从昏昏欲绝中清醒过来那么一两秒。
而就这一两秒钟的清醒，又总是能让他听到些让他安心的声音，于是他便更安心地任由自己再次陷入到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彻底从黑暗中清醒过来，无比震惊地发现他正被人拽着双腿，一点点的往外拉。
怎么也没想到，已经活了六百七十七年的他，竟然还能有幸体验到一把‘新生’的过程。
这滋味，只愿所有人都立刻忘却，不再提及。
还没来得及消化掉内心的震惊与窘迫，一道刺眼阳光陡然笼罩在他的脸上。
双目紧闭之际，他只觉自己被人一把抱住，语调里带着哭腔，“弟，你总算出来了。”
离火无厘头的想，如果这时候有人把他倒拎起来，在屁股上狠狠拍两下，那这沉浸式体验，便彻底齐活了。
感觉眼睛适应了外头的光线后，他推开陆凌云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凸起的岩石划出好几个口子。
“没事吧？”
见他一直呆愣愣地没说话也没啥表情，卓嘎有些担心地凑过来，仔仔细细打量他一圈。
“没事。”
终于缓过来的离火接过龚梓递给他的水，这才发现，龚梓手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对不起。”
龚梓摇摇头，“不关你事。”
陆凌云拿着手电往他们融出来冰窟窿里照了照，“我听龚梓说，你俩昨晚听到哭声了？”
离火点头，“我们跟着哭声追到这里，结果正好碰到冰层砸下来，要不是龚梓反应及时，我可能就被这些从天而降的冰块给砸死了。”
卓嘎拍拍手，冲还想问什么的陆凌云道，‘行了，走，有啥话回去再说。“
见离火精神不济，陆凌云便也不再追问，默不作声地背起地上装备往回走。
一路上，离火都是晕晕乎乎的，麻木地跟着其他人回到石屋，一进房间就直接扑倒在他的睡袋上。
直到房间里再次充斥着酥油茶的香气，他这才觉得整个人又有了些精气神。
双手撑地坐起，看到捧着酥油茶在喝的龚梓，额头发际线处又多了块纱布。
于是内心更歉疚了。
陆凌云把一碗酥油茶递到他面前，”说说吧，到底咋回事？“
离火低头喝了口热茶，“不是说了么？就是半夜我俩听到小孩子的哭声，然后就想出去看看，结果顺着哭声走到那个地方，”
陆凌云有些不耐的打断他的话，“这些我知道，我是问你，你对那个小孩子的哭声，有什么其他推断没？刚才你迷迷糊糊的时候，龚梓跟我们说，你怀疑卓嘎他爹当年看到的，是西王母的后代？这……真的假的？”
见离火默默点头，陆凌云掐着手指算西王母时代已距今多少年，可算了半天也没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