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情感>一画开天>第十九章 哭声
  对于排班,陆凌云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和卓嘎值上半夜,离火和龚梓值下半夜。

  这样如果离火吃完饭就睡的话,至少能多睡一个小时。

  没人有异议。

  包括离火。

  因为喉咙口的腥甜之气告诉他,如果再不把櫰木之力催发出来,那他的内伤将让他明天站不起来。

  所以,吃过羊肉糊糊羹,他便钻进了睡袋。

  一边暗暗催发櫰木之力,一边听围着篝火的陆凌云好奇发问,“你们这里就没啥雪人传说?我越想越觉得,你爸当年看到的就是雪人。”

  卓嘎喝了口热热的酥油茶,“传说嘛,每个地方都有,我小时候就听村里老人讲过,他们年轻时进山打猎,那个时候不像现在,那个时候动物保护意识没那么强,是可以打猎的,那个时候,这个季节能打到狼、狐狸、兔狲、野驴,豹子、岩羊,啥都有,”

  眼见着卓嘎要跑题,陆凌云小声提醒,“雪人,雪人。”

  “哦,对,雪人。有一次,他和他爹进山打猎,正好和我们今天一样,陡然就起了风,这雪山里的天就是这样,说变就变。天气预报还没我们的眼睛准呢。

  你们今天也算是尝试过了飓风的威力,所以应该能理解,他们一看风起,就赶紧就近找了个避风的山窝窝钻进去,准备躲到风停再回去。

  他们找的山窝窝实在太小,人蜷缩在里面连腿都伸不开,所以好不容易熬到半夜,风停了,他们便从那个山窝窝里爬出来,想着活动活动已经麻了的手脚。

  那个时候,天上的月亮很大很亮。

  但他们躲风的那个山窝窝前,正好有块大石头,把他们给挡在了阴影里。

  他们拿出烟袋锅子,还没点上呢,就突然听见对面山坡上传来咔咔啦啦脚踩在碎石子上的声音。

  他们吓了一跳,赶紧把身子缩到石头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直立在对面山坡上的黑影。

  你不知道。我们这没人会在夜里赶山路,一个是大多数野兽都昼伏夜出;另一个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的山路全是坑坑洼洼的石头,白天走还一脚高一脚低的,一不小心就会像那两男两女一样脚一滑滚进沟里,更别说晚上了;最后一个原因,晚上山里多冷啊?咱们这会儿还是八月份最热的时候,可你看看咱们刚才从包里拿出来的羊肉汤,都还带着冰碴子呢。

  他们心里疑惑着,也不敢出声打招呼,就那么隐藏在暗处瞧,可瞧着瞧着,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那一大一小身上裹着兽皮,一只手里拿着根长长的像木棍似的东西,另一只手里则拎着一大坨冒着热气的肠子,那肠子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

  他父子俩心头一阵发寒,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这时,那一大一小也正好沿着山坡从背阴处走到了月光下,他们这才看清,他们的脸上都是毛,五官丑陋,头发也乱蓬蓬的……”

  明明挺紧张的故事,怪就怪在这卓嘎的声音实在过于催眠,离火才听到一半,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龚梓把他推醒时,竟已过午夜一点。

  离火赶紧钻出睡袋,看了眼墙边正打呼噜的陆凌云和卓嘎,小声问龚梓,“上半夜没啥事吧?”

  却见龚梓的面色有些古怪。

  他一惊,“咋了?”

  黑暗中,龚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离火耳中却仿佛重锤砸在心口。

  因为他说的是,“我刚才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什么?!”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龚梓应该是打算他自己一个人守完整个下半夜,根本不会叫醒他。

  龚梓没再说话,而离火也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然后……

  他便听到风声中,果然有个雌雄莫辨的孩童,在呜呜呜的,很是伤心的哭着。

  此时的离火终于彻底相信了卓嘎他老婆的话:那绝对是个孩子的哭声,我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绝对不会听错。

  可,可这深山里,怎么会有孩子在哭?

  离火咽了口吐沫,抬眼看向龚梓,小声说道,“我想出去看看。”

  龚梓毫不犹豫地一点头,“我陪你。

  没有纸笔,离火只能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然后把手机留在了自己的睡袋上。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发出此起彼伏鼾声的二人,离火和龚梓合力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拉开大门,风立刻顺着仅容一个通过的门缝呼啸而入。

  幸好他们睡觉的地方与大门还隔着一个房间,且与大门呈九十度夹角,这才没有吵醒或者冻醒累了一天的陆凌云与卓嘎。

  走出石屋,那哭声更清晰了。

  重新关好大门,整整身上的背包,二人并排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风力比昨天下午小了很多,但也有六七级的样子。

  头顶上的月亮又大又圆,这让离火不禁想起睡着前卓嘎讲的故事。

  难道说,真的是雪人?可就算雪人,也不会任由一个孩子在外哭泣的吧?

  哭声很清晰,按理说孩子就在附近。看書喇

  传来的方向也很固定,始终在石屋的左前方。

  他们冲着方向过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孩子才对。

  但事实上,他们追着那清晰却断断续续的哭声走出去好远,别说孩子或者其他活物,甚至连个鬼影也没瞧见。

  离火停下脚步,“还往下追么?”

  龚梓环顾四周,“你追我就追。”

  随即他便看到离火脱下手套,拇指迅速在其他四指指节处游走。

  等重新戴好手套,就听他淡淡道,“有凶险,虽祸不及命,但,”

  龚梓打断他的话,“你想追,我陪你。”

  离火抿了抿嘴唇,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此时已完全看不到石屋,雪地上只有他和龚梓的两串脚印。

  犹豫之际,那孩子的哭声又起,且听上去好像离他们又近了些。

  离火一咬牙,“走!”

  便顺着哭声继续追了过去。

  再往前,便是一处小山坳。

  高耸的岩壁横挡在他们的面前,而这一回,他们听得更清楚了,哭声就在那岩壁下的阴影里。

  他们一步步朝着岩壁下的阴影走去,可随着哭声越来越清晰,离火心头的不祥之感也越来越浓。

  联想起刚才的那一卦,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顺着岩壁朝天上望去。

  随即双目陡然一收,大喊一声,‘不好!’

  拉着龚梓就准备往回路逃。

  龚梓这时也顺着他的声音抬头望去,就见一块无比巨大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寒冰,正自他们头顶沿着岩壁滑下,且速度越来越快。

  这时候,如果按照离火的思路往回逃,已然逃不出这巨型寒冰的砸落范围,说时迟那时快,龚梓手上一个用力,拽着离火朝岩壁底部的一条裂缝冲去。

  两人刚挤进裂缝中,巨大的寒冰便如轰然倒塌的六七层高楼一般,轰的一下重重砸在地面之上,震得离火耳朵里嗡嗡直响,五脏六腑都随之颤了几颤。

  待冰块砸在地面的轰隆声逐渐散去,狭窄的裂缝中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

  龚梓掏出手电,拧亮后照向堵住出口的冰层,随即苦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离火毫不犹豫,“坏消息。”

  “这冰足有三米厚。”

  “好消息呢?”

  “有一条细细的裂缝,所以我们不会因为缺氧而被闷死在这里头。”

  离火把脑袋靠在岩壁上,“你发现没有,哭声没了。”

  龚梓侧耳细听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了一声,“什么仇什么怨,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砸死我们?”

  此时的两人,被狭窄的裂缝夹住,只能并排屈膝站着,根本坐不下来,这姿势短时间内还行,时间长了,估计腿都得废。

  “对不起。”离火靠在硌得慌的岩壁上,满心歉意。

  龚梓倒是满不在乎,“你不是算过咱们这次是有惊无险么?那就等着呗,等天亮你哥和卓嘎找过来,一定能想办法把咱们救出去。”

  “呵,怎么救?”虽说对自己的占卜有信心,但离火也想不出来陆凌云和卓嘎会怎么把他们救出去,“这外头的冰层跟俄罗斯方块似的,你消一层,便还有新的一层落下来。”

  “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专门破冰的热熔弹?”

  呃......

  他还真不知道。

  “你有?我记得咱们出来前的准备清单里,可没这些东西。”

  龚梓哼了一声,“允许你们背着我带上给人家孩子的礼物,就不兴我背着你们准备点不能大大方方见光的东西?”

  离火嘿嘿一笑,“我和我哥给人家孩子准备礼物,还不是为了给你长脸?你和人家是战友,我们又不是。没道理第一次去人家家,空着手吧?”

  龚梓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接受他的解释。

  离火乖觉地转移话题,“你说,那哭声到底是不是雪人的孩子?”

  龚梓想了想,“我不知道。怎么?你不是博学的很,连你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离火在黑暗中把重心从一条腿调整到另一条腿,“你觉不觉得卓嘎他爸看到的那个野人,有点像山海经中对西王母的描述?”

  “嗯?”

  龚梓哪儿记得住山海经对西王母是怎么描述的,就一个模糊印象,这娘们儿忒丑,根本不是正常人,也不知周穆王是怎么忍她三年的。

  耳边,离火悠悠复述,“豹尾虎齿善啸。”

  豹尾?

  有没有虎齿不知道,但他记得很清楚,卓嘎说他爹看到了女人,有一根长长的尾巴。

  “在我印象中,国内所有关于野人或者雪人的记载,都是没有尾巴的。所以,我相信卓嘎他爸是真的看到了一个长尾巴的浑身是毛的女人,而非什么中了幻觉的癔症。而他们被发现时是在帐篷里,其实也应该是那些人把他们三个又送回去了而已。”

  就在这两人苦中作乐地讨论西王母时,石屋内,陡然醒来发现人没了的陆凌云,正一边用力拍打墙面,一边发狂般的大声喊着离火的名字。

  就好像离火是被这屋子给吞进肚子里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