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海水一齐砸落木地板的,是血水。粗糙沙粒磨花的那一枚戒指,边缘变得意外的锋利,一时没注意,握得太紧,割破了手掌。随着松手的动作,盐分顺着水分陷入伤口,火神忽然觉得痛,倒抽一口凉气,抹黑端起茶杯向手心泼去。

  淅淅沥沥的水声引来黑子的注意,他按开了灯,在一室暖黄中拉过受伤的手,两枚戒指都躺在掌心,新鲜的红色在手纹的阡陌中流淌攀爬,触目惊心。伤口比想象的深,就算这样,火神还是躲闪了一下,收拢手掌,不给他碰到戒指。

  “嘶——”

  不出意外的二次受伤,痛得火神抖了抖,黑子淡淡的看了一眼,不带感情地评价。

  “自找苦吃。”

  可不是自讨苦吃。

  海水里泡了一晚上才找回的戒指,还没逼着冰室带上,就看见他跟紫原打打闹闹,一副感情很好的样子。

  如果被知道,一定会嘲笑我。

  一怒之下,火神也扯掉了脖子上的戒指,条件反射的握在手心,胡乱塞进裤袋,逃避冰室的视线,他还不想这么快示弱。

  紫原,到底哪里好了……让辰也大半夜不睡觉,跟他一起站在黑漆漆的走廊里,贴那么紧,都快靠在身上去了!如果不是他赶回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点火神就一肚子气,恶狠狠从深陷的皮肉中拆出戒指,像是迟来地拆开紧靠的两人,过于粗暴的动作,痛得他龇牙咧嘴。戒指上,砂石划过的痕迹,如此清晰。可怖的裂缝,劈开了完满光滑的圆,是纠结的形状。爱情初次的感受,竟然是抹不去的伤痕。

  不甘心。

  被戒指束缚,只关注着兄弟关系的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被紫原那家伙抢走了重要的人。而现在,兄弟关系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但只要面对两人在一起的画面,他就克制不住生气,把事情弄得更糟。

  该怎么办,大概不会被原谅了。

  他无意识的摩挲着戒指上的那道伤痕,想把它去掉。心心念念着冰室,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刚才他跟紫原在一起的画面,那时他刚累得半死找回戒指,拼着最后的力气爬上楼梯,本以为第二天可以好好说明心意,就看见冰室亲密的捂着紫原……

  为什么捂着紫原的嘴……等等!不会是那家伙要亲辰也吧?!

  我都还没!!

  火神不知道想到哪里,又握紧了拳头,沉了脸。烦闷裹着焦躁,在五脏六腑烧成一片,火气直充头顶,接着炸开了。他噌得一声站了起来,伤也不理了,戒指也随便往桌上一放,拖着湿透的鞋子,拔腿就向外走,步步生风,似乎要踏碎地板,一边走还一边后悔,刚才就不该白白放他们走。但又转念一想,人也不是他放走的,如果他们两人真的是那样的关系,他又有什么权利去打扰?

  他不敢深想,心中的敌意克制不住,忍了又忍,终于转了回来,狠狠摔了门,老旧的木门发出惨叫,门栓震荡,回廊里的栖鸟受到惊吓,神经质地冲进雨中,而造成这一切的火神,气闷地重重坐了回去,一个劲的发呆,神色捉摸不定,冷酷的眼眸瞪着桌面,半晌,才耐着性子把两枚戒指都按进盒子的海绵中,合上戒指盒,塞在枕头下。

  “不带了?”黑子看了会,直到现在才出声,边问边用棉签站了双氧水,递给火神。

  “还怎么带,都被辰也扔了!”火神气呼呼地反驳,心中被一口恶气压住,怎么叹气也无法移开,皱着眉,不去接棉签。

  黑子却不管他这些,慢悠悠的说:“找回它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火神君现在不动,不会想等着冰室君来处理伤口吧?明天给冰室君看?”

  “谁说的!”

  火神不由的大了声音,引起隔壁半梦半醒的抱怨,隔着木板壁,听不确切,大约是“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了”之类的字眼,火神扫了眼时间,克制着情绪,灌了一大口凉水,才压抑着灼烧四肢的焦虑,干涩地问:“你说,辰也和紫原他们是不是……他们两个……”声音越来越小,不愿承认的猜测如鲠在喉,把自己呛住了,忽然猛咳了起来。

  “看着不太像。”

  黑子对于火神想问什么,他大概能猜到,但对于答案,他也不是很清楚,于是只好一边趁着火神安静,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含糊的说。

  火神得到了他的保证,依然不放心,愣愣的接过棉签,半晌,才笨拙地沾在伤口上。

  如果黑子判断错误呢?改变辰也,能包括这一项吗?还能够改变吗……

  双氧水的刺鼻气味袭来,在伤口边缘泛起了白沫。应该是很疼,但他只在神游,眉毛都没皱一下,失魂落魄,斗志全无。看得黑子叹了口气,提醒道。

  “这样还怎么打篮球啊,我们的王牌?周三可是有阳泉的练习赛哦。”

  “嗯。”

  心情难以形容的微妙,火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手纹间一个半圆形的破口。本不至于切得这么深,都怪一时握得太紧,手又在水中冻麻木,才划破了皮肉。他用牙齿叼着绷带,绑好最后一个结,怏怏地站起来准备洗漱,才浑身一激灵,反应过来——

  “跟阳泉的练习赛?”

  橘色的篮球像一颗子弹,穿透人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黑子,没人看见他如何动作,视觉暂留的一瞬,橘色的轨道急速转折,带起一道风,球已到了火神手中,正是篮下无人,火神流畅地转身跳投,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紫色的身影后发先至,盖下了篮球,橘色轨道再次转折,灵活的弹跳着,钻入冰室的手中。

  双方人马的默契无可挑剔,叫好声冲破屋顶,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精彩的对决中,尽情享受着篮球带来的乐趣。只有一个人,非常的不爽。

  那就是火神。

  位置关系,冰室和紫原的每一个目光交接,每一次心领神会,每一份出其不意,每一笔精彩配合,都从他眼皮子下面经过,反复地切割着他的神经。最初只是心里膈应一下,十几分钟下来,再好的脾气都给磨没了,动作越来越急躁,连带得整支队伍气压越来越低,整个一群移动的高压锅。

  可恶,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咚!”篮球被火神掴飞,狠狠撞在体育馆的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弹了回来,他抹了把脸,面无表情的捡起来,递给福井。

  “出界!阳泉球权!”边裁愣了愣,吹了哨,尖锐的哨声撕裂欢呼的人群,盖过了伊月的一声叹息。“火神,动作太大了。”趁跑步越过火神的机会,伊月提醒道,但没有成效,火神犹如被激怒的老虎,球风不加节制,狂野得压抑不住,持续强势的作风很快激起阳泉的反抗,双方均以暴制暴,以硬碰硬,把球场变成生死顽抗的修罗场。

  而风暴的中心,火神如捕食的野兽,压低身形,蓄势待发,逼近最强防守球队的炮塔。

  红色眼眸与黑色眼眸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张扬的愤怒对上沉默的倔强,周围人几乎能看见两人间闪烁的电火花,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恶战一场时,冰室出人意料的微微转开了头,避开了正面的交锋。

  “火神那家伙是不是太急躁了?”青峰摸着下巴,慢悠悠的评价,虽然对其他方面迟钝,对篮球倒是一等一的敏锐。

  “冰室君看上去情况也不太好。”就连桃井也看出来了。

  观众能发现,更何况场上的人。冰室暗暗克制,试图控制自己的动作。并不是运球有瑕疵,也不是速度不够快,相反,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没有偏差,精确的好像计算过,机械而完美。但他却没表现出丝毫乐观,反而冷汗涔涔,湿了球衣,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