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知道魏淮最近在做什么,忙不忙,但他不想自己开了个头,结果让对方等半天才回话。没礼貌,而且显得自己很没诚意似的。

  于是两人的交流仅限于晚上睡觉前的几句简单对白,最终大多以一句客气的晚安收尾。

  沈贺州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相反,他认为这是好兆头。

  没删好友就代表不讨厌,不讨厌就代表他或许不是直男,不是直男就代表他俩有机会。

  

  -

  “魏先生你好,希望我们上次的合作邀约您还没有忘记。”

  魏淮这两天忙的晕头转向,手机响了下意识地就接了,也没看备注,这会只觉得对面的声音有些似曾相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聂嘉言。

  邀约?什么邀约?

  魏淮恍惚中觉得这道声音已经八百年没听过了,甚至聂嘉言的脸在他心里都有些模糊,他皱着眉点开了自己的日历,点进明天的日期。

  八月二十七号,星期六。

  再下面一行是,

  ——暂定拍摄(聂嘉言)

  魏淮有些恍然,将手机凑到耳边语言流畅,没有一丝自己忘记的迹象,“哦,是的,我正准备中午问问你,没想到你先打来了。”

  他还以为上次就是客气一下,没想到还真要找他来拍。虽然聂嘉言名气不大,红的很虚,但也不至于找他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摄影师吧。

  对面的聂嘉言站在落地窗边,周围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完美无瑕的笑容,“那真是巧了,您没忘记就好,那我明天在关山摄影棚等您。”

  “好的。”魏淮假装自己没有忘记,聂嘉言假装自己没听出来魏淮忘记了。双方交谈地十分顺滑。

  周六是个好天气,一路上艳阳高照,魏淮坐在车里有点庆幸自己现在不是在外面,而是在车上吹空调。

  但他又有点不爽,这样的天气,他本该可以给自己放个假,待在家里吃着冰镇西瓜打游戏,可现在却要出来工作。相当于是变相加班,这么一想,他又怠惰起来。

  好烦,好热,好累,好想回家睡觉。

  车子开了将近半小时,一路上进过热闹的市区,最终左拐右拐,停在了一处黑白建筑面前。这里环境清幽,景观的设计十分具有热带气息,中心的流水曲觞滴滴答答的声音十分好听,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好像降了一点。

  关山摄影棚是圈子里比较出名的影棚之一,一天的租金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魏淮原本还在疑惑聂嘉言怎么这么大手笔租这么贵的场子来让自己拍照,到了他才知道人家就租了一部分,并且有带自己团队的专业摄影师过来。

  说实话,魏淮有点不高兴。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既然有摄影师还要叫他来做什么?

  心里的一点别扭魏淮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反正也没什么事,聂嘉言大概率也不会用自己的图,他大不了随便拍拍还有钱拿,多好的事。

  这么想着的魏淮心态平和了些许,就坐在旁边等着看聂嘉言今天叫他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聂嘉言远远的看见了魏淮,匆匆过来打了个招呼,不等魏淮反应又转身匆匆忙忙的走了。魏淮也没什么意思,就坐在那里玩手机,偶尔抬头就能看见透明玻璃门对面对着相机摆姿势的聂嘉言,他也不知道拍的怎么样,不过总归比他这个半吊子摄影师要好。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聂嘉言终于结束了,他走出来先是诚恳地道了歉,“抱歉,今天实在有些忙,我以为很快就好了,结果弄了这么久。”

  看他脸上的表情,确实像是没想到会耽误这么长时间而感到抱歉似的。但魏淮也不关心这个,只是懒懒地抬头看着他,“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音调毫无起伏,听不出喜怒。

  “当然可以。”聂嘉言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

  魏淮看了半天,突然觉得还是沈贺州的脸看着更加顺眼。虽然他的表情很少,也很少笑,但起码他的表情都是真实而热烈的。

  聂嘉言的助理刷了门禁卡,魏淮跟着进去,问了几句他想拍什么类型的照片,以及具体诉求,然后很快就开始拍摄了。

  摄影棚有的时候真的很方便,比如对于灯光的选择和把控比起在户外拍摄就要容易方便的多,智能的控制器很容易就可以控制挑选到合适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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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州,今天这个拍完你必须要跟我去公司一趟,这几天熬的我出了黑眼圈不说,你看看我这眼袋都要掉到地上去了。”卓天航跟在沈贺州的旁边脚步走的飞快,一边走一边诉苦,他们的身后就跟着一大片的人,目测有助理,经纪人,化妆师,摄影师等,应该都是平时用惯了的团队。

  沈贺州和卓天航走在最前面,比起卓天航的一脸苦闷,他就要轻松的多,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别人说话。

  “我跟你说,你这次再不……”卓天航走的好好的,就见沈贺州突然停了下来,“干嘛?你怎么不走了?”

  他顺着沈贺州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玻璃门对面一张熟悉的脸。“我去,聂嘉言怎么也在这?”卓天航看了半天,觉得有点不对,“他在就在,你停在这干嘛?”这家伙不是一向都不怎么理这人吗?

  沈贺州一双黑黢黢地盯着门那边的魏淮,看着特像什么幕后黑手或者是什么反派之类的,就是那种在能演四十八集的电视剧里他可以活到四十六集的角色,反正卓天航看着是有点瘆得慌。

  他跟沈贺州从小就一块长大,这家伙心可比他黑多了,手段也狠,小时候干坏事没少让他背锅,但就算是那时候他也没觉得沈贺州有现在这么让人发慌。

  魏淮在里面拍的很投入,毕竟这么好的场地也不是天天都能来,至少在他觉得后背发凉之前,都很享受。

  但自从这股凉意出现,他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后背就像有一只蜘蛛在脊柱上爬,弄得人从尾椎骨一直麻到了天灵盖。索性照片也拍的差不多了,他就示意聂嘉言来看,于是两个人就凑在一起大概翻了翻前面拍的照片。

  “你拍的真的很不错。”聂嘉言的语气中带了些感叹,眼里也有点惊叹的意味,但魏淮觉得这倒也不是他拍的真的有多好,而是聂嘉言估计压根就没想到他能拍出现在这种效果,所以有些出乎意料罢了。

  “我很满意,真是一次愉快的合作啊魏先生。”聂嘉言脸上带笑,表情中还透着一种亲昵的崇拜。

  魏淮又感觉到了一种牙酸的感觉,他吸了口气,“叫我魏淮就好。”老叫先生不知道的他有多大了呢,胡子一刮,他看着跟聂嘉言应该也不差多少岁吧。

  “好的。”聂嘉言从善如流的应下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把聂嘉言叫到身边来之后,那种发毛的感觉就更强烈了,魏淮下意识朝周围看了看,就见沈贺州紧紧盯着这边的样子。

  “?”魏淮一愣,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聂嘉言也转了过来看见了站在外面的沈贺州,“那不是沈前辈吗?要去打个招呼吗?”

  魏淮下意识点了点头,要是没看见就算了,这都看见了不去打个招呼不太好。

  虽然心里还是很别扭。

  魏淮走在前面,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守卫边疆的小白杨似的,好像这样就能坐实了自己直男的身份。

  沈贺州本来挺高兴魏淮见了他能过来聊两句的,毕竟从那次之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见到了,但他视线一转,看见跟在魏淮身后的聂嘉言顿时心情又急转直下。

  “巧了,你怎么也在这?”魏淮状似很平常的抛出一个开场白,似乎已经忘记了上次发生的事,面上一点尴尬也没有了。

  沈贺州瞥他一眼,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幽幽道:“拍照喽,倒是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说着还瞟了一眼身后的聂嘉言。

  聂嘉言像是没感觉到这奇奇怪怪的氛围,依旧笑的十分亲切自然,像是两人的多年好友一般。

  沈贺州冷凝着一张脸,他控制不住地想,之前魏淮说他像一个人,该不会就是像聂嘉言,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魏淮就掏出了聂嘉言的照片,如果不是喜欢,哪会把他的照片带身上。

  而且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热情,又是倒水,又是看着他吃药,没准就是看着他像聂嘉言?

  人一旦胡思乱想起来,就是十几年前的事都能给你挖出来,然后联想在一起。

  空气一时间有些寂静的过了头,魏淮不知道怎么的,总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像是进了什么奇怪的次元,沈贺州看着他的眼神感觉锐利的都有些邪乎了,但他想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他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