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夏树换了鞋就出了门。

  进了男生宿舍的门, 她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一路上很担心窜出来一个五条悟或者同班的一年级。

  刚到夏油杰宿舍门口,她还在想怎么尽量小声的敲门, 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夏油杰站在门口,一手拉着门,猝不及防的开门, 把七里夏树做贼心虚的样看了个遍。

  他唇角带了点笑:“进来吧。”

  又看了一眼她满脸惊惶不安,他补充道:“悟临时被派出去做任务了,灰原七海的宿舍在一楼, 而且他们的作息很早, 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哦哦哦。”

  七里夏树从夏油杰让开的空间走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关上, 轻微的关门声, 却莫名感到紧张。

  她回头, 夏油杰刚关好门走过来,见她站在那里不动, 笑道:“膝盖的伤怎么样了, 还疼吗?”

  她实话实说,“还行,不碰到就不疼。”

  “嗯。”他搬了个椅子到阳台,“坐这儿吧。”

  他已经换了衣服, 没有穿平日里那身校服, 只穿了件松散宽敞的衬衣和裤子, 连扣子不像往日那般一丝不苟, 弯腰放下椅子的时候,依稀可以看见领口的小片皮肤。

  头发是洗干净后吹干的柔软, 没有束起来, 柔顺的搭在肩后。

  房间的灯光铺成暖色, 他整个人看起来比白日所见更柔和,可他抬眼望过来时,却让人莫名感到紧张。

  他在阳台,侧眸对她笑:“怎么还站在那里?”

  见她站着不动,他折返回来,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笑道:“是来看月亮的,还是来看着我发呆的?”

  “……”

  他开玩笑的一句话让她瞬间清醒。

  七里夏树拍掉他的手,朝阳台走过去:“当然是看月亮,看着你有什么好发呆的。”

  她在椅子上坐下,舒服地靠在身后的靠背上。

  然而夏油杰却没有跟过来。

  他回去重新搬了个椅子在她旁边,这才坐下。

  七里夏树盯着那个盘子,问道:“你刚刚是去给我做吃的?”

  他嗯了一声,“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这是怎么被拆穿的。

  七里夏树决定蒙骗过去,反正他又不能扒开她的肚子看她吃没吃,“我吃了。”

  他低笑一声,“夏树,你别骗我。”

  “?”

  夏油杰夹起一块米糕到她嘴边,七里夏树习惯了他各种投喂,下意识张嘴。

  他问,“喜欢吃这个吗?是悟推荐的,还不确定好不好吃,所以没有给你买。”

  她咀嚼着,声音含糊不清:“还行,就是不够甜。”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察觉到夏油杰垂敛的神色有片刻的沉默。

  但他很快就神情如常地笑着,说道:“下次撒谎之前,把嘴角的零食屑擦掉。”

  “……”

  七里夏树突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她试图挽救一下:“那个,那个零食是吃完饭再吃的,我吃了晚饭。”

  他收回筷子,放在盘子上,浅淡地笑着:“吃完饭才吃零食?你哪有那么听话。”

  “…………”

  见她憋着脸说不出话了,夏油杰又喂了她一块米糕,才笑着说:“所以我说,你别骗我,你什么样子我不清楚吗。”

  “………………”

  他不再说话。

  头向后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微微仰着的侧脸弧度,在房间温暖的灯光和头顶清冷的月色下,像一道剪影,弧度温柔,此时却觉得他略显落寞。

  他好像真的只是在阳台上看看月亮。

  但她很不习惯他这样的安静。

  虽然,他平时也不是多么聒噪吵闹的人,他向来是温和安静的在她旁边。

  可是此时他这样坐在她旁边的存在感太强烈了。

  他洗过澡后余留在身上的淡香,柔顺的发梢,领口松散露出的皮肤。

  还有他轻轻搭在桌子上的手,就近在她吃着米糕的盘子旁边。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忽然就想到下午在医务室里,他的手掌握着她的小腿,掌心的温热贴着她的皮肤,她明明可以挣脱,却觉得动弹不得。

  那一声揉着她脑袋时柔和低笑的你啊你。

  捏着她的鼻尖半带笑意地说,我怕到时候会被夏树骂。

  他此时只是坐在那里安静的什么都没有做,她却觉得,从心跳到呼吸,空气里的每一分气息都绵密地充斥着夏油杰的名字。

  这样的安静,反而让她不安。

  但是这样的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夏油杰虽然没有看她,但是她嘴巴停下来的时候,他侧头问道:“怎么不吃了?”

  她放下筷子:“有一点口渴。”

  闻言,他笑了起来。

  七里夏树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他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盒牛奶:“你没看到吗?”

  “……”

  七里夏树拿过牛奶,拆开吸管。

  抬头时,见他嘴角的笑仍然弯着,她恼羞成怒:“笑什么笑,不准再笑了。”

  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笑意更深,“夏树,你会不会太霸道了一点,连我笑不笑都要管吗。”

  “……”

  七里夏树噌地起身,侧过来捏着他的脸往上提,“笑,给我笑得大声点。”

  然而夏油杰肉眼可见地皱了眉。

  他第一时间去扶着她的腰,开口时语气冷淡:“别起来这么快,也不怕蹭到伤口。”

  “……哦。”

  看着他眉目冷淡,七里夏树乖乖坐了回去。

  然后委屈巴巴地假装擦泪:“学长,你真的好凶。”

  他收回手,然而语气并没有退让:“到时候疼得龇牙咧嘴的还不是你。”

  “……”

  七里夏树喝了一口奶,瓮声瓮气地说:“干嘛那么凶,我到时候疼得龇牙咧嘴,你不是也会难受。”

  久久没有听到夏油杰的声音,七里夏树感到心虚,打着哈哈:“我就随便一说,学长你别在意。”

  “你也知道我会难受,那你能不能对自己稍微好一点,让我少难受一点。”

  他的语气带着无奈,在月色清冷的深夜里,略显低沉。

  她说不出话来了,机械地喝着牛奶,连余光都不敢再去看他。

  喝了几口牛奶,没有那么口渴了。

  她继续去吃米糕。

  这时候听到夏油杰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甜食的?”

  米糕卡在嘴巴里,不知道该怎么咀嚼。

  “……”

  半晌后,她才若无其事地说:“哪有很喜欢吃甜食,是这个米糕太好吃了才忍不住多吃几块。”

  “是吗。”

  “……”

  他只是淡笑着:“你的零食都是我买的。”

  “……”

  “甜食吃得特别快,所以后来给你买的零食里,甜食的比例越来越多。你没发现吗?”

  七里夏树哽咽着艰难地吞下了米糕,忽然有些局促不安:“可能……就是最近有点喜欢吃。”

  夏油杰只是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在说话的时候,仍然微微仰头,好像一直在看月亮,这些不过是随口的闲聊。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是松井先生说甜食有利于心情好,所以她除了吃药,还塞满了甜食,拼命地想治愈自己,不然动不动就掉眼泪,聊天的时候太情绪化,她活着也很累。

  如果在她面前的是已经叛逃的夏油杰,她一定会说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样的。

  可是面前的夏油杰,温柔又包容的夏油杰,给她做饭,陪她训练,担心她每一点伤痛的夏油杰,她没法说出那样的话。

  七里夏树没有再去吃米糕,试图转移话题:“那个……学长,你今天晚上怎么想起来在阳台上看月亮?”

  他没有在意她的转移话题,闻言只是略一淡笑:“想看看能不能把月亮摘下来。”

  “?”七里夏树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学长也会有这种小孩子的想法吗?”

  “为什么说是小孩子的想法?”

  “因为小孩子才会想这些天马行空的事情嘛,什么摘月亮啊摘星星啊在天上飞啊,长大了就不会再这样想了。”

  “是吗。”

  “……是啊。”他平静的反问,反而让她有些没了底气。

  七里夏树也仰头去看了看月亮,只看到漆黑的寂夜里,月亮高悬在夜空,她实在没看出来今晚的月亮有多么特别。

  微凉的风吹过,吹拂起她脸侧的几缕发梢,她嫌烦,把头发撩开。

  过了一会儿,那缕头发又被风吹落下来。

  她再次撩回去。

  风再次吹过来的时候,她直接拆下脑后的发圈,把头发重新梳理一遍,把松散的头发全都绑进辫子里。

  在她跟头发暗自较劲的时候。

  她听到夏油杰说:“月亮一直高高的挂在天上,而我在地上望着月亮,从前只觉得能这样望着就好,可是现在却在想,我该怎么才能握住月亮。”

  “……?”

  七里夏树诧异回头。

  她一边缠着发圈,一边回头,正要笑他:“为什么以前不想,现在……”

  然而当她回头。

  夏油杰却正在看她。

  他的发梢在风中被吹拂而起,松松散散地垂在肩膀上,月色和灯光将他的侧脸勾勒成温柔的轮廓,而他的眼睛,安静地看向她。

  柔和的月光浅浅淡淡地落在他的脸上,他眼底温柔,却将他的目光落拓成寂寞。

  她到了嘴边的调侃顿时忘了要怎么说。

  只剩下那句没头没脑的为什么。

  而后,他对着她微微一笑:“因为我的月亮现在好像不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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