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人三三两两地往这边来，跟顾砚尘打声招呼又离开。既不漠视也不亲近，点到即止的社交，是官场老油条们的拿手好戏。
陆念芙看着顾砚尘彬彬有礼的模样颇为惊奇。
这厮在扬州带了几年兵，养出了一身的暴脾气，说话那叫一个直，时不时地还会跟着来几句诨话，活脱脱一个兵痞子。直来直往，匪气十足。
谁料说起场面话来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一个女人寻了过来：“你是，顾夫人？”
陆念芙一愣，抬眼便见一个身姿纤瘦的妇人站在她身前，瞧着三十四五的年纪，因着太瘦的缘故，颧骨有些突出，但总得来说，依然是个美人。她鬼使神差地想，如果她胖一点，没准会更好看。
也会与自己更像。
啊呸，她为何要关心她的胖瘦？
陆念芙很快修整好自己的情绪，平静到近乎冷淡：“您是？”
妇人一把拥她入怀：“孩子，我是你娘啊。”
她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此刻陆念芙便被这种香味整个儿地笼罩住，味儿不重，但她仍然觉得脑袋发胀。她不太明白，前世一直漠视自己的平宁伯夫人为何突然在大庭广众下和她相认。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好在，顾砚尘过来了。
他将她从平宁伯夫人的怀里拉了出来：“这位夫人，您吓着我媳妇了。”
“我，我没想吓她，就是，就是看到她太激动了。”平宁伯夫人抹了抹泪：“你便是姑爷吧，等初二到府上来玩儿啊。”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顾砚尘拒绝道：“那日事忙，怕是要辜负夫人的好意了。”
平宁伯夫人泪眼婆娑地看着陆念芙：“孩子，我知道让你一下子接受我有些难，但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带你回家的。”
真不真心什么的，陆念芙不置可否，她现在还记得当年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么的洒脱坚决，好像她放弃的不过是只流浪的猫狗，半点不会心疼。
这时平宁伯曾广溢穿过人群，掏出手绢递给她：“夫人快把泪擦了，这样的日子里哭多不合适啊？”
“我这是喜极而泣。”
“那也不成，晞晞啊，咱们父女这么多年没见，我知道你心里接受不了。不过不着急，你如今已经回京了，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加深感情。有空就到府里坐坐，平宁伯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陆念芙僵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对着曾广溢点了点头。
然后便见到平宁伯夫人一整个儿地僵了一下。
她瞬间明了，这位还是不希望她回府，刚刚那出不过是为了在丈夫面前装一下而已。
她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外头传来了一声高昂的唱诺：“皇上驾到。”
皇上是和皇后一块儿来的。
两人的到来预示着除夕宴的开始，昌武帝一进来目光就忍不住往顾砚尘身上瞟，再看他身边的姑娘，想来便是他的媳妇儿了。长得倒还行，不过，想嫁给他儿子，光有一张脸哪行？
要知道在京城，最不缺的便是美人了。
宫宴便是吃吃喝喝，赏赏歌舞。外头冷得哈气成冰，膳食从御膳房运过来，不说冰冷，也没了那股子热呼气。陆念芙尝了几口便兴致缺缺，只能挑着点心吃。
歌舞倒还不错，陆念芙这两年甚少参加宴会，都快忘了自己上回看歌舞是啥时候了。
宫宴接近尾声的时候，昌武帝提前退场，走之前发了道圣旨。
宋福瑞一通念，大意便是顾砚尘抗倭有功，赏良田三百亩，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两，首饰布匹若干。另大理寺卿一职空缺已久，叫他过完春节便走马上任，日后好好干活，认真查案，莫负皇恩。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