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尘头一回进宫，却并不像普通人那般小心谨慎，只敢低着头被引路太监领着走。他走得很是随性，虽没东张西望，但看到漂亮的景时也大大方方地多看两眼。
偶尔还会问一下公公这是什么景，那是什么花。
显见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小公公很理解，毕竟这位不过是广陵侯府的庶子而已。不过，敢这么光明正大地问出来，也足见这位与众不同，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做到三品官。
为了表示对顾砚尘的重视，昌武帝派了自己的内务总管宋福瑞到承乾宫门口接人。
远远瞧着一大一小两道影子走近，宋福瑞忙调整好自己的姿势。结果在看清他的脸时，却是完全愣住了，就连设想好的词都忘了怎么说。看書喇
来人身着紫色官服，身姿颀长，气宇轩昂。那一张俊逸的脸更是像足了另一人的模样——容妃。
小公公见他半晌没说话，提醒道：“宋公公，这是顾指挥使。”
“哦哦，杂家失礼了，顾指挥使稍候，奴才这就去请示皇上。”
顾砚尘完全不懂宫里的规矩，自然不明白宋福瑞这会子站在这就是为了领他进去。倒是那领路公公看着宋福瑞的背影纳闷了许久。
当然，他的想法不重要。
宋福瑞越走越快，进到御书房时甚至都听到了自己过速的心跳声：“皇，皇上，奴才有话说。”
昌武帝诧异地看着他，宋福瑞一向稳重，什么事儿能让他急成这样儿？
“你不是去接顾指挥使了么？难不成没接到人？”
宋福瑞做了两个深呼吸，凑到昌武帝的耳旁，小声说了一句话。
昌武帝神色剧变：“你说真的？”
“奴才斗胆，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来向您禀报。”连他都差点失态，更何况是惦记容妃娘娘许多年的皇上。
“快宣。”
宋福瑞便扬声道：“宣，扬州顾指挥使觐见。”
昌武帝双眼盯着门口，手在御案之下紧握成拳，指甲扎进肉里才能保持面上的冷静。容妃，他的玉蝉，他已失去她整整二十四年。
连带着她腹中的孩子。
御书房的门是开着的，顾砚尘走了进去，并没有直视天颜。而是跪下叩首：“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顾砚尘颇觉诧异，怎么觉得皇上这四个字里还带着颤音。不过这也不是他该研究的事，遂乖乖地抬起了头。御案之后的昌武帝瞳孔猛缩，好一会儿才开口：“顾爱卿快起来吧，宋福瑞，看茶看座。”
待遇这么好的吗？顾砚尘颇为高兴，连皇上让儿子抢他果实的郁闷都散了几分：“谢皇上。”
“顾爱卿一路辛苦了，外头天寒地冻，路可好走？”
“陆路的确比水路颠簸些，不过有内子相伴，一路倒也还好。”
“你娶妻了？”
“是。”
“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顾砚尘更觉奇怪，他不是入宫述职的吗？皇上怎么还关心起他的媳妇来了？不过皇上问话，当臣子的自然不能不说：“是扬州响水县陆家的姑娘。”
扬州陆家？
听都没听说过。
昌武帝看向宋福瑞，宋福瑞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不知这陆家家主是几品官？”
“陆家是商户，小商户，家里开染坊的。”
昌武帝一听眼都气红了，忍了又忍才将怒气压下，努力作出慈祥随意的姿态问道：“俗话说门当户对，顾爱卿怎会娶一个普通的商户女？”
如果这真的是他跟玉蝉的儿子，这满京名门闺秀，哪个女子他娶不得？
结果他却只娶了一个商户女，还是个只有一间染坊的商户。
顾砚尘不太高兴，面上的笑意隐了下去，不咸不淡地道：“皇上说笑了，微臣与陆氏订亲时，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捕头而已，哪有门不当户不对之说。”
昌武帝更气了：“你还当过捕头？”
“呃......”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