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面具消失了,那应该就是这里,算了,想不了这么多,江叙合上掌心,不再想关于面具的事情。

  剩下的看来是要自己去找。

  只是那个面具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样一个诡谲的地方,江叙抬脚往前走,他注意到这里也有树木,只是大多枝干枯黑,连树叶子都没有,光秃秃的,配着这奇诡天色,显得阴森可怖。

  脚下踩到一截枯枝,发出一声脆响,他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却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

  不会吧,不会吧,江叙欲哭无泪,他不会倒霉到刚来就遇到什么奇怪生物吧……

  身后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也不动,好像就在等着他反应,江叙不敢乱动,可又害怕真是什么怪物,咬咬牙,猛地抬腿往身后踢过去,却被一只手捏住脚腕。

  等等,手?

  他猛地扭过头,果不其然看见方才消失不见的赤色面具和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抓着他脚的手松开,江叙忙退后站好,狂跳的心脏在看清来人后松缓下来,他摸着胸口,不知为何对这人不太怕,张口就道,“你这人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谁料对方摊开手,疑惑道,“我又不是人,没有声音不是正常?”。

  “……”,不是人?

  江叙一下子警惕起来,“所以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噗”,对方捂着脸笑,肩膀都抖起来,笑够了才直起身子,手放在面上上,“你倒是胆大,也不害怕我杀了你”。

  江叙心道要杀早杀了,还等现在嘛,一抬眼,却瞧见对方放在面具上的手一动,那张面具就被揭开,稳稳地落在他手上。

  他看着面具下那张脸一时怔愣,惊道,“白流?!”。

  那张脸同白流一模一样,唯有一双眼瞳色泽不同。

  他记得白流是艳丽的赤色瞳孔。

  对方闻言勾起唇来,同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一模一样,江叙几乎霎时就想起当时对方说的‘抱过他’是什么意思了。

  “你倒是记得清楚”,白流轻笑着靠近一步,“不过我换了模样,你怎么也认得我?”。

  江叙心道你这换了和换了有什么区别,明明就只换了眼睛吧?

  好像本就不打算等他说话,白流自顾自地又道,“不过倒也不算是换,这双眼睛也是我的”,他弯起眼睛,墨绿色的深沉瞳色几乎要映照出江叙的脸,“怎么样,你喜欢那个?”。

  江叙盯着他半晌,开口了,“我觉得现在更好看”。

  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认真的回答,白流难得地愣怔一瞬,眼中的调笑意味因为这一句话尽数散去,换上些许真情实感的笑意,他盯着江叙半晌,轻声道,“嗯,我也喜欢现在的”。

  这句话太轻,一吹就散,江叙却好像听出了些怀念的味道,可他正要抬头去看眼前人的表情时,却被一只手抓住后颈,随后便被提溜着起来掉在半空中。

  白流语气欢快,“不想掉下去就扶稳我,小仙师”。

  江叙注意到他第一次见面用的称谓换成了我,但显然此刻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白流一手提着他,速度却不减,飞的极快,他只好蹬两下腿,闭着眼不情愿地抱住了对方的腰。

  耳边狂风呼啸,他紧闭着眼,头发都打在了脸上,心道说白流性情奇怪,诚不欺我。

  脚下再次落在实处,江叙睁开眼,第一个动作便是先送来了手,往旁边站了站,“这是哪儿?”。

  白流看起来心情不错,倒是回答他回答的及时,“我家”。

  “你家?”。

  江叙四下里观察了下,却见这里是与方才来时那处完全不同的景致,天空倒还是沉沉地挂着暗紫色的厚实云层,将天光挡地严严实实,到底是久久待在有亮眼白昼的地方的人,他只待了不到一会儿,便从最初的的惊奇到不舒服,只觉得这天空,怎么看都压迫感太强,叫人难受得很。

  白流说这是他家,那便是魔界了,只是上次他阴差阳错被掳来,魔界哪里是这般景象,明明还是与外面无异。

  “上次并未带你进来”,似是看出他在想些什么,白流出声解释。

  江叙一顿,嘟哝道,“你比上次好脾气多了”,他瞥了眼白流那双眼睛,发现依旧是深沉墨色,一点暗绿晕染开来,与初见的赤色红瞳全然不同,血腥气全都被隐匿,像块儿上好的墨玉。

  白流不以为然,“我脾气不好”,他的语气稍稍沉下来些,没有先前那般轻佻的意味,仰头看了眼天际的紫云,笑道,“你不喜欢这样?”。

  江叙确实不喜欢,刚要回答他,却听见对方自顾自替他答了,听语气好像有多了解他似的,“也是,第一次来时,还不是这般模样”。

  确实,他在心底默默点头认同,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从对方的话语中挑拣出一点重要的信息,疑惑道,“可你方才不是说第一次来时并未带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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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叙噤了声,看着白流骤然变得冷漠的侧脸,心中疑虑重重。

  果真是阴晴不定。

  不过眼下在人家的地盘,要是真生气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江叙跟在他身后,目光一会儿看看周围的花丛草树,一边儿又回转过来落在他微卷的长发上,看见漆黑的发,又是一阵疑惑,初次见时白流的长发还是皆白的,今日却是黑的彻底。

  他不是个能憋住话的人,可看着白流冷峻侧脸,实在不好开口,压着一路,在跟着白流在一座大殿前停下时,终于忍耐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眼睛没先去看眼前雄伟的殿宇,轻扯了下对方衣角,问道,“我现在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白流现在的心情似乎又好了,脸上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闻言只是看他一眼,长眉微挑着,“憋了一路终于是憋不住了”,他笑得眼睛弯起来,“问便是”。

  江叙犹疑片刻,目光扫过他的发尾,“你的发色,以前也是黑色吗?”。

  白流并未即可回答,沉默着看他一眼,江叙原以为他又生气了,刚要说话,便听对方开口了,“是,”,他背转身,长发轻轻地动,“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的声音又轻又浅,江叙不知道该答些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实在旺盛的过头,他有些尴尬地看着白流用手推开大殿的门,小声回了一句,“都挺好看的”。

  话说完了,他才将视线投在这座大殿上,惊奇地发现,与他在梦中所见,全然一样,太过专注,以至于并未看见白流回头时看他的那一眼。

  有怨恨,悲叹,更多的是遗憾与惦念。

  “别看了”,白流出声,轻轻一扯,就拉着他手腕跨入门槛,进了大殿,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江叙被这声响振地身体一缩,下一秒变觉得手上一松,白流松开了他。

  大殿内与一般宫殿并无区别,江叙看着殿内构造,忽地想起那日在仙侠大会中见过的仙宫,目光流转,却并未在同样的位置看到那架银白古琴。

  白流站在据他一米处,手里把玩着戴过的面具,“小仙师”,他喊了一声,目光定定落在江叙一双漆黑的眼中,“别再看了,你想知道的,我也想知道”,手里的赤色面具被他丢在地上,当啷一声,发出闷响。

  江叙回过神来看他,可他来这里就为了知道有关于过去的记忆,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警惕起来,盯着地上面具,后退一步,后背几乎要抵在坚硬的殿门上,“你要做什么?”。

  白流笑了一下,抬起手,捏了一个诀,瞳色在那一刻变回初见时的赤红,他轻声道,“别着急,我只是要确认一件事”。

  自他身边旋起一股风,渐渐有暗红的火焰燃起来,江叙后退不能,眼见着那火焰乱舞着燃烧起来,好像要将这大殿全部烧掉。

  正要牵动灵力之际,高热的温度却瞬间消散了,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早已不见白流的踪影,殿内的一切消失不见,雕梁画栋和金樽酒盏变成冷硬的石壁钟乳,圆润的顶端一点一滴滑下水珠来,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

  这是一个漆黑无光的山洞,阴冷潮湿,寂静的唯有滴水落在石面上的滴滴声响。

  这里是……哪里?

  江叙讶异地看着周围突变的景象,脚下小心绕过湿滑的石块,这里太黑,几乎看不清四周环境和脚下状况,他伸出手,掌心燃起一点光团,勉强照亮前路。

  不小心踢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当啷一声被踢得很远,滚了许久,落入水中,江叙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在不远处看见一汪很大的水潭,他捧着光团过去,身后突然飘过去一阵风,冷飕飕的,怪吓人。

  不会又是什么幻境吧……他是同幻境有什么缘分吗,怎么什么样的都要进一次。

  那阵冷风吹得江叙汗毛倒立,他搓搓胳膊,小心地回头看一眼,见是空空如也,暂时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方才还在殿中时白流说要确认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与他和那道伤疤有关?

  石洞中水滴声清脆,江叙站在水边,手中光团光微弱了些,他蹲下身,在地上捡了颗石头丢进水潭,可意料之中的水纹并未泛起,这水怎么毫无波澜?

  他存了警惕,站起身要远离水边,可刚要后退,却见之前毫无波动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那阵轻细波纹缓缓散去,江叙停下脚步,专注地等着水面,将光球捧着离水面更近些,就见平镜似的水面渐渐显出一个影像来,他不觉屏住呼吸,看着浮出来的影像一声不吭。

  那影子慢慢变得清晰,江叙微微弯腰,发现竟然是一个人影,他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却在看见那张同自己相同的面容时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