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行人出发之际,江叙便一直跟在时景玉身边,提着他从客栈带回来的包裹。

  原先温翮雪是要替他带走的,可他来时便不是空着手来的,要是就这样光着手回去,免不了还得一顿解释,不若自己拿着。

  想到温翮雪当时面色,江叙无奈地叹口气,心道有时候师尊还真是对自己的保护过了头,连这么点行李也要全都带走。

  “师弟在笑什么?”,时景玉听见他叹息,原以为是对方有什么烦恼,微一低头去只瞧见他轻轻勾起的唇角,口中问询关心的话便立时换了一句,只是不知为何,瞧见这笑容他本该是高兴的,此刻却心里闷得慌。

  真是奇怪。

  江叙没想到师兄注意到他这边,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后,下意识摸上嘴角,“师兄你刚刚说……我笑?”。

  时景玉点头,目光落在对方掌心刚刚一闪而过的结了痂的小伤口,“可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原来方才自己是笑着的?江叙摇摇头,心道自己真是没救了,怎么次次想起师尊就总是忍不住笑,他放下手,看向时景玉,沉吟一下,才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快要回山了,心中还有些归家之感”。

  “山门对于弟子来说,自然是像家一般”,时景玉微一点头,嘴上虽做了回应,对他这说辞却并不十分相信,又问,“就这些?”。

  江叙看他脸上一点疑惑神色,勾唇笑了笑,“当然呀,师兄你说得对,凌云山就是另外一个家”,他语气稍稍一顿,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师兄,我一直有事想要问泥,可总也寻不到机会,今日能否让我问个清楚?”。

  这几日一直想着那面具和其主人,倒是将这事忘记了。

  “知无不答”。

  “师兄”,他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想了一会儿,犹豫着出声道,“我想问问,褚师兄是何时上山的?”。

  时景玉大致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第一反应便是皱起眉,问他,“难不成是他与你又有什么冲突?”。

  江叙连忙摆手,“自然不是自然不是,只是我想褚师兄与我不过认识短短这么些月日,怎么会对我敌意如此大,但毕竟都是同门弟子,他还是我师兄,便想要多了解他一些,好能有朝一日和解”。

  时景玉闻言,眉头稍稍舒展,嘴上却还是到,“师弟想的是好事,可你与褚师弟的关系这般僵硬,我看不是师弟你的关系,若是觉得委屈,和解也非要事”。

  江叙没想到大师兄是全然站在自己这边的,在他看来,这人身为数名弟子的大师兄,当是万事都为所有弟子一同考虑,不会偏袒哪一方的。

  这样一想,倒是连带着对褚卫凌也没那么大气了。

  “师兄说得对,”,他勾起唇笑,“我就是想了解了解嘛”。

  时景玉叹口气,无奈道,“好吧,褚师弟来山上时,我刚十五,他也不过才十三,老远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少年,眼睛却亮的很”,他微眯起眼,仿佛陷入回忆里,“褚师弟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看起来好像有些生人勿近”。

  江叙点着头,适时问道,“那全师门那么多弟子,难不成褚师兄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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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江叙摸摸下巴,“可我觉得褚师兄很受掌门宠爱呀”。

  “师弟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褚师弟刚来的一段日子,总爱往掌门和师尊这些派中老人的住处跑,但每次碰到都躲得极快”,时景玉挑起一点眉峰,微皱着,说着说着又松弛下来,带点无奈的笑意,“说来也是奇怪,那时候褚师弟似乎格外喜欢师尊”。

  江叙心中早知晓这事,现在听他说起,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道,“可不是全凌云山的弟子都喜欢师尊吗?”。

  时景玉点头,“是这样,师尊受人敬仰,弟子们大多仰慕他,可褚师弟似乎格外的仰慕”,他向前看一眼,在队伍的最前面,褚卫凌板着身子走路,他摇摇头,重又开口道,“可师尊的性子你也知道,从不喜管尘世闲事半分,我倒是没见过褚师弟与师尊单独见过的”。

  那他们到底是有什么过去?为什么褚卫凌会因为师尊对他有如此深的敌意?

  “师兄,褚师兄与师尊一点交际也没有吗?”。

  时景玉先是点点头,很快又摇了头,“说是没有倒也不算,师尊虽是个冷性子,可有时却是心软,我听掌门无意中提起过,褚师弟便是由师尊救回山上来的”。

  “什么?!”,江叙猛地睁大眼,“师兄你说他是师尊救回来的?”。

  “正是如此……”,时景玉看他一副激动的模样,疑惑道,“师弟怎的突然这般激动?”。

  江叙平复下心情,将心中的惊诧压下去,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只是觉得惊讶罢了,师尊瞧着不像是会随意救人的模样”,话一说完他才觉得不对,看着时景玉有些惊诧的脸色,很快解释道,“我不是说师尊冷漠无情!只是觉得师尊救了人,应当是不会随意带回山上的”。

  时景玉看他这样紧张的模样,微微一笑,“我知道师弟的意思,你说的对,师尊确实不会随意往山中带人,但他不说,也就没人知道褚师弟为何会随他一同上山”。

  心中一直困惑着事情终于解决大半,江叙只觉得那块儿悬而未决的大石头终于平缓地落下来,他看看四周景象,问道,“师兄,我们是不是快要到了?”。

  时景玉点点头,,“不下半个时辰就要到山脚下”。

  江叙微抿了抿唇,“这样的话,师兄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他微微仰头看着时景玉眼睛,“师尊是因为什么闭关?”。

  时景玉微一沉吟,便答道,“师尊常在后山灵溪洞中闭关,想来该还是为了增进修为?”。

  看来师兄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他点点头,笑道,“多谢师兄!”。

  “无妨”,时景玉望见他笑,眉眼柔和起来,“师弟日后若是还有想知道的,尽可来问我”。

  江叙连连点头,心中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离开呢……

  他掂了掂手里的包袱,突然灵机一动,取下肩头,抱在怀里,“师兄,我眼下有个忙要你帮”。

  见时景玉转过来,他拉起对方的手,把包袱塞进去,“师兄你且先帮我拿着”,说完就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我肚子突然痛得很,你们先走,我马上就追上来!”。

  “……师弟”,时景玉看他跌跌撞撞跑远的背影,无奈叹气,“倒也不必这般着急”,不过眼下确实没几步路了,到了山脚下再等师弟一会儿吧。

  江叙好久没跑的这么快,几乎是铆足了劲往远处跑,不断调动体内灵力,以防体力流逝太快。

  待到终于跑得远了,才停下来,四下里观察过后,从袖中掏出香囊,拉开绳子取出赤色面具,他蹲下来,随意捡起地上一块儿切面锋利的石块儿,在掌心划过去一道,痛感袭来的一瞬间,拿着手里面具沾了些伤口处涌出的鲜血。

  将手里石头拋入不远处河水中,撕扯下袖中处一条布料,任意缠着掌心,止住了血,手中面具正好闪起微弱的光芒,江叙松了口气,摊开掌心,看着面具逐渐动起来,飞离掌心,他拍拍手,忙跟着面具朝一个方向离开。

  周围的景象逐渐变换起来,直到跨过一座石桥,江叙看见面具停在了一扇木门前。

  啪嗒一声,赤色的面具掉落在地。

  这里除却荒凉些并无其他独特之处,像个被丢弃的小村落,只有零星几座尚残存着的房子破破烂烂的矗立在一处,几扇木门吱呀吱呀,半开半合。

  唯有他面前的这一扇门,看起来虽陈旧,却并不破烂,木门紧闭着,似乎很难打开。

  江叙弯腰捡起面具,收在掌心,看着面前木门,不知为何前额中央传来一阵火烧般的痛感,他抬手,冰凉手指在眉心轻轻一揉,那点痛感又很快消失。

  踌躇半晌,他抬脚向前迈进一步,站在木门前,终于伸出手来,朝陈旧的古木上来碰上去。

  木门并没有看起来这般关的紧密,几乎是掌心碰上去的一瞬间,门便倏地打开。

  身后的一切顷刻间虚化,只剩下几棵枯木,漆黑乌鸦锋利的鸟抓扣紧枝梢,发出嘶哑的叫声,眼前木门消失不见,一股力道将江叙引着不自觉跨入其中,两只脚刚一迈入,便听见身后的传来轰隆巨响,像是金属材质的大门猛地合上一般。

  他转过身,背后却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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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不见日光,天空暗紫的沉云诡谲瑰丽,与世隔绝。

  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伸开手,却发现在掌心内的面具早就消失不见,不觉瞪大了眼,这面具刚刚还在手里,怎么一进门就不见了?

  难不成面具的主人就在这个诡异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