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点了熏香,大概是为了遮掩偶有的过往留宿客人饮酒留下的酒味,熏香气味浓重,虽说气味浓重,但也只在走廊而已。

  时景玉五感灵敏,嗅觉更甚,一上楼便闻得出二楼混杂了其他香味,这股香气虽说也是极浓郁,却隐约带了股淫靡的气息。

  他皱起眉头,掩起口鼻,径直往江叙在的房中去,起先先敲了门,却久久见里面传来响动,耐心等待一刻后,里面传来砰咚一声。

  “师弟?!”,这次来不及再等待,担忧大过礼仪,时景玉推门而入,着急地正要四下里寻找,视线尚未来得及回转周旋,就被迎面而来的水汽扑面,走廊外那种奇妙的香气在这里明显清晰起来。

  实在不喜欢这气味,用宽大衣袖稍作遮掩,他抬了抬眼,看见沾了水汽摇摇欲坠的白色薄纱后的屏风。

  黑山黑水由浓重的墨水勾勒出精巧的轮廓,隐隐约约地,透出一个人影。

  时景玉的神色一顿,不禁想前走了几步,带着点犹豫疑惑地,再次叫了声‘师弟’,清朗的声音也被屋内的水汽浸湿了,沙哑着,传到还在水桶中的江叙耳中。

  第一反应是救星到了,他意识还算存留了些,知道目前状况不对,更何况这水明明都快冰掉了,身体却越来越热,水汽飘着飘着,带出来一股莫名的香气,熟悉又陌生。

  嘴唇本就是身体上最柔软的部分之一,眼下更是软的一塌糊涂,融化了似的,一句‘我在这儿’在脑海里回转好几遍,就是无法从嗓子眼破出来,好几次钻到口中,也被疲软的两瓣嘴唇阻碍,最后都变成一点点微弱的气声。

  江叙动动暂时还算能挪动的手指头,想要敲敲木桶边缘来提醒,手指抬起又落下,还没等到落在木桶上,就软踏踏地掉下去,耷拉下来,是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都说狐狸惯用魅术,可青漪这一只为何偏偏喜好下毒?

  他艰难地撩动眼皮,身体深处的痒意克制不住地流动,借着血液,被运输到四肢百骸,最后连最外层的皮肤也跟着难受。

  师尊这个时候在哪里呢?明明往常都在自己身边,怎的关键时刻连人影都不见。

  许是此刻身心受困,江叙没发觉自己现在多少带点埋怨,同时不可避免的有几分期待。

  “师弟?”,时景玉的声音再次从屏风后响起,这次听起来清晰许多,大概是离得近了,他抬起眼,透过屏风看外面站着的清朗身影,张了张嘴,又使了一次力气,手臂撑着木桶边缘,扑通水声在寂静空间内炸起。

  时景玉听到声音眉头皱的更深,刚想绕过屏风,看着隐约露出的人影,又堪堪停住,心中莫名涌上一丝奇怪的感觉。

  不,他摇摇头,他和师弟都是男人,现在师弟安全最重要,怎么还有时间多想?

  稳下心神,时景玉咬咬牙,绕过屏风,看见江叙时脸色一变,忙走过去,看着他在水中瘫软的样子,一时不知怎么办,“师弟?”。

  这香味在这里更加浓郁,时景玉皱起眉,觉得不对,不再多言,靠近水桶,想要将江叙从水中抚出来,即将碰到手臂的前一刻,一只冰凉的手隔在中间,握住他手腕,挡住他指尖,用的力道是极大的。

  时景玉怔愣一下,很快回过神,诧异道,“徐道友?”。

  徐温不知从何处赶来,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很明显,清秀眉眼一向温和,此刻却总好像透出些不满。

  他有些着急地开口,“徐道友,快些让开,师弟恐怕……”。

  话终归是未说完,被握着的手腕处更用了些力,哪怕有灵力护体,也倏地疼痛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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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语气都是不同的,可实在是熟悉,时景玉想,一与对方对话就好像天然有种敬畏的感觉。

  他侧眼往身后看一眼,发现江叙此刻已经完全闭上眼睛,心中担忧又上一层,在他看来徐温不过与师弟认识几日,再如何说都是要交给自己来的合适。

  “不必劳烦”,徐温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化,眉头极轻地蹙起一下,又很快松缓成舒展模样,他走近一步,抬手按住时景玉肩膀,墨玉一样的双眼直直看过去,湖水一样要淹没一切似的,“我说过,都交给我”。

  “可……”时景玉微微瞪大眼,肩膀麻了一下,话还没说完便没了意识。

  徐温松开手,抽回手时眉头又皱起,低头看着地面上横躺着的人一眼,便转过身去。

  水汽氤氲着,织造出一片迷蒙雾气,像在夜雾淡淡的湖面上乘着小舟游行,却没有半点雅兴,身体热的快要烧起来,迷迷糊糊间,有一双手环抱住江叙,被碰到的地方热气很快就被驱散,冰凉的温度一点点地稳定心神,忽然叫他觉得熟悉。

  鼻尖一直萦绕的刺鼻浓香被一点草木清淡的气味冲淡,两相冲突下,倒是叫他脑子清醒了些,下意识便伸手抓住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

  凉凉的、清雪一样的触感,好舒服。

  刚以为能舒服一点,就发现被冰凉触碰过的地方变得更热了,热且痒,乃至于当他带着抓着那只手,半强制性地放在散发痒意的地方时,身体跟着颤抖一下,很快就更痒,与此同时伴随着江叙自己的不可置信。

  他这是在做什么?连来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放松,还乱动人家的手……

  意识难得清醒一瞬,江叙撩起眼皮,半眯着眼去看抱着自己的人,入目只看到如雪的皮肤和凌厉的下颌线,恍惚间,他觉得这样的角度有些熟悉,那时候是这样看着谁来着?

  “热?”,一道冷清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同时,江叙感觉自己被放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那个声线很清很冷,听在耳中,却好似溪水一样流过全身,奇迹般地带来燥热和湿软中的一点轻快舒适感。

  被打断的思绪连接起来,他抬起虚软的手,想起来那时候在后山遇到温翮雪时候也是刚才那样子。

  身体逐渐被一种奇怪感觉侵袭带来的危机感很快就被知道‘温翮雪在这里’的信息所带来的奇妙安全感代替。

  奇怪,江叙迷迷糊糊地摸上眼前的脸,神思恍惚地喘着气念叨,“莫不是被毒出幻觉来啦?”

  温翮雪眉头是皱着的,因为眼下躺在床榻上的人脸红的厉害,不正常的潮红占据全部白皙的皮肤,只留下一双画着浓墨山水的眼睛,隐约透出一点秀丽的风情。

  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握紧,他想到青漪临走时脸上看热闹的表情,淡漠的眉眼就无法维持平静。

  九尾狐一族隐世百年了,那些曾经在人间做过的祸害普通百姓的前尘旧事在他曾经封印青丘之主时一并封存,再没出现过,一晃又是百年过去,没想到又再重演。

  白流不知是与青漪做了什么交易,让一向利益为重的九尾也甘愿为人驱使。

  “阿叙”,温翮雪握住脸上发着烫的手掌,轻轻捏在掌心,动作极温柔地弯下腰,手上便出现一方湿帕子,替他擦去额上细细密密的汗。

  温翮雪此刻还顶着徐温的脸,只有一双眼睛熟悉,江叙不习惯,推拒两下,又因为手帕湿湿的舒服舍不得松手,最后只好缩成一团。

  体内那股怪异感觉越来越明显,江叙感觉到温翮雪捧着自己的手,脑袋昏昏沉沉之际,还能抽空来想:这双手为何没被自己的体温捂热?

  手腕被抓住的时候温翮雪愣住了,那双即使换了容貌依旧不变的眼睛第一次呆滞一瞬。

  江叙在反应过来后也觉得奇怪,师尊明明在为自己擦汗的,擦了汗就会舒服的…

  不对,他摇摇头,其实并不舒服。

  被碰过的地方着火一样,随即甚至有酥酥麻麻的感觉泛滥,从未有过的感受第一时间带来的是害怕,第二便是被支配。

  像是有人在驱使他张开嘴,水汽迷蒙的眼睛望进温翮雪眼中,叫了一声“师尊”。

  徐温彻底变回温翮雪了,眉眼神色一模一样。

  他低头望着江叙,轻声叹气,“先松开手好不好?喂药给你”。

  江叙脑子把话过滤一遍,关键的“药”字权当没听见,挑挑拣拣,就只余下“松手”二字。

  于是抱得更紧,意识模糊地把常年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嘟哝道,“不放,”,蹭了又蹭,再补上一句,“好舒服”。

  温翮雪配合地弯腰,想要把人拦腰托着起来,好喂药,空着的那只手刚刚碰到对方腰侧,一切动作都静止了。

  “啊”

  腰间刚刚倏地一痒,酥酥的。

  体内热意暂时停下,他胸口起伏着喘几声气,对上温翮雪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终于不是疏冷的样子,跃动的火苗是全然陌生的样子。

  江叙软成一滩水,短暂轻松的身体以更加刺激强烈的方式难耐起来。

  “好难受”,他眨着湿漉漉的睫毛,微微起身,环上温翮雪的脖子,好像失去神智,语气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师尊,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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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力过猛,差点直接莽出第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