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轻,其实看过书任谁都不会简单说一句误入歧道,因为原书中的江叙何止是误入,那简直是自己一路跑着望进跳的,虽说背后是有人推了一把,但那也不妨碍他早就有那个心。

  江叙入魔后不知为何和魔君白流搭上了联系,两个人不知是做了什么交易,第二日白流就带着数万魔兵上了凌云山,和江叙里应外合的,把凌云山毁了个完全,最后江叙还跑到山下,杀了许多无辜凡人。

  温翮雪的神色变了变,眉宇间漫上说不清的黯然,江叙便懂了。

  虽然之前的剧情书中并未写出,但现在看来还是差不多的,至少作为最终大反派的江叙最后还是成魔了。

  “可是师尊”,江叙抿抿唇,犹豫着着开口,“为什么你会说是你害了我呢?”。

  在他看来,温翮雪绝对不会对江叙做什么,哪怕他最后变得无恶不作,原书的剧情中温翮雪也是并未露面的,最终江叙是被时景玉一剑毙命。

  温翮雪闭了闭眼,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几下,才看向江叙的脸,“我没能护你”。

  江叙募地瞪大了眼,他胸腔里忽地传出一阵难言的情愫,涨满了整个心脏,不可忽视,开口时声音也带上了颤抖,“师尊,”,他轻轻唤了一声,“可那不是你的错”。

  温翮雪和原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他这般?

  江叙抿了抿唇,眼睫轻颤,脑中蹦出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随即很快红了耳根,但犹豫再三,还是打算问出来。

  未等到他开口,温翮雪起了身,两步走到他身后,弯下腰来,从他手中取下玉佩,自身后以环抱之姿替他戴回腰间。

  雪松乌木香萦绕周围,江叙屏着气,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雪中,却不冷寒,反倒柔软温和,他没敢动身体,还在为心中猜想惊诧,就听温翮雪在他耳旁轻声道,“阿叙,你现在还愿意吗?”。

  江叙一怔,下意识跟着道,“愿意什么?”。

  温翮雪百年来没有这样紧张的时刻,他垂着眸,看着江叙微微泛着红的耳垂和白皙脖颈,缓缓开口,将方才未曾说出的那个词说了出来,“结道侣”。

  猜想不用问就得到了证实,江叙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待他思索明白了温翮雪话中之意的时候,脸立刻红了大半,而身后人也站直了身体,重新坐回他对面,如雪面容上却也出现了几缕薄红。

  江叙咽咽口水,“师尊,我们以前……是这种关系?”。

  温翮雪轻声应了,江叙立刻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师尊一见面就对他这么好的原因?

  可他不过是个占了人家躯壳的外来人,如何担当得起这般浓重的情意?

  看来该说的还是要说,江叙踌躇半晌,才斟酌着开口,“师尊,可我若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江叙’呢?”,看着温翮雪的神色,他一鼓作气,干脆说出来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并不是江叙,只不过……”,他犹豫着吐出后半句话,“只不过是占了个壳子罢了”。

  说完这话,他紧闭着眼等待最终审判,毕竟没有人会大度到自己的伴侣被人占了身体还无动于衷,可等了半天,没等来预想中的怒气,脸颊上却传来凉凉的温度。

  是温翮雪的手。

  冰凉又细腻的触感,江叙脸红的厉害,他之前在现实里女朋友还没交过呢,现在被温翮雪这样只是轻碰了脸,心脏就已经快要跳出胸腔了。

  微凉的手背只在他发热的脸颊停留了一瞬,就收了回去,江叙缓缓睁开了眼,看见温翮雪沉静的脸,方才周身萦绕香气渐散,却浅浅淡淡,一丝一缕地浸入他心肺。

  “我信”。

  他听见温翮雪这样说。

  可为什么呢?哪怕他是一个陌生人?

  像是看出他所想,温翮雪抬手,白皙手腕从宽大衣袖中伸出,露出那个江叙见过好几次的红绳,江叙看着那条红绳,恍然间觉得自己手腕隐隐发烫,像是缠着什么热热的东西,一抬手,看见了同温翮雪手腕上相同的一条红绳。

  也是他那日在秘境的水镜中见到的‘江叙’手上的那一条。

  他看着腕上红绳,怔愣片刻,犹疑着上手摸了摸,是真实的触感,内心不由地更加奇怪了,这个东西之前从未出现过,手腕上也没有什么奇怪感觉,怎么今天突然就出现了?

  “师尊,这条红绳也不能代表什么的”,江叙最终还是放下手,“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它的主人,那它出现也是应该”。

  温翮雪轻轻摇头,摸着腕上红绳,“红绳是我亲手所编,认主,但认得不是凡体,是神魂”。

  江叙身体一颤,认的是神魂?他的意思是,除非是本人的魂魄,是不可能有这条红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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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说的话,他在现实中的一切都是假的?那系统呢?系统召他来,也是假的吗?

  “可是师尊,”,江叙艰难地出声,将脑中惊人的想法抛出去,“我确实不曾在这里生活过……”。

  “你的神魂未全”,温翮雪看出他的惊诧,伸出手来,抚平他微皱的眉心,“可你确确实实,就是阿叙”。

  江叙还欲再说,对面人就又开口了,“我不知晓你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可我知道你就是你”。

  先前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记忆此刻再次在脑中活跃起来,江叙大脑里的齿轮仿佛停止了旋转,一瞬间又好像骤然动得飞快,或明晰或模糊的记忆和画面这时都变得清晰起来,最后都汇成一句话:他就是江叙。

  这个信息量实在太大,江叙一时无法接收完全,所以也就是说,他曾经在这本书里,但是后来被带走魂魄,在现实世界里生存过?如果是这样,系统知道这件事吗?

  他垂下眼,鼻尖还萦绕着的雪松淡淡,却终于将他从混乱的思绪里引出来。

  余光瞥到腰间的玉佩,江叙想到方才身体突如其来的状况,猛地抬头,“师尊,你说这玉是你送的,那之后呢?我隐约觉得刚刚就是因为这玉引起的”,这玉佩在他来之前都未曾存在,却在他来后第一天就通过系统的任务回到了他手里,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如果刚刚的一切都是这玉佩引起的,那么原主——不对,那么以前的江叙一定是对着玉佩做了什么,会不会和他后来入魔有关系?

  “这玉里本来存着我的灵息“,温翮雪垂眸看向他腰间,“可方才我却探出了一丝他人的,虽然不多,但很残暴,几乎将我以前注入过的灵息尽数挤压出去了”。

  他突然皱了眉,“阿叙,这几日把玉佩给我吧”。

  “啊”,江叙愣愣看着他,点了点头,把玉佩摘下来放在温翮雪掌心,“是有问题吗?”。

  温翮雪把玉收起来,点点头,顿了顿,才道,“或许和之前你见到的那个阿叙有关”。

  “这样啊”,江叙连连点头,心里想着一会儿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001那个家伙叫出来问个清楚,只是眼下这气氛……他抬眼悄悄瞥眼温翮雪,目光刚碰上他眼睛,就立马缩回来。

  眼下他全部的记忆又没回来,刚刚师尊又问他愿不愿意结道侣,他该怎么回答啊救命。

  算了,再怎么说也该有个答复,伴侣当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的,江叙心道不如先说他要考虑一下,一咬牙,开口道,“师尊……”。

  “阿叙”。

  未曾料到两人同时开口,江叙一顿,抿抿唇,“师尊你先说”。

  温翮雪倒也没推辞,微一点头,便道,“褚卫凌伤你,我已经教训过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语气听起来却是微冷的,江叙先是应和着点了点头,回过味儿来瞪大了眼,眼尾被拉开些许,猫一样,“师尊你怎么教训的??”。

  温翮雪浅饮一口清茶,淡淡道,“三十鞭”。

  听到这个回复,江叙松口气,他虽然不是恶人,但也不是圣人,褚卫凌害他差点儿被蛇吃了不说,最后还生生刺了他一剑,欺负人就得受惩罚,他乐得看褚卫凌受惩戒,再说,师尊说了只打了三十鞭,肯定伤不到筋骨。

  他心情霎时好了起来,笑眯眯地道谢,“谢谢师尊”。

  温翮雪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笑,“不必谢我,我见不得旁人伤你分毫”。

  救命,江叙脸红的一塌糊涂,不是说好清冷端方不食人间烟火吗?怎么随便说一句话都这么撩人!

  他轻咳一声,偷偷看了眼温翮雪的脸,小声道,“那个,师尊之前说的道侣的事,我可能得考虑一下”。

  话一说完,他就观察着温翮雪的脸色,意料之外地,温翮雪面色淡然,和方才一样,见他偷偷瞧着自己,又笑了,弯腰凑近他,声音舒缓,如清水淌过山间,“多久我都愿意等”。

  江叙一把捂住脸身体后撤,远离温翮雪那双软的要将他溺毙的眼睛,觉得自己快要被蒸发了,“那那那,师尊,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说完这话,他一骨碌爬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跑。

  关上门的瞬间,才喘口气,心脏咚咚响个不停,夜色微凉,江叙却觉得热的要命,他摸着胸口,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弯的彻彻底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