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池一顿,似乎没料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吻过来,微微怔住。

  就在他怔愣的当口,忽觉肩膀上被对方施力,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倒在了床上。

  沈放顺势压了上来,加深了这个吻。

  沈清池倒是并不排斥和他亲吻,只是他现在真的很热,被对方这么一压,那温度又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到处都是沈放的气息。

  好在沈放现在体力不足,也难以在他身上支撑太久,没过多一会儿就把他松开,用指腹轻蹭唇角,缓一口气。

  沈清池爬起身,很欠地开始落井下石,好像刚才被对方钳制动弹不得的不是他一样:“叔叔,你这么虚,亲个嘴都喘,那我们还怎么进行下一步啊?”

  沈放:“……”

  他微微眯起眼来:“你就这么想要献身?”

  “我们都在交往了,还仅仅停留在啵嘴的阶段,这不合适吧?”沈清池眨了眨眼,“毕竟我也没跟别人上过床,还是挺好奇的。”

  沈放无奈地揉了揉眉尖。

  这小东西,还真是满不在乎。

  该怎么评价他呢,好奇心害死猫?

  沈放没再吭声,起身下床:“我有点饿了,晚上吃什么?”

  从他重伤苏醒至今,沈清池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饿了,立刻跳起来:“我去做饭。”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别忘吃药。”

  沈放摇了摇头,拿起床头放着的药盒,走到写字台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将消炎药抠出一粒,就水吞服。

  随后他拿起沈清池给他的,说苏亭首推的那种药来,从里面抽出说明书,仔细研究起来。

  从药盒到说明书都是全英文,一个汉字都没有,虽然能看懂意思,但未免有些费眼,看完后他把说明书塞了回去,心说真的会有用吗。

  他将右手五指摊开,再握拳——虽然右手已经能做这种简单的动作,但相比之前还是差了太多,使用右手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一台崭新的机器被迫拖着老旧的配件运行,很不得劲。

  ……好吧,他这台机器可能也算不上“崭新”了,但至少没到要生锈的地步。

  他轻轻咳了两声,把核桃拿在手里盘完,发现核桃比之前又有光泽了一些,想必是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沈清池一直在盘它。

  他心情好了一些,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苏醒以后,并没有给电脑修改开机密码,沈清池依然可以使用它,但沈清池好像根本没再碰它,除了他自己,电脑没有其他的使用痕迹。

  为了探究沈清池究竟对他的电脑感不感兴趣,沈放先生又不死心地继续检查起来,渴望发现那么一点蛛丝马迹,忽然他的视线落在回收站的图标上,他印象中自己这些天并没有删东西,但回收站里显示有内容。

  那应该是沈清池之前使用的时候删的。

  他打开回收站,发现里面有一个被删除的txt文件。

  文件就是初始名字,光从文件名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但沈放看到它的瞬间,眼神却微微变了。

  这好像是……他之前留给沈清池的话……

  现在回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敲下的那两行字了,但再看到它,莫名有种被公开处刑的尴尬感,他犹豫了半天,才点击文件,选择“还原”。

  紧接着他找到txt文件的保存位置,双击打开。

  他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他之前留下的那个文件,没想到打开以后,里面的内容却出乎意料——除了他自己写的那两行字外,多了一些新的内容。

  这些新加的内容字还不少,洋洋洒洒地敲了好几百字,像是一篇小作文了,开篇就是:

  “你没事吧?”

  “您有病吗?”

  “你是不是特骄傲啊?在这玩什么自我牺牲英雄主义呢,你觉得这样是对我好是吧?这运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还达摩克利斯之剑,在这装什么文艺呢,什么前途比爱情重要,玩什么深沉,装什么绅士,有话你就直说会不会啊?跟我这拐弯抹角觉得自己很有情趣吗?”

  “谁稀罕要你的遗产了,呸!我需要钱我会去挣,你的钱你自己留着,胆敢让我看到你死了,你就死定了!”

  后面还有很长一段内容,沈放看到的时候,先是错愕,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用手掩在唇边,挡住了快要控住不住的笑意。

  看得出来,沈清池写下这些话的时候非常激动,里面掺杂着好几个错别字,甚至说出“敢死你就死定了”这种语无伦次的话,可见给他气到了什么程度。

  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极了,仿佛隔着屏幕看到了一只被气到炸毛,冲他骂骂咧咧的小猫咪。

  沈放边看边笑,又拼命忍耐,生怕自己笑得太大声把沈清池引来,结果忍得肺都疼了,开始咳嗽。

  他看了一眼这个文档最后一次的编辑时间,并不是在他出事的当天或者第二天,而是在数日以后。

  嗯……沈清池怕不是看到它的瞬间就气得把它扔进了回收站,过了好几天,气还没消,又把它拖出来鞭尸,并生气地补下了后面骂他的话吧。

  更可爱了。

  也不知道沈清池是故意把它留在回收站没有彻底删除,还是忘记了,总之,不要让他想起来比较好。

  沈放把这个珍贵的“猫猫骂人语录”转移进另外一个文件夹,并设置了密码,打算珍藏一辈子。

  随后,他才登录上自己的社交软件,打开浏览器,开始办正事。

  沈清池上楼喊他吃饭时,就见昏暗的卧室内没有开灯,电脑屏幕的冷光打在沈放脸上,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映衬得更为冷厉,在他眉骨的伤疤处投出阴影,让他整个人蒙上一层颓废而锋利的冷感。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时不时点击鼠标的声音,沈放这样认真工作的样子并不常见,导致沈清池多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不开灯?”

  “忘记了,”沈放并没有从电脑后面抬头,“你帮我开一下。”

  沈清池打开灯,又说:“下楼吃饭了——叔叔应该还没虚到下楼也需要人搀扶吧?”

  沈放闻言,终于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来了来了,这股阴阳怪气的味儿!

  和txt里留下的骂骂咧咧如出一辙。

  沈放急忙管理好表情,没让自己当场笑出来,貌似认真地回应他:“我想……应该不用。”

  “那就快走吧。”

  “稍等一下,”沈放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把视线移回屏幕,“你先吃吧,不用等我,我还有点事要做。”

  沈清池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他皱起眉头:“刚才不是你说饿的吗?”

  “马上就好,”沈放说,“五分钟。”

  沈清池十分费解,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索性走到他面前,凑近了去看。

  只见沈放正在和别人聊天,对方发来一张截图,并问:【你看这样写行不行】

  截图被沈放打开了,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见,沈清池粗略扫了一眼,有些心惊:“你这是要……”

  截图里的内容,赫然是关于沈放两个已故的哥哥。

  “其实我一开始就想过两种方案,”沈放说,“想要让沈敬被法律严惩,判死刑或者无期,光靠他经济上那点不干净是完全不够的,就算再加上指使周望延冒名顶替,依然远远不够。”

  沈清池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除非涉及杀人或者故意伤害?”

  沈放点头:“你或许不清楚他对继承人看得有多重,他是真心想要栽培周望延的,对他而言,相伴二十余年的发妻可以牺牲,儿子却不能——这个儿子,指的是亲生儿子。”

  沈清池:“所以你才肯定,你设计的‘邮轮孤岛’,他一定会来?”

  沈放“嗯”了一声:“这是我们沈家人的解决方式,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确定他会不会亲自来,不过这不重要,这个年代不比以前,就算是他雇人来杀我,也一定会留下证据。”

  “是因为周望延废了,他觉得一切已经毁了,所以才破罐破摔吧,”沈清池说着,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他为什么不再生一个?他今年也才四十多岁,应该还有生育能力吧?”

  沈放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管是他亲自动手,还是雇人动手,结果不会有太大改变,我死是最优解,只要闹出人命,又是在这种知名度的邮轮上,在无数人的关注之下,这起杀人案一定会被定性为‘情节特别恶劣’,那么……”

  “你等等,”沈清池没听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将刚刚捕捉到的重点提炼出来,“什么叫你死是最优解?优在哪里?你给我解释解释?”

  “咳,”沈放自知理亏,轻咳一声,“这只是我的方案A,如果我没死,那就是方案B,我之前留给你的……”

  “沈放先生,”沈清池板起脸,表情极为严肃,“我暂时不想听你的方案B,我觉得你应该对自己的行为由衷忏悔,并做出深刻检讨,你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