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目光先是愤怒，但是，在看清萧舒月浑身的装束之后，他的眸光变得温和了许多：“这位姑娘，在下哪里得罪你了吗？”
萧舒月看了看他，指了指他对面的贺芷雅，直白道：“你打她，便是得罪了我。”
没错，被这男子打的人就是贺芷雅。
此刻贺芷雅捂着被打疼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男人，便是她的夫君，沈清扬。
此时，沈清扬认真地打量着萧舒月，见她虽然衣着华丽，发饰也非比寻常，身后跟着的丫鬟却只有一个，并非大户人家的做派。
想到此处，他的脸上便染上了几分怒色：“你是哪家的小姐？”
“哦，我姓萧。”萧舒月轻描淡写道。
听到“萧”这个字，沈清扬愣了一瞬，萧是国姓。
沈清扬的态度立刻变得谦恭起来，腰也深深地弯了下去：“不知是哪位郡主？”
“郡主？我不是郡主。”
沈清扬的腰板儿顿时就直了，他看看贺芷雅，本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关于萧舒月的暗示，但是贺芷雅并不看他。
他料想，萧舒月并不是什么尊贵之人，不然，贺芷雅定会狗仗人势，他看向萧舒月，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怒意：“你在耍我？”
萧舒月一脸无辜：“有吗？我确实姓萧，但我确实不是郡主。”
沈清扬冷嗤一声：“私自殴打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不知。”
打个人渣而已，有什么罪？
“我不打女人，但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的厉害。”说完，他看向自己的随从，低声吩咐了什么。
这时候，贺芷雅看了沈清扬一眼：“沈清扬，我劝你适可而止。”
但，沈清扬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未改变自己的主意。
很快，便有捕快五大三粗地闯了进来，喝问道：“是谁狗胆包天，胆敢殴打朝廷命官？”
沈清扬很快扬了扬手：“这里。”
捕快很快小跑着过来，陪着笑脸说道：“原来，您就是大理寺新来的沈少卿沈大人啊，失敬，失敬。”
捕快的恭维，让沈清扬很受用，他微微颔首，神色倨傲地看向了萧舒月：“这女子胆大包天，竟敢当众殴打朝廷命官，速速将他……”
然而，沈清扬的话尚未说完，捕快手里的佩刀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清扬大惊：“你……”
早就起了一身冷汗的捕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卿大人，您这是要害死我啊！”
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萧舒月便拜：“草民见过长公主殿下！”
他虽然是捕快，却没什么官职，在萧舒月面前，也就只能自称草民了。
沈清扬也惊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居然就是大魏最尊贵的长公主，萧舒月。
他的膝盖顿时就软了下去，跪伏于地，一个劲儿地打着自己的脸：“都怪下官有眼无珠，请长公主殿下降罪！”
萧舒月瞥了他一眼：“你的确是有眼无珠。”
连贺芷雅这样的女子都打，可见是坏透了。
一旁，贺芷雅看着这样的沈清扬，眼神中满是失望。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这居然是她看上的男子！
这个时候，沈清扬的话突然就转到了她的头上：“长公主殿下明鉴，下官刚才教训贱内，实在是因为她回京之后，竟敢勾引铭王爷。下官屡屡告诉她，您现在与王爷伉俪情深，实在是不应该做下这种龌龊之事。可她不听劝阻，居然想借着以往的情分，和王爷再续前缘，实在是不应该。下官素来是个守礼的人，如今家中出了如此丑事，实在是愤怒至极，这才打了她。”
沈清扬这话，可谓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错的都是贺芷雅，而他，则光明磊落。
这一刻，贺芷雅双眼大睁，呆呆地看着沈清扬，连眼睛都忘了眨。
虽然她已经对这个男人足够失望，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他的面目。
下一瞬，她自嘲地笑了笑。
她一直以为可笑的人是沈清扬，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可笑的那个人，是她啊。
萧舒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知道沈清扬实在是用心险恶。
如果她没有见过贺芷雅，如果她对君北寒没有足够的信任，那么刚才听到这番话，她的确有可能会相信，并会就此放过沈清扬。
但，她已经知道一切，就不会被沈清扬的话误导。
她冷冷地看着沈清扬，问道：“你这般自曝其短，是不要自己的面子了吗？”
“下官的面子虽然重要，但下官不愿意看到长公主殿下蒙在鼓里。”说着，沈清扬抬头看向萧舒月，甚至，还冲她笑了一下。
年少时，他是整个京城最闪耀的少年，文采出众，相貌英俊，但凡是他出门，沿街就有不少人家的小姐偷偷看他。
所以，对于自己的容貌，他还是很自信的。
萧舒月冷笑一声，不再看他，只看向贺芷雅，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贺芷雅看着萧舒月，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还好。”
萧舒月很想说些什么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觉得，像沈清扬这样的男人，还不如不要。
但，她不是贺芷雅，无法替她做出决定。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同，强求不得。
最终，萧舒月看着贺芷雅跟沈清扬一起走了。
她跟在沈清扬身后，身子单薄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不管怎么说，她是无法理解贺芷雅的。
出了这档子事儿，萧舒月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思，直接就回府了。
回去之后，她看着玩耍的小女儿，心里的思绪就飘得远了一些。
孩子的童年总是无忧无虑的，但是，她希望，她的女儿以后也会过得开心快乐。
至少，如果以后她嫁了人，如果她遇人不淑，她应该有抽身离去的勇气。
可勇气不是凭空就有的，如果每一个嫁了人的女子都选择忍气吞声，选择和离的那个就成了异类，会被议论，甚至是斥责。
成为异类的勇气，太难拥有了。
这件事，本不该如此的。
为什么不能和离呢？嫁人的时候没选对人，就活该一辈子陷进火坑里爬不出来吗？
君夫人见多识广，萧舒月便去向她请教：“母亲，咱们大魏朝，和离的女子多吗？”
“不多。怎么突然问这个？”
萧舒月便把今日遇到贺芷雅的事情说了。
听完，君夫人也有点生气：“那个姓沈的年轻的时候看着还挺好的，怎么过了这么些年，反而成了一个钻营算计的小人？”
“谁知道呢？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君夫人叹了口气：“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就算是想做什么，也插不了手。”
这倒是实话。
萧舒月若有所思：“母亲，或许我们能做些什么。”
君夫人不解。
“母亲，不单单是贺芷雅，还有天下千千万万个女子。若是嫁人之后遇人不淑，为什么就不能重新选择呢？我希望灵毓长大后，这个世界会对女子更宽容一些。”
萧舒月的期许，君夫人明白，她温和地笑了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
“好。”萧舒月点了头，可现在，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做什么。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从君夫人这里出来，萧舒月去了一趟大理寺。
听完萧舒月的话，萧谨言不大明白：“找女子被丈夫所害的卷宗？”
“是。”
虽然萧谨言不明白萧舒月要这个做什么，但既然她开口了，他就让人去找。
刚巧另外有一件案子需要萧谨言去拍板儿，他就暂时离开了一会儿。
不过，他已经派人去调阅卷宗，萧舒月只需等在这里就行。
萧舒月点点头，让他只管去忙，她在这儿等会儿就行。
不过，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了。
好巧不巧，居然是沈清扬。
看到萧舒月在这里，沈清扬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着萧舒月躬身施礼：“下官沈清扬，见过长公主殿下！”
说着，他唇角微微上扬，展露出自己最英俊的一面。
萧舒月也是醉了，怎么到哪儿都甩不开这个蠢货。
她看向别处，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沈清扬却没这个自知之明，他还以为萧舒月是追着他才到这里来的。
他离开上前，让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了一些：“长公主殿下来大理寺，是有什么事情吗？”
“有什么事，用得着告诉你吗？”
“自然是不需要的。不过，长公主殿下今日的妆容很美。”
听到这话，萧舒月差点儿吐出来。
然而，还没等她发作，外面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沈少卿，你夫人来寻你，让你现在出去一下。”
沈清扬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狰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是故意来坏他的好事吗？
“让她回去。”沈清扬不悦道。
“只怕不成。你夫人是带着和离书来的，说要与你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