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雅下楼买洗漱用品, 席闻均将舒清害她受伤的事情说明,并未对此做过多的隐瞒。

  “你打算怎么处理?”席闻均提醒她,“虽然你记着她对你的好, 我个人认为这一回没必要放过她。”

  “我没那么圣母。”林暮烟淡淡道,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总要给她一次教训。”

  她醒来后其实也猜到了七八分,白佑凝一向谨慎小心,事事都做到有备无患, 不可能出现这么严重的纰漏,那么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在片场和她能有过节的只有舒清, 前两天舒清莫名其妙的针对起自己, 原本她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舒清如此狠心,竟下了死手。

  “好,我来办。”

  林暮烟瞥他一眼:“不用,米雅会报警让警察会出面解决的。”

  “证据呢?”

  她一怔:“监控?”

  “没拍到。”席闻均的语气平和,“否则我也不必私自把人诓去, 烟烟, 我知道你反感我这一点,可你也得明白, 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光明磊落就行的。”

  林暮烟没耐心听他说教,她不是小孩子,不会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她一向看不惯某种权势,仿佛一切都被他操控, 让人没法选择。

  “随你吧。”林暮烟不愿多说, “时间不早了, 你也回吧。”

  “还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

  林暮烟睁眼看他:“什么?”

  “小心李琼灵。”

  闻言,林暮烟脸色一沉,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我知道因为那次前辈在我面前提过你,所以你总是对她有看法,但你大可不必事事为难她。怎么?看不惯你的人,都算不得上好人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席闻均解释道,“可是若不是李琼灵提醒,舒清不可能想到这个方法来伤害你。”

  “她又不是傻子,想害人难道还不简单吗?”林暮烟直言道,“还是说你席闻均做过同样的事,就断定旁人也会如此?”

  席闻均的神色有些落寞:“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次受伤,你又何必为了她来质问我?”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永远这么的理所应当。”林暮烟闭了闭眼,轻声说,“前辈待我很好,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亦师亦友,我不会怀疑她,她也不会暗示舒清来伤害我。”

  他一时无言:“我明白自己透支了你的信任,可事已至此,你还是小心为好。”

  “嗯。”林暮烟语气缓和几分,“你也回去休息吧,因为我耽误的工作也要尽力去挽回。”

  “无妨。”

  林暮烟坦言:“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

  “你从不欠我什么。”席闻均垂眸,静静看着她,“我自愿的。”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米雅正好从外面回来,询问席闻均是否要留下来,被林暮烟直接下了逐客令,用着他对宋承泽的理由。

  她行动不便,连清洗都要人帮忙,除非极其亲近之人才能留下,显然席闻均此刻并不合适。

  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太过奇怪,无论林暮烟怎么后退,他总能紧跟其后,步步紧逼。

  像极了那天她掉下来时突然被挂在半空之中,整个人失了重心,只等待着最后的坠落,将她摔个粉碎。

  “你走吧。”林暮烟闭上眼,“我有点困了。”

  席闻均没有出声,欲言又止,他轻轻地叹了叹气,沉默地离开了病房。临走前他还是回头,还是嘱咐米雅:“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我……周骆也行。”

  米雅点了点头:“好。”

  最后,席闻均拒绝米雅送他离开的话,要她照顾好林暮烟,径自离开了医院。

  等他走后,米雅往外面看了眼,顺手关上了门,往林暮烟旁边一坐,微笑了声:“别装了,人都走了。”

  “没装。”林暮烟睁开眼,却还是嘴硬,她看着米雅,“真的困。”

  米雅说:“有事问你,脑子清醒着没?”

  “你要问席闻均,我真打算睡了。”

  米雅看她,没理她的话:“如果你真想复合,又何必把人家推走?倘若不想,你们前些日子那样又算什么?烟烟,我也算一路看着你过来,你对明炽三年感情都可以那样坚决,怎么到了席闻均这里反而犹犹豫豫起来?”

  林暮烟没回话。

  米雅继续说:“你要有顾虑,不妨去告诉他,两个人一起面对,倒是好过你现在这样纠结,让你们都难受。”

  “顾虑……”林暮烟想了想,“不如说是一根刺,或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林暮烟从未对人提及过那晚的事,哪怕是米雅也是单纯以为她被吓到了,又或者是伤心席闻均的算计和无情。

  她盯着天花板,眼睛里覆上一层水雾,头一回想要将那晚的事说出口,手足无措地希望能得到答案。

  “我明白他的苦衷,也知道他所有的不得已,他必须在那一刻做出选择,这些我都能理解。”林暮烟哽咽道,“可是哪怕我愿意放下所有去接受他,但每次相处,那两个字就像是一根刺,横在我们之间,只要他接近我,我的心就开始滴血,疼的让我立刻清醒过来。”

  “可你什么也不说,他永远不会明白你在意的是什么。”米雅说,“在他认知范围内,他是否发现了这根刺呢?”

  林暮烟一怔,她问不出口的。

  “从前,我总觉得自己承受得住,后来遇见了席闻均,我才明白,那些所谓的清醒自持,原不过是不在乎罢了。”林暮烟微张着唇,深吸一口气,“我爱他,比我认知的还要更爱些,否则我也不会瞻前顾后了。我怕一旦挑明,他亲口向我承认,告诉我当初他的选择,我承受不起这样的结果。”

  倘若不问,她可以理解为那只是席闻均的权宜之计,也可以是幻听,只要未曾问出口,她的爱会替他想好所有的借口。

  “我怕我知道了答案,我会失望,就没了再次奋不顾身的勇气,我们才是彻底完了。”

  所以她在等。

  她期待着席闻均的决心,也等着自己真的不在乎的那天。

  -

  林暮烟住院期间,来看她的人倒也不少,除了席闻均和宋承泽以外,还有之前合作过得几个艺人听说她受伤都纷纷来探望。

  后来因为总是有人进进出出,医院为了减少人员流动,也是担心林暮烟休息不好让米雅尽量控制探望人数。

  林暮烟没敢告诉付亚云自己受伤的事,让人尽量瞒着就瞒着,只说自己在剧组导演要求严格,恐怕得有一段时间不能跟家里联系。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没法继续拍戏,加上舒清被警方带去调查,剧组的进度也因此停滞不前。

  舒清这事林暮烟没有过多插手,毕竟她出事也牵连了白佑凝,就算她有心放过,白佑凝也不会轻易让这事过去。

  林暮烟修养这段时间,白佑凝也找了其他女演员代替了舒清,余下的时间只能先拍了其他场,等她痊愈再补录就好。

  一直到了夏天,林暮烟一直住在叶乔家里养伤,她已经能脱离拐杖走路,基本没什么大的问题。

  宋承泽因为临近期末考,还有之前工作耽搁了不少功课,经纪人要他留在学校补够了学分,考试及格才给他自由分配的时间。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是防止他去找林暮烟,毕竟他现在处于上升期。

  席闻均倒是厚着脸皮常来,不管林暮烟态度如何,他总能嬉皮笑脸的应对。他出差时也时常会让人送东西过来,做一个合格的追求者。

  叶乔站在林暮烟这边,对此嗤之以鼻,但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无论林暮烟做任何决定,她都无条件支持。

  六月中旬,米雅那边收到了来自平城舞蹈团的邀请函,是希望林暮烟能够参演他们这次舞台剧《白桦林》的女主角。

  《白桦林》 是平城舞蹈团原创的剧本,讲述战争年代两个被命运束缚的年轻人,最终双双走向死亡。

  米雅说是团里最权威的舞蹈家陆朝婷看了她大学时的视频,觉得她很适合女主角,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她能带来更多的关注。

  林暮烟看完剧本,觉得不错,她转业之后一直挺遗憾没能继续跳下去。不过也只是想想,毕竟当初是自己做的选择,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没多想,一口答应下来,

  米雅清楚这一点,也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没再给她接别的通告,只留了之后一些新剧宣传的综艺和采访。

  林暮烟现在身体没什么大碍,等白佑凝这边杀青,她也恢复的差不多,可以安心准备这次舞台剧。

  -

  再次见到宋承泽,是在两个人的新剧发布会上,大概是许久未见,他见到林暮烟时,神色凝重,讲话也总是支支吾吾的。

  林暮烟以为他是考试的缘故,便安慰道:“放轻松点,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

  “不是。”宋承泽吐了口气,“考试能有什么压力,只是有个事一直没想通。”

  “什么?”

  宋承泽答非所问:“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席闻均?”

  “怎么这么问?”林暮烟抿了抿唇,觉得没必要瞒着他,“也许吧。”

  “如果你否认,我打算将这事烂在肚子里的。”宋承泽认真道,“其实,Dylan的事,是席闻均安排的。”

  林暮烟一怔,看着宋承泽,要他继续说。

  “不仅如此,他和经纪人谈了条件,所有的资源任我挑。”宋承泽说,“只为了让我远离你的身边,又或是让你只有这一种选择,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没表面那样光明磊落。”

  林暮烟想说些什么,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觉得喉咙发紧:“证据呢?”

  “证据就是,我后面所有的新歌发行和影视综艺,包括我的个人工作室成立也会有席氏注资。”

  宋承泽不属于席氏旗下任何一家文化娱乐公司,这样大的手笔,要说无利可图谁会信。他能这样直白告诉她,必然是再三确认过,到现在不得不说出口的。

  林暮烟只觉得好笑,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沉浸在为自己编织的幻想中,一次次不愿冲破这虚幻的假象。

  恰在这时,席闻均打来的电话,问她工作是否结束。

  她的嗓音很轻:“有事吗?”

  那边传来席闻均沉稳的笑声。

  “有东西给你,要不要来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