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听着老军医的叙述,心惊肉跳,没想到事情是如此的惊险,但她仍然好奇地多问了一句:“那为何您和麻老头的关系却好像不似一般的师兄弟,而且我看他似乎对师父您有愧,这又是为何?”

  虽然四丫知道了麻老头是老军医的师兄,但看起来,老军医和麻老头的关系并不好,因此四丫并未改称呼。

  其实四丫更想知道,为何麻老头分明身怀绝技,却甘愿在小小的青竹村隐居,为何原本同麻老头一起逃亡的老军医却成了的定北王手下,只不过这话不好直接问出口。

  “全因为那个追杀我们的杀手,他起了恻隐之心不假,其实更加重要的是,他也中了毒,而且他的毒,只有叶家人能治,最后,我们和杀手达成一致,杀手放过我们,而麻老头则替他解毒,但那杀手接到的是死命令,必须杀死叶家所有人,杀手为了不让秘密泄露,收到牵连,要求我们隐姓埋名。永不许离开玄州,且永远不许使用叶家的秘术,为了保命,我们只好遵守。”

  四丫细思极恐,为何那杀手身上的毒只有叶家人能治?难不成追杀他们的人,和叶家有什么关系?

  没等四丫想清楚,老军医又继续道:“可没等安生多久,约莫一年后,我们突然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信,说是下追杀令的主使,已经知道我们还活在世上,正在派人四处搜寻我们,怕行迹泄露,我们又往山上躲去,可山间多猛兽,一日,我和麻老头的弟弟为了在山中寻找食物,不幸碰见了一头吊睛猛虎,为躲避猛虎,我与麻老头的弟弟一同坠崖,但我被悬崖的树枝挂住,而他弟弟恰好躲在悬崖便的险石上,正当树枝支撑不住我与他的重量时,麻老头寻来了。”

  说到这儿,老军医的语气带着一丝怨恨,足以见得他对当年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明明他弟弟没有我危急,但他却选择先救他弟弟,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落崖却无动于衷,我原本以为死定了,但没想到,王爷的军队路过,将我救起,为了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我便投军,做了随行军医。”

  自知自己有些失态,老军医缓和了语气,生硬地结束这个话题,感叹起来道:“虽然从前生活得十分不易,好在王爷体恤部下,曾赐给老夫一座大宅子,要不是此次王爷担忧小将军的安危,老夫我是万不会再踏足玄州,也幸亏老夫跟着来了,要是小将军丢了命,老夫怎对得起王爷的救命与知遇之恩啊!”

  见老军医不大愿意继续说下去,四丫也就知趣地没接着问。

  这时,恰好送饭的婶子上门。

  因为赵家菜园里的菜小部分早已经被贺传雯移去了县城,而大部分没人照料干死了,连个影都看不见。

  但四丫猜测是有人在菜园里挖“野菜”。

  但她也不可能因为几棵菜就闹得人仰马翻,因为除了菜园子里的菜全不见了外,地里的庄稼都长得很喜人。

  因此四丫索性当做没看见,和一个村里一个人缘不错的婶子商议一番后,最后二人达成一致:四丫每日付给她十文钱,那个婶子每日送两顿饭来赵家。

  不是四丫懒不想做,而是她的手艺不大好,反正是没遗传到谢小草的厨艺。

  四丫像送饭的婶子道谢后,又欢欢喜喜地送走了那个婶子,接着才朝老军医道:“师父,开饭了!”

  紧接着,四丫将照顾蒙厉的两个汉子的饭菜分出来递给他们。

  因为两个汉子实在尽责,连去茅房都是匆匆忙忙,恨不得眼珠子都黏在蒙厉身上。br>
  人家如此忠心护主,四丫也不好去阻挠二人。

  而蒙厉的吃食仅仅是白粥,还是其中一个汉子用小砂锅熬出来的。

  其中一个汉子没来得及吃饭,先给蒙厉喂饭,蒙厉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汉子又不敢劝,他想了想出来找四丫。

  虽然四丫不知道,为何蒙厉吃不下饭要找自己,但念在蒙厉还算是半个伤患的份上,她啥都没说,直接去了。

  躺在床上的蒙厉一见是四丫,生无可恋的他顿时活跃起来,眼睛珠子不停地转悠,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呵,怎么是你这丫头?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来看我,也不枉本将军为了大武的子民流血受伤。”

  四丫嘴角僵了僵,她本想回怼:要不是你抢着争功劳,根本就不会受伤。

  但这话四丫没说出口,想着何必和一个病人一般见识。

  四丫没忘记汉子的嘱托,她将放在桌子上的粥碗端起来,递到蒙厉面前道:“你快吃吧,多吃才能尽快好起来,你不是说还亲自带兵夺回依山县吗?”

  闻言,蒙厉点了点头,装出一副人畜无害地模样。

  见蒙厉竟然没有和自己唱反调,四丫倒是有些惊讶,难道这小将军挨了一箭后,把脑子治好了?

  可没等四丫惊讶完,蒙厉往床上一摊,不停地眨巴眨巴眼,“我受伤了,手抬不起来。”

  果然!四丫挑了挑眉,就知道蒙厉没别好心思,现在是想使唤她?

  四丫怎能如他的愿?

  “哼,你爱吃不吃!”四丫顿时有些生气地将碗撂下,准备拔腿离开。

  蒙厉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朝四丫大喊大叫道:“啧啧,真没有同情心,本将军可是病人!”

  四丫暗自摇了摇头,要是蒙厉真不能使手,她给蒙厉喂饭就喂了,但老军医分明说,蒙厉伤得是腹部,挨不着手的事情。

  故此,蒙厉一副饭来张口,使唤人的模样,真让四丫看不起。

  要说蒙厉使唤那两个汉子,也是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四丫她又不是蒙厉的下人,犯不着事事宠惯着他。

  可四丫没想到,她前脚一走,后脚蒙厉就从床上翻下来,端起粥碗,几口喝完。

  喝完粥后,蒙厉还意犹未尽道:“好粥啊!就是少了点了!”

  其实蒙厉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要是缓步慢行,倒是也无碍。

  但蒙厉现在算是没脸见其他人了。

  他心里一清二楚,要不是他太想要抢功,未多点防备,也不至于会落入北蛮子的圈套。

  不仅自己受伤中毒,带去的兵马也全部没了。

  蒙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其余人,他只好让伤好得慢些。

  但蒙厉也明白,这样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该面对的始终得面对。

  ……

  在王三爷家的地窖中,赵家人还有王三爷夫妇已经躲藏多日。

  北蛮子攻城的时候,王三爷立马回了家,护住如意,生怕媳妇有个闪失。

  他也庆幸自己回家了,要是他跟着百姓逃出依山县,他岂不是会和媳妇分开?在他心里,如意是个娇滴滴的女子,他真不敢相信,如意该如何独自活下去。

  后来赵家其他人来王三爷家躲避,幸好王三爷家地窖修得大,能容不少的人,这也多亏了当初卖力干活的那一群兄弟。

  反正地窖的粮食足够多,能让王三爷夫妇以及赵家人生活许久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所以王三爷没傻到以为凭他自己,就能把县城内的人赶走,所以他也在等待时机,等待大军攻城的时候,他再冲出去,帮帮忙。

  就在前几天,王三爷似乎听见了兵刃的声音,正当王三爷决定出地窖时,声音又突然停止了。

  这几日来,王三爷心里一直痒痒,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如意担忧的眼神,让王三爷不得不按捺住想要出地窖的冲动。看書喇

  可今日突然发生的事情,他们不得不出地窖。

  肖环怀上了,只是腹中的孩子才一两个月。

  而大郎在北蛮子攻城那日不知所踪,肖环担忧不已。

  加上肖环的爹娘年事已高,肖环自打进了地窖后,再没等到过一星半点消息,因此她心绪不宁,生怕爹娘出个差池。

  兴许是忧思过度,肖环小产了。

  李荷花简单给肖环处理了一下,可毕竟李荷花也不是大夫,没处理干净。

  这两天,肖环总觉得腹部隐隐作痛。

  为了不让赵家人担心,肖环并未将自己的不适说出来,而是咬牙坚持。

  但今日,由于实在太过疼痛,肖环直接晕了过去。

  如月见肖环瘫倒在地,忙扶住肖环:“你怎么了?”

  可肖环已经晕厥过去,听不见如月的话。

  这时,在地窖的众人纷纷围过来,李荷花见肖环的裙摆有暗红色的血迹,顿时脸色不大好看,面色沉重道:“大郎家的肚里没干净,要是不弄干净,恐怕以后都怀不上孩子!”

  李荷花可不是危言耸听,虽然她不懂医术,可关于妇人这事,道听途说也知道了不少。

  怪只怪地窖就这么大的地儿,要是搁在乡间,多走动干活,也不至于不干净。

  “咱们得去外头找个大夫!给大郎媳妇瞅瞅,要不然大郎媳妇的命能不能保住还要两说。”

  如意原本还不许王三爷出地窖,可眼下肖环的情况,要是不出去找大夫,那不是死路一条?

  王三爷也不含糊,加上他实在想知道,前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其他的兄弟是不是在依山县,因此他主动道:“等天黑了,我就去医馆,现在也不知道上面是啥情景,你们好好在地窖呆着,哪儿都别去。”

  天很快黑了,如意嘱咐了王三爷一番后,眼巴巴地望着王三爷离开。

  如月握住如意的手,安抚道:“如意别担心,妹夫很快就回来了。”

  王三爷上了地面后,发现自家的大门被打破,暗骂了一句。

  可他来不及多想,先往住了自家兄弟的宅子摸去,可惜的是,虽然宅子里也挖了地窖,但地窖内却没人。

  “看来兄弟们是和其他人一块离开依山县了。”

  王三爷一边嘀咕,一边往正街走去,寻摸着医馆。

  虽然街上有北蛮子巡街,但也是敷衍了事,只是举着火把在城内绕了几圈,因此王三爷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北蛮子,到了医馆大门前。

  见医馆的门完好无缺,王三爷的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一般而言,大夫是格外受到优待的,兴许是医馆的郎中没逃走,北蛮子需要郎中,便没有杀医馆的郎中。

  王三爷绕到医馆后门,见前后左右无人,才大起胆子敲门。

  敲门声在格外寂静的依山县,显得有些突兀。

  不时,门打开了,但里面的人却不是医馆的老郎中,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

  汉子只打开了一条门缝,警惕地盯着王三爷,谨慎地开口道:“你是谁?深夜前来作甚?”

  王三爷忙自报家门:“我住在东街,家中有小产的妇人,现在晕了过去,想请老郎中去瞧瞧。”

  说完,王三爷又许诺道:“只要老郎中能去一趟,诊金方面由你们出。”

  谁知,听完王三爷的话,年轻汉子脸上露出微不可察的辛酸,“家父已经去世了。”

  闻言,王三爷有些诧异,“什么?老郎中他……”

  年轻汉子的脸上满是愤恨:“北蛮子进城,要让家父替他们的士兵治伤,家父不愿意,北蛮便下手杀害了家父!”

  王三爷心里一沉,没想到老郎中竟然如此有骨气,同时为老郎中的离去感到悲痛。

  兴许是太久没遇见过活人,内心的痛苦无法言说,年轻汉子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家父的尸首现在还在城门楼子前吊着!是我无用,连父亲的尸首都无法收敛,让他入土为安。”

  说完,年轻汉子自知失态,忙用袖子擦拭着眼泪。

  王三爷沉重道:“老郎中之风骨,是我辈之楷模,老郎中不该就这么去了,尸首更不该被北蛮子肆意玩弄!”

  言罢,王三爷心中有了计量,一个想法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

  年轻汉子摇了摇头,“人都不在了,有没有骨气也不重要了。”

  说完,年轻汉子让王三爷进门,“虽然我的医术没有家父好,但家父留下不少药方,我与你开几贴专门调养小产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