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夫人……准确说是淑妃万氏女千山，听罢低笑，“不愧这一世是戏子，确实是术业有专攻。”
紧接着她并不再蜷缩身躯，放松地向后一靠，自在得仿佛是在自己家一般。
明明是同一个人，身上也还是那件破旧的衣衫，却仿佛判若两人，久居高位的威压扑面而来。
若真是贫困妇人，可没有这身气度。
戏子……季筱竹有些无语，她多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她其实想到了淑妃娘娘会来找她，但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
“前世我一向待你亲厚，自称一句母亲不算辱没你吧？”万千山气定神闲，“为什么不来见我？别告诉我你没看懂，你知道这种借口是骗不过我的。”
疏星漙露水西头，在季筱竹家西面的那家茶馆，名字就叫疏星。
“我为什么要见你？”季筱竹反问，“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婢女了，没必要再对你言听计从。”
万千山不怒反笑，“我们小竹儿，真是长大了啊，都敢跟我顶嘴了。”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季筱竹问道。
“通过电视。这现代科技也就这一点好，信息发达。”万千山微微一笑，“你那一手绣工无人能及，你的手艺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季筱竹愣了愣，片刻后才想起她还在参加恋综的时候，曾经亲手绣缝了一整套的宫廷服饰，原来竟是那个时候……
呵，也是，谁能想得到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与她有着相同经历的人呢？
“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万千山笑意盈盈，“我现在是段氏集团的会长，丧偶，膝下无子。哎，你说我是不是就是当寡\妇的命啊？上辈子守活寡，这辈子守死寡。”
守活寡……这话若是在前世说出来，那可是要杀头的。可不是吗，后宫嫔妃入了冷宫，可不就是守了活寡。
段氏集团季筱竹也略有耳闻，她撇了撇嘴，真好，怎么别人穿越都是非富即贵，她怎么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季筱竹目光冰冷地看着她，虽然之前她经常开玩笑说如果她是某户大户人家丢失的大小姐就好了，但灰姑娘流落人间的故事，可没有那么常见。
“所以为什么要用我母亲的身份来试探我？很好玩吗？”季筱竹的声音中隐约染上了一抹愠色。
她这人重情，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拿她身边人开玩笑。
“你母亲？”万千山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她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仿佛一把把的刀子般扎在人身上，“筱竹，你是不是有点入戏太深了？你怎么会有母亲呢？你是一个弃婴、一个没有人要的孤儿啊！”
季筱竹一脸漠然，这样的话已经伤害不到她了，“要将谁视作家人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天真。”万千山轻叹，“这世上什么事都能自己选，唯有家人，是你选择不了的。你以为是在玩过家家吗？随便说几句谢谢、晚安、我爱你，就是真的家人了？”
季筱竹紧紧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万千山温柔地笑了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依托这个身份所得到的，离开了这个身份你什么都不是。如果你的朋友、家人们知道，你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游魂，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
“……”
“回来吧，回到我身边。”万千山反客为主，直接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两口，淡淡道，“你该知道谁才是真心为你好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能理解你，我们才是一样的人。”
又是命令式的语气……呵。
季筱竹忽然觉得很累，很失望。早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不是吗？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低下了头，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沉默良久，才道：“娘娘，我也曾将您视为家人。”
就算您只将我视作工具，从未对我报以真心，但有那么一刻，即便是弱小如我，也有过一瞬想要保护我所珍视的人的念头。
“什么？”万千山愣了一下。
“娘娘，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季筱竹抬起头来，“燕朝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们也不再是主仆关系了，如果您只是想要一个合心意的婢女，现在的家政服务非常发达。我有我想过的生活，您也该寻找您新的生活了。”
燕朝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万千山哪根敏感的神经，万千山的眸中露出一抹痛色，她忽然侧头望向窗外，良久后，才忽然道：
“我想回去。”
季筱竹一开始还没理解她什么意思，“您要回家的话请便，我可不会留你，慢走不送。”
可万千山仍定定地看着她，没有移开目光。
“你……”季筱竹似乎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从嗓子里憋出了一句，“……这是不可能的。”
她们能够来到这儿已经是一个奇迹，又怎么敢奢求另一个奇迹？
万千山抬头看着窗外，“这是一个荒谬的时代，天是灰的，星星是暗的，每个人都在做些让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口中说着听不懂的话，说什么燕朝已经灭亡了、现在甚至连皇帝都没有了……这怎么可能呢？我每天都像生活在炼狱之中，我……我觉得，我不该属于这里啊！”
她忽然迫切地握住季筱竹的手，“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我们是一样的啊，你应该理解我的感受吧？”
她的力道极大，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季筱竹想挣脱却挣脱不开。
万千山说着说着竟然愈发激动了起来，“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现在是历史的掌控者，只要能够回去，我们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左右燕朝的局势！那样一来燕朝也就不会灭亡了！我们将开启新的世代！”
季筱竹猛地甩开她的手，“疯了……你真的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