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霍羡无措的模样，柳素不禁掩唇一笑，轻声道：“逗你的。”
秋风拂过廊下灯笼上轻摆的流苏，将影子投在那副温婉的眉目间。
他们之间似乎已经许久不曾如此说笑了。
霍羡凝视着面前的姑娘，心里好像突然就放下了些什么。
“我在想，让你和我一起去趟王府。月溪应该还在找我，你有办法通知她吗？”
“交给我。”
两人相视一眼，皆弯了弯唇角，继而一并往长廊尽头走去。
……
秦王府
雨珠中透着丝丝凉意，似乎将园中那几点灯光的温暖吞噬殆尽。
侍卫提着琉璃灯盏在前引路，穿过漆黑的后园，将柳素二人带到了通明的敞阁外。
此时李彻正与楚青河等人聚在一处，几名暗卫亦围在身边，似在瞧着什么。
“王爷，郡主与少将军来了。”
两人拂衣踏上石阶，冰凉的雨气随之而来，浮在柳素鸦青的眉睫蒙上一层薄霜。
李彻抬眸看去，继而随手捞过架上的衣袍上前披在她肩头，揽着她走进阁中。
“你们这是在瞧什么呢？”柳素好奇的问道。
暗卫连忙侧身让了让，只见地板上一只半臂长的小猪正在原地转圈圈。
霍羡走近瞧去，不禁愣住，随即抬眸扫了眼李彻与楚青河，似是有些无语。
“青河在试药。”李彻拢着柳素身上的袍子，温声回道。
柳素倒觉有趣，不禁弯了弯唇角，一边瞧着转圈的小猪一边问道：“试药？什么药？”
楚青河转身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敛眸答道：“李衍撞破头也想研制出来的那个。”
话音方落，柳素身形一滞，蓦地抬眸看去：“摄魂蛊？”
“先有毒药才有解药，须得制出这蛊，方能知解药该如何调配。只是，我还没有把握，所以不能冒然用人来做试验，就先在它身上试试可有什么副作用。”
霍羡复杂的打量着地上一直在转圈圈的小猪，扬眉道：“这副作用，看起来还不小。”
楚青河嫌弃的白了一眼：“我的药可没这种副作用，明明是这猪智商有问题，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
暗卫纷纷相视一眼，不禁将目光都投向正坐在角落中胡吃海塞的听玄。
忽而一道犀利的目光向他看去，听玄只觉脊背一凉，咕嘟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干笑了几声。
“猪嘛，要什么智商，可爱就够了。”
只见楚青河一把抓起手边的茶盏便向他丢去。
听玄连忙抱着果盘侧身闪开，清脆的碎裂声顿时响起。
“那个，我困了，我去睡了，你们早点休息啊！”
瞧着他一溜烟的跑走，柳素不禁失笑摇摇头。
这几个大男人怎么永远都像个孩子一样。
“姑娘……”
门外突然传来月溪的声音。
柳素回首看去，只见她身上的衣袍早已湿透，雨水正顺着下颚与发梢一滴滴落下，直至对上她的目光，月溪眸子里那抹担忧才全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自责与愧疚。
瞧着她这般模样，柳素心里不禁多了一份心疼。
“溪画，带她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你们都退下吧。”李彻淡淡吩咐一声。
听罢，众人忙俯身行礼，一并退出阁中。
柳素回过神，此时身子已有些倦怠，这才向李彻提起莫十七与她说的那句话。
阁中三个男人不禁相视一眼，眸子里皆多了一抹思虑。
“我前几日去饲凤楼时，也的确见过药人。”
柳素一边思量着前日去饲凤楼寻云鹤时所见之事，一边说道。
“看来李衍那边一点进展也没有。”
楚青河眸子里隐约带着些许嘲讽，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霍羡思索片刻看向李彻：“虽说八皇子如今还未研制出摄魂蛊，可这几年来他利用那些腌臜的手段，也收买了不少人心。咱们是不是要早些动手，断了他的念头。”
柳素微微抬起眸光，眼底似是划过些许阴恻。
那样心思毒辣手段下作的人，不该给他一刀痛快的，总要让他自食其果才好。
“就算你们现在动手，清查到的也不过只是一群奉命行事的下人，和一些瓶瓶罐罐，只怕打蛇不死，还会反被蛇咬。”
听得柳素开口，三人不禁投去目光。
霍羡思虑片刻又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柳素瞧着楚青河手边装药的小瓷瓶，眸子里似是蒙上一层莫名的笑意。
“若是将八皇子变成我们的人，是不是会更有趣。”
楚青河微微一愣，敛眸瞄了一眼手边的瓷瓶。
这丫头心思够毒的，不过，听上去倒是很有意思。
楚青河回过神缓缓应道：“可我这药还不知灵不灵。”
柳素眼中微光一闪，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副面孔，不禁扬起唇角：“我这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帮我们试一试。”
瞧着她眉目间的笑意，霍羡只觉一阵凉意从领口钻入。
他这么多年无论是在沙场之上抑或宫廷之中，见过的谋略与心机也不胜枚举，但她这饮血般杀人的手段，也着实让他心生些许寒意。
若将李衍用药而变成他们的人，由此便可轻而易举的摆布李行，细思下去，这朝中大势岂非尽可运筹帷幄。
座上的李彻始终未曾开口，他静静看着柳素，似乎总觉得她眼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一开始她便主动挑明要助他一臂之力，只说是为了保全柳家上下。
可彼时朝势倾倒于李行，她却为何会选择接近毫无权力支撑的他？
如今想来，这其中，倒也有许多不明的道理。
与三人叙罢已时近子夜，雨势渐弱似有停势。
柳素拖着疲倦的身子与月溪往侯府走去，方行至煨雪阁墙院外，便瞧见文殊儿在此相候。
不知她在此等了多久，身上的衣衫已然被雨水打湿，发丝亦贴在脸上，样子有些许狼狈。
柳素知她做这般模样不过是为了博她同情，一定是想让她向父亲求情，放柳清尘一马。
冷风拂衣而过，瞧着面前的妇人微微打了个寒颤，柳素不禁敛起眸光，淡淡说道：“我今天有些累了，二叔母若有什么话要说，明天再来吧。”
瞧着她头也没回的踏进院门，文殊儿心里又蒙上一层寒霜，眸中不禁多了一分黯然。
柳素的脾气她很清楚，强行求她只会适得其反。
无法，她也只得先行离去。
摇晃的灯光映照着她清冷的身影，她总觉得，这一年的秋风似乎比往年更多了几许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