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丝丝雨声入耳，仿佛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柳素回身投去目光，正瞧见那副眉梢眼角间尽是阴柔之息的脸庞。
她眸光微顿，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安，随即看了一眼正在取血的两人，微微吸了口气对楼下之人缓缓说道：“八殿下与我素无交情，今日怎么到我这里串起门来了。”
李衍唇角轻勾，对上她微沉的眸色：“多来几次，这交情不就有了。”
说着，只见他足尖轻点，飞身而起，便欲跃上楼阁。
柳素微微侧目，随手便抓住身上的锦衾向李衍扔了出去。
李衍忽而一愣，一把将衾被捞进掌中，转身又落回地上。
才刚刚站稳，只见柳素自楼上一跃而下，落地间轻轻拂了拂衣袖。
“今儿的风真大，有劳八殿下了。”
说着便上前去拿他手中的衾被。
然而只见李衍捏着被子递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即抬眸看向面前的姑娘扬唇道：“郡主的魅力，一般人还真是抵挡不住。”
柳素敛起眸子，语气中不禁多了几分讥讽：“怎么说我也是殿下的皇嫂，殿下对我如此轻浮，传出去恐要落人口舌。”
李衍不禁轻笑一声：“皇嫂？那敢问皇嫂，您与那明月楼的头牌乐伶在此私会，皇兄可知否？”
听他言外之意，便是已然知道夜弦在此，看来，夜弦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了。
远处廊下的月溪瞧着一脸戏谑的李衍，不由得握紧手中的剑，思量片刻，转身快步离去。
“依殿下所言，若王爷已然知晓，又怎算得上是私会。”
听罢，李衍眸中不禁划过一抹嘲讽。
“堂堂长安侯府的嫡长小姐，行事竟如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一般，我倒真有些心疼秦王了。”
楼上的夜弦此时心中焦急，生怕李衍会对柳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禁蹙眉抬眸往外瞧去。
沈知行咽了咽口水，此时已顾不得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见面前的男人似乎微微动了动身子，他连忙伸手点住夜弦的穴道，轻声警告道：“想要命就别动。”
楼下的柳素听着李衍侮辱的言辞，却也不恼，只淡淡一笑。
“殿下不是巴不得看王爷出丑吗？如今怎得心软起来了。难道殿下有龙阳之好？只因对王爷求之不得，才心生怨恨？”
李衍眸底忽而闪过一抹阴鸷，一步步走上前，凝视着柳素缓缓开口：“郡主既怀疑我的喜好，不如舍身一试？”
说着，他一把抓住柳素的手臂，唇角间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正巧，三个人一起，还热闹些。”
见状，月淞忙快步从屋子里走出，跪地道：“八殿下，郡主是王爷的未婚妻，您若碰了郡主，即便王爷对郡主没有感情，便是为了颜面，盛怒之下也定不会饶过殿下。”
“这明都城中女子无数，只要殿下想，便是娶上几十个姬妾又何妨，何必非要在郡主身上自讨没趣。”
听这丫头口齿如此伶俐，李衍不禁向她投去目光。
“你倒是很明事理。”
说着，他侧目凝视着柳素，一字一句对月淞说道：“看来，你主子很疼你。”
柳素此刻心中却是多了一丝慌乱，李衍生性风流，报复人的手段更是阴狠下作，难道他打上了月淞的主意？
李衍从她眸子里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面前的姑娘一直很会掩饰，可无论如何，人总是会有弱点的。
他扬了扬唇角，轻轻挑起柳素的下颚，开口道：“如今秦王双目失明，连保护你都成问题，皇嫂若是不甘忍受那个废人，改日我便去求父皇取消这门亲事可好？”
“有劳八弟费心。”
冷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衍骤然敛去笑意，微微侧了侧眸光，似是有些失落的凑到柳素耳边开口道：“真遗憾，今日恐不能与皇嫂再叙风月了，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说罢，李衍松开手回身看去。
只见李彻容色冷淡，然双目却空洞无神。
他身后的溪鸣双手钳着一个青衣男子，将其押了进来。
那正是他吩咐守在门外的人。
柳素瞧着溪鸣身边的男子，不由得蹙起眉头。
骆情？他不是死了吗？
“嘶，哎呦！放开我！”
骆情顶着尖细的嗓音挣扎道。
溪鸣嫌弃的白了一眼，随手将他推了出去。
“秦王客气了，郡主此般花容月貌，嫁给秦王，今后也是暴殄天物，秦王又何必误了美人，再坏了名声。”
正当李衍满目戏谑，得意之时，却见面前神色冷峻的男人忽然抬起眸子，瞳中冷冽的微光，似冬月檐上霜雪夹杂着凛凛寒风拂身而过，让他脊背犹如抵上一道彻骨的冷刃。
只见李彻一步步走上前来，细小的雨珠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点点滑落到鼻尖。
李衍瞧着面前比他高出半头的男人，阴沉的眸底中微微闪过一丝愕然。
他看得见？
“本王平日可是太纵容你了，竟让你连对兄长最基本的尊重，也忘得一干二净。”
近在咫尺的压迫感让李衍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
他极少与李彻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此时空气中的雨珠似乎都已凝结成霜，蚀骨的寒意让他心中不禁生怯。
院中沉寂的只剩下雨声，李衍微微敛起目光，终究缓缓跪了下去。
“长生知错，还请皇兄宽恕。”
他终是不敢与这男人公然作对。
原以为他双目失明便已不足为惧，可这一切，竟都是假的。
李彻淡淡别开目光，随口问道：“郡主以为如何？”
柳素扫了一眼，转身回道：“这是你们李家的事，与我无关，王爷想如何便如何吧。”
说罢，便拂衣往楼阁之上走去。
“若再有一次，本王也顾不得你我间的兄弟之情了，送八皇子回宫。”
李彻淡淡吩咐一声，随即亦抬步走进楼中。
雨水浸透李衍的衣袍，他俯首瞧着那双玄青云纹靴从眼前离去，眸子里不禁又多了一层怨恨之色。
柳素上楼时恰见沈知行将参片塞进夜弦口中，随即将工具与瓷瓶小心收起。
此时的夜弦唇色苍白如纸，已然有些支撑不住。
柳素上前替他合上衣襟，连忙向沈知行使了个眼色，随即帮他将夜弦扶起。
直至两人走进房间掩上房门，柳素方才收回眸光，回身时恰见李彻从楼下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