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你别激动，上帝跟他妈，最近关系有点别扭。”
望着急不可待的卿奇兵，云涛连忙劝道。
“我又不得罪你的小学生。”卿奇兵热切道，“我就想跟月亮说说话。”
他吃醋地问：“凭什么她只跟你说话呀？要是没记错，我才是她男朋友！”
“估计她儿子不太喜欢你，”云涛挖苦道，“你个钢铁直男，从来不会讨小孩开心。要不是我帮你哄孩子，人家娘还不一定能见着你咧！”
他先带上盔式设备：“云涛问，云涛问，是元，还是月亮？”
他按下扩音键。这是伍湖春帮他新装的。
过了好些时候，才有个闷闷的孩子声音传来：“元。”
“元，我们想和妈妈说说话，可以么？”云涛温柔地问。
“谁是我们？”孩子问。
“你看不到他么？”云涛笑道，“理论上来讲，你可以通过他的手机，听到他的心跳，知道他血液的流速。”
“不和他说话。”孩子赌气地说。
卿奇兵一脸的难以置信。
“为什么？”云涛哄道，“你很小的时候，卿哥哥就抱过你呀，你不记得了吗？”
“妈妈，喜欢他。元，不喜欢他。”孩子说。
云涛楞了一下：“你说的这两件事，是因为和所以的关系么？”
元宇宙快速运算了一下这句话，答复道：“对。”
“这么快就叛逆期了？”卿奇兵险些抓狂。
“他最近比较强势，总是抢走频道，就像孩子喜欢拿大人手机听电话一样。”天心月的声音忽然从扩音器里传出来。
“月亮……”卿奇兵一阵狂喜。
“我太久没听着你声音了……”卿奇兵有些哽咽。
“竟然模拟得这么像……”他有些不敢相信。
“我让你做的事，你做了么？”扩音器里，女人的声音冷冷地问。
卿奇兵楞了一下，他缓了缓，擦干眼角的泪水，说：“复仇的事，已经铺开，但我们不能太着急。现在，不只事务局这边展开调查，洪流那边，和世界资本的嫌隙也越来越深。一切都在轨道上，只不过从出发，到抵达目标终点，总是需要些时间的。”
“很好。”天心月冷冰冰地说，“我没有白白托付给你。”
突然，她以一种与之前不太相称的温柔语调说：“等这事有了结果，你也来封神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云涛敏锐地盯了扩音器一眼，心道，好像生怕他半途而废，许个愿钓着他似的。
摘下头盔，云涛严肃地对卿奇兵说：“把手机留在这里。你跟我来。”
卿奇兵一时摸不着头脑，见他苍白的脸上格外认真，便将手机留在连接台上，跟着云涛的轮椅，进入一间密室。看書喇
这间密室由一小半的洗手间改造而来，是依照云涛的要求新修的。不仅隔音、防窥，隔绝电子信号，室内特殊的设计，还能防止讲话产生的空气波动传导出去。
总之，一入房间深似海，出来才算地球人。
卿奇兵笑道：“讲什么悄悄话？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的前女友，她何时变成一只母老虎了？”云涛紧张地问。
卿奇兵还以为他要谈什么绝密，一听这个，本来还有些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笑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竟跑这里头来。”
“整件事，越来越不对头，你这个被爱情和愧疚冲昏头脑的人，完全没感觉。”云涛急道，“可是我得提醒你，月亮不是这样的人！月亮就不是这么说话的！月亮是个多温柔的女孩子，你不记得了吗？”
他急冲冲道：“还有，这个女人，从联系我们的那一刻，到今天为止，心机多么深沉？月亮要是这种人，当年也不会……”
他骤然看到卿奇兵阴沉的脸色，喉咙一哽，不好再说下去了。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卿奇兵有些情难自抑，怒气冲冲地说，“她变了！变得完全不像当年那个可爱的人了！变得像个厉鬼！我当然知道！”
他悲伤道：“换做是你，你不会变吗？光天化日，惨遭暴行，最后客死异国！连性命都搭上了！只留下一个灵魂的空壳，满心酸楚与仇恨，在寒冷和孤独中挨过一年又一年，煎熬着，算计着，只等待一个走到太阳底下的机会！当着阳光！当着全世界！当着那个不长眼的老天爷的面！要一个公道！”
他咆哮：“十年能彻底改变一个人！这很过分吗！”
他猛然发现自己完全失控了，云涛可怜地缩在轮椅上，眼巴巴瞧着自己，他的身形显得那么瘦小。
他满心惭愧，忙对云涛道：“对不起……我……”
他哽咽道：“都是我害了她……我不应该拉着她成立龙卷风……”
云涛同情地看着卿奇兵，他犹豫半晌，还是谈及最后一点：“奇兵，在我看来，这十年不仅改变了她的性格，她的行为方式，还改变了她对你的心意。”
“你不觉得，她不爱你了吗？”云涛平静地问。
“我无所谓。也许我不值得被爱。”片刻间，卿奇兵脸上浮现出刀割般的痛苦，这种表情很快就消失了。他只是淡淡地，伤神地说。
“现在，我们来聊一聊妈妈。”卿奇兵走后，云涛戴上盔式设备，说。
“不。”孩子倔强的声音执拗道。
“妈妈是不是管着你，让你不开心了？”云涛揣摩着孩子的心理，笑道，“你把妈妈的故事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让妈妈少管你。”
过了一小会，元宇宙从漫长而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提取出一个古老的章节，问云涛：“妈妈，在这。云涛，要不要，自己看？”
“好。”云涛说。
天地混沌，黑暗中只有黑暗。
打破黑暗的不是光明，而是哭声。
单薄的襁褓里，一个婴儿啼哭不止，他嗓子都快哭哑了，拼命挥着干瘦的小手，仿佛在向母亲哭诉，像是在对母亲说，妈妈，为什么不救救我？
襁褓上有血迹。
女人抱着孩子，惊惶地张望，她试着呼喊道：“有人吗？”
黑暗中只有孩子的哭声。
冷。她觉得冷。
婴儿哭得凄厉。周遭没有任何温暖，他觉得孤独，孤独让他觉得害怕。
这是他生命伊始的三个感受。
女人浑身打颤，她抱紧婴儿：“嘘……”
婴儿嚎啕大哭。
女人一手搂着孩子，脸贴在孩子的小鼻尖上，希望尽可能带去一丝温暖，另外一只手轻轻捂着孩子的嘴：“不哭了，不哭了……坏人追来了……”
孩子的哭声渐渐平息下去。
女人抱着孩子，轻声哼着童谣。等孩子睡着后，她恐惧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黑暗世界。
寒冷与孤独中，她止不住地抽泣。
她连忙捂紧自己的嘴，眼泪流淌过颤抖的指尖，滴在孩子稚嫩的小脸上。
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在黑暗中哀哀地痛哭起来。
远处的云涛，看完这一切，万般心酸的同时，依然察觉到一丝不对。
他问：“元，这是你的记忆，还是妈妈的记忆？我怎么觉得像妈妈的……”
话音未落，他腹中一阵剧烈的疼痛，强烈的呕吐感像旋风般席卷上来。
他连忙扯过枕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口吐了出来。
满枕巾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