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怀柔是抱着手机睡着的。
前一天睡得太晚,导致第二天一醒来,她黑眼圈高高挂,一眼就能看出人没睡好。
好在,薛秘书昨晚送来的不只有换洗衣物,还有一些全新的洗漱套装和几样简单的化妆品。
桑怀柔翻翻捡捡,找出遮瑕和口红,按照裴音之前教她的使用方式点涂在下眼睑化开,又薄涂了一层口红,双唇抿了抿。
很好,她这个气色,必不可能输给裴简。
桑怀柔选了一套学院风的抹茶绿格裙,裙长及膝,搭配领带和杏色马甲,衬得整个人多出一种隐隐的娇俏感。
桑怀柔对自己这副样子有些不适应。对镜别扭了半天,正想换回去,收到裴简一条消息。
裴简是问她醒了没,醒了就下楼去吃早餐。
桑怀柔心一横,穿着这身揣着手机就下了楼。
桑羽刚退烧,身体还很虚弱,脸色苍白的在西厨中岛台前忙活,裴简则抱着大半身的绷带在一旁打下手。
一对老弱病残组合配合的还挺好,让人赏心悦目的。
桑怀柔立在楼梯末围观了半天,忍不住开口:“还是我来吧,两个病号逞什么能?”
她一边说一边挽了袖子,下楼走到两人身边,桑羽已经很识趣的让了位置出来。
裴简却依然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她:“挺适合你。”
桑怀柔知道他说的是装扮,皮笑肉不笑的点头打了个哈哈。
中岛台宽敞,裴简偏偏选择站在路中间,桑怀柔要进去,只能靠近他,越过他。
想到裴音的支招,桑怀柔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昂首走到裴简跟前,语气挺拽:“起这么早,睡得不好吧?”
裴简扬眉:“是啊,没得到答复,夜不能寐。”
桑怀柔:“……”
裴简继续进攻:“我看你气色不错,是因为昨晚听到好消息,做了个好梦吗?”
桑怀柔:。
桑怀柔终于反击:“做你的春秋大梦。”
裴简吭哧乐出声,终于挪步靠在岛台边,给桑怀柔让出了路。
桑怀柔唾他:“碍手碍脚。”
裴简这回不反驳,只侧过身看她要做什么,默默帮手。
桑羽低着头去了吧台那边泡咖啡,试图远离这种冒着粉红色气泡的氛围。
于是,场面很快就变成桑怀柔主厨,裴简依然打下手。
桑羽其实也只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桑怀柔大致扫了一眼水槽边已经备好的净菜,又问裴简:“冰箱还有什么食材吗?”
裴简下巴点了点:“东西量不多,都是刚给小家伙备的,你自己看看?”
桑怀柔自己去了双开门大冰箱边。
嚯。
确实不多,但都是上等食材,种类也丰富。
她大致查看过所有食材种类,心里有了数。一边挑选一边大声问:“你们有什么不吃的吗?”
裴简答:“你做的都吃。”
桑羽答:“我随意,你们忽略我。”
桑怀柔忍不住回头瞪一眼裴简,压低嗓子道:“你能不能说话正经一点。”
裴简好委屈,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收敛着了。
不远处传来桑羽压不住的窃笑,裴简扬了扬眉:“听说你喝药嫌苦,必须要吃糖?”
笑声骤然终止。
裴简并不放过他:“今天喝药糖是没有,我这倒是有些黄连,要吗?”
“……”
这人真的只对桑怀柔一个人宽容罢了。
两个人的小打小闹桑怀柔没有参与。
她选好了食材,终于做好心理建设,打算实施裴音那套“以毒攻毒,用魔法打败魔法”的战略了。
裴简正在水槽边清洗食材。
桑怀柔磨磨蹭蹭,扭扭捏捏终于走到人背后,裴简头也没回,轻声问:“怎么了?看你在那纠结半天了。”
桑怀柔吓一跳,一巴掌拍上他后背肩头。
裴简放下手里的菜叶子,擦干手上的手,回过头来。
桑怀柔的身高正好卡在他鼻尖左右,他也没料到人会离得这么近,薄唇擦过对方额头,带起一股酥麻的电流感。
裴简怔了怔,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他还没整理好心情,下一秒,桑怀柔突然踮起脚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于是双臂同时环上他肩膀,借力将唇凑到了他的右脸颊。
然后“mua”一声,毫不遮掩,清清爽爽的脸颊吻落下。
桑怀柔亲完了,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觉得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想左右两边对称再来一下。
她重新落下脚,后退一步,微微扬起头看裴简的反应。
妙啊。
裴简竟然紧张了。
桑怀柔之所以断定裴简紧张,是因为从前两个人在书院的时候,因为这个事有过一场口舌较量,俗称口水仗,没什么营养,但也让她借机知道了,裴源明这个人呢也会紧张。
他紧张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摸耳朵。
然后再摸,不停摸。
桑怀柔眼神里透着玩味,看着裴简,然后指了指自己耳朵,笑道:“紧张啊?”
裴简是一个对情绪的掌控力很强的人。
桑怀柔开口之前,他就已经重新收整心绪,闻言唇边扬起戏谑的笑容:“我只是惊喜,原本做好打算你要躲我一阵子,怎么不过一晚,你就意识到自己的心了吗?”
桑怀柔怪异的看着他:“不过就是个脸颊吻,跟你的吻手礼一样,也是一种礼仪罢了,你想这么多?”
裴简闻言似乎黑了脸:“哦?”
“不过是一种礼仪?那桑小姐,还对谁用过这种礼仪吗?”
裴简说话间,已经将人逼到紧贴冰箱的地步,一手闲闲撑着冰箱门,侧身垂眸问她。
桑怀柔心中一慌,总觉得这剧本发展怎么跟音音说好的不一样。
她还要嘴硬:“礼仪就是礼仪,你管我对谁用……”
裴简身上的气势随之一变,笑起来也不如平日那样慵懒好看。
不如说,像是怒极反笑:“是赵泽西教的?”
桑怀柔下腰,试图躲过裴简的禁锢,然而两辈子加起来的老对手,自然熟悉她的套路。
两人都没什么内力,拳脚功夫,心计试探,打得格外好看。
桑羽泡好咖啡,路过中厨想问两人喝点什么,视线望进一扫——
好家伙,这两人做个饭怎么还跳起贴身舞来了?
没眼看没眼看。
桑羽端着咖啡又退了出去,思索今天这顿饭到底能不能吃上。
桑怀柔见硬的不行,想起裴音教的,又准备上软的。
上辈子她头铁到最后,还落得个跟裴源明一起被人杀的下场;这辈子试试所谓的柔软打法,也没什么不可以。
她说干就干,单手搂上裴简的后脖子,重新在他另一边脸颊也落下一吻。
这回对称了,舒服。
裴简果然如她所料,又滞了一瞬。
桑怀柔按在他后颈的手迅速变为手刀,准备落下时,被裴简扯着手肘扭送到背后,反绑起来。
裴简勾着唇,靠近她:“同样的招数还想对我用两次吗?不如换个新鲜的。”
桑怀柔慌了:“……什,什么新鲜的。”
裴简从上到下打量她,有了主意:“你既然这么喜欢脸颊吻,以后见了我,就用这个礼如何?”
桑怀柔:?
你他喵还要不要脸?
哦,也对。这人如果要脸,就不会年纪轻轻坐到首辅的位子了。
桑怀柔打算耍赖,打死不从,抵死不认。
然而裴简有的是办法治她:“你要是不答应,就证明刚才的吻是对我图谋不轨。”
他笑得促狭:“桑小姐污了我的名声,是不是总得负责一下,先收我做了男朋友呢?”
桑怀柔:“……”
救命啊。
她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到了这个地步,她终于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
“有个问题问你。”
裴简很大方,松了她被反绑的胳膊,偏头到:“知无不言。”
桑怀柔咬牙切齿道:“看你刚才的态度,脸颊吻不是一种日常的礼仪?”
裴简避而不答,反问她:“这个礼,是赵泽西教你的?”
桑怀柔搞不懂,他怎么什么事都扯到赵泽西,摇摇头:“不是。赵老师上课讲握手礼只简单提过一句,是昨晚音音告诉我的。”
裴简忍不住笑:“喔~”
懂了。
原来是小侄女在助攻。
他默默决定,让薛秘书给小侄女的破烂俱乐部多投点钱,让他们去折腾。
桑怀柔看他笑,脸色越发黑了:“音音骗我。”
这语气几乎算得上是笃定了。
裴简装的还挺正儿八经:“没骗你,脸颊吻就是一种礼仪,不过,东方人不怎么用,只跟特别亲密的人才会用。”
特别亲密……
听见这四个字,桑怀柔头皮都炸了。
她好尴尬,所以刚才她到底在做什么啊啊啊啊。
大脑迅速过了一遍从昨晚到现在的所有剧情,桑怀柔尴尬地脚趾抠地。
昨晚,裴简说“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考虑”;
今早,她就迫不及待给他一个表示亲昵的脸颊吻。
哦,不对,是两个。
桑怀柔觉得自己没有颜面去见桑家的父老乡亲了。
她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裴简好笑的摸摸她脑袋,叹口气选择让步:“行了,不就是闹了个笑话,至于吗?”
桑怀柔声音闷闷的:“明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强行……那个你。”
裴简实在是忍不住笑。
他尝试严肃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背过身,一手撑在额前,笑得不行。
什么叫“那个你”,本来没有的事,自己越描越黑;
还有这个脑回路,也太可爱了。
他笑够了,总算是侧身回眸,直视着面前恨不得上来咬一口他的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守着两个人的秘密多有情趣,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桑怀柔顿时觉得这个人真的好可恶。
连对她让步,都要可恶一把。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达成了共识,这件事不会告诉别人,裴音那里,裴简也愿意配合她打个掩护。
没办法,今天这么主动的脸颊吻已经是意外之喜。
不能把人逼得太狠,裴简了解桑怀柔的性子,她这样的,就得温水煮青蛙。
等她适应了,他再好好收网,不迟。
毕竟,上一世都等过来了,他没打算让这场攻守战失败。
厨房里重新又回到正常的配菜工序。
桑怀柔拍拍脸颊,去了脸上的热气,一边切菜一边道:“打算做几个苏菜,还跟之前黑熊谷里一样的口味,可以吧?”
裴简是尝过桑怀柔的手艺的。
算不上多会做菜,但是她跟着她师父吃遍大江南北,又收了许多古方菜,总有许多巧思掺在里面,添彩不少。
裴简点头:“听你的,你要不想做,其实我来也可以。”
桑怀柔诧异:“你什么时候会下厨了?”
她印象里,不管是书院的学子,还是军中副将,亦或是最后高高在上的宰辅,裴源明都从来没有下过厨。
裴简眼中深味:“你不了解的还有许多,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桑怀柔决定不跟这人搭腔。
毕竟,不想做一顿饭就被气死。
她先准备的是一道山药酒樱桃肉。整块五花肉划花刀,和新鲜樱桃肉去核,一起入炖锅文火慢炖。
等待樱桃的香甜被慢慢焖进肉中,桑怀柔同时又开始准备红豆粥和桂花鸡头米。
苏式的红豆粥又叫做糖粥。
桑怀柔知晓的是比如今的糖粥更古老的古方菜。
她用赤小豆加了特制香料出沙,糯米粥品单独熬制,等粥熬成进了碗里,才浇上红豆沙,撒几粒桂花屑装点上去,大有红云盖白雪,金秋点碎叶的意境。
桂花鸡头米就更简单一些,用桂花糖和鸡头米上锅熬制。
裴简瞧着这整体偏甜的口味,不由扬眉:“怎么现在这么喜欢甜的?”
桑怀柔一怔。
她只是随心选了三道菜,也没想到,都是偏甜的口味。
裴简笑得蔫坏:“难不成是被影响到了?”
桑怀柔怼他:“是啊,被某些特别喜欢戏弄人的老狐狸影响到了。”
裴简见状慢慢收敛笑意,一边跟在她后面收拾厨房,一边认真又温和道:“相信我一次,绝无戏弄的意思。”
桑怀柔难得没有出声,把手里用过的调制酱料的碗递给裴简。
裴简开开心心洗碗,仿佛自己赚了八个亿。
桑怀柔最终决定就着冰箱的食材,做一道蟹粉面收尾。
熟蟹粉和细面搭配,有嚼头,蟹香也能完全渗入进去。只可惜,裴简家里没有苏式细面,只好用相近的面条替代。
捞面出锅入碗中,配上白瓷敞口面碗,让人十分有食欲。
樱桃肉准备的有些晚了,最终桑怀柔用了讨巧的办法,火力加大炖成,然后再取部分樱桃打成果汁,在大火收汁阶段浇汁在肉上,增加樱桃的果香,提高肉的上色程度。
菜式比较简单,但差不多已经把桑怀柔掏空了。
桑羽出现的很及时。
他赶在出锅时默默进来,端着菜品上餐桌,恨不得把存在感降到零。
桑怀柔还是问他:“怎么样,退烧了吗?”
桑羽冷酷又僵硬:“退了,我可以不用喝药了。”
这点小心思,哪里躲得过两个千年老妖怪。桑怀柔秒拒绝:“不行。”
桑羽的表情更冷了。
桑怀柔想了想道:“今天的菜都偏甜,你可以借着这个甜味儿喝药啊。”
桑羽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樱桃肉揭锅,鲜红透亮,引人口齿生津。
桑羽吃了一口蟹粉面,又尝了樱桃肉,顿时心底那一点点不情愿烟消云散了。
这比他平时吃的好了一千倍,一万倍。
桑怀柔将小家伙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微喜。
裴简适时出声抢镜:“哇,这个真好吃。”
“呀,那个也好吃。”
“不愧是你,做什么都好吃。”
桑怀柔:“……”
喜悦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了呢。
饭后的洗完收拾时间,完全交给了裴简和桑羽这对病弱组。
事实上,他们只需要把餐盘碗筷放进洗碗机,收拾收拾油污而已。
桑怀柔仰面靠在沙发上玩手机,一打开微信,就看到裴音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阿音超甜]:怀柔,小叔叔怎么样啦?还能动吗?我过去看看他吧~
桑怀柔正想跟她算账,对方又发来一条。
[阿音超甜]:我到啦,开门。
桑怀柔:“……”
所以你是出了门才象征性询问我的吧?
她彻底看透了,裴家就是狐狸窝,老狐狸的后人,也只可能是小狐狸,不可能变成甜美无害的小白兔。
桑怀柔没好气的冲中厨喊:“裴简,你侄女来了。”
裴简擦了手出来:“你说音音?到哪了?”
桑怀柔扬着下巴指向玄关大门口,特别颐指气使。
裴简知道这是记恨上了,觉得有趣,反正最后也是侄女想办法哄人。
于是,这人大懒使小懒,让桑羽去开门。
怨种小桑羽刚喝完药,表情十分凝重的开了门。
裴音吓一跳:“你谁啊?”
桑羽看她一眼,转头先进去了。不行了忍不住了,他得偷偷找一颗糖吃。
裴音没有被这冷冰冰的态度影响到,依然兴奋且雀跃,进了门就直奔桑怀柔。
仿佛忘记了自己是来探病,看望小叔叔的。
桑怀柔大将做派,正居沙发主座中位,一手伏在大腿上,问她:“出息了?学会骗我了?”
裴音余光扫向裴简,见对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知道行事败露。
小丫头反应挺快,认错速度比滑跪还快。
她一下扑到桑怀柔身边,抱着她的胳膊蹭上去,像小猫一样黏黏糊糊道:“我错啦,怀柔你别生气嘛,我就是一时心急想帮忙的,不是故意要骗你。”
裴音好话一箩筐,又是撒娇又是卖萌,桑怀柔哪里还狠得下心。
她打小就没有什么年纪相仿的姐妹,身边都是玩泥巴长大的臭小子,被软萌的妹妹这么贴贴,一下就忘了东西南北。
她食指点了点裴音的脑袋,装狠警告:“没有下次。”
裴音连忙点头:“我保证,绝对没有。”
“不然就让桑祁末掉进粪坑。”
桑怀柔:“……”
大可不必。
默默围观全程的裴简记下了这个飞速转变的过程。
原来,桑怀柔也吃这一套。
擅长斗心眼搞权谋的裴首辅,竟然生出跟裴音学习的想法来。
于是,接下来的客厅里,一直弥漫着诡异又暧昧的气氛。
具体表现为,桑怀柔喝水,裴简添水递杯子;
桑怀柔对某一社会现象批判,裴简连连附和;
桑怀柔要是吹牛逼,裴简就使劲用湿漉漉的小狗狗眼神崇拜的看着她。
这谁受得了。
桑怀柔一个头八个大,看着裴音秒懂又奇异的微笑,她想解释的话卡在喉间,说不出来了。
怎么描似乎都是黑的。
算了,随他吧。反正是他自己在侄女面前丢人。
想通了个中关窍,桑怀柔通透了,连带着对裴简的各种表现都宽容许多。
坐在身边的裴音疯狂在脑内尖叫,恨不得让小叔叔坐在他这个位子上,自己去把民政局搬回来。
原地结婚!
立刻,马上!
裴音在脑内小小的兴奋过后,终于想起此行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两位爷爷让我告诉你们,小叔叔受伤这事,他们有眉目了。让你们不用操心,好好养伤,最晚明天就会有一个处理结果。”
裴音又跟着俩人聊了一会,直到裴简主动开口催她走。
话还说的挺巧妙:“我让薛秘书给你俱乐部加投了八千万,你过去看看吧,没什么问题就好好改你的盈利方案。”
裴音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但是桑怀柔还在身边,她勉强克制住自己,扭扭捏捏道:“哎呀,让小叔叔破费啦。”
桑怀柔看萌妹表演,就觉得可爱极了;转头看裴简,算了吧没眼看。
裴音还是挺识趣的,顺着她小叔叔的话就先撤了。
她要去俱乐部,晚上还有个小姐妹的生日趴,跟桑怀柔完全不顺路,于是裴小音同学再次助攻:“不如你多住一晚?明天两家查出个结果,我再来接你。”
裴简深以为然。
桑怀柔深觉不妥:“不用,我现在就回去了。”
裴简:“……”
那他赶裴音走是为了什么?
裴简虽然不爽,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让司机提了车,亲自送桑怀柔回家。
桑怀柔怎么反驳都无效,索性随了他。
雨后的空气里有一股泥土的气息,混着花香和木香,悠长又深邃。
桑怀柔开了一点窗,看向外面:“下过雨还是挺冷的,你们两个伤员在家,记得穿厚点。”
裴简笑了:“要不怎么说让你多留一天呢。”
桑怀柔瞪他一眼,关上窗开始假寐。
裴简呢,坐在另一边,侧着眸,一手撑着脑袋看着桑怀柔的睡颜出神。
桑怀柔装了半天,忍无可忍:“你瞪着我让我怎么睡?”
裴简悠哉答:“睡不着吧?我就猜你这个姿势睡不好,要不要靠着我睡?”
桑怀柔:?
请问您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她被裴简的千层套路搞得有点懵,加上人是真的困,也就不客气的靠在了他肩上。
裴简的肩膀是有分量的。
靠起来……还挺好睡。
桑怀柔得出这个结论,很快就睡了过去。
裴简等人睡着了,才低声对前面的司机到:“开慢点。”
司机是裴家的老人了,心领神会,一小时的车程,硬是开了整整俩小时。
等到了桑家门口。
桑怀柔被裴简轻声叫醒,她是神清气爽,感觉一拳能打倒十个裴简;而司机却是哈欠连天,看起来有些困倦。
众所周知,慢车最是熬人。
桑怀柔下了车,裴简照理开了车窗,探出半个脑袋,逗她:“忘了,走之前要跟小叔叔行礼的?”
说完,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桑怀柔恨不得一个大耳巴子扇过去。
碍于是她自己用了强,让对方占了上风,只好忍气吞声,冲裴简捏着拳头道别,急匆匆跑进了桑家老宅的门。
裴简轻笑,确定人进去了,阖上窗,让司机回程。
……
桑怀柔到了晚上,就收到了桑詹行的确切消息。
花厅里,老爷子特意避开其他人,一脸愧疚的汇报道:“十七那一脉的当家人想要见见您。”
桑怀柔坐着嗑瓜子,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有些诧异:“他找我做什么?”
“应该是想探查一下你这个桑家本家大小姐到底几分能耐。毕竟,那晚的晚宴一过,整个圈子都把你传的神乎其神,他应该也想知道,你突然拐走他们那一脉的后辈,是有什么意图。”
桑怀柔听得直乐。
这个豪门圈子就是典型的庸人自扰,想太多琢磨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问道:“这个当家人什么来头?”
桑老爷子胡子一翘:“如今是桑罗宁在掌事,不过就是个顽固的糟老头子,他辈分比我大,又有家规在上,我这才……”
桑怀柔摆了摆手,表示理解。
当初父皇留给小十七保命的密诏,如今成了后人们的麻烦事。
真让人唏嘘。
桑怀柔应下来:“可以见见,他想什么时间,地点?”
桑詹行都安排好了,就在自家旗下的一处避暑山庄,明天让桑罗宁单独赴约,也好保证桑怀柔的人身安全问题。
桑怀柔觉得没什么问题,答应下来。
入秋以后,夜晚的寒气越来越重。
桑怀柔打了个喷嚏,被老爷子催促着连忙回屋。她冲了个澡,临睡前,忍不住拿起手机给裴简发了个消息。
[专治老头儿不服]:我明天去见见十七现在的当家人。
点完发送,桑怀柔才觉得奇怪。
她为什么要跟裴简说这个,搞得好像在汇报行程一样!
桑怀柔火速撤回了发去的消息。
然而,裴简已经看到了。
下一秒,裴简发来六个点,紧跟着是一条“好的,地址发我,我明天过去会合”。
桑怀柔:“……”
好尴尬。
这个回复越发让我尴尬了。
……
最终,裴简还是去了桑家的避暑山庄。
地方不远,就在城郊的森林公园附近。桑怀柔前一晚发了个定位,就没在管他,结果第二天人到山庄,裴简已经先一步坐在凉亭里泡茶了。
搞得好像是他家的庄子。
桑怀柔无语,忽视裴简的挤眉弄眼,看向亭中另一个人。
老头头发花白,瞧着是比桑詹行年龄大了些,不过人坐在石凳上显得很精神。
桑怀柔理平衣角,走过去,刚要开口打招呼,一脸严肃的老头却像见到鬼一样,从石凳上吓得起身,然后跪在了地上。
桑怀柔:?
来到现代,还没见过这么会玩的老头呢。
她挑眉去扶人起来:“您这是做什么?”
桑罗宁一听这个“您”字,吓得要昏厥,连连摆手痛哭:“老祖宗不要再折煞小辈了,明净第五十五代传人给您叩首了。”
桑怀柔:“……”
这是怎么的呢?
她还没发力,这事就结束了?
似乎是怕她搞不清状况,地上被强行扶起来的桑罗宁解释道:“半年了,我做了半年噩梦,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他眼神瞄到桌上的裴简,又补充道:“还有裴家老祖宗。”
桑怀柔:?
怎么,这年头做噩梦不仅扎堆做,还搞的是双人相声?
她不解的看向裴简,裴简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刚知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莫名其妙,桑罗宁原本一口咬定不能放桑羽离开,现在翻脸比翻书还快,飞速的要赶桑羽出家门,入了本家族谱。
仿佛之前阻拦的不是他一样。
桑怀柔敏锐的察觉到,桑罗宁对裴简的态度不对劲。
恭敬中有一种敬仰和感激,仿佛,裴简曾经是他们这一脉的恩人一般。
可她明明记得清楚,裴简是靠着非太子党的扶持,才稳坐首辅之位的。
这件事就这么戏剧性的收尾了。
回去的路上,桑怀柔忍不住去看裴简,被对方察觉反问道:“怎么?觉得我特别迷人,愿意给个机会了?”
桑怀柔咋舌,把脸转开,没有选择直接开口问裴简。
有些事情,她需要靠自己找到真相。
……
桑羽入本家祖籍的事,定在了六天之后的黄道吉日。
流程很繁琐,但好在没桑怀柔什么事。
在她的极力拒绝下,她总算是不用坐在那张特设的黄花梨木椅上。
于是,到了敲定的时间点。
小辈们都在祠堂三跪九叩,桑怀柔却在吃崔师傅新作的锅子。
裴简也在一起,说是“不放心桑羽一个人过来”。
桑怀柔对此翻个白眼,并不想理他。
午后,桑怀柔还有赵泽西的课,她吃完水果以后,倒在花厅的躺椅上昏昏欲睡。
裴简坐在吧台凳上,开了电脑,正在处理一些工作事务。
赵泽西姗姗来迟,看到桑怀柔已经入了梦乡,裴老板又在一边陪着,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裴简抬眸:“来了?她还在睡,你等会儿?”
赵泽西点点头,乖巧在沙发上坐下。
裴简随口问:“今天上什么课?”
赵泽西抱着书包,呆呆道:“我看桑小姐很喜欢电视剧和综艺,想讲一下电视电影的原理,然后复习一下上节课的握手礼等礼仪。”
裴简眯眼:“握手礼?”
“跟你?怎么个握法?还有别的礼仪也要跟你试验?”
赵泽西直觉裴老板的情绪似乎变了,连忙想要解释。
裴简却突然挥手道:“你先回去吧,这节课我代你上,工资给你按三倍。”
赵泽西:“……哦。”
虽然不知道老板怎么了,但是有钱真好。
于是,赵泽西火速撤退之后,花厅重新归于平静。
桑怀柔浅浅的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裴简还坐在原地,赵泽西却没见到人影。
她问:“人呢?我老师呢?”
裴简在购票系统选定两张票,淡然道:“哦,他说有事请假,让我务必带你出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
桑怀柔:?
啥?
裴简浅笑道:“看完要写观后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