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莫名哆嗦了一下,想起分手那晚的最后,傅烬寻低喃着喊她的名字,也是这般冷然。

  “夏、栀。”

  “栀栀……”

  他当时喝了很多酒,深邃的黑眸染了酒气,又被夜空中绚烂的烟花割得支离破碎。

  那么孤傲的人,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

  夏栀在那刻有种被他捧在手心上的错觉。

  她以为他会挽留。

  那时候他们为了上大学分隔两地,旧友新朋在江边哄闹,谁都没注意到他释然地笑了笑。

  “好啊,分吧。”他说,“夏栀,分了你就别回头。”

  夏栀怔忪两秒,轻轻“嗯”了声,说:“谁都别回头。”

  ……

  所以如果不是这么狭路相逢地撞上,夏栀并不想跟傅烬寻打招呼。但就目前的状况,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傅烬寻解释一下。

  她可绝对不是冲他来的!

  千万别误会!

  但令夏栀没想到的是,她刚气势满满地转身,就两眼一黑,头一晕,朝着傅烬寻的怀里栽了进去。

  栽得有多冤孽啊——她十六岁追他时,故意投怀送抱往他怀里赖,都没这么准过。

  **

  医院里,病床上的夏栀早就醒了,她眯着眼看着面前高瘦的身影,那人影一回头,她迅速闭上了眼睛。

  傅烬寻垂眼看着床上“昏迷”着,但手悄悄把被子往上提,试图盖住自己脸的人,嘴角旁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随即出去了。

  夏栀听到关门声,等没了动静,才颤着眼睫缓缓睁开眼,当确定傅烬寻不在病房,她掀开被子,长长出了口气。

  但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她又咬着手指尖,把头蒙上了。

  她那时刚晕,意识尚存,傅烬寻怕她被捂死,要摘掉她的口罩。

  夏栀生怕对方觉察自己是为了躲他,才心虚地戴上的口罩。她扒着带着不肯松,强调:“……我感冒了,传染给你多不合适。”

  傅烬寻看着她有气无力,却固执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说:“夏栀,以前把我传染上,也没见你这么懂事。”

  夏栀:“……”

  狗男人,你不讽刺人会死?

  夏栀忘了自己还在傅烬寻怀里,她气得手下意识用力一攥,扯掉了傅烬寻胸前的衬衣扣子。

  夏栀往男人锁骨上瞄了一眼,就是从那时起开始装死的。

  但多多少少有点死不瞑目。

  她觉得这事不能怪她,要不是昨晚遇见傅烬寻,她也不会胡思乱想到凌晨睡不着。

  如果不是睡不着,她就不会起晚,更不会没吃早饭。

  低血糖这个病,夏栀可太熟悉了,但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往傅烬寻怀里晕,还把他衣服扯成那种令人遐想的样子,就很不合适了。

  手机振了振,把夏栀拉回到了现实。

  是李窈来的电话。

  “稿子没写完。”夏栀闷声说,“别催,越催越慢!”

  “我在你心里就只是个催稿机器?”李窈委屈道,“我可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呢!”

  夏栀:“那你说吧。”

  李窈:“你昨晚是不是骗我的表情包啦?”

  “……”夏栀果断道,“挂了。”

  “别啊!”李窈专程来八卦的,急了,“说说呗,你昨晚为什么会要那张表情包?该不会是昨晚遇见……那谁了吧?”

  李窈不太敢说出傅烬寻的名字,怕夏栀记仇,事后找上门揍她。

  夏栀手指卷着被角,轻声说:“流年不利呗。”

  李窈惊呼:“还真是他啊!”

  “你小点声。”夏栀捂着手机,“他刚出去。”

  晚上遇见,第二天上午还在一起。

  李窈调都变了:“你、你俩昨晚睡了?!”

  夏栀难免气血上涌:“我在你心里就这么饥不择食?”

  李窈心想,我也不是没见过你高中追傅烬寻的花痴样子。

  “你俩真没睡?”李窈明显不信,“那你俩共度一夜,难不成都是盖着被子在聊天?”

  “盖你个头啊!还一夜呢!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输液瓶还有大半,病房里也没别人,夏栀憋了半天,委委屈屈把昨晚和刚刚的经历讲了。

  李窈听完深深吸了口气:“你俩这缘分也是无人能及了!”

  “是孽缘。”夏栀立刻纠正。

  “这倒是实话。”李窈说完,两人陷入一阵认同的沉默中。末了李窈想到什么,忽然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他明显就是没打算跟我有交际,无非是脸对脸碰上了才打个招呼,否则昨晚他认出我,不会一点反应都没,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夏栀卷完了被角,开始卷自己头发,垂着眼,“那我当然也不想跟他再续前缘。”

  “啊?”李窈干咳两声,“内什么,俱乐部查证据的事你怎么想的,谁问你要不要对傅烬寻下手了!”

  夏栀:“……”

  对不起,忘了还有个弟弟。

  “不用查了。”夏栀撇了撇嘴,“傅烬寻不会做那种事,应该就是喻千星菜。”

  李窈简直无语:“昨儿不是还说要当扶弟魔呢,你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没有,我只是陈述事实,你又不是不知道,傅烬寻从来都不屑做那种鸡鸣狗盗的事。就说高中那次期末考,我怕老夏血压扛不住,想让傅烬寻给我传答案,我都求成那样了,他都不肯传。”

  “他是没传,他把ABCD写得快有巴掌那么大给你看!再说了——”李窈语重心长地分析道,“你俩大一分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傅烬寻还能一点没变?”

  “还有你就没觉得这事怪吗?傅烬寻可是神级人物啊,在咱高中成绩回回都是年级第一,还没高考呢,A大就抛过来橄榄枝了,这种大佬说他现在是哪家上市集团的总裁我信,怎么可能沦落到做个小破电竞队的老板?”

  “这小破队还别的都不怎么行,就打喻千星的站队猛得一批?”

  “夏栀同学,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傅烬寻是在报复你啊。”

  夏栀呼吸一滞:“……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当年可是当众跟他闹分手的,他多下不来台啊!他揍不了你,就揍你弟弟,然后等你绷不住了,自己送上门去跟他认错!”李窈严肃的语调中,隐隐带着点兴奋,“这种小作精栽到了腹黑大佬手里的桥段小说里还少?真要是他把你引去的,那之后……”

  **

  傅烬寻见夏栀醒了,去把医生叫了过来,门口正好碰上抽烟回来的小白。

  小白打头开得门,视线来回逡巡没瞧见人,发现被子倒是鼓成了个小包,里面窸窸窣窣的好像藏着个糯米团子,正忘我地说着什么。

  “……之后傅烬寻会把我囚禁在他的队里,拿我最在乎的至亲威胁我,不许我离开他半步!”

  “要我每天眼里只能看着他,臣服于他,以此发泄他因爱而不得,而变得扭曲偏执的爱!”

  医院环境优雅安静,病房里更是落针可闻。

  到这里还没完。

  被子里的人似乎越说越入戏,声音都哽咽了,听起来嗲嗲的,让人心尖发痒。

  “窈窈,你说傅烬寻会对我虐心虐身吗?”

  小白:???

  他眼都不会眨了,回头看着话中的男主角。

  傅烬寻依旧面无表情,他吊眼睨着床上那团被子,轻轻挑了下眉。

  ……

  “你注意点,不是还让我小点声吗,你别让人听见了。”电话那头的李窈听她声音越来越大,好意提醒道。

  夏栀眼皮跳了一下,随即安慰自己:“放心吧,病房里就我一个人,傅烬寻出去一直没回——”

  说到这,她顿住了。

  似乎意识到什么,她掀开被子,悄悄探出了头。

  夏栀:“……”

  小白和医生站在门口,表情那叫一个难以言喻。

  而他们后面的傅烬寻,人清俊依旧,甚至从外貌上看,比年少时更吸引人了。

  就是性子嘛……他在夏栀露出脑袋后,嘴角就擒上了似有似无的嘲讽,淡淡道:“看心情。”

  看、看什么心情?

  ——“窈窈,你说傅烬寻会对我虐心虐身吗?”

  夏栀想起刚自己说得话,脸腾地就红了。

  电话里李窈正迷茫。

  “喂?”

  “你怎么不说了?”

  夏栀抿紧唇,又缓缓缩回了被子里。

  她气声对李窈道:“帮我联系月球。”

  李窈:“啊?”

  要移民。

  谢谢。

  作者有话说:

  小白:老板,请问您什么样心情时,会对我们新来的数据分析师虐心虐身?

  李窈:(擦口水)这情节想看。

  夏栀:歪——月球哦,我叫我爸爸捐个楼,可以让我去上面避避风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