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0月23日,苏伦市一家中发生命案,房子男女主人在傍晚五点五十分遭到杀害,凶手的身份确认为死者的近亲林某,于23日早从南鸣市乘坐飞机抵达苏伦市后,在超市买了一把水果刀,并于傍晚五点半抵达死者住家,据邻里口述,事发当时听见死者屋内传来口角,而后听见尖叫声。事发后,死者的女儿于傍晚六点回到家,发现后并报警,警方抵达现场后当场逮捕了林某……

  “你说那些人为什么不报警?”

  林止渊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报道,记者正在采访凶案现场的邻居,那些脸部被打了马赛克的邻居们正在对凶案滔滔不绝地说着,描述案发时的情景绘声绘影,仿佛她们当时就站在凶手身边看着他杀人一样。

  “谁能想到常常出入这间房子的人会变成杀人凶手。”

  季怀之怀里抱着小枕头,看着电视机里被打了马赛克基本什么都看不见的血腥凶案现场,凶手是房子主人的男朋友,邻里皆知他们是很恩爱的一对情侣,不过现在已经是加害者和受害者的关系了。

  “所以说既定印象会固定人的思维是吗?就像是一个十几年来都是乖孩子的老好人,突然有一天做了泯灭人性的坏事,人们也只会摇头并且质疑事件的真实性。”

  “相对来说,如果一个恶名昭彰的坏人突然在某一天做了一件好事,人们同样会质疑。”

  季怀之手里的筷子在滚得冒泡的汤水里来回涮了三次便捞起,肉片正好熟透,她放进嘴里,烫得张嘴哈气,又含糊不清问:“我们为什么要一边吃火锅一边聊这些?”

  林止渊呼着还在冒烟的青菜,回答她:“因为我们正好在吃火锅,正好开着电视,正好在播着命案新闻,我们总不能光吃火锅,相看两无言吧?这不得找点话题聊吗?”

  季怀之觉得幸好电视机里的画面打了马赛克,要不然这火锅她是真的会吃不下,她握着遥控器转台,画面左上角写着“世界未解之谜”。

  “百慕大是众所皆知的……”

  季怀之满意地点点头,看揭秘比看凶案现场好。

  “你明天休假对吗?”

  “嗯。”

  “要陪我去出版社吗?沈老板说出版社存了一堆粉丝寄来的礼物和信件。”

  出版社时不时都会收到粉丝寄给十二秋的礼物,所以都会定时通知林止渊去收取,虽然明言过不要送礼,但是那些粉丝怎么也管不住,还是会有人送,信件林止渊本人会挑着回复,礼物的话如果太贵重就会寄回去,还顺带回送一些小礼品。

  粉丝知道作者本人会回礼后,更加肆无忌惮了,一个人写四五封信,送四五件礼物的都有,仿佛这样就会提高被作者回复的中奖概率。

  “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意思是不想陪我去吗?”

  “不可以,我非常愿意陪你去。”季怀之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怂那么卑微,所以又补上一句:“正好太久没见沈老板和杨老板了。”

  “所以你还是不想陪我去,你只是想见她们而已,不是真的想陪我。”

  “我没有……”

  季怀之总是能被林止渊这幅委屈的模样逼得无可奈何听之任之,她将她的假意委屈理解为撒娇。

  抱着满满一箱子的信件和小礼物,林止渊哼着歌心情看起来很好,走路还带转圈的,季怀之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在后头慢悠悠地跟着,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她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心情好。

  大部分她看着她的时候,心情都是好的,仿佛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糟心事能影响她,工作不能,父母也不能。

  坐在副驾驶座,林止渊迫不及待打开箱子,从里头拿出一封信拆开,念了起来:“亲爱的秋宝,你最近好吗?我近来重温孤岛之音,不得不说宝贝你很有才华,两位女主之间的情感推拉被你写到了极致,让我也想拥有一场甜甜的恋爱……”

  “换一封。”

  “十二秋大大你好,我是你的十年老粉……”

  “她是假粉,换一封。”林止渊起码也得二十岁才写书出道,这个人上来就是十年老粉,一看就是假的。

  “秋老师你好,近来可好?最近天气不错,是老师最喜欢的季节,请问老师您还缺笔吗?还是缺电脑吗?要是缺的话记得告诉我,我亲自给您送过去,不要忘记码字,我在等您的下一个故事……”

  “缺德粉丝,不是刚出了一本吗?怎么现在又催下一本了?”季怀之驾着车,嘴里忍不住吐槽。

  “我辛苦码字几个月,读者看书只需要几个小时,等下一本的时间太长,难免有些空虚。”林止渊已经习惯了,信件里总有几封是藏着催书的。

  “下一封。”

  林止渊折叠好那封催书信,整齐地放在一旁,然后挑了一个黑色信封,刚拿起来就有些怔住了,随即她若无其事地把信封对半折叠,却不放进箱子里,而是塞进了自己的外衣口袋。

  季怀之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过她没问,只是心里有些在意而已,后来林止渊又给她念了几封信,就像从来没看见那封黑色信件一样,所以季怀之也忘了黑色信封的存在。

  直到她看见林止渊那件大衣挂在衣帽架上。

  林止渊刚去洗澡不久,她盯着那件大衣,越看越在意,最后决定趁她还没出来时偷看一眼。

  黑色信封被揉成纸团,她拉开皱褶,封口已经被打开过了,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她从里头抽出来白色的信纸,摊开后在满是皱褶的纸面上写满了字。

  大大好,我又来信了

  最近一切都好吗?这段时间我有在积极配合治疗,医生说我进展良好,恢复得还不错的!

  对了大大,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十月,这个月份是有什么含义吗?因为老是在书里看见,感觉所有的事件都会发生在十月,对大大来说,十月是不是什么特别的月份?如果是的话,我盼着以后能有机会听见解答。二十号,我买的大大的新书,因为印刷问题供量不足,只能等二刷版,二十号才会送来,感觉太久了,我都迫不及待想看新的故事了。等我,大大一定要等我,等我看完新故事,一定要给你写个长书评,在粉丝群里刷点存在感。

  好了,这封信就写这么多了,我们以后再见!

  季怀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拍下了信件内容,把信纸收回去,重新揉成一团,放回了口袋里。

  后来季怀之没有问黑色信封的事,她就像那些明明听见声音却假装听不见的邻居一样,当无事发生,或许她心里也觉得,林止渊只是不待见这位粉丝而已,可能是因为之前来信有冒犯之类的,所以后来就不再收他的信,就像那些邻居自以为是地觉得,屋内的争吵声不过是情侣间的情趣和相处之道而已。

  她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在和林止渊时日渐久的相处中知道,她不太喜欢别人问她一些不想说的事情,如果实在避无可避,她就会岔开话题打太极,话题九转十八弯总能把出题人绕进去,再没想起当初的那个问题。

  以至于后来她很懊悔,她应该要问的,如果能问得再强硬一些,或许能早些知道,黑色信封是林止渊的桎梏。

  后知后觉发现林止渊今天洗澡的时间有些太久了,于是她去敲门,问了一句:“你洗好了吗?”

  过了许久,里头才传来声音,有些闷地说了两个字:“好了。”

  林止渊出来的时候,她把毛巾批在脑袋上,她低着头,瞥了一眼衣架上的大衣,便走过去拿了下来,随后就走进了卧室。

  关门前说了一句:“我累了,先睡了。”

  季怀之一个“好”字还没来得及说,留给她的只有决绝的关门声。

  卧室里很暗,只开了床头的小灯,林止渊没吹头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那封被揉烂的信件,她就这样盯着它发呆看了很久,还没干透的发梢静悄悄地,将她背后的衣服弄湿了一片,而她全然不觉。

  她们并不时常一起睡觉,但是像今天这样,自己那么冷淡地将她隔在门外,这还是第一次。

  她点亮手机,看着上头刺眼的2022年,总感觉心里怪怪的,似乎空了许久的地方被某些东西给填满了,而现在又即将被挖空。

  谁挖的,她自己挖的。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总感觉还很遥远的某一天,突然就来到了你面前。

  2022年,这个年份对她而言,真实得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