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虽来得急, 但是是阵雨,不一会儿就止了声。

  夏烟吃了小半碗粉,付了钱, 然后在老板娘的关切声中, 走出粉铺。

  玲玲刚给她打完电话,问她在哪儿, 要不要来接,她说不用。

  雨后的天气难道凉快了两分。

  散步也多了几分兴致。

  这里离她住的酒店很远,步行回酒店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她还不认识路。

  司柏燃的电话又打了来, 听说她一个人在外边,不免担心起来, “叫个车回去吧,那里治安不比北京。”

  夏烟望了望四周, 街上人不算太多。

  她虽然胆大, 但毕竟是在异乡,听他这么说,也不免多了两分心眼儿, 在路口开始等车。

  司柏燃还在工作,一直没有挂电话。

  忽然, 他问:“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夏烟愣了一瞬, 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细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 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彩排, 我才发现我综艺感这么差, 在台上感觉很没有主动权。”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平时和大家一起玩, 夏烟虽然不是那种自来熟特别热络的,但她自带气场,不过分亲近也不会冷落了谁,相处起来让人很舒服。

  司柏燃不怎么看综艺节目,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是因为咖位小,被人欺负了去。

  夏烟连忙笑着解释:“没有人欺负我。”

  可能是生理期快到了,所以有点敏感。

  司柏燃知道她在事业方面,一向对自己要求很高。之前拍《烟云》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天黄昏时分,她因为某条一直拍不过,然后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生闷气的模样。

  他也记得她背台词背得有多认真。

  即使夏烟说她进这个行业,是因为这个行业赚得多。但司柏燃能看出来,她也是真的热爱这个行业。

  “开心点儿,你站在台上,什么都不说,就是一道风景。”司柏燃没讲什么安慰和鼓励的话,只不正经地逗着她开心。

  他知道,夏烟不需要他模式化的安慰。她很坚强,这些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她说出口,和他抱怨,不过是因为她把他当做了亲近的人。

  这个认知让司柏燃很欣慰。

  对面恰好驶来一辆出租车,夏烟招手拦车。

  出租车缓缓停到路边,她一边上车,一边问:“你还没下班?”

  “嗯。”司柏燃浏览着网页,说,“还得好一会儿。”

  “吃饭没?”

  她这一问,司柏燃才想起来这一茬儿,忙过头,忘了吃饭了。

  助理刚刚问过,要不要给他一起订餐。

  他听说他们今晚要吃披萨,便拒绝了,想着一会儿忙完去吃点儿别的。谁知到现在也没忙完。

  夏烟“噫”了声,“你这样可不行,再忙也要记得吃饭,前两天不还胃疼了吗?”

  司柏燃浅浅笑起来,听她这个习惯于不吃晚饭的人说上这么一通冠冕堂皇的话,不觉好笑。

  发笑的同时,又觉得一颗心极为舒坦。这种被人关心、体贴的感受,司柏燃很是珍惜。

  其实从小到大,因为各种原因,对他献殷勤的人不少。

  但那些人的话,他听过就过去了。

  夏烟的关心,却让他实打实从心底里受用。

  因为生活习惯良好,再加上常年运动,司柏燃身体不错。

  不过底子再不错,也经不起折腾。这不,前一阵连续几天加班没好好吃饭,胃就抗议。

  那天他正好去接刚听完演唱会的夏烟,路上开始胃疼。他一直忍着,额头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没把这当成什么大事儿,只以为忍忍就过去了。谁知越来越疼。

  夏烟很快发觉了他的异常。还以为他是阑尾炎,要带他去医院。

  司柏燃惨白着一张脸,还强挤出笑,说:“不是阑尾,是胃疼,你下去帮我买点止疼药。”

  说着,他把车停在路边。

  药店在天桥的那边。

  夏烟下了车,飞奔着上了天桥,去了马路另一边买回了药。她买了好几种治胃疼的药。

  司柏燃吃后,过了片刻,脸色才好转。

  看到身旁夏烟一脸担忧的模样,他忽然有点难为情,没想到这胃这么弱。

  夏烟倒是没有唠叨什么让他按时吃饭的话,只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是成了病秧子,我可不陪你。”

  司柏燃当时听了想笑,从副驾驶捞起她的手,握在手中。

  八月的天气,车里即使有空调,人也是热的。

  更何况夏烟刚刚那么快地跑了一通,手心都是细汗,他却不觉得腻,只看着她的眼睛,说:“为了你,我也不会成了病秧子的。”

  “下次去听演唱会,带上我好不好?”

  夏烟见他这样还惦记着演唱会,忍不住笑了。

  她抽出自己的手,说:“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时间,又不是故意晾着你不带你去的。”

  说实话,她其实很佩服司柏燃。

  若换成她是司柏燃,她才不搞什么劳什子创业呢。

  多累。

  而他不仅要搞,还要搞得很好。

  很久以前,夏烟便明白,除了那些老天追着赏饭吃的天赋异禀者以外,其他人要想成功,靠的是身上的某些品质。

  这种品质,会使人在各方面受益。

  一般自律、沉得下心、执行力强的人,做什么都不会太差,学习时期可以成为学霸,工作时也可以成为佼佼者。

  有很多人认为运气更重要。

  运气着实重要,某些时候甚至可以决定生死。

  但人生路慢慢,一生的好运有限。

  且每个人都会碰上那么一两次好运的机会,却并不是人人都能抓住。

  有能力的人,是当好运散去,落入低谷里,也能重新爬上来。

  夏烟问过司柏燃的高考成绩,很高。剥去一身的光环,他也会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是那颗最闪亮的星。

  她不知道的是,那时的司柏燃,之所以那么努力,是因为他已经在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

  桌上的那盆多肉比刚开始要精神,绿油油的,旁边摆着他俩的合照。

  司柏燃在电话里笑道:“马上就去吃。”

  夏烟有点气,上次胃疼那么严重,今天还不记得按时吃饭,她忿忿地说:“我说真的,你要是成了病秧子,我可不养你。”

  “到时候我也舍不得让你养。”司柏燃说起情话来,让夏烟无言以对。

  他还又补充一句:“你放心,我没你这么狠心,你要病了,我肯定养你。”

  夏烟坐在车里,望着车外陌生的街景,忽然无声地笑起来。

  她说:“司柏燃,你要是再不好好吃饭,等我回了北京,就去你公司给你当秘书,监督你。”

  “好啊,我求之不得。”

  司柏燃只当是她在开玩笑。

  没想到八月底,夏烟回来后,还真兑现了“诺言”。

  司柏燃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夏烟回来后,他俩只见过两次面。

  到了晚上,两人打电话,夏烟正在练瑜伽,听说他还在忙,忽然心中一动,问:“要不我去找你吧?下午唯唯在家,我俩做了好多寿司。”

  “好呀。”司柏燃把公司地址发给她。

  夏烟带上她做的寿司,想到公司还有员工一起加班,又在附近很有名的一家小吃店买了好多灌汤包、皮蛋瘦肉粥,一起带去了公司。

  RX作为一家初创公司,前景不明,能留下的员工,要不是司柏燃的同学、校友,要不就是刚毕业的学生,都是实心实意跟着他的。

  司柏燃给的报酬也很丰厚。

  夏烟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带来的东西,受到了一众好评。

  加班到这个点儿,这群人已经饿死了,风卷残云般,把那堆灌汤包和寿司打扫干净。

  司柏燃和他们说笑了会儿,然后单独和夏烟走进办公室。

  门一关,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是夏烟第一次来这里。

  公司不大,只占了一层,楼上是海尔的某技术分部。司柏燃的办公室也不算大,但布置得很干净整洁。

  夏烟注意到他刚刚没有吃太多,问:“还要不要再吃点儿?”

  司柏燃忽然从身后搂住她,胳膊紧紧箍着她的腰。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两人站在落地窗前,北京城的夜景一览无余,地标性的电视塔就在东南方向的不远处。

  楼宇密集,灯光闪烁,恍若白昼。

  在这偌大的城市和漫长的深夜里,两颗原本充满算计和成见的心,终于相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