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 夏烟在厨房准备她和陈穗芬的早餐。
门铃忽然响了。
一打开,只见外边站了一个穿着灰色工作装的陌生男人,衣服上印着某货运公司的logo。
一问, 才知道是来安装床垫的。
夏烟疑惑, 她没买床垫,转头问:“妈, 你买床垫了?”
“没。”陈穗芬刚洗完脸,走过来说,“不过你这个床是真难睡。”
可不嘛,连床带床垫才二百块钱, 能好睡到哪里去。
她原本想着,陈穗芬来了, 换一个好点儿的床垫,但一直没顾上。听陈穗芬这么说, 她心下愧疚。
夏烟想起什么, 于是让陈穗芬先去厨房拿早餐,然后她把门阖上,低声问面前的人:“请问, 是谁让你过来的?”
“一位姓司的先生让我们送过来的,听说是两个月前定制的, 刚从欧洲运回来。”
他见夏烟愣着, 说:“夏小姐, 床垫在楼下, 我们现在帮你安上吧,一会儿还有别的活儿。”
这人是上来看看家里有人在没, 工友还在楼下的车里。见夏烟没有异议, 他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不一会儿,就和工友把床垫搬了上来。
夏烟心里很乱,表面上却不显。帮忙把床上的东西取下来。
其中一人问:“旧床垫放哪儿?”
夏烟摆手:“旧的不要了。”
“那我们一会儿拿下去了?”
“嗯,麻烦你们了。”
那两人一边搬着,一边聊天:“这好的和差的就是不一样,这个旧的里边都是空的。”
夏烟每晚躺在上边睡觉时,总会担心床会不会塌。
另一位大哥对夏烟说:“小姑娘,你这挺低调呀,这么有钱,住这么小的房子。”
“啊?”夏烟讶然,开玩笑问,“我长得像有钱人吗?”
“没钱人哪儿买的起这床垫,这床垫比我家房子还贵。”
“不是吧。”夏烟看着眼前这个蓝白格纹的床垫,以为这大哥在夸张。
“这不是你买的?”
“昂。”
“嚯。”大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听我们老板说,这个牌子的床垫是专供瑞典王室的,国内还没这个牌子,有钱人都是从外国订好后运回来,一件就要几十万。”
夏烟愣住,陈穗芬比她识货,认出牌子,惊讶地问:“烟烟,这谁买的?”
夏烟不答,给司柏燃发微信:「床垫是你买的?」
刚打完,她又把这条删除,除了他,她还认识第二个姓司的人吗?
她重新输入:「你干嘛买这么贵的床垫?」
往常她发信息,他一定回复得特别快。
今天过了好久,直到那两位大哥走了,司柏燃都没回复。
陈穗芬往新床垫上躺了躺,说:“这个舒服诶。”
夏烟:“您注意您那腰。”她忙去扶陈穗芬,待她坐稳,才去吃被中断的早餐。
咬了一口水煮蛋,司柏燃这时回了微信:「舒服呗,和我同款。」
啧。
这语气怎么这么自恋。
XY:「你什么时候买的?」
一棵燃烧的柏树:「你和我说,你那床不好睡的时候。」
他原本想着连床一起换了,后来又想到她租的这个小破地方,换个床不方便,索性换个好床垫。
夏烟握着叉子的手一顿。
当初两人还在一起,她就是随口一提,把上个租户和房东battle失败然后从二手市场花两百块钱买了张床的事儿,当作玩笑讲给他听。
没想到他竟然记在了心上。
XY:「你多亏。」
一棵燃烧的柏树:「亏什么?」
XY:「当时是给女朋友买的,现在跑到了不想关的人手里。」
司柏燃似乎是懒得打字了,发来一条语音,语气吊儿郎当的,不怎么正经:“不相关就不相关呗,起码咱俩床垫同款,四舍五入就是同床共枕了。”
“收到床垫,是不特感动?”
夏烟心中那点感动的心思,忽然被戳破,她也没否认,回复:「谢了。」
司柏燃又说:“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XY:「不过分,不过今天不行。」
“为什么?”
XY:「今天陪我妈出去逛街。」
“阿姨现在怎么说了?”
XY:「好多了,赵医生说先不用按了。」
“赵医生很灵的。”他说道,“那就明天,明天下午你上完思修课,我去接你。”
夏烟心中一时涌起难言的酸涩,心情有点怪异,她没想到司柏燃竟然还记得她的课表。
他的话太过自然,太过熟稔,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夏烟回了句:「好。」
下午她陪陈穗芬逛了逛,给她买了很多新衣服,陈穗芬很开心。
但吃饭时,夏烟提出让她留在北京的想法后,她便冷下了脸,不答应。
“我是不会在这个地方长待的,要不是你在,我来都不来。”
夏烟无奈,说:“可你在长沙,离那么远,我怎么照顾你?”
“所以让你毕业后回来。”
夏烟:“您打住这想法,我目前是不可能回去的。”
陈穗芬:“那不就得了,你在这儿好好忙你的,我在我那儿忙我的,我们互不干预。”
夏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北京是陈穗芬的死穴,这次要不是因为生病,估计打死她也不来。
陈穗芬:“对了,我走之前你叫上希希,我们再请人家吃一顿饭。”
“我不想你走。”夏烟握着水杯,低着头,也不看她。
陈穗芬一滞,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夏烟这副模样了。
她一向是强大的,强大到不需要她这个母亲来操心。
陈穗芬很少反思,因为她知道自己有愧于夏烟,知道自己软弱,却又无能为力。
“多大个人了。”陈穗芬忽然笑起来,“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粘我。对了,给你买床垫的那个人是谁呀?”
夏烟“哦”了声,闷闷不乐地扯谎:“兰思唯,就我那个舍友。”
“你舍友给你买这么贵的东西?你骗谁呢?”
“她是我好朋友,再说了,这床垫没你想得那么贵,就几千。”
“几千?你以为我不认识这什么牌子?”
“什么牌子?”夏烟眨眨眼睛,“这是假的,只是贴了个标,哪有人那么傻,买真的,真的好像好贵的,国内都没有。”
在剧组磨练了三个月,夏烟的演技越发自然,在陈穗芬面前撒起谎来脸都不红。
陈穗芬缓缓“哦”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夏烟今天晚上喝了不少的酒,但度数都很低。
晚上,两人从商场出来,沿着路旁的砖石走。
走着走着,看到一条小河。
河边垂柳轻拂,水波在夜色下荡漾着粼粼波光。
夏烟忽然挽住陈穗芬的手,陈穗芬有片刻僵硬,随后回握。
“妈妈,我前一阵子,经过我小时候我们一起住的那个房子。”她声音很轻,絮絮叨叨。
陈穗芬淡淡地“嗯”了声。
“它现在看起来好破。”
陈穗芬:“单位分的房子,年代挺久了。”
“妈妈,我以后赚钱,把它买回来吧,然后你陪我住。”
陈穗芬轻笑了声,不说话。
“好不好?”
陈穗芬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一旁夏烟期待望着她,一双眼睛也像星星。
她犹豫片刻,说:“好。”
“真的?”夏烟不可置信地问。
“你以为房子说买就买吗?那里地段儿那么好,房子很贵的。”陈穗芬无奈地说。
夏烟:“我不管,反正你今天答应了。”
陈穗芬抬手把她脸上的碎发拂到耳后,“现在才有点孩子样,平常那么严肃干嘛?你才十八岁。”
夏烟觉得陈穗芬的手很温暖,很柔和,就像小时候,她摸她的脸时的触感。
夏烟吸了吸鼻子,避开陈穗芬视线,不说话。她握着妈妈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回出租屋。
-
第二天中午,夏烟吃完饭后,去学校上下午的课。
兰思唯来得早帮她占了位置。
她现在也不住学校,搬出来和昼短合租,因为昼短工作的原因,租的房子离她们学校也不算近。
夏烟是踩着点儿进来的,赶在老师开口讲课之前,她在兰思唯旁边坐下来。
“怎么这么晚?”兰思唯小声问。
“坐错方向了。”
兰思唯:“傻吧你。”
夏烟暗中敲了下她。
“对了,你和司柏燃怎么说了?”
夏烟装傻:“什么怎么说?”
兰思唯白了她一眼,接着笑道:“打赌嘛?暑假来临之前,你俩肯定和好。”
夏烟抬头看前边的PPT,装模作样地翻着书,说:“那你绝对输。”
“切。”兰思唯感慨,“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堆不是人的玩意儿里边还出了司柏燃这么一个痴情种。”
夏烟不说话。
兰思唯捅她:“赌不赌?”
夏烟:“赌什么?”
兰思唯:“要是我赢了,你得给我做老梁的作业。”
夏烟轻笑,“行。”
兰思唯这姑娘二啦吧唧的。和司柏燃和不和好,决定权不还是在她手上。
下了课,夏烟和兰思唯一起往出走,在校门口看到了司柏燃的车。
兰思唯“呦”了声:“快去吧。”
夏烟打开车门,上了车。
这好像是两人“决裂”后,她第一次上他的车。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夏烟说道。
谁知司柏燃也不启动车子,只笑着看她,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左耳上钻石耳坠闪烁着的光。
司柏燃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上边有水彩涂鸦,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像是被人随意涂上去的。
少年喉结清晰分明,落在冷白皮的脖颈上,显露出莫名的性感。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说道:“我是你的贝贝?”
夏烟猝不及防地听他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司柏燃喉间溢出轻笑,有点沙哑,很勾人,他说:“我前几天碰到一个女人,她给她的孩子起名贝贝,她说大家起这个名字,都是心肝宝贝儿的意思。”
“夏烟,实话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