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烟刚刚摸司柏燃头的时候, 觉得那手感很熟悉,很像小时候邻居家养的一条萨摩耶。
都是毛绒绒的,还很温暖, 仿佛能摸到阳光。
她给司柏燃的微信加了个备注。
指尖“嗒嗒”敲在手机屏幕上, 美甲是前两天造型师新做的,很简洁的款式, 裸色的渐变系,在指尖凝着一点粉红,衬得夏烟十指更加纤细修长。
那一点粉红色,就像是冬日, 寒风吹出来的自然红。
她看着屏幕上的新备注,一时顿住。
她在做什么?
从卓凡换到司柏燃, 再重蹈一遍覆辙?
这时,玲玲走进来, 递给她一杯咖啡:“烟姐, 晚上袁瑶请大家吃饭,你去吗?”
玲玲实际上年龄要比夏烟大,夏烟让她喊自己的名字就好, 但她更喜欢叫“烟姐”,并强调“姐”和年龄没关系, 是尊重。
夏烟便随她。
“请吧。”她喝了口咖啡, 没放在心上, “她不是三天两头请客吗?”
“可烟姐你和她都是新人, 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们太……”
“太什么?太抠门吗?”夏烟笑。
玲玲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夏烟半开玩笑地说:“改天我问问Amy,艺人请客公司给不给报销。”
她把手机扔到一旁, 拿起剧本接着背台词, 忽而又抬起头, 说:“她可不是什么新人,人家之前可是演过女一号的。”
“嗯?”玲玲愣住,她记得袁瑶一直都说自己是新人的,之前还总去请教周欲舒演戏上的问题。
见夏烟不理自己,玲玲坐到一旁,拿出手机来自己查。
搜了半天,还真叫她给搜到了。袁瑶果真不是第一次演戏,几年前她演过一部狗血爱情剧,不过最后在一个收视率不太好的地方卫视上映,没有掀起一点水花。
那会儿,她叫袁娆,而非袁瑶。
“烟姐,你怎么知道的?”
“她助理那天说漏的。”
那天助理说完,就被袁瑶瞪了一眼。接着,她也没隐瞒,告诉大家她之前演过一部戏,因为演得不好,所以平时也不想提起。
娱乐圈里艺人改名字的情况屡见不鲜。
除了因为户口本上的名字不好听,会起一个艺名以外,有些人在剧扑了后,觉得是名字不吉利的缘故,也会改名。
甭说改名字,改年龄的也大有人在。
玲玲:“袁瑶好像很喜欢帅哥。”
夏烟笑起来:“你不喜欢呀?”
玲玲脸一红:“我也喜欢呀,可是帅哥不喜欢我。我经常经常看见有不同的帅哥来找袁瑶。”
说着,她难为情地咳嗽了一声,“在走廊里就抱起来亲。”
这情景,夏烟也撞见过一次。
不得不说,袁瑶胆子够大的,毕竟这地方住的都是演员,虽说加强了隐私保护,但说不准哪里藏着狗仔在偷拍。
想起几个小时前,袁瑶在司柏燃面前吃瘪的模样,夏烟又忍不住笑。
只能说,这姐们儿本来就是个胆大率性的。
“你以后可别再乱说,小心被她听到了。”
玲玲“哦”了声:“我这就是在你面前才说两句。”
玲玲很喜欢夏烟。
虽然最开始,她以为夏烟不好接近,但相处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后,她发现夏烟其实很照顾身边的人,演戏也很勤奋,不作妖。
她八卦地笑笑:“你这两天都和司帅哥待在一起?”
夏烟瞪她一眼。
玲玲觉得,夏烟连瞪人时的表情,都带着一股不可亵渎的妩媚。
司帅哥离开影视基地,开车去找施泠白。
施泠白投资了一家电子竞技俱乐部,老爷子知道后,很不高兴,觉得他不务正业。
施泠白一家虽然经商,但只在钱财方面分外大方,在对小辈其他方面的管束上,比司柏燃家更要严格。
施泠白前两天和他爸吵了一架,最近阴晴不定。司柏燃来到俱乐部时,这人正在自己的屋子里打游戏。
他打游戏这几年,给这个号充了不少钱,数额比司柏燃一次性拿到的那笔四年的生活费,还要大得多。
司柏燃曾经有次被施泠白气到,威胁他要把他游戏账号给卖了,结果施泠白只说了句:卖吧,没多少钱……
司柏燃从后边踢了一脚他的椅子,“别打了。”
这人眼底都是血丝,估计一夜没睡。
“等等,这局快结束了。”施泠白声音沙哑。
司柏燃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环顾四周,俱乐部刚搬到这儿不久,屋子里的装饰还很简陋。
床头柜上放了个相框,但是是倒扣在桌面上的。他正要拿起,就听到一声“别动”。
“得。”司柏燃松开手,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您叫我来,就这态度?”
不用猜,他也知道那相框里放了谁的照片。
至于吗?
游戏结束,估摸是输了,这人把键盘往桌上一砸,发出很重的声响。
司柏燃抬了抬眼,“你家里人又说什么了,你这么暴躁?”
施泠白坐在电竞椅上,从旁边摸到一盒烟,点燃一支,叼在嘴里,不讲话。
司柏燃闻到烟味儿,立即站起身,嫌恶地皱了皱眉,去开窗户:“真有你的,来了让我吸二手烟?”
司柏燃一向自诩洁身自好,不乱搞男女关系,也不吸烟,喝酒只是偶尔。但架不住周遭的人吸烟,他被迫吸二手。
“还有,你以后别在卧室里吸,对身体不好,要吸去外边卫生间或者走廊里。”
“烦不烦呀你?”施泠白勾了勾唇,语气淡淡的,不像刚刚那么暴躁。
开完窗,司柏燃懒得再搭理情场失意的人。
这人平时挺明智挺清醒的,但一沾上小堂妹,就各种作,好像非要把自己折腾成“情种”,才罢休。
司柏燃不齿。他才不会这么没出息。
他拿起手机,给夏烟发微信。过了会儿,又抬起头,看着施泠白,忍不住有点贱地说道:“昨晚夏烟在我家睡的。”
施泠白嗤笑:“恭喜啊,你终于破处了。”
司柏燃:“……”
“滚蛋,你思想能不能别这么猥琐?”司柏燃踢了他一脚,“她出门没拿钥匙,就在我家凑活了一晚,我俩在不同屋子里睡的。”
见施泠白不说话,司柏燃又踢了踢他,“听见没?你别出去乱说,对人家小姑娘影响不好。”
他名声怎样无所谓,但不能连累夏烟。
施泠白皱皱眉:“知道了,我有那么长舌?”
他看司柏燃那紧张样儿,又嘲笑道:“我还以为你出息了,结果人家就在你家待了一晚上,你激动什么?”
“酸。”司柏燃得意地笑笑,“你就是嫉妒我。”
施泠白吐了个烟圈,仿佛忽然对他的事情来了兴致,问:“人夏烟说喜欢你了?”
“这不明摆的……”司柏燃顿了顿,仔细思索,夏烟的确没说过喜欢他,“你操这闲心干嘛?”
施泠白看了他眼,意味深长地说:“可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以后千万别来找我哭。’”
司柏燃没放在心上,以为施泠白是因为自己受了情伤,才如此阴阳怪气。
“下个月你生日。”施泠白问,“想怎么过?”
司柏燃前两天的确想过这件事儿,主要是今年碰到了喜欢的人,还挺高兴的,“带夏烟见见大家吧。”
施泠白“啧”了声,心想又不是没见过。
不过上次,是在卓凡的生日宴上,她的身份,还是卓凡的女朋友。
想想就尴尬。
然而这群人原本就浑,估计只要夏烟不尴尬,其他人也不会尴尬。
他开玩笑问:“怎么,要不我再帮你叫上卓凡,让你再出出风头,多有面儿?”
司柏燃没好气地说了声“滚”,又说:“晦气。”
施泠白夹着烟,笑得咳嗽起来。
-
四月下旬,夏烟往家里打电话,听到陈穗芬提起自己腰疼。
陈穗芬腰疼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以前也做过检查,但因为不算严重,医生都是建议采取保守治疗,要好好养着。
没想到近来,她腰疼的次数比以前更频繁,前天甚至疼得直不起腰。
夏烟着急,在电话里说:“妈,我现在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你让朋友陪着,先去医院做个检查。”
陈穗芬“哦”了声,“你不用管我,你在那边好好上学。”
过了几天,夏烟又打过去电话,问检查结果怎样。
陈穗芬说还是腰椎间盘突出,但可能比以前严重点儿。
“妈,您要不这两天来北京吧,这里我方便照顾你,医疗资源也好。”
“不去。”陈穗芬态度坚决,“老毛病了,先这么着吧,我明天去按摩馆按按。”
“您别去瞎按,那些按摩馆都不正规,再按出个……”夏烟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掉了。
她又气又急。
傍晚,霞光染红天际,像是一抹轻纱,悬在钢筋水泥铸成的大裤衩上方。
一座座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灰色落地窗内,灯光亮起,是无数人梦想开始的地方。
夏烟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看到侍应生端上来的鹅肝,毫无胃口。
司柏燃问:“阿姨腰椎间盘突出?”
“嗯。”她皱眉,估计很严重。陈穗芬虽然有点矫情,但自从家里出事后,她很少向她提起自己哪里不舒服。
毕竟看病要花钱。
“不想住院吗?”
夏烟没言语,压根儿不是医院的问题,是陈穗芬女士在心中早把北京当做了人生的耻辱之地,一步都不想踏进。
司柏燃:“这样吧,你让阿姨把检查结果拍一下发过来,我找人问问,我爷也是这毛病。”
“行。”夏烟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些事情,“谢谢你。”
司柏燃捏了捏她的脸,“和我还这么客气?别不开心了。”
夏烟冲他笑笑。
“得,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闻言,被逗笑,瞪了他一眼。
司柏燃当下便联系爷爷身边的人。
没两天,夏烟在剧组,接到司柏燃打来的电话,说是找一个很权威的医生问过了,她妈妈的病能治,没有大问题,让她不要担心。
“我过两天找人把咱妈接到北京。她不想去住院也没关系,有个老医生是双桥老太的徒弟,现在退休了,按摩技术特别好,我爷爷前几年疼得都走不了路了,结果他给按好了。”
“行,我和她说说。”夏烟站在棚里,那边催着,她也来不及多说,“我一会儿要拍戏,等晚上给你打电话。”
却听到司柏燃忽然笑了。
“怎么了?”
“没事儿,你好好拍戏,咱妈的事儿包我身上。”
夏烟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脸红了起来,“你甭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