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犹豫道:“可是……剑宗的凌霄殿他们呢?”

  说来也奇怪,如此危机当前,却有近乎一半的人手不见踪影。

  木青晖咬牙将剑一挥:“趁着商贼有伤,先战再说!”

  他冲到阵眼边,高声喝道:“开阵!”

  值守的术宗弟子慌忙打开隐蔽的阵眼,一众仙宗中人率先冲了出去。

  战团正中心,姬半夏苦撑数招,被商渊一掌击中侧肋,他不退反进,口中鲜血喷出,洒在身边那些枯骨上。

  那些鬼气四溢的白骨原本已经被商渊打得支离破碎,这一口含着浓郁血气的鲜血渗入,顿时邪气大盛,片刻间又组合起来,急扑上前。

  断骨森森,犹如刀锋。

  商渊一掌挥去,狂风大作,将无数枯骨卷向空中:“雕虫小技,也敢逞能!”

  一股霸道灵力罩住枯骨,一放一紧,那些枯骨就像是松软的木头一样,顿时化为一片齑粉,在空中飘洒而落。

  可那些枯骨的骨腔中,却忽然有诡异的紫色暗光闪过,碾碎的齑粉中,竟不知何时混入了极厉害的尸毒!

  商渊猝不及防,身上已经沾了少许,他冷哼一声,欺身上前,一掌拍向姬半夏头顶。

  姬半夏身子一晃,脚下血光忽起,一个传送阵铺开,商渊掌风到处,他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其中,可终究被那恐怖掌风扫到,一口鲜血喷出,骨骼断裂声猝然响起。

  眼看就要被留在当场,他脚下的传送阵却在千钧一发间猛然扩大了几分,正将他瘫软的身子罩在中间。仟仟尛哾

  波光闪动,姬半夏终于脱身不见,却是宇文瀚在远处及时出手。

  数道剑光,同时劈空而至。

  木青晖和几位剑宗的高手身处四方,拼命杀到。

  商渊眼中精光四射:“来得好!”

  他的头顶忽然显出了那团熟悉的青气,一个隐隐约约的金色婴双目紧闭,徐徐显出。

  随着这诡异的幻想显出,他周身的气压比刚才提高了何止数倍,逼得四周的仙宗众人呼吸完全停顿。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阵无法控制的惊惧:出现了。每次商渊头顶出现这种异相的时候,都会伴随着恐怖之极的战力,苦战恶战,这一刻才真的开始!

  可箭在弦上,已经没有回头路,几位金丹高手把心一横,依旧冲了上去:就算是车轮战,耗也要把这恶魔耗死!

  血光纷飞,灵力巨震,片刻之后,几个人忽然横着飞出,断臂伤身,鲜血狂涌。

  商渊长笑一声,戾气汹涌,手掌忽然前探,竟空手将木青晖宝剑抢过,手指一弹,坚韧如铁的宝剑寸寸断开,反身扎向木青晖胸口。

  木青晖身子被威压逼得动弹不得,眼看着断剑距离自己心口已经没有几寸,不由心里一凉。

  没想到这宝剑跟随自己一生,到头来却成了杀害自己的凶器。

  就在这时,一道惊天的剑气却从远处飞来,携着剑光,挑开了所有的断刃。

  木青晖只觉得身上一松,下一刻,不知哪里飞来了一道软鞭,将他顺势击飞出去。

  他踉跄跌落在远处,定睛一看,杀到商渊面前的,却是消失不见许久的一个人。

  ——和神农谷仇深似海、芥蒂深埋的凌霄殿殿主封陈封。

  ……

  他的身后,一道道剑光从空中闪过,齐齐降落,全是刚刚不见踪影的那些大宗门的宗主高手。

  剑光霍霍,所有人都眼睛血红,将商渊围在了中间,不顾一切地厮杀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正面迎战,一切犹豫害怕只会造成更大的惨重损失,就算不敌,也要试试再甘心!

  商渊不惧反喜,高喝一声:“澹台明浩,宇文离,你们两家不用上,去把大阵阵眼守住,不准任何人回去。放走一个,你们两家就用一个门人的命来补!”

  元清杭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终于微微醒转。

  胸口闷痛钻心,胸前好像有断骨在戳刺。

  身边霜降守着,看他醒来,急切道:“小少主,你醒了?”

  元清杭强打起精神,颤着手摸了一丸药吞下,招手叫了一名药宗弟子过来:“你,来帮我固定胸口。”

  虽然有灵丹可以迅速接续伤口、催生断骨,可毕竟伤重,还需要额外施救。

  那小弟子慌忙过来,在他指点下,帮他固定好肋骨,元清杭由着他摆弄,皱眉看向前方战团。

  不好,虽然按照白天的布置,剑宗的高手轮番上阵,一击即退,战损由后方的医修及时救治,可真的上场围攻,才会发现,战损比预计大得多。

  “情况怎么样?”他低低问。

  霜降眼含泪花:“姬护法重伤退下了,木青晖仙长也受伤极重。剑宗的人轮番上阵,可已经有两人阵亡。”

  她美丽的眼中也有了一丝不忍和恐惧:“对了……其中一人的金丹被商渊强行挖走了。商渊原本身上已经有不少伤,貌似开始虚弱。可这颗金丹碎裂被他吸收后,他好像吃了什么大补的药一样,战斗力又猛然提升。”

  元清杭心里猛地一沉。

  他凝目看向前方,就在这瞬息之间,商渊鬼魅般的身形又已经闪到一人身边,一掌下去,将那名剑宗宗主的胸口打得塌陷下去。

  金光在他指缝间溢出,弥漫到他全身,他头顶那个有点暗淡的婴孩忽然眼睛一睁,没有表情的小脸上贪婪和狰狞闪过。

  瞬息之间,商渊身上的灵力暴动,又比刚才提升了几分!

  元清杭心中一阵悸动,咬牙撑着坐起来。

  霜降大急:“少主你干什么?!这个样子了,还要上去?”

  元清杭疲惫地摇摇头:“不行,得换计划了……这样下去,真的在给他送人头。”

  他急喘几下,又往嘴巴里胡乱塞了几颗强效的提神丹,悄悄翻身立起,潜入了四周的夜色中。

  一道道血线在地上闪过,悄然勾勒出层层蜘蛛网一样的细线。

  ……

  战圈后方,林木深深,宁程立在阴影中,一动不动。

  既没上去助战商渊,也没有指挥着苍穹派的弟子去攻击任何人。他一双眼睛中光芒闪烁,看着前方血战,竟似有种奇异的兴奋。

  可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阴影中,却无声无息划过一道寒光。

  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的树丛中闪出,手中的屠灵匕首带着劲风,狠狠扎向他后心。

  宁程手中宝剑骤然出鞘,反手迎向那抹寒光,电光四射,发出一声凄厉鸣响。

  “是你?”他淡淡道,“杀你爹的是商渊,你怎么不去找他?”

  厉轻鸿眼睛血红,手中匕首连连急刺,竟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不是你抓我送给他做人质,我爹怎么会死?!”

  宁程剑光一闪,一剑刺入他手臂,血光四起:“你不是我对手。”

  厉轻鸿似乎觉不出疼痛,不仅没有退,反而带着一身鲜血,转眼冲到他眼前,匕首疯狂急挥:“是吗?”

  宁程宝剑剑长,在对面打斗中更顺手,可厉轻鸿这样不顾死活贴上身来,短小兵器更加趁手,随着屠灵匕首疯狂戳刺,宁程一时手忙脚乱,身上竟挨了一下。

  不知道匕首上涂了什么剧毒,他只觉得腰侧一麻,顿时有点行动不便,心里就是一惊。

  厉轻鸿抓住他这短暂的一滞,手忽然一扬,一丛细如牛毛的小针迎面急洒,直扑宁程面门。

  他早已不顾自己死活,这么近的距离,宁程随时都能将他一剑穿心,可冒险的同时,也自有好处,这么忽然的一把毒针掷出,宁程却同样难躲。

  宁程惊怒交加,手中剑势挽成密网,将那片毒针绞飞,可毒针数目众多,终究有几根透过剑风,扎向他面门。

  就在这时,一道炙热剑意却从旁边急挥而来,将那几枚漏网的毒针挑飞。

  厉轻鸿本以为这几针必中,正在狂喜,忽然见这变故,心里惊怒交加,扭头看去,忽然身子一僵,呆在了原处。

  商朗手执“炽阳”,飞身纵来:“别伤我师父!”

  厉轻鸿身子发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惊怒:“你……”

  商朗神情痛苦,奔到他面前,挣扎求恳:“鸿弟……我师父也是被逼迫的,他不是真的想对付诸仙门。”

  厉轻鸿手握匕首,厉声叫:“你知道什么?你总是这么蠢就算了,别来捣乱!”

  商朗挡在宁程身前,怔怔看着他,低低道:“鸿弟,你跟我走吧。”

  他英俊脸上充满崩溃和痛苦:“我们离开这里,随便他们怎么发疯,我们不看也不管了,好不好?”

  厉轻鸿脸色煞白,忽然恶狠狠一刀刺向他:“给我滚,谁要和你一起走?”

  商朗一动不动,屠灵匕首擦着他脸颊划过,斩断了一缕鬓角黑发。

  他绝望地看着厉轻鸿:“你也嫌弃我?全天下的人都说我们苍穹派是邪魔外道,所以,你也要和我断绝关系?……”

  厉轻鸿眼中血红,手中屠灵匕首不断颤抖,嘶声道:“是。从今天起,你我一刀两断,你下次再挡我杀任何人,我就杀了你。”

  说完,他身子一晃,消失在身后密林里。

  商朗僵立不动,像是石化了一般。身后,宁程的声音淡淡响起来:“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发疯吗?”

  商朗茫然回头。

  “因为你昏迷的时候,他来亲手救你,然后被太上掌门抓住了。”宁程的声音淡淡的,却像是魔鬼一样带着巨大的恶意,“然后木谷主为了救儿子,死在了太上掌门的手里。”

  他眼望着前方,看着战团中噱头纷飞,商渊状似癫狂,嘴角似乎浮上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朗儿,我们苍穹派的确已经是邪魔外道了,你说得很对。”

  ……

  暗影之中,元清杭冷汗淋漓,指尖血滴一点点落下,滴在那些错综复杂的血线交叉处。

  霜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急得啜泣不止:“小少主,您气血已经这么虚了……”

  元清杭低低道:“原来商议对策的时候,是我全力主战的。”

  霜降哭道:“打不过又不是你的错,商渊已经不是人了,他是比鬼还可怕的邪物。”

  元清杭道:“已经有人丧命了,我要是不能把剩下这些长辈都带回来,有什么脸去见和我一起冒死行刺商渊的那些傻孩子们?”

  远处的树影枝叶晃动,四周姬半夏遗留下的森森鬼气依旧浓郁,就在那些邪恶的气息里,却有一团黑影模糊不清,伏在远处。

  一双眸子闪着微光,紧紧盯着元清杭的一举一动。

  罗盘按在血网中心,一股巨大的灵力从中心的指针上散开,带着他指尖汹涌血流,一个个古老的金色字符飘然亮起。

  他在小天地中找到的那些古老术法,缺失不全,却依旧浩大威严,带着来自远古的神秘。

  他站起身,擦了擦额上一片冷汗,平复了一会儿胸口剧痛,慢慢蓄力,双掌猛然向着血线密网中心拍下:“洄!”

  重重血线骤然亮起来,正在层层叠叠向外圈急散,忽然地,藏在暗影中的那团黑影,却伸出了手。

  他眼中精光微闪,双掌同样向下一按,正按在了一道重要血线的正中,灵力乱晃,眼看着那道连接纵横的重要血线就要从中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