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天在家待了两天,之前那条中华快被他抽完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坚持了五六年的戒烟失败了?其实他也没多想吸,就是忍不住给手头找点事情做。

  这两天他没联系聂原,聂原也没联系他。很多次,乌天点开微信,盯着聂原那个系统自带的头像,大拇指抑制不住地点开了那个头像,但对着聊天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说什么都屁用没有。

  之前乌天一直以为聂原只是嘴硬罢了,还是对自己有点意思的——那天晚上看完电影牵他的手他也没拒绝。现在乌天才明白过来,聂原那是懒得和他费劲。聂原说的话是真的,他见了乌天,就烦。

  那我们还有可能么?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第三天,乌天决定,他得坚持下去试试。

  不为别的,就为他心疼聂原。

  聂原一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用得着他来疼?其实用不着,乌天理智上是明白的,但是忍不住。这感觉就像他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读鲁迅的《在酒楼上》,他的印象里一贯深沉严肃的鲁迅,竟然也会写那种——那种感情——一个男人辗转了很多地方,就为了给多年前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邻居女孩儿买一朵剪绒花。

  这种感情一两句说不清的,反正现在乌天想起来聂原就觉得心尖儿被咬了一口。想揉揉。也想揉揉聂原。

  第三天,乌天起了个大早,他把房间的窗户都打开来散烟味儿,然后又把攒了几天的衣服洗了,晾上,地拖干净,屋子里的东西摆放整齐。

  干完这些活就中午了,乌天出了一身汗,但好歹是把家里收拾得焕然一新。

  冥冥之中,这像一个暗示,暗示着新的开始。

  乌天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四点不到。上了会儿网,认认真真把自己拾掇一番,五点四十五,乌天出门。

  还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乌天坐在出租车上,脸冲着窗外无声地笑了。

  到聂原家门口的时候刚好六点二十。乌天等到六点四十,仍没见聂原。他敲敲门,没人应。

  到了七点整,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给聂原打了电话——他本来是挺想给聂原个“看我又来了”的惊喜,但转念一想对聂原来说未必是惊喜……

  聂原的手机没人接。

  乌天的心提起来,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还有,小梁呢?

  七点一刻,乌天蹲在门口狼狈地挠着脚腕上蚊子叮的包时,小梁走进了楼道。

  “你、你又来了!”小梁惊讶地喊。

  “嗯,我来找聂原。”乌天站起来,冲他笑笑。

  “你们……哎进屋说。”

  乌天跟小梁进了屋,屋子里乱糟糟的。

  “你和聂哥……在……那个?”小梁小声问。

  “哪个?”乌天觉得这小孩儿挺有意思,故意逗他。

  “就……搞……对象?”声音越来越小。

  “没,”乌天继续说:“是我追他呢。”

  小梁盯着乌天,表情变得凝重:“你为什么追他?”

  乌天简直想笑了,但小梁一脸严肃,他也不好意思真的笑出来,只好尽力忍着,说:“因为喜欢他啊。”

  小梁不吭声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犹犹豫豫地说:“聂哥是个特别好的人……他跟我说……说他们那种人,都是一夜情,不会有人真的搞对象的……”

  乌天的心沉下去,他也不大清楚同志圈子是什么情况——聂原在这个圈子里待了多久了?

  “你别担心,我对他是认真的。”担心我对他就是一夜情?乌天心说,我俩多少年前就那什么过了,少年。

  “真的?”

  真是个小孩儿,乌天回答:“真的,我真喜欢他。”

  小梁的眉毛抖了抖,然后他又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乌天看他挑染的那撮蓝毛都要被他揪光了,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聂原呢?”

  小梁抬起头,脸是挎着的:“聂哥……我……我觉得他应该挺难受的……”

  “他怎么了?!”乌天吓了一跳,声音陡然提高。

  “就那天晚上,你俩看完电影,他回来没多久,就接了个电话,是他老家的人打的,说他姥爷不在了。”

  乌天呼吸猛地一滞:“然后他回去了?”

  “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回老家了。”

  “还是槊县丘西村对吧?”乌天快速问。

  小梁愣了愣:“这你都知道?”

  乌天拍拍他肩膀,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老妈他们还要一个多礼拜才回来,乌天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卡和足够的现金,直接到楼下打车。

  等来了好几辆空车,但司机一听这么晚了要去槊县,都拒绝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碰上愿意去槊县的司机。

  司机说快到了的时候,乌天给聂原打了个电话,这次是关机了。

  “师傅,您能再开快点么?”

  “小伙子有急事儿?”司机慢悠悠地答道:“开夜车还是慢点安全。”

  乌天不好再催,只觉得满心煎熬——似乎和聂原重逢之后,情绪就变得多,变得浓郁。

  又过了不知多久,司机停车:“丘西村到嘞。”

  乌天匆忙付钱,下车。

  出租车开走了,留下乌天一个人面对着那块写着“丘西村”的牌子。

  ——七年前的那个早晨,周贺骑摩托车载着崴了脚的他,来到这里。

  现在他又来了。

  十点多了,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倒是有家小超市开敞着门,灯也亮着。

  乌天过去买了瓶矿泉水,顺便打听。

  果然,超市老板一听乌天是聂家小子的朋友,十分痛快地指了路。末了还低声嘱咐乌天:“我看你们还是再多叫几个朋友来……”

  乌天疑惑,但也顾不上细问了,按着老板指的路快步前进。

  五分钟后,他听见了不远处的吵闹声。

  乌天加快脚步,再往前走,吵闹声越发清晰。

  “你们他妈的想搬我爷的东西,做你狗.日的梦去吧!”

  “我操,给脸不要脸……”

  一群人站在院门口,最中间,一男一女正破口大骂。围观的几个人身上还披着麻戴着孝。

  乌天皱皱眉,趁着天黑拨拉开围观的人。他使劲儿睁大了眼睛,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正在骂人的女人身边的聂原。

  也可能是他对聂原的身影、站姿太熟悉了吧。

  聂原身上披着白布。

  乌天凑到他身边,悄声叫道:“聂原。”

  聂原猛地抬起头:“啊——你——你怎么……”

  乌天一把搂住聂原,手掌在他后脑勺轻轻摁了摁。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了……明儿多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