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是要将沈三娘子送回崇州？”
竹风问道。
老将军府一家的祭日，沈绾一个外人掺和其中，到底是不太妥当。
“没事。”顾晏沉语气低沉，叫人听不出情绪来。
“万一这件事情被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怪罪皇后娘娘和沈三娘子？”竹风有些担心。
“只怕他连我母后现下到没到卞城都不知道。”顾晏沉冷笑。
“殿下恕罪。”
竹风自知说到了顾晏沉不愿提及的地方，连忙低下头来认错。
“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她们两个，动作隐蔽点，不要任何人发现。”顾晏沉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属下遵命。”
竹风应下，调头出了房间。
杜老将军祭日就在沈绾落脚卞城的两日之后。仿佛是有预兆一般，分明前一日还艳阳高照，到了当日，天色便阴沉了下来。
“这风来的好生奇怪。娘子，您说待会儿会不会落雨啊？”
紫芜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往天上张望。
“没事，让它紧着下吧。”沈绾随口道。
即便是下倾盆大雨，该做的事情也是要做的。
说完，紫蕊为她挽上最后一根发钗。
沈绾抵达大厅后一炷香功夫，皇后也收拾完毕，二人上了马车，往青陵山赶去。
“青陵山依卞城而立，往城门出去，约摸五十里就到。”
车上，皇后热情同沈绾介绍起青陵山。
几日过去，她气色仍不见好转，如今就连抹了胭脂也盖不住她的疲惫。沈绾看着很是心疼，但又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绾绾，你要是觉着累了就休息会儿，等到了我叫你起来。”
想到路上还要耽搁一会儿，皇后担心沈绾受不住。
“没事的娘娘。”沈绾微微一笑。
之前几次被皇后召去说话，她便对皇后印象极好，这些天朝夕相处，沈绾更是觉得她温柔体贴。
身为一国之母，却无半点架子，甚至待身边下人也十分随和亲切。难怪能教出那样正直的子女来。
沈绾不由得想到顾晏沉。
忽然，耳畔传来阵阵嘈杂声音，她收回思绪，掀开窗帘望向车外。
只见街道两旁站满百姓，看到皇后的马车来了，便立即跪下行礼，场面十分浩大。
再往仔细了看，他们全部着的是素白的衣衫，有些甚至戴了孝带。
沈绾心头一颤。
“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如此。”皇后温声道。
沈绾没有回话，只静静看着她。
“我父亲是在卞城出生的。之后上了战场，立了战功，先皇给他在京城建了宅院，他还是选择回这儿住。我原以为他会在这待一辈子的。”
皇后低眸，苦笑了声。
“所以管家他们才一直在老将军府守着的吗？”沈绾语气轻柔，生怕惊扰了皇后。
一边说着，她脑海中一边浮现出方才离开将军府时的情景。
众下人眼眶泛红，强撑着一脸笑意，将皇后和她送上了车。
沈绾看在眼里，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渐渐，马车出了卞城大门，外面呜咽声少了几许。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抵达青陵山顶。
绕过一道蜿蜒小路，再爬过一个不大不小的长坡，就是杜老将军一家的墓园。
沈绾抬起头，被眼前画面惊得呆愣住。
偌大的空地间立着上千座墓碑，密密麻麻，场面要多壮大有多壮大。
皇后接过下人递给来的香，轻轻走到为首的墓碑前。br>
沈绾收回思绪，紧跟其后，跪拜杜老将军。
杜老将军墓碑旁便是杜老夫人，后面一排矗立的是二人的子嗣、皇后的两个兄长和小妹，杜宁舟的父亲母亲也在其列。再后面就是成千上万的杜家将士。
沈绾深受震撼，绕是已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仍激动的浑身发抖。
杜家除了皇后和杜宁舟，所有人都死在了当年与外蒙的战事之中。若非他们，大明国绝无可能是现在这副模样。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只是这一切，他们都看不到了。
沈绾愈想心里愈是像被揪起来一样难受。
“咳咳。”
“皇后娘娘！”
听到皇后咳嗽，她毫不犹豫上前搀扶。
“没事。”皇后牵住沈绾的手。
她在发抖。
许是二人挨得实在太近，沈绾能够清晰感受到皇后的反应。
此时此刻，她从未有如此心疼过这个被大明百姓称为“国母”的女人。
祭拜完所有先烈，皇后又在她一家人的墓碑前站了许久。
空气静谧，只偶尔听见身后下人们的抽泣声。
许久，皇后晃晃悠悠转过身，拉着沈绾离开了墓园。
“你知道为何沉儿和宁舟不与我一起来吗？”
沈绾愣了愣，缓缓摇头。
她以为顾晏沉是因为事务繁忙，抽不开身。
“我父亲不喜欢他。”皇后朝她微微一笑。
“不，准确说来，是不想我嫁给皇上。”
沈绾皱眉。
“当年外蒙第一次袭城，我父亲随我伯父出征，一战成名，那时候我才十一岁，我大哥也才十五岁。庆功宴上，先帝将我许配给七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恒亲王。”
“我自小受我父亲和兄长的耳濡目染，女儿家喜欢的我一样也不喜欢，最爱的就是比马射箭。我想随我父亲兄长一起去征战沙场，讨伐敌寇，不想被困于深宫院墙。所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
皇后回忆起这段往事，脸上不自觉浮现出怀念之意。
“后来呢？”
沈绾被深深吸引，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后面的发展。
“本来先帝还想再撮合下我跟恒亲王的，结果恒亲王嫌弃我野蛮粗俗、不懂规矩，也不愿与我成婚。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皇后轻笑。看書溂
“不过恒亲王是先帝一众子嗣中最早逝世的，这样看，倒是幸亏我那时候态度坚决，死活不肯嫁给他。”
沈绾掩嘴，附和的笑了一笑。
若非皇后今日亲口提起，她如何能想到，现下这般温柔端庄的皇后娘娘，年轻时候竟有敢与圣上反抗的胆量。
“再后来，我结识了皇上，与他走的越来越近。不顾我父亲母亲的反对，跟他成了亲。”
皇后眸中掠过一道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