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琅几乎有些懵地看着彼此对立的墨渊和容枝,他们明明一个人,七分相似的面容,同样的声线和身材,可是当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却很容易分辨出来他们的不同。

  容枝比墨渊更阴鸷,更暴戾,那双寒眸里如同压抑着一只欲择人而噬的野兽,令人胆颤心惊。从星映石事向外翻涌的魔气已停,房间也恢复了黯淡的光线。墨渊脸上和身上的红纹还在如流水般游动,看起来触目惊心。他望着容枝,冷笑,"不甘心又怎么样?你本就应该消失。"容枝面容变得狰狞,身影一闪,继续朝着墨渊扑去。墨渊掌心一翻,黑色的巨大宽剑出现,朝着容枝就砍去。

  容枝只是一抹神识,实力不比墨渊,如果被一刀砍中,说不定就碎了。

  段琅几乎没有多想,立马挡到了两人中间,无语地道∶"你们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开揍?"墨渊看到段琅,心中一惊,下意识将剑换了个方向,劈中了一旁的桌子,那白玉雕成的玉桌立马碎成了一堆粉末。

  而随着他的妄动魔气,他的身体开始破裂,一道又一道细小的伤口出现了,细密的鲜血渗出来,瞬间打湿了身上的衣袍。

  容枝阴森一笑,"你体内的魔气太多,再不压制就会撑爆,到时候这具身体依旧是我的。"他说完,垂眸看向身边的段琅,冰冷暴戾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阿琅还是我的。'

  他没有做为和容枝在一起的记忆,对他讲的事情并没有办法完全地感同身受。容枝暴戾的寒眸里带着温柔,"没关系,当我把你的记忆解封,你就会想起我。"段琅∶"……"

  他发现虽然人不一样的,但其实性格还是一样的神经病呢。

  他试图和容枝讲道理,"那不一样,没有经历过,我根本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沈倦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下了,修长的身子如同没有骨头一样,斜斜地靠在椅背上。

  "小东西,你这话不对,拥有了对方的记忆,怎么会无法感同身受?你拥有了我小师弟的记忆,难道没有对他感同身受吗?'段琅∶".…"

  这个看挺热闹不嫌事大的!

  他终于忍不住恨恨地瞪了沈倦之一眼,"师兄,能麻烦你闭嘴吗?我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

  沈倦之凉凉道∶"怎么不一样?"段琅∶"…….

  他拒绝和沈倦之讨论这个玄学问题,担心地看着脸色变得苍白的墨渊,继续和容枝沟通。"容…容枝……"

  容枝打断他,"你原来叫我师弟。"

  段琅∶"……师弟,这件事我们可以再商量,你先把这魔气的事情解决了行吗?"他担心再这样下去,墨渊真的会爆。

  容枝冰冷的声音变得缓和,眼睛注视着段琅,"魔气入体,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何况他体内有魔龙。'段琅不由急声道∶"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容枝缓缓飘到段琅身前,手掌抓住他的,唇角带着笑,"当然有。只要我进到他的身体里,就能压制膨胀的魔气。

  段琅∶".…"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自己杀自己。

  墨渊脸上也已经出现伤口,殷红的鲜血如水珠般从他布满红纹的可怖面孔上滑过,显得惊心动魄。他冷眸在容枝牵着段琅的手掌上一滑而过,手中宽剑狠狠斩了过去。"放手。"

  段琅唬了一跳,下意识甩开容枝。

  墨渊趁机将他拉到身边,阴冷眸子望着容枝,"不可能。"就算面前这人是未来的自己,但他也绝不愿意让他占据他的身体。容枝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大有那就等着瞧的意思。

  事情就这样陷进僵局,而墨渊开始因为承受不住体内魔气的肆虐,脸色越来越惨白,布满鲜血与红纹的面孔上露出挣扎,像是在和体内的魔气抗争。

  容枝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表情暴戾,上勾的唇角显得阴冷。

  就在这时,墨渊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挺直的脊背不由自主地佝偻起来,蔓延在身上的红纹鲜活得如同要从身上脱离出来。

  段琅看到容枝身影一动,立马挡到墨渊面前,召出星凌剑握在掌中,"师弟,你不要动他。"容枝见段琅竟然用剑对着自己,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阿琅。"

  段琅紧了紧手中的剑,"容道友,你不属于这里。"

  容枝表情罕见地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便被被背叛的心痛和愤怒所代替。"他是我,我是他,就算我进到他的身体,那也是我自己的身体。"

  段琅何尝不知道容枝和墨渊是一个人,但是事情并不是这样算的,容枝是来自千年后的容枝,他拥有了墨渊没有记忆,从另一层面上来说,他是另一个人。

  "容道友,你知道这样不对的。"

  容枝颤着唇望着段琅,"阿琅,你不要我了?"段琅心口猛地一疼,不由地用力抿了下唇,"对不起。"

  他知道容枝做得这切都是为了他,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把容枝当成墨渊,同意他霸占墨渊的躯体。容枝大受打击,身影晃了晃,面容惨淡,"你不是我的阿琅。"他的阿琅不会这样对他。

  沈倦之只在一旁懒洋洋地看着这出戏。

  段琅更觉得难受了,缠情丝特别会挑时间地发作起来,扎得他胸口椎心刺骨地疼。这时的墨渊似乎已经撑到极限,身子一晃,斜斜地靠在了段琅的后背。段琅连忙转身扶住他,却被他突如其来的沉重力量压得坐到了地上。墨渊也一起倒下来,跌进了段琅怀里。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的皮肤被魔气一寸寸撑裂开来,浓稠温热的鲜血将墨袍打湿,沉重地坠在他身上。

  段琅摸到一手鲜血,下意识地将他搂紧了一些。

  沈倦之非常适时地插嘴道∶"他撑不住了,魔龙要破体了。"魔龙破体就代表墨渊会死,不需要容枝插手,他也会消失。

  段琅拿出匕首,割开手腕上凝住的伤口,又像刚才一样,将鲜血喂进墨渊嘴里。容枝心口陡然一痛,眸色沉沉地盯着段琅,"你这样救不了他。让我来。"就算阿琅的血是对魔气有压制作用的凤凰血,但是杯水车薪,阿琅根本救不了他。

  段琅抱着墨渊,源源不断地将鲜血喂进他嘴里,见似乎确实像容枝说的那样,毫不起作用,面上不由闪过一丝焦急。

  他下意识看向沈倦之,"师兄。"

  沈倦之看着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显得过分苍白的段琅,神色不动。"我没有办法。"

  他又不是他真的小师弟,他又何苦管他死活。容枝一瞬不瞬地盯着段琅,眸底带着伤痛,声音哑沉。"阿琅,让我来。'

  他的神识很强大,完全可以压制魔龙,到时候那些涌进墨渊体内的魔气不但不会吞噬他,反而会为他所用。

  容枝吞掉墨渊的神识,这具身体就会被容枝所有,到时候墨渊就不再是墨渊。

  哪怕刚刚已经被段琅拒绝过,但是容枝的心口仍是一痛,脸色一寸寸苍白下去。他往常总是冰冷又无情,如今突然露出这幅苍白惨淡的模样,对比才越发明显。段琅垂下头,不忍再看,将贴在墨渊唇上的手腕收回来,看了一眼手里的匕首。陈万空说过,他的心头血可以压制墨渊体内的魔龙,阻止魔龙的破体。他之前一直担心墨渊会采他的心头血,这会反而看开了。不就是心头血嘛,死就死吧,说不定一睁眼就回去继续当影帝了呢。

  墨渊身上红纹颜色殷红如鲜血,游动速度已经变慢,摸上去直棱棱的,似乎即将脱离出来。段琅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他凌厉的凤眸里划过一抹决绝,举起匕首朝心口刺去。当-一

  一道劲风打来,落来手腕上,段琅手中的匕首叮当落地。沈倦之收回手,语调懒懒地道∶"你这是做什么?小东西。"

  段琅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掌心一动又拿出一把匕首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师兄,你不要闹我。"

  容枝脸上失了色,手掌发颤,不敢置信又果然如此地望着段琅,眼神悲怆。"又是这样。"

  上一辈子也是这样,魔龙吸了太多魔气要从他的身体破出来,段琅为了他,剜了心,将心头血喂给了他。

  可是明明……明明这一世,他提前给墨渊打了预防针,让他把月莹白送走,为什么结局还是如此?段琅没有心思听容枝的话,他只知道墨渊要死了,他不想让他死,唯一的办法就把心头血就给他。容枝冲到他面前,手掌握住他即将落下的匕首,声音饱含绝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神识,匕首割不破血肉,却能直接伤害他的神识,他的身影明显变得淡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