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桥不动声色道:“我以前常听我娘提起过, 玄门有一术法,颇为阴险。施法之人手中藏着一种特制的细丝弦,若有似无。在和对方交手时, 手中的丝线便立时化为利刃, 在对方毫无察觉之时, 要了对方的命。”

  这根丝弦宽度不及发丝的十分之一,中招之人除了会在皮肤表面留有一道红痕之外,并未任何不适。也正是因为创口太小, 所以用这种术法的人, 往往会在细弦上涂抹一些毒药。待中招之人发现中毒之时, 早就毒入肺腑无力回天了。

  “我见你剑被那人挑飞,心里头便略有些怀疑,直到看到你的腕上的红痕时, 心里头才确认。这个人的修为极高, 可能不屑于在细弦上用毒。”

  方才他按压沈笙的伤口时,已经被沈笙怀疑了, 此时更不能提他看到那人手中闪着暗芒的丝线。当时比他修为高得多的沈笙和顾泓都没有看到, 他自然也不可能看到。

  沈笙一边往伤口上倒金创药缠上绷带, 自己给自己包扎确实是不大方便, 可他实在是不敢再让阿桥帮忙。又是实在怕太过尴尬, 便跟阿桥聊了一会天。

  柳桥风定定看了看沈笙包扎时笨拙的动作, 没有再说什么。

  顾泓醒来的时候,听到阿桥已经走了的消息时, 明显一愣,道:“我好歹和他一起住了那么长的时间, 也不等我醒的时候, 跟我好生道别再走。”

  沈笙替他拉开凳子道:“我看他走的时候挺匆忙的, 应该是家里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吧。”

  顾泓冷哼一声。

  “家里发生再重要的事,他也能和你好生道别。我看呐,他除了你,就没把别人放在心上。”

  沈笙又下厨房给顾泓热了一下饭,闻言便道。

  “阿桥不是这样的人,我看他从将军墓回来,脸色便有些不大对。”

  提起将军墓,两人面色不自觉得便有些凝重。

  顾泓道:“我看那神秘人的实力应该是在你我二人之上。当今玄门之中,恐怕只有长老会的三才才能与其不相伯仲。他当时若是想动手除掉我们,简直易如反掌,为什么会放过我们?”

  沈笙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顾泓看着他,心中略有一个猜测。

  “会不会是因为你的身份,对方知道你是沈柏川的弟弟。知道,只要是你出了事,你哥哥哪怕是天翻地覆也要将那个人给找出来。而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打得过沈柏川,所以就暂且放你一马。说起来,我们几个人都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在,说不定我们早就挂了。”

  沈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明白,顾泓说的话是有一些道理的。

  沈笙道:“我几次出手试探,都被他极其巧妙的躲过去了。我看若非对无相宗和苍梧山的功法都过于熟稔,是断不可能做到此种地步的。”

  顾泓也忍不住点一点头,同时心里头又感觉到一丝后怕。玄门之中,竟然会有人用活人祭祀提高自己的修为。

  他们这些人,寿命是比凡人长了好几百年,但论起领悟天地造化的能力,却远远不及那些凡人。他们这些运气好的,生在大宗门,自从出生起便得民间百姓的信仰,不用从头一步步修炼内丹,就可以化身成人。

  运气不好的,便不知要花费多少年的时光,才能勉强修炼成一个内丹,化成一个人形。而那些凡人,若是不被红尘琐事牵扯,运气好的,三五年之内便著有成效,拥有自己的金丹。

  他们的寿命是比凡人高了几倍,但并不是永远长生不死。倘若自己的修为不够,又没有等来自己的天劫,他们的下场,只会比他们看不起的那些凡人更惨。

  凡人还可进入六界轮回,而他们却只能魂魄归于血海。用永世都不可能超生来说,也不为过。

  因此,便有一些玄门中人走起了歪路子,想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渡劫成功。但渡劫不是谁想渡,第二天天雷就劈在那人头顶。而是天道已经察觉到那个的修为到了危害整个天地的地步。几十道天雷劈下来,运气好的当场飞升成仙。运气中等的,魂魄还没被辟散,走了大运还极有可能夺舍重生。

  最差的,便是功亏一篑,殊途同归最后也一道投入了血海。

  虽说用活人祭祀有违天道,最后就算是引来天雷,但因造的恶果太多,也没有几个人能在雷劫中活了下来。但他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是,他们能不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引来天劫还尚未可知。

  他们说话间,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多时阿承娘便揪着阿承的耳朵走了进来。

  阿承一进门,便被他娘揪着耳朵朝顾泓和沈笙坐着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来。

  顾泓身子没动,只是拿眼睛瞧阿承娘。

  “这是做什么?”

  阿承娘面色有些憔悴,知道沈笙他们身份不一般,行动也多了些拘束,见沈笙起身去扶,忙道。

  “公子,你就不要去管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如果不是他,你们昨天夜上根本就不会遇到危险,偏偏这小子还死不认错,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原来阿承娘见阿承醒后,先是满心欢喜,确认阿承身上无大碍之后。便板着脸要阿承认错,阿承死活不认。阿承娘又气又急,此时阿承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又从阎王殿走了一回,更是打不得。便揪着阿承的耳朵,带到沈笙这里。

  沈笙将阿承带到凳子上坐了下来,对阿承道:“你娘这是在关心你,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是如何凶险,要是我们再晚来一步,你就会遭遇不测。那时候,你让你娘如何跟你的父亲交代,你娘自己孤身一人也会活不下去的。”

  阿承面上神情稍微有些松动。

  “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不会死的。”

  “公子,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阿承娘此时气和眼泪都掉了下来。“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应该拼了命地去救你。”

  阿承却认真的摇了摇头。

  “阿耿是我的朋友,他答应过我的,他说他用完我的身体就会还给我。”

  沈笙见阿承娘又要发作,立即用眼神来制止。

  “夫人我看你面色有些憔悴,回去之后好生休息,我来劝劝阿承。”

  待阿承娘走后,沈笙便开始询问起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

  阿承一脸嫌弃得看着沈笙。

  “他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相信朋友。”

  呃,沈笙倒是没有想到这点。

  这时一旁的顾泓笑道,“我看这孩子嘴巴倒是挺会说的,蛮像他娘的。”

  沈笙继续道:“你把他当朋友,你了解他吗?”

  阿承又是一脸嫌弃:“你不了解对方,就和别人交朋友吗?你不怕被骗了。”

  这……沈笙看了一眼顾泓。

  “还是你来问吧。”

  顾泓强忍住笑意。

  “那他跟你说了什么?”

  阿承到底是有些怕他。

  “阿耿和我说他找到她娘了。只不过她娘时常犯病,他要好好听他娘的话,不惹她娘生气。”

  沈笙和顾泓要听的自然不是这些。

  “那他有没有说他父亲是谁?”

  阿承道:“我以前也问过他,他说他父亲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天赋极高,但实际上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他每次只要一提到父亲就会很不开心,后来我便不问了。他说他要努力长大,这样才能找到他的父母。”

  沈笙此时觉得有些摸不透那只婴灵的心思了,以前按照他的猜想,那个婴灵肯定会对他的生身父母,恨之如骨。现在反而是想找到亲手将自己扼杀的双亲。

  顾泓道:“谁说它找上父母是为了血脉亲情,说不定是为了报复也未可知。”

  阿承说完,又小心翼翼看了顾泓一眼。

  “我知道你们向我打听这些消息,是为了对付阿耿。可阿耿真的是个好人,他是我的朋友。他说他没有身体,也感觉不到身体的温度。他只是想让他娘抱一抱他,他也抱抱他娘。体会一下被别人抱在怀里的滋味,哪怕是用别人的身体。等事情一结束,他就会把身体还给我的。所以……你们能不能不要杀阿耿啊。”

  顾泓又和沈笙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无奈。

  沈笙摸了摸阿承的头顶。

  “如果下次我遇到他,我会向他转达你的意思。只是下次再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和你娘说,省得你娘担心。”

  阿承觉得沈笙没听白他的意思,他想让他们放过阿耿,何时让他向阿耿转达自己的意思了。

  一番苦劝之下,阿承好歹是将沈笙的话听进去了,答应回去之后,会和母亲好生认错。

  沈笙看着阿承离去的背影一消失,面上刚才柔和的笑容顿时便不见了。

  顾泓脸色也跟着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