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重重砸在了几人心中。

  一瞬间,不管是哪吒,还是看着幻境的几人也纷纷愣在了原地。

  唯有黛玉还保持着几分镇静。

  她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王熙凤则是其中头一个乱下来的人。她嘴唇微微颤抖,手上一个用力,就把在身侧的毕方捏得龇牙咧嘴。

  小白虽惊奇竟在此处听到了母□□讳,却也能保持淡然模样。只是他微微颤抖的眼眸,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小七面上带着一点懊恼,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得默默垂下头。

  许久哪咤才转移了视线。

  这是这一次,把目光落在了放在角落里的木桶上。

  木桶上已经出现了裂缝,那被小七看作是宝贝一样的神迹一点点流淌出来,只剩下了小半桶。

  地面被打湿了一小块。只是那痕迹并不像是普通的水泼在地上留下的图案,反而自有规律,好似刻意勾勒出来的一般。

  黛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虽然没有摸清是何来头,但那地上的留下的痕迹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不过是最为普通的地面,没有一点特殊的地方,最让人在意的,大概也只是因为那一处过分的干旱。

  水并没有被土吸收,反而在上面勾勒出了一个形状。只是那桶里原本装得水并不多的,地上的形状并没有完全显露出来。但黛玉还是看明白了。

  贴近神案的地方,水痕最为明显,瞧着像是一个树桩。

  树桩一侧只勾勒出了一半痕迹,看起来应是那个刻着陆家村的石碑。只是不知因何原因,那个石碑如今已经消失了。

  小七什么也看不到,在她眼里,不过是地面湿成了一片。

  她能感觉到周围好像不太对,却无法说出一个准确的理由,只知道如今在黑暗中,有哪咤在身边陪伴,才让她觉得安心。

  小七细细看着哪吒的表情,这个人本没个正形,可在此时,他显然变成了她最信赖的人。小七暗自猜想,兴许那地上的东西,本就只有特殊之人才能看到的,而她不过一介凡人。如此想来,再看哪吒时的眼神越发虔诚。

  哪吒却在此时突然转了过来,目光更多了几分严肃,吓得小七也不自觉后退一步。

  哪吒冷声问道:“神像的脸是怎么被毁的?如果你知道,就一定要告诉我。这很重要。”

  自出现在此处时,哪吒便与小七有过短暂的争锋。每一次!他都是那副万事毫不在意的模样,如今却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

  哪咤的声音有些急,似乎还带着一点怒气。直直盯着小七,就这样突然发问。

  可哪咤越是急切,小七便越是无法作出回答,只能犹豫的看向他。

  不知两个人僵持了多久,外面渐渐传来了一些稀碎的声音,天竟然接近破晓,他们就这样大眼对小眼,在此处僵持了一夜。

  小七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疲倦,看向哪吒的时候还有一些闪躲。要咬咬唇,下意识便想提着桶离开。

  哪咤却不愿给她这个机会,在她转身之际,又拉住了她的手。

  急得小七狠狠踩了他一脚。

  哪咤眉头微微一皱。却始终没有松开,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固执和执着。

  眼见哪咤如此,小七丝毫没有办法,只得再转回身子,语气也随之软了下来。

  “你不要为难我,此时不能让别人发现我来看过你。我……我只是看你可怜。才想过来帮你。若让别人看到我专门过来找你,到时候甭管是你了,就连我也没有好下场。你可别害了我。

  小七一反方才的慌乱,说这话时语气镇定。

  哪吒挑挑眉,不再开口,只是眼眸里带着种种波澜。

  小七像是知道他想法一样,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哪吒唇上,堵住了他的嘴。

  又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定有很多疑惑,其实这个地方并非真的没有人过来,只是每一个到这里的人,都会没完没了的问很多问题。于是,他们都被带走,填了林子,成了养料。这才有了这里没有外人来过的传闻。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更不知村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但我清楚,你定有很多疑惑,可现在天要亮了,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明天晚上我自然会找你。

  现在——”

  小七顿顿,似在酝酿情绪,许久才再次开口。

  “现在,你只需保持镇定,切忌胡思乱想。天亮后,我就不能在这里了。我不知那些人会怎样待你,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和过去那些人一样。如今,我试着把神迹留在了你身上,或许能暂时护住你。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若信我,就不要再说话了。”

  小七最后的语气有些凶,听得哪咤直接怔在了原地。

  眼见她这副模样,小七摇摇头,又小声嘟囔了两句,抱着一边的桶转身离开了。

  那破门经一夜摧残已经摇摇欲坠了,小七刚踏过门槛,上面便突然掉下了一块木板。

  木板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小七并没有回头,她的脚步飞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着她似的,很快便消失在了哪吒的视线内。

  正是破晓时刻,可不知为何,此处的天却一反常态。

  算着时辰,此时应该已重见光明,可这里却还是保持着几分朦胧。

  哪咤试探着向房门走去,一抬头,便可看到最前方的树桩。那棵树应该存活了百年,硕大的圆盘上刻着时间周转的痕迹。

  连带黛玉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个树桩便是此处的一个关键环节,无论是如今与哪咤共情,还是黛玉自己中了诅咒,又或是刚入陆家村时,这个树桩都反复出现了几次,像一个坐标,又像是前人留下的暗示。

  哪咤试探着抬起头,天空是一片黑暗,只能看到寥寥几颗星辰,时不时忽闪两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试探着抬出手,想要运转体内的仙气,可像是被刻意阻断一样,什么都找寻不到。

  那被小七所说的神迹已慢慢消退了,但方才的图形已经留在了哪吒的心里。

  四周无人,哪吒试探着走向那个树桩。

  肉眼丈量的距离不过是十步,可说来奇怪,他越感觉靠近,两者之间的距离却越发遥远,又硬生生地走了几十步。

  哪咤深呼一口气,从地上捏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试探两者之间的距离,直至得到肯定的反馈时,才坚定地走了过去。

  这一次他只走了五步,便站在了树桩前。

  好似天上的神树,树桩粗大的惊人,边缘并不规整,并不像是通过砍伐留下的。不知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一点一点侵蚀下去,最终留下了一个斑驳潦草的印记。

  哪咤试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树桩,可上面留下的木屑却突然划破了他的手指。

  血液瞬间便滴落在树桩上,而那树桩则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迅速就吸收了下去,短短一瞬,树桩上便再没留下什么痕迹。

  哪吒看看自己的手,他分明感觉到方才有什么东西划破了手指,也感觉到血液慢慢滴落下去,可如今再看向手指,竟什么都没有了。

  如同中了幻术一般。

  黛玉此时正与哪吒共情,好似在这个地方留下了一双眼睛,能看到周围所有变化。

  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幻术,更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就莫名中了这幻术。

  若追溯起来,天庭中最擅幻术的本是言灵仙君。

  只是这言灵仙君自迷恋上地府小公主宝儿后,便去了堕仙台,洗去仙骨,入了地府,成了如今判官司司主薛恪。

  从此再没有人能像他一般使出如此强烈的幻术。

  如今的幻术更像是无形中的错觉,在没有来得及作反应时,便突然现身,引人深入进去,来无影去无踪,找不到半分痕迹。

  “谁让你过来的!”

  “快看看这小子有没有动神像!”

  “这小子不错嘛,竟能一个人跑到这里。”

  “殷婆婆,不然把这小子也带到后面吧……”

  “杀了他,杀了他…”

  “对,不能放过他!”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哪咤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一群人摁住肩膀,又是推又是拉的回到了方才的神观。

  刚入神观,便看到了地上丢弃的绳索。

  昨天夜里,那哪咤本是被绳索捆绑在这里的,是小七偷偷溜了过来,给他解了绳索。

  身边的村民骂骂咧咧地发泄着心中不瞒。哪吒正欲反驳几句,却又想起了小七临走时的几句话。

  此处还有众多困惑,他无法一一辩个明白,又不能就此放纵下去,只得先随波逐流,勉强稳住身形。只得借着对小七浅薄的信任,盼她若真寻到了一个机会,能救他出水火。

  那地上的绳子又被人捡了起来,捆在哪吒身上。

  那些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把哪吒束缚得死死的,无法再动弹半分。

  天已大亮,阴云密布,天也似慢慢坠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