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过程是什么样的?

  对于这个问题,丁梧还是有一点心得的。

  知道自己可能难逃一死时,一股不可思议的轻松感涌上心头;而通往死亡的过程非常平坦,像是在梦中看见自己沉睡。

  丁梧闭上眼睛,逐渐沉入睡眠,任意识随波逐流,恍惚地来到人世间的另一边。

  ......

  过了很长时间。

  好,现在压力来到丁梧这边。

  因为他是实在没想到,死之后的世界更离谱。

  比如现在,他躺在病床上,正与一个泪眼婆娑的女人大眼瞪小眼地尴尬对视。

  女人看上去已年过半百,但面容姣好,穿着讲究,很有气质。

  可丁梧还是忍不住,他想问问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而且,为什么自己一醒来,就会躺在这样宽敞高级的单人病房里?

  我真的死了吗?这儿真的是死之后的世界吗?

  这病房得多贵啊......

  他正愣神着,没注意,一双保养良好的柔软的手就这么抚上了他的脸颊。

  “小竟终于醒了,你不知道妈妈担心成什么样子,万一真出什么问题,你要妈妈可怎么办?”女人一边摸着丁梧的脸,一边哭道。

  强忍那双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不适感,丁梧有些害怕地往后缩着。

  我靠,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我爸妈可是早就不要我了,她怎么在这瞎认儿子呢?

  丁梧刚要把她推开,病房的门突然开了,一阵皮鞋仓促踏在瓷砖上的清脆声响传来。

  丁梧顺着声音望过去,声音停止处,一个高大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他的头发很浓密,但两鬓微微发白,发型本来应该被梳理的一丝不苟,此时却因为剧烈奔跑而微微散乱在额前。

  丁梧随意地瞧了一眼那男人的长相,心里不由得赞赏了一句,虽然看上去年过半百,可身形未变,深邃轮廓中依旧能见年轻时的英俊挺拔。

  但是有一点不好,长得太像我死之前才接的那个项目客户老总了。

  男人开口,又冲着丁梧喊了一声儿子。

  这点也不好,声音也很像。

  还有,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人要认我做儿子?

  丁梧很是严肃地问他:“你的妈妈没有教你吗?不要随便叫别人儿子。”

  男人皱起眉毛,疑惑地看向丁梧。

  他的气场很强,丁梧有些怵得慌。

  但他想自己都已经死了,还顾忌那么多干什么,所以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不要因为我脾气好,你就可以随便占我便宜,请你有教养一点。”

  他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个油,指着男人嚣张地说道:“不许再叫我儿子了!”

  听到这,男人忍无可忍地长呼了口气,他松开领带,终于扬起巴掌愤怒地冲了过来。

  “冉以竟,看我打不死你!”

  冉杭的秘书抱着花进病房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场景:

  原本应该躺在病床上的冉以竟站在窗前,面色忧郁,而自家老总和老总夫人坐在病床旁,满脸担心地看着冉以竟。

  秘书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打扰这一家三口的诡异氛围。

  抉择了一会,他还是选择完成自己的任务,于是他给自己加了个油,握紧手中的花束,轻轻地走到老总身边咳嗽了一声。

  冉杭这才注意到病房进了人,他扭过头看了眼花束,问道:“谁送的?”

  秘书低下头,附在冉杭耳边:“小易总听到少爷醒了的消息,本想亲自过来看望少爷,但实在是走不开,所以派人送了花,他还让我告诉您,等到少爷完全康复之后,周五晚上他会请您和夫人,还有少爷一起吃饭。”

  冉杭面色稍霁,点点头示意秘书把花放在床边。

  涟以瞥了眼那花束,低低地叹道:“小宁真是个有心的孩子,也不知道小竟......”

  “俩孩子马上要结婚,这多喜庆的事情,谁知道这小竟突然心脏病发作,现在好了是好了,脑子居然变得不灵光了......”涟以靠在冉杭怀里,刚止住的眼泪马上又要流下来。

  所以现在,脑子有点不灵光的忧郁美男冉以竟在干吗呢?

  丁梧微微皱眉,觉得这个事情不太简单。

  梳理完之前发生过的一系列事情,一个异常扯淡的结论摆在眼前:

  他死了,但他穿越了,还是穿越到杭顺科技的太子爷、身有心脏病、马上要英年早婚的骚气富二代冉以竟身上。

  真小说来源于现实,这种狗血的情节还能让他碰上。

  这也......

  太带劲了吧!

  这叫变相实现一夜暴富的梦想啊!

  丁梧支起下巴,冷漠地望向窗外被落日余晖笼罩住的城市,看似平淡地接受了现实。

  接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病号服,慢慢走向病床前坐着的冉总和冉总夫人。

  丁梧背着光走,冉杭和涟以分辨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们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儿子弯下腰,握住他们的双手,说了一句他们过了很久很久还依旧非常震惊的话。

  他说:“爸爸妈妈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儿子,冉以竟。”

  同样冷漠望着这座城市的人,不止丁梧一个。

  杭宁市CBD,某高层建筑。

  秘书敲了敲门,直到门内传来一声“请进”,这才推门而入。

  落地窗前,有人站在那里赏夕阳。

  方形的落地窗框中,霞光在苍穹处燃烧,释放出酡红色烟霞铺洒在天际,温柔似梦。

  那人着一身裁剪良好的黑色西装立于窗旁,像一位故意入梦的清醒者,冷静地欣赏着秋天独有的落日余晖。

  他轻轻摘下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露出一双锐利清亮的丹凤眼。

  “花送去了吗?”他问身后的秘书。

  秘书似乎也被窗外的风景迷住了,反应了一下慌忙答道:“送去了。”

  易宁没计较助手的走神:“好,辛苦,你可以下班了。”

  秘书点头,又对易宁说道:“小易总,和宁基金公司的曹总刚刚打电话过来,询问您这周五晚上是否有时间,他想请您吃顿便饭。”

  易宁皱眉:“没时间,那晚我有私事要处理。”

  “你告诉他,从现在,到下个月我结婚,这一段时间我要陪着我的未婚夫,任何私人邀请我都不会接受的。”他侧脸看着秘书,淡淡说道。

  精致的五官被远处的天光染上淡红,变成很不真切的影,秘书离开之后,易宁又戴上眼镜,返回办公桌前,继续今天的工作。

  他开始在日程表上写下周五要做的所有事情,修长冷白的手指下笔锋转折,随意自然,因为纸上的所有内容都被量化成机械的工作,也可以很随意地解决。

  包括最后一条,与未婚夫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