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安的脸还侧在手背上, 狐眸微微眯了起来。

  这种低劣的勾引方式是在骗小孩吗。

  李斯安将脑袋转了过去,卸磨杀驴,不想理人。

  那姿势显得很散漫, 像一条狐狐虫, 液体似的流到桌子上,仿佛已经累到多说半个字都会耗费体力, 懒劲刻进了骨子里。

  由于李斯安整个人埋在桌子上, 团成了一团, 仿佛那些都白喂给他了。

  齐婴等了好半晌, 看着李斯安后脑勺也不见他动静,李斯安闷头闷脑团得可紧, 齐婴捏起一根他露在外面的手指,捏了捏。

  李斯安手指勾了两下:“走开。”

  “安安。”

  “你走开。”

  那语气很重了, 李斯安说:“我才不要跟你说话。”

  也不忘添一句:“你以为这点东西就能讨好我吗?才不会。”

  这时候再给李斯安抽丝剥茧地说逻辑辩驳自身无异于自寻死路。齐婴沉默了半晌, 说:“为什么?”

  他好像真的很困惑李斯安生气的原因。

  李斯安的脸当时就黑了:“那你为什么要给我送东西呢?”

  齐婴说:“你生气了。”

  李斯安耐下性子:“我为什么会生气呢?”

  齐婴心里隐隐是知道的, 也知道该怎么做,但憋了好半天,千辛万苦憋出一句:“你要不要再冷静一下。”

  李斯安深呼吸,磨了磨牙。

  “要喝点热水吗?”齐婴看着他水杯, 踌躇问。

  李斯安扭过头, 齐婴只好放弃对话。

  李斯安悄悄抬眸偷看了眼, 齐婴又低下头去写作业了。

  李斯安瞬间连话都不想讲了,两颗头一抬一低, 各不理睬。

  他正趴着,头顶传来淡淡的香气, 诱惑似的钻入鼻尖。

  李斯安睁开眼, 一根修长的食指展在他眼前, 指尖上冒出一滴红颤颤的血,像是新鲜刚咬破的。

  李斯安鼻息发潮,望着对面那张犹豫的俊脸,语气不善:“干嘛。”

  齐婴说:“要吗?”

  李斯安想说这个也没用,但一张脸却不由自主倾了上去,他眼睛看着齐婴,张唇狠狠咬了上去。

  他下嘴的力道很重,齐婴轻吸了口气。

  李斯安含住了近在咫尺抵在他颊边的手指尖,淡淡的血腥气冲上他的神经,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但李斯安不敢太用力舔,生怕把齐婴血吸光了,只敢轻轻用舌头磨蹭。

  宛如小婴儿吮吸似的。

  齐婴被含得闷哼了声。

  李斯安嘴唇瞧上去亮而湿软,呼吸慢慢吐出来,齐婴从上往下望着他,看到他尖巧的下巴。

  李斯安两靥因为压得久了显得微红,唇角还有未来得及吞咽的鲜血,很艳丽地沾在唇梢。

  齐婴说:“还要吗?”

  李斯安不做声,只是泄愤似的锤了齐婴一拳,那一拳还没打到,就被齐婴用手掌心包住,轻轻捏了下。

  李斯安倏然收回拳头,缩回袖子里,眼睛扬扬又敛,心头有点怪异。

  已经是初冬,万物披了层淡淡的霜,李斯安趴了一会儿,忽然懒懒地出声:“什么时候才会下雪呢?”

  “你很想看雪吗?”齐婴问。

  李斯安下巴轻轻点了下,像被那个雪字冻到吸气,轻声说:“可是雪好冷啊。”

  他又问:“你知道错了吗?”

  齐婴:“嗯。”

  “你要是再那样,我就不理你了。”

  齐婴说:“原谅我吗?”

  李斯安不说话,但气显然已经消了大半了,并不给出明确答复。

  李斯安偏过头补觉,越来越困,眼睛闭了一小会儿,就察觉到肩膀上盖下一件衣服来。

  李斯安动作一顿,想要不要爬起来,但是毅力没熬过现实,又被寒气催得朦朦胧胧缩成了一团,弄得一激灵。

  他都想冬眠了。

  他的手迷迷糊糊往外,寻着热源塞进齐婴校服里。

  齐婴头转过来,并没有太大反对,右手还在握笔写字,左手将他的拳头隔着校服捧在掌心里,像捧着个冷炉似的。

  习惯使然,李斯安下意识想往齐婴怀里爬,两秒后,想起他现在还是个人。

  李斯安莫名怀念还是兽形的时候,那样他就可以直接睡在齐婴怀里了,一个天然暖和的窝。

  但他现在这样,但好像也不是不行。他狐形的时候确实很小,但人形也不大。

  李斯安一双狐眸朦胧抬了起来,上下丈量齐婴的尺寸,又丈量自己的大小。

  他之前觉得齐婴太大了,但大有大的好处,比如说在齐婴上铺一层白绒毯就是一个绝妙的狐窝了,还自带火炉地暖加热功能。

  李斯安的拳头往外推了推,齐婴抬眼:“怎么了?”

  李斯安和他商量:“你能让我躺在你身上吗?”

  齐婴的笔尖一顿,没留神笔从桌上掉了下去,但态度坚决:“不行,这里是学校。”

  “可是我好冷啊。”

  齐婴和他十指相扣,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手指一根根挤进他指根里。

  李斯安想缩回手,齐婴却抓得很紧不肯放,低声询问:“不是冷吗?”

  笔掉到地上的动静并不小,前排的今哲克注意到后面动静,余光往后睨。

  却看到了那一幕。

  两人靠得极近,下巴都快挨在一起了,李斯安困恹恹地将头抵在午睡枕上,一只手伸进齐婴的校服里,被人强迫般按住了,指关节把校服顶出十指相扣的形状。

  那毯子盖过脑袋,脸遮了大半,只露出点红红的嘴唇。

  齐婴给他撩开鬓角散落的一丝头发,手指似乎擦过李斯安的面颊,冒血的指尖还牵着一丝银液。

  今哲克呼吸莫名发紧,将头狠狠转了过去。

  李斯安说:“兄弟,我还是冷。”

  说着话,李斯安目光又开始不怀好意地量起齐婴牌软垫的尺寸,连手都那么暖和,身上肯定更暖和了。

  齐婴按住他要靠过来的脑袋,低声说:“乖。”

  齐婴始终顽固,说什么也不肯让李斯安坐怀里,纠缠了好一会,只答应给他一堆衣服垫着,李斯安肩膀上盖着的小毯子滑了下来,齐婴给他捡起来,连冻红的耳朵尖也盖住了。

  李斯安犯冬困,打了个哈欠,小毯子下露出一只眼睛来,恹恹说。

  “我要睡觉了。”

  “你睡吧。”

  “上课叫我。”

  “嗯。”

  李斯安果真睡了起来,等他醒来时,午休时间还没过。

  他睡醒后精力充沛,当场就想起来兴致勃勃地满世界找人玩。

  班级里这才过午休,显得死气沉沉的,就他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路喊过去:“打球不,有人打球吗,别睡了,快起来玩!!”

  一张张痛苦面具睡眼朦胧地抬起来。

  “好困这不是还没上课吗。”

  “有没有人管管他。”

  “齐婴你管管他。”

  李斯安叫了一圈没人,见大家都睡得半死不活,只得兴致缺缺地坐回去。

  “他们怎么看上去都那么困啊。”

  那可不,他都睡醒了自然觉得不困。

  一个人也叫不起来,李斯安只好放弃,坐回位子上。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他无聊地东张西望。

  今哲克拿了一副半透明的眼镜过来,只有一层蓝光镜片。

  今哲克说:“戴上试试看。”

  李斯安试着戴了下,本来就小的脸衬在镜框下,就只有巴掌大小,高耸精致的鼻梁落下一道浅白光晕。

  今哲克屏住呼吸看着李斯安。

  李斯安不舒服地眨了几下眼睛,抱怨道:“睫毛撞到了。”

  “你睫毛太长了。”今哲克说,“试试这个,戴上你就是斯文败类。”

  说着又拿出了另一副眼镜,金丝边框。

  李斯安惊讶道:“哪来的那么多。”

  今哲克努了努唇:“这你别管……好吧其实是一个姐姐给我的。”

  李斯安接了过来,为防止被戳到睫毛,他始终垂着眼睛,问:“怎么样。”

  今哲克的手指按着下巴打量:“好看到可以当我老婆了。”

  李斯安桌子上的书飞了出去。

  今哲克踉跄往后连退了几步,跳开他的攻击范围:“喂喂,开玩笑的,别上火啊。”

  一道余光打量而来,李斯安注意到齐婴一直在看着他,被李斯安发现后,齐婴又默默把头低回去了,本身就靠着后门窗户,又在刻意弱化存在感。

  李斯安想看齐婴戴眼镜,就凑了上去,齐婴不可避免看到镜片底下小扇子般拂动的眼睛,很热烈地盯着。

  齐婴抿了下嘴角:“我不近视。”

  “戴嘛。”李斯安说。

  齐婴没有动。

  李斯安仗着那点若有若无的底气,径直摘下眼镜,直奔齐婴,甚至连个挣扎也没有,那眼镜就已经戴了上去。

  镜片下目光冷淡扫过来。

  李斯安脸颊兀的蹿上一股烫意,小声问今哲克:“你看齐婴这样像不像个乖乖仔。”

  今哲克:“齐婴本来就乖乖仔好学生这不是全校皆知的事吗?”

  李斯安心说,有哪个乖乖仔会把全区最难缠的混混打到头破血流哭爹喊娘住院的,有哪个乖仔会跳进火海里高兴地将自己烧成灰烬的。

  对噢乖乖仔还一个人在夜里躲在无人问津的旧仓库抽烟,还把自己挖得满头伤口鲜血横流鳞片满地。

  神经病啊这是。

  想想额头都要爆青筋了。

  但他如果说齐婴在装乖估计也没人会信他,他就摆烂,语气讽刺:“啊对对对,齐婴乖,不乖的都是李斯安。”

  今哲克无奈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李斯安:“没怎么,我好得很。”

  齐婴垂眸,还能看到镜片上李斯安掉落的两根长睫毛。

  李斯安给齐婴摘掉眼镜还给今哲克,对方忽然说:“等等。”

  李斯安不知道齐婴要干嘛,就看他手指碰上镜片。

  手指粘着两根睫毛递过来。

  “刚刚你睫毛掉了。”

  李斯安望着半空举着的手指。

  上面真真切切粘着两根纤长漆黑的睫毛,就仿佛对方刚刚摸过他的眼睛一样。

  李斯安看着举在半空的手指,语气含吞:“给我干什么,扔掉啊,还能粘回去吗?”

  齐婴想想也是,从兜里拿出一个透明迷你密封袋,鬼知道为什么齐婴总是随身备着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像漱口工具、消毒液、洗手液。

  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齐婴把他掉下的两根睫毛放进密封袋里。

  透过那层透明袋子,明显看到有了数根长睫毛了,还有几绺不知什么时候被齐婴捡到的银白色的发丝,从发色不难看出头发主人是谁。

  李斯安怔了下。

  齐婴已经将密封袋放回了贴近心口的口袋里。

  李斯安反应过来,手指攥着齐婴衣角往后推,齐婴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按在墙壁上。

  李斯安快撞到齐婴下巴,一对狐眸里全然愤色。

  “齐婴你是变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