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罪犯更懂他们的心,也比受害者更理解他们的遭遇

  一听到这个名字, 古叔的脸色顿时怪异起来。

  “他已经和我说了。”南宫燃道,“全部事情。”

  古叔把本子放在桌上,想到之前网上闹得铺天盖地的娱乐八卦, 迟疑了下,道:“你是他的男朋友?”

  “对。”

  “你知道……他有时候……容易「激动」起来吧?”

  “嗯。”

  “我是他的心理医生。”古叔职业化地微笑道,“他一直在我这里治疗。你知道,他自尊心比较强, 不想被别人, 尤其是你这么亲密的人知道。”

  “这治疗也包括杀人?”南宫燃神色微睨,浓黑得眸子似嘲非嘲地看着他。

  “你不要血口喷人!”古叔勃然大怒,激动地站起来, 视线慌张,“不是我, 是他指使我……”

  南宫燃拿出手机的动作一顿。

  “他指使我做的这一切!我一直都是他的受害者。”

  “你倒是会喊冤。”南宫燃后背往椅子上一靠,又把手机收起来。

  暗下的页面中,赫然是最新的报道。

  #南宫集团极具竞争力的继承人之一,南宫炎,于昨晚在家中吞药自尽身亡, 原因疑似争夺豪门继承权失败, 兄弟倾轧导致#

  这种赚足路人眼球的标题,一早上已经引起上百万关注量。

  “你相信我, 南宫总裁,他就是个魔鬼,”古叔道“我开始也和你一样被他蒙蔽了, 他一脸无辜地接近我, 说让我给他做心理治疗, 但在发现我孙子的存在后, 立刻翻脸折磨我。那些人的死,都是他逼我做的。”

  “受害名单。”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把玩转动着光滑的手机,南宫燃面色沉着,看不出喜怒。

  古叔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从昨晚的南宫炎,到之前的孙善,再到前面他在治疗过程中因为自己的刻意引导暗示轻生的十几个人,全扣在苏息辞头上。

  南宫燃兴趣缺缺地听着,等他终于讲完,不懂声色地关了录音,道:“当初他为什么会找你,而不是找别的心理医生?就因为你有孙子,好控制?”

  古叔惨笑道:“疯子的思维就算我是心理医生也捉摸不透。”

  “我查到,他的父亲,当初也是由你治疗的。”

  古叔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这人明显把他查了个底朝天,刚才在套他的话。

  勉强镇定了神色,他道:“是,很可惜,他还是没能想开。”

  “所以你刚才陈述自己罪行的时候,还漏了一个人。”南宫燃站起来,将近两米的身高和魁梧的身材给人十足十的压迫感。

  他知道自己耍的把戏,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全让苏息辞背锅。

  心念电转间,古叔愤懑地站起来,“他们自己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我已经尽力劝了,做完我身为心理医生的职责,他们自己想不开做傻事而已,怎么能怪我!你大可报警,看看能不能判我有罪。”

  说到后面,他越发坦荡,明显知道这个漏洞,有恃无恐。

  “从来没有证据表明我是杀人凶手,你要是觉得我做错,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男朋友,他对我的威胁可是实打实的,现在栽了吧,马上就要把自己送进监狱里了。”

  话音刚落,一个拳头猛然砸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玻璃面出现好几道龟裂。古叔吓得跳起来,又在看到南宫燃乌云密布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蹭着沙发边坐回去。

  如果说苏息辞对他的震慑是通过孙子的生命和肢体的暴打,南宫燃单单凭借浑身散发的煞气,已经让古叔不敢有任何造次。

  南宫燃一派闲适地收了拳头,抖抖关节,道:“你把苏博和苏息辞的治疗录像给我。”

  “这、这是病人的隐私……好,我知道了。”

  古叔吱呀撑起腿关节,慢吞吞地翻出两人当初在这里接受治疗时的几张光盘,被南宫燃一把抢去。

  简直悔不当初。

  如果没应下秦医生的话,他不会对苏博下手,更不会自此结识苏息辞,不断在他的威胁恐吓中度过这两年,时刻担心自己和孙子的命,简直要将他逼疯,比死了还难受。

  南宫燃前脚刚拿着光盘离开,他后脚就接到了苏息辞打来的电话,他心一颤,手指哆嗦着点开。

  “南宫炎这件事,办得不错。”

  “苏先生,我孙子……”

  “你的命,还是你孙子的命,总要赔一条给我。”苏息辞慵懒地躺在花房的胡桃木摇椅上,白皙透粉的脚趾踩在棕色木地板上,巨大的玻璃落地窗让阳光洒在房间里,与蔷薇枝叶斑驳了屋里的人影,冷气开得刚刚好,是容易让人昏昏欲睡的温度。

  “别耍滑头,你知道我会看出来的。”他的声线温温润润,带着刻意修饰后的动听语调。

  “我知道的,苏先生。”古叔无声惨笑了一下,头一回自己主动挂断了电话。

  苏息辞把手机拆了丢在一边,拿着量杯给房里的鲜花绿植浇水换水,打开扫地机器人,让它在屋里沿着直线往返转悠,不落下一点死角。他把新搬来的沙发套换下来丢进洗衣机里,将他和南宫燃的合照依次擦拭好再放回去严格摆成一条直线。

  做好这一切后,他回到庄园里,开始下午的工作。

  把花房布置得太温馨有一点坏处,他都开始留恋那里了,舒适又安全,让人提不起上班的兴趣。

  他刚问美姨少爷在哪里,佣人领着一个人从外面进来,苏息辞看了下,竟然是成风。

  “成调查员,少爷他现在可能没空。”苏息辞笔直站定,微微低头,向他问好。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成风道,“你身上还背负着案子,这事你没忘吧。”

  苏息辞手指蜷缩了下,右手想去握着左手手腕,又生生止住。

  他得体地微笑着,伸出手臂引路,“这边请。”

  ——

  南宫燃坐在自己的车里,把储存卡插进电脑,调出画面。

  第一个是苏博的,录像里的那个中年人,温文尔雅,一举一动克制隐忍,不见丝毫差错,仿佛和苏息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南宫燃看着这个身影,脑海里想着某人,脸上不由失笑。

  “我不能违背我一辈子做事的准则和信仰。”

  他坐正身体,把声音调到合适大小。

  “我可以为老爷去死,但是,”苏博没看录像机这边,迷茫地看着身影隐没在对面的人,“如果因为爱,我不知道这是否纯粹。”

  爱?

  南宫燃如坐针毡地动了动身体。

  “虽然老爷说没关系,但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跨越身份和年龄的鸿沟,何况,苏苏还小,他一直对他妈妈念念不忘,怎么可能接受我和老爷。”

  “可漠视他的爱,我的心很难过。”

  “管家的职责要求我,要全心全意对待主人,他是我的全部,如果因为我,让他晚节不保,一辈子蒙羞,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该怎么做……”苏博茫然的话语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能为南宫家奉献一切。”

  “包括我这条命。”

  画面一黑,因为南宫燃手抖了一下,把界面关闭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苏息辞的录像调了出来。

  ——

  南宫燃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晚饭之后。

  他还未进到主宅,便看到不远处的大树秋千上坐着的人,脚尖时不时轻点地面,让秋千前后轻摇。

  等到他走近,秋千上的人抖了个激灵,明显被他的身影吓到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这么大个人走过来都没发现。”他坐在苏息辞身边,伸手绕过他的背后,手臂虚虚环住人,抓住他那侧的麻绳。

  “你抽烟了。”苏息辞想避开,想想试探着凑更近了点。

  “嗯,想了点事情,没想出头绪。”南宫燃随口道,闻了闻手,“我用水洗过了,还有?”

  这人鼻子怎么这么灵。

  “衣服上。”他皱皱鼻子,“臭死了。”

  南宫燃嘻嘻笑着把外套脱了,又去抱他,蹭他的脖子,被对方嫌弃地推开。

  星光与圆月透过头顶的枝叶偶间漏出来,晚风习习,苏息辞望望头顶,又看看身边的人,目光有些闪烁躲避,道:“今天成风来过了,为了码头发生的案子,还有我对吴鸣轩的威胁——这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吴鸣轩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他自己要面临在牢里蹲一辈子的同时,也想把他拉下水。

  当然,凭苏息辞的谨慎,证据并不怎么充足。

  南宫燃没应下这话,只问:“他说了什么?”

  苏息辞扶了扶眼镜,把头望向主宅前连绵起伏晦暗的草地山坡,“他说两罪叠加,我会被判上几年。”

  “其实我是不怕这个的,监狱环境再坏,我也能适应。只是出来后,我会留有案底。那时候,我怎么配得上你。”

  苏息辞握住他搭在肩膀上的手,目光清亮地看着他,“但他说,我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赎清我的罪孽。”

  「赎罪」的说法是他自己这样认为的。

  “哦?说说看?”南宫燃面色不显。

  “他有意聘请我成为调查组的犯罪顾问。”

  苏息辞探定定地看着他,“谢谢。”

  南宫燃摸摸鼻子,拍拍他的肩膀,“傻瓜,这是你的能力打动了他们。”

  “可他们对我的能力了解多少?成风说之前我随口说的几句话成了破案的关键,这么扯的事情让我怎么相信。”

  “这不重要,你答应了这个条件了吗?”

  苏息辞摇头。

  南宫燃一愣,“苏苏……”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这个位子。”他迟疑道,语气里带着对未来的恐慌和不确定,“你知道我的,我有时候……”

  南宫燃把他的脸埋在自己怀里,紧紧搂住他。

  “相信我,你比任何人都适合这个职位。”他松开手,抬起他的脸,看着他飘忽迟疑的眼睛,缓缓道,“你比罪犯更懂他们的心,也比受害者更理解他们的遭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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