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的意思是,安祁是你安家的人?”玄安帝淡淡地开口,视线落在安正山身上。

  安正山额头的汗都差点冒了出来,急忙跪下,哆哆嗦嗦地回话:“回禀陛下,臣、臣只是猜……这位小公子长得与臣家中的那位有些相像罢了,所以臣猜测……”

  “你猜测?”玄安帝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透着寒意,像是能把人都冻坏,“仅凭着你所谓的猜测,你莫不是想欺君不成。”

  安正山轰然跪趴在地上,声音都讲不利索:“臣、臣绝无此意!想来是臣看错了,再、再仔细看看皇后娘娘也不像臣家中那人了——”

  这厢解决了安正山,那边也有几个老臣还在持反对态度。

  安祁乖乖巧巧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自他们遇见起,玄安帝从来都没让他跪过,现在他迷迷糊糊地被带到这里腿软得不成样子,他知道是该跪的,可是膝盖磕在地上,定是已经起了青紫。

  他没吭声,忍着疼痛。

  玄安帝像是察觉到了,接下来的行事便雷厉风行起来,有大臣还在反对,那就‘杀一儆百’。

  谁都知道玄安帝不是好脾气的人,谁都知道他下的命令若是不从就要自认倒霉。

  大臣们纷纷缄默了。

  玄安帝从龙椅上慢慢起身,步子缓缓地落在了台阶上,最后到了安祁面前。

  他伸出手,似乎想牵起安祁。

  安祁抬头看着他,将自己的手落在了玄安帝的手心里。

  一个拉力传来,他被玄安帝拉起来,双膝一软就要跌倒,膝窝处却有一只手臂环住了他——他被玄安帝打横抱起来。

  “从今日起,安祁为朕的皇后,开春化雪即行大典。”

  朝臣跪拜,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记忆转回来,安祁不敢去看玄安帝的脸,只道:“开春行大典,那也得等开春了再说嘛……”

  “怎么,我们都同床多少回了,你还不认?”玄安帝挑了眉毛,那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说安祁吃了不认账。

  风水轮流转,安祁百口莫辩。

  “不是、不是这样的……”安祁有些慌张。

  玄安帝撑在他身上,视线带着深意地扫了眼安祁的身子,淡淡开口:“那么多回,若是换做旁人,都该给朕怀上孩子了。”

  安祁的脸爆红,牙齿都在颤抖着,羞愤难当的模样,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了几个字:“您不知羞……”

  “不过也不必着急,你身子不好,现在怀了宝宝也不是好事。”玄安帝手指曲着,摩挲着安祁的脸蛋。

  安祁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后伸手搂住了玄安帝的脖子,声音小小的:“谢陛下。”

  “不必言谢,等日后,你给朕多生几个皇子公主,朕也就乐意了。”玄安帝的手轻轻放在安祁肚子上,在他耳边说话,碰了碰那耳垂,张口含了含。

  安祁轻哼了一声,没躲,嘀咕着:“尽会说浑话。”

  玄安帝已然解释清楚了,那么安祁也就不去和他计较,反而是对玉弦歌好奇的很。

  两日以后,安祁问了玉弦歌的住处,带着苏白英悄悄跑去找他。

  玄安帝将玉弦歌安置在皇宫最北边的一处宫殿,太医说他需要安静的环境便于养身体,这里虽然远了些,但是也胜在无人打扰。

  安祁走了好久还没到,甚至都有些不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苏白英突然告诉他到了。

  小径的尽头是一扇门,门是开着的,院子里的些许景色露出来,其实也不好看,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哪有什么景色可瞧呢?

  安祁轻轻敲了敲门,院子里没人应。

  是不在吗?

  “哟,这不是那天看见我就跑的……叫安祁是吧?”声音从后面传来的。

  安祁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正好看见玉弦歌纤长的身影,脸上尽是病容,手里还提着药包。

  他连退了几步,有种被人抓包的尴尬,可是又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于是开口:“嗯,是我。”

  “我那日——不是看见你就跑,是我担心打扰你和陛下说事情,自己走开的。”

  他说这个,反正在场除了他谁也不信。

  玉弦歌走近他,笑了笑:“你还真好哄,玄安帝倒是把你养得天真得很。”

  安祁不大高兴他这样说,但是他们也不认识,对于不认识的人安祁不会过多评价。

  “所以你偷偷跑来找我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好奇的想问我。”玉弦歌说着,绕过他走到门里,示意安祁跟进来。

  你是不知道我只多看了你一眼玄安帝就像要把我丢出宫一样,这么紧张,他能放你随便来找我才是怪事。

  当然,安祁并不知道这些,玉弦歌也不打算和他说,而是转了话题,又问他。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这么远的路亏得你走这么久。”

  安祁有些扭捏,低着脑袋犹豫了一阵。

  苏白英守在院子外,那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安祁,不至于叫他被人欺负了去。他也实在想不明白,陛下明显对这个陌生公子不一般,虽然瞧不出过多的在意,但是终究也是不一样,那日小公子哭得那般厉害,明显是伤心了,后来陛下回来一哄就又好了,她觉得小公子该是被陛下的花言巧语哄骗了,这位陌生的公子也不像是什么简单的人,怎么小公子现如今还要去找他呢?

  “我是来…找你道谢的……”安祁的声音实在是小,玉弦歌没能听清。

  他啊了一声,示意安祁再讲一遍。

  安祁气得站起来,大了些声音:“我说谢谢你!”

  玉弦歌是真聪明,但是此刻也想不通安祁究竟是在谢个啥,疑惑地看他两眼。

  安祁又小声了些,说:“陛下都告诉我了,你帮过他,所以我来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玉弦歌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了,眉毛一挑,笑了。

  大漠之中给他的称号是鹰的利爪,说他作为南鹰的手下,手段狠厉又决绝,从来没有人这么赤诚地说他是个好人,安祁是第一个。

  玉弦歌大概能知道玄安帝喜欢他喜欢在哪儿了。

  但是又想逗逗他:“我帮过他,你来找我道谢是个什么道理?你是他什么人啊?”

  这个问题玄安帝已经回答过安祁了,安祁如今也红着脸吞吞吐吐地和他说:“我…我是他的…他是那个什么……”

  话说不清,安祁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没能说出那些话,终究是有些害羞的。

  偏偏玉弦歌又要抓着他的话不放,瘫坐在椅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问:“他是什么啊?你又是怎么回事?”

  安祁撅着嘴,没回他。

  他不说话玉弦歌也不吭声,自顾摇摇头,拿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安祁瞧见了,也将手里的茶杯递去想讨杯水喝。

  玉弦歌却收了茶壶告诉他这里面的水他喝不得。

  “为什么喝不得?”安祁悻悻地撤回手,眨着眼睛看他。

  玉弦歌笑了笑:“琼浆玉液琼浆玉液……就算我有心给你喝,你敢喝么?”

  原来是酒。

  安祁明白过来,看着他杯子里的清酒,嘀咕着:“我还没喝过酒呢……”

  玉弦歌不理会他,一杯杯倾倒下肚,发出一句谓叹,笑看着他,眼睛里浸了些水色:“这酒可是好东西,你可愿尝尝?”

  安祁有些犹豫,皱着眉想到了其他:“你不是病了吗?病了不能喝酒的。”

  玉弦歌的手一顿,立马又若无其事地淡淡回应他:“大夫说了,叫我喝酒暖暖身。”

  “是这样么?”安祁不太明白,又问他,“喝酒可以暖和起来吗?”

  “没错,你要不试试?”玉弦歌说着就给他杯子里倒满了酒,笑眯眯地,“尝点吧。”

  安祁狐疑地看着,正要舔着舌头尝尝,又听见玉弦歌在说话:“别这么小家子气,学我,举着杯子往嘴里一倒,再一咽,之后你就该知道这酒的好滋味了。”

  安祁被他迷惑着端起杯子,往自己嘴边挪了些。

  鼻子里能闻到一些冲人的味道,不过安祁只是微微皱皱眉,学着玉弦歌的模样将整杯酒倾倒进了嘴里。

  霎时间,一股子辛辣甘甜的味道充斥着食道,知道吐出来不礼貌,安祁只好捂着嘴,小脚不停地在地上跺着,眼睛里泛起潋滟的水光,最后将酒水全部咽进了肚中。

  “哈哈哈哈哈——”玉弦歌支着脑袋,笑他的模样,见到安祁的狼狈,还问他:“怎样,好不好喝?”

  安祁张着嘴,吸着气,吐了吐舌头,摇着头,吐字不清:“辣…嘶……好辣……”

  “辣就对了,酒越烈越好喝。”玉弦歌说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可是我觉得不好喝。”

  “你觉得?”玉弦歌挑挑眉,“我要你觉得?”

  安祁没喝过酒,也是真的觉得不好喝,不过听他这么说也不反驳了,安静坐了一会儿,等他后知后觉感觉到热的时候还有些新奇——原来喝酒是真的能暖身。

  迷糊地拿手背碰了碰脸,手上的冰凉碰上那孤热意,安祁只觉得舒服极了。

  玉弦歌不经意看见了,转去看他的脸,有些哭笑不得:“祖宗,你这就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