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单泽川一边说，一边朝着导演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歉，“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再来一次哈。”
结果还在录剧情，单泽川就已经感到自己不太行了。他声线本身低沉，老实说他都不觉得他能胜任受役;可既然已经接下来这份工作，总想着撤退可不行，他应该多想想怎么样才是发挥好。
但再来一次，单泽川的表现仍没有改善多少。
“啊——怎么说呢，要不然休息一下，你再找找感觉?”导演说，“其实不错的，就是我感觉还能更好一点……你们听听刚才那一段?”
“OK——”麦舒应声道。
单泽川跟着点点头，导演在操作台摆弄了两下，紧接着他们的耳机里冒出刚录下来那一段。
只听了两段对话，单泽川就感受到问题所在了——他太攻了啊，麦舒声线甚至还攻不过他，听上去像两个粗犷的壮汉在对话……而他的人物明明是个健气傲娇的人设!
麦舒在旁边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真心道：“单哥声音好苏啊，羡慕了……”
“……你就别打趣我了……”
导演跟着道：“声线还是很好的，演技也没得说，就是还有所欠缺……休息十分钟吧，调整一下!”
于是他们摘了耳机，麦舒招呼了声“我去个洗手间”然后便离开了录音棚，单泽川就坐在旁边的长凳上，翻出自己的手机来。他想起之前真沐前辈说的，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他说;单泽川后悔死了没仔细看清楚合约上的内容，没能提前请教一下真沐配受役的经验。
单泽川点开短信的界面，来回看了看之前发过的短信，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给真沐发了条消息：前辈，我接到一个受役的角色，但是表现不太好……
短信刚出去，单泽川就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无奈感。
他表现得像个初中生，事情做不好就立刻想寻求帮助，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早干嘛去了”。况且真沐前辈现在应该在忙着，哪有功夫回复他的消息。
但关于真沐的猜测，单泽川每次都能猜中错误选项。
没隔一分钟，真沐的回复就来了：
“你平时在我面前的语气就很适合啊，试着稍微夸张点ovo”
真沐不愧是真沐，发短信都能让单泽川耳根子发热。他平时在真沐面前……基本上不是在害羞，就是即将害羞;偶尔能硬气地说上一两句，更多的都是小声哔哔。
但真沐前辈不会在工作的事上说笑，这点单泽川可以确定。
他盯着对方的回复，仔细想着之前的相处——可相处的时候，他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真沐身上啊，哪里会在意自己是用什么口吻说话的。
就在休息时间即将结束，单泽川准备把手机放回去的时候，真沐的短信又来了。
“要是做不到的话，就当是在跟我对手戏吧，加油。”
——单泽川信了，真沐会读心，读他的心。
麦舒刚巧这时候回来，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烟味。他和单泽川点头笑了笑，默默走回自己的麦克风前戴上耳机，单泽川也跟着一并过去。
耳机才戴好，导演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准备好了吗，小单状态怎么样?”
“我准备好了……”
“这边也OK——”
之前那段方导演没要求重录，单泽川和麦舒跟着往下配。他认真盯着台本，刻意不去看旁边的麦舒，也不看控制台，全身心地投入戏里。
“三、二、一，开始!”
麦舒：“喂，你想想看我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你啊。”
麦舒的声音和真沐差得太远，单泽川压根无法在脑内将两个人的声音合上。但他记得这段漫画里的场景：阿K一直跟着洛可，两个人在黄昏的江边一前一后地走，然后洛可忍无可忍地让阿K别再跟着。
阿K是个主动爱撩的角色，某种意义上和真沐还是有那么一点相像。
单泽川不耐烦地抬高了音量：“我怎么知道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别再跟了!”
麦舒接上道：“当然是喜欢你才跟着你啊，这还用问。”
他倏地想起真沐撩拨他的时候。
通常他都会说“前辈别开玩笑了”，而眼下这句话台词正好差不多，只不过语气截然不同。
要健气，要夸张点，想想平时在真沐前辈面前害羞的感觉……
一秒钟之内单泽川考虑了很多，他看着台本，不耐烦又害羞地说：“你开什么玩笑……随便你，你爱跟就跟，我懒得理你……”
他越说声音越小，刚刚好将“洛可”的傲娇发挥得恰到好处。
方导演一边听一边眼睛放光，心说：单泽川可真是个宝藏男孩啊，明明刚刚还掌握不好那个度，休息一下就找对了感觉。
——
单泽川当然没忘和真沐道谢，只可惜除了道谢和日常寒暄，他们没能再多说什么。
单泽川提前一天晚上去找单泽雪求救，成功拿到了一部受的类型相差无几的Drama，还被妹妹嘲笑了句：“你也有今天!”
“……我这是为了工作!!”单泽川只能无力地辩解，并且抢在妹妹调侃出更多“弯男”、“GAY”、“告白”的话题之前，先一步离开。
本来单泽川只是抱着为工作做准备的心情，将CD塞进了CD机里。谁知道在报幕那点时间里，他瞄了眼CD盒上的名字：上寺江x林长旭。
是吧，世间之事就有这么巧，他妹妹一挑就能挑中林长旭的作品。
但是再让他去找单泽雪要一本，肯定会被追根究底地问“林长旭为什么不行”，到时候酱酱酿酿的根本说不清楚。单泽川只能在心里默念“我是为了工作”X100，然后专心听林长旭的Drama。
如果抛开他两米厚的有色眼镜，其实林长旭演技很好，声线也好，随随便便就能让一大堆受众少女嗷嗷叫，就连他也觉得无可挑剔。但单泽川做不到，他只要一听见林长旭的声音，他就会想起真沐，想起对方那样死缠烂打的让真沐不开心……他就觉得烦躁不已。
听到林长旭被按在床上摩擦，哼哼唧唧的时候，单泽川的反感上升到了最高点。他倏地按下暂停，然后把碟拿了出来，略显粗暴地塞回盒子里。
他一点都不想听林长旭的R18，不仅不想听，还觉得有点恶心。
房间里仅仅开着电脑，只有屏幕的幽光，单泽川垂着眼几次想重新把碟放进去强迫自己“学习”，又几次放弃。他在电脑前郁闷了好一阵，抬起头忽然看见书架上的《以爱》。
其实房间里的光线是看不清楚的，但单泽川知道那是《以爱》，他一直放在那里。
鬼使神差的，他把《以爱》抽出来，揭开盒子放进了CD机里。
直到真沐报幕的声音出现，他才缓过神——他又来听这个干什么!!
可停是真的不想停，听见真沐的声音就不想停。
单泽川默默关掉了电脑，拿着CD机躺上床，钻进柔软的被褥里。耳机里真沐的声音那样清晰，他能联想到当时在录音棚里的细枝末节，包括他如何靠近麦克风，如果看着自己……
完蛋，听着听着就觉得心在发热。
不仅仅是心，身体也跟着在发热。
哪怕听过好几次了，单泽川还是难以控制生理现象，可从他向自己承认喜欢上真沐了之后，他脑子里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无关于身体上的，而是更加抽象的，是心潮的暗涌。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被褥遮住了口鼻，呼吸声被刻意收敛。
很热，还快要窒息。
单泽川默默将模式开成循环，就这样听着他和真沐第一次在录音棚里见面的作品到睡着。
然而第二天，撑过最后那点剧情戏后，单泽川最不想面对的事来了。
方导演像是早有预料般，在开始之前特意鼓励了单泽川几句：“……没事的，刚开始可能难熬一点，过了就顺利了，真的!”
导演的说辞就好像他是即将被送入洞房的新娘。
单泽川抿着嘴，无奈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方导演又说：“今天先试试好吧，时间上不忙，我预留了几天时间，今天找找感觉，明天再正式录也可以的。”
“嗯好……”
相比单泽川的害羞和忐忑，麦舒好像期待已久，脸上都挂着笑，还调侃单泽川道：“我要攻单哥了诶，我好激动!”
“……哈，哈哈……”单泽川尬笑两声，站到了麦克风前面。
方导演一声令下：“准备好了吗?那就三、二、一、开始。”
单泽川：“喂你要做什么，唔你干什么!”
麦舒：“你猜我要干什么，都硬了啊，别逞强了……”
耳机里麦舒的轻微的口水声，单泽川听得浑身紧绷，声音都在发颤：“别、别舔我耳朵……变态!”
“那你喜欢我舔哪里?这里?还是……这里?”
“唔……哈，阿K……”单泽川超级僵硬，僵硬到麦舒都不知道怎么接上好。两个人同时停了两秒左右，方导演的“卡”出现了：“……小单，你再放松点啊，喘的时候不要绷那么紧……两个壮汉很恐怖的。”
“噗哈哈哈……”麦舒被导演的话逗笑，一点包袱都没有地笑出声。
单泽川真羡慕这种大大咧咧的人，他看起来好快乐。
“气声再多一点没关系的，那个……”方导演顿了顿道，“你体验过的吧，想象一下女朋友那什么的声音。”
单泽川的心“咯噔”一沉，怎么也无法向方导演陈情他其实是个处男。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好，我再试试……”
“OK，再来一次，准备——开始!”
半小时后。
单泽川垂头连连道歉，经历过今天他才知道真沐前辈到底有多么厉害。
他甚至想改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