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微笑着说：“好，听你的。”他招呼了兰月和曼月进来陪伴她，又交代：“闷的话就在小花园里走走，记得加衣服，你受不得冷。”
话音落，他也不需要她回应什么，转身走了。
她低着头，却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的背影。
沈照在她身边那么久，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但他的行为和言语，却又守着他自己的本分和界限，极有风度和礼貌。
他真的是一个很难让人讨厌的人。
她……也讨厌不起他来。
自那日开始，她不再对他冷眼相对，沈照与她说话的时候，她也会回应个一两句。
她发现，他没有好好照看伤口，便询问与他：“药膏没了吗？这伤口怎么还不见好。”
沈照笑着说：“小伤，懒得管。”
顾凝那时候才知道，他拿了药只用了两次，便把伤势不当一回事了。
她极为不赞同地说：“小伤也是伤，怎么能不管，药膏呢？”
“喏，在这儿。”沈照从怀中把罐子拿出来，“等你睡了，我回去便上。”
顾凝哪儿不知道他，怕是等她睡了，他根本都不会再管那伤势。
“药膏给我。”顾凝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我帮你。”
沈照怔了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将药膏递给她。
他伤的地方在眉骨那里，顾凝个子矮，自然够不着他。
沈照便微微弯腰，半倾下身子去。
顾凝皱着眉头，把药膏抹在那泛红的伤口处，抹的非常细致认真。
等她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在这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已经过界之后，已经晚了。
沈照满含笑意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面有星辰大海，流光璀璨，笑起来的时候，唇角的梨涡好看的要命。
她虽急速收回了手，然后快步回了房间，但自那次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后来的一切，也不过是越陷越深。
“在想什么？”沈照在顾凝眼前挥了挥手，唇角还是那温柔笑意。
“没什么。”顾凝回过神来，说道：“那你这次的惊吓，需要我住在枫园安抚几天？”
“不知道。”沈照双臂环胸，单手支撑着下颌，“或许一两日，或许三五年吧，等我惊吓被安抚了，我会告诉你的。”
“……”
顾凝暗笑，这不耍无赖嘛？
这时，沈照又说：“你住我的房间，我住书房，方才出去的时候，我已经让梅香他们把房间收拾好了——”
“本来还想让她们去月牙楼帮你整理东西，但想着到底是你的私人物品，便没让她们动，等会儿让柏云去收。”
“嗯。”
顾凝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她迈步往书房走：“我记得那边没床，是搬了一张来吗？”
“来。”
沈照大方地把门打开。
书房很大，里间便放着一张床，这会儿也已经收拾好了。
顾凝看过后，算是安了心。
她的视线不经意从书房桌上扫过，眼神骤然停住。
“春波媚？”顾凝转向沈照：“你、你哪弄来的这个？”
“你也知道这曲子？”沈照上前去，把那曲谱拿了起来，“可废了不少功夫才弄到。”
“我只是瞧见上面写了名字，而且这名字听起来……很大胆。”顾凝迟疑地说道：“你找这个，是为了做什么？”
沈照说道：“这首曲子，对旁人来说也许只是一首比较大胆的风月之曲，但对有些人，却是要命的。”
“……”顾凝试探着说：“谁？我曾听说过，《春波媚》和苏清寒似乎有些关系，你说的也是苏清寒吗？”
顾凝历经前世，当然知道，《春波媚》是一首风月场上的流行曲目。
苏清寒以卑鄙残忍的手段坐上丞相之位后，派出自己的鹰犬，把所有的秦楼楚馆全部清理，连着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也被坑杀殆尽。
楚京的各路势力纵横交错，那些被清理的秦楼楚馆，好些都是各大世家的暗场子，被清理了如何干休？
当即，各大世家联合百官上书弹劾苏清寒。
当时的楚皇年老昏庸，沉迷与苏清寒送给他的女色之中，夜夜煮酒笙歌，不理朝政，对百官的弹劾置之不理，还说苏清寒做的好，做的妙，那些肮脏地方，早该处理了。
因为——清理那些地方，可清理出不少银子来，满足了楚皇奢靡享乐的生活需求。
前世京中出这件事情的时候，顾凝还未曾到这个世界来，事情是后来去临江的时候听沈照说起的。
他说过，苏清寒清理青楼女子的时候，有个怪癖。
那就是把那些女子召集起来，让她们唱《春波媚》，然后不论唱得好与坏，全部拖出去乱棍打死。
后来……京中风月场所萧条了好几年，重新开起来的时候，无人再敢唱那首曲子。
前世，她也曾好奇过这件事情，但是她当时远在临江，缠绵病榻，也没多少心力去想那些事情。
且苏清寒没过多久就惨死京城，所以她便把那件事情给忘了。
“你听谁说《春波媚》和苏清寒有关系的？”沈照好奇地问：“是你大哥？”
“……嗯。”顾凝含糊地应了一声。
沈照笑道：“难得，你大哥什么事情都跟你说呢……不错，这首曲子，是我准备来对付苏清寒的。”
话到此处，沈照笑意收敛，“今年初到现在，朝中被他枉杀的官员八十七名，抄家十个，诛九族两人，流放三户，枉死的无辜百姓更是数不胜数。”
“他是个疯子，让他活着，就会有更多的人丢了性命，所以——”沈照转过眼眸来，认真地与顾凝说道：“我要杀他！”
这件事情，他本身是不打算告诉顾凝的。
这么凶残血腥，如何告知？
但他看着顾凝那双沉稳而平静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便不想瞒她这些。
他的阿凝虽然是个女孩子，却和寻常这个年岁的女孩子一点也不一样。
顾凝并不算太意外，认真说道：“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