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情感>折煞·双生枝>第 75 章 第 75 章
    「都是我的错,叫您破费了。」

    李明珏笑盈盈地拿双手捧起鹅蛋小脸,先左边瞧瞧,又右边看看:「怎么还叫您啊?哪有什么比您重要?让小的我看看您瘦了没。」

    柏期瑾听她这般说辞,未免忍俊不禁,半晌又瘪着嘴儿把笑意给憋回去,低起眉尖儿怯怯相问:「三千旦是不是很多啊?」

    「哪里多了?」李明珏勾起嘴角笑得很是得意,「她那是鼠目寸光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本王……」

    话音稍作一顿,她抬起手来在凛风中轻快地打了个音色透亮的响指,接道:「有的是钱。」

    李明珏与张子娥做的是暗底交易。那位新上任的少督军贪得很,不仅要借地拿粮,还要叫襄王吃败仗,散声名。梁军攻下小苍山,就地扎营,意图择日与陶府汇合,依照这险陡崎岖路,行军约需月余之久。明里暗里,各有千秋,当众人以为梁军正于小苍山休整之时,三千精兵已神不知鬼不觉经过苍山小道,直奔陶府而去。万事就绪,张子娥正在伺机而动,她要下一招既能拿下陶府,又能压制太子的好棋。

    而李明珏并不打算立即夺回小苍山,张子娥既然喜欢在山上耗着,那便依了她。反正不日张子娥会领兵去陶府,梁军多驻扎一日,她便多一日不用回诀洛。待士兵全数奔赴陶府,梁国在苍山毫无守城之力,此地自当复还于诀洛手中,断无废财废力之需。为了芝麻大点儿的名利去打一场,不值得。她是这么想,而天下人可不这么想,茶楼酒肆间向来不缺民间那些个心系天下且自谙韬略的贩夫走卒,他们在杯沿轻碰间,私相低语嘲弄,以此为乐——襄王在梁国少督军那儿占尽地利还败得一塌糊涂,被打怕了连地都不敢夺回来,十多年不出山,剑怕不是钝得斩不断一根鸡脆骨。

    随他们笑去吧,李明珏虽与由一句弱帝压倒的亲弟一奶同胞,做派却大相径庭。她才懒得管旁人如何作想,什么美名、污名、芳名、臭名、万古流名,拉倒吧,她唯爱心上人眼里的风清月明。

    「她可有欺负你?」

    「一开始她待我老凶了,还把我关在黑屋子里。好在是龙珥妹妹待我好,经常点着小灯来找我玩,我们一起吃甜枣子,干葡萄,大蜜饯,核桃酥,干酪子,翻一个下午的花绳。后来我就跟她说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会倾诀洛之力来打她,她就不敢再关我黑屋子了。」

    「聪明。」

    「您会吗?」

    「不会。」李明珏未有多想,答得十分干脆。

    这在柏期瑾眼里太过干脆了些,李明珏知她所想地笑了笑,气息一沉,拿食指轻柔地拨弄几下少女额前柔软的碎发,温声说道:「打仗是需要性命的,我拦她过水,是怕她伤了我的臣民,如今她只是借过,那倒是无伤大雅。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她,但我不会倾诀洛之力。」

    指尖挑开细碎的刘海,她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我必倾尽己力。」

    襄王在王城中待了十来年,不是打不动了,而是在宫墙内一日日把这些个君君臣臣的戏码给看尽了,也不知道少年时候厉兵秣马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李明珲绝非昏聩,李魏倘若代代明君,指不定能恢复北央时候的繁华殷富。只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不更,臣子不易,此中七平八稳动了某些胸怀大志之人魂牵梦绕的一块金印。他们揽尽风华,威仪棣棣地披上名曰天命的皮壳,比起修缮,更喜破坏,金口一开全是大义,大毫一挥便气势汹汹地指摘起鸡毛蒜皮,企图假借欣欣盛世之名,要一波波性命心甘情愿用躯体去铺就他们踏在足下的通天之路。撕开那片假仁假义的遮羞布,真相荒芜,遍是疮痍。

    下民易骗,上天难欺,人心更难自欺昧己。

    这般粉饰杀伐的谎言,她已经说不下去了。就连这帮人在各自专权,妄图蚕食李魏时,她也不知是当加入他们加速李魏的灭亡,还是顶着头上这个李姓,守护李魏尚存的脉息。

    李明珏仰望纷纷白雪落霜天,忆起她唯一一次遇见叶习之,同是个大雪之日。那回她在暗地里派兵改河道,恰巧探得韩国有一纵轻兵欲奇袭豫回府。她当年欠了秦元魁一个大大的人情,既不想再欠下去,又不想当面说清,为了心头好受些,顺道带兵挫断了韩国伎俩,打算就此无名无姓地离去。叶习之稍慢一步带兵赶到,只见遍地韩兵尸首,却不见任何宋兵。少年军师未有半分犹疑,寻着雪上马蹄痕独自一人策马追上前去,扯缰高声问道:「还问恩公姓名!」李明珏还记得那时她在裹得严实的头盔下撇了撇嘴,不知为何天下人都要假定这带兵打仗的是男儿。她稍一勒马,回头看了一眼,只说了一句「不是恩公」,便继续快马前行。

    那日琼瑶纷飞如风摇梨树,落在眼中的白石山翩翩少年,风姿佚貌,俊美得像藏在天山琼阁里的一副泼墨仙人稿。本以为他会继续在天下展露头角,谁曾想,竟是最后一面。

    太多画面豁然涌入脑海,漫天寒鸦聒噪不休,褐羽老秃鹫在残阳里用弯钩似的喙扯下一块散发出阵阵恶臭的腐肉。风卷地,浓云驰,黄沙不带怜悯地掩埋友人冰冷发黑的指节,士兵盘坐在地整理好残破的战甲,赶在黑夜来临之前,用刀子默默剜下爱马的肉。

    打仗就是这么个没有体面的吃人玩意。

    她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场景,也曾少年得志,为了一个执念沾染杀伐,不晓天高地厚。然而多年执念在时光冲刷下褪去,拨开表面裸露出了骇人的真实,残酷到令人无法直视。鲜血和死亡充斥在不期而来的梦魇,有身为幼童时那场绝望的逃亡,与四面受敌时浴血奋战的突围,翻身醒来无不一身冷汗。但她很庆幸,她看到了这些真实。

    李明珏低头抚弄着玉扳指,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应是个手握大权的大老爷们最看不起的那种妇人,软心肠的妇人。当男儿在三军阵前激昂澎湃地欺骗自己,欺骗臣民,她更能看到繁荣之下暗流不息的苦楚,子待父归,妻盼良人,老叟白日独卧空房。

    兴为新朝。亡致故国。兴亡更迭,百姓罹苦。

    妇人之仁,为何要拿来羞辱,杀伐决断,又哪里是个什么好词?

    李明珏心中慨然,把柏期瑾揽在怀中,听得膝下环佩交撞,鼻息间绕着她那抹令人安心的浅浅兰芝香,低声说:「你曾经问我为什么不想收复漠北了,他们也不过是冬日不暖,要盐要粮罢了……所以,我通商。」

    柏期瑾听她娓娓道来一席话,眼睫轻动了一下,略略发愣。李明珏点了点小茫然的鼻尖,用指腹轻轻揉着她肩上一缕长发,一双眉眼沉沉内敛,光线寥寥,显得有几分疲倦。只听她没什么精神地淡淡问道:「是不是听起来没有书中那般快意?」

    柏期瑾连连摇头:「不!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两军假意对峙,而军帐中早已金蝉脱壳。她们俩用御寒巾子遮了面,在诀洛一带四处游玩。柏期瑾见她不带人,不免因上回被抓感到后怕,小声询问会不会不安全。李明珏与她联步而行,在袖中搓着小姑娘热乎乎的柔手,心想被张子娥一抓,若是能给她个教训收收心,算是值当。她自个儿不也是被宋国抓去了之后才晓得教训的嘛,经此一想,忽而觉得她们二人莫名有相通之处。

    「不是没有人,在暗中而已。」

    柏期瑾一路下山来买的教训实不在少数,她还被偷过钱财呢,又问:「那要是跟丢了,钱没了,回不去城了怎么办?」

    李明珏乃于怀中取出一块寒玉令牌:「守城之人自会认得。」

    柏期瑾再问:「那要是他们别有居心,不认这令牌怎么办?」

    李明珏笑了,她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且不说有人暗中护卫,她以军治国,各地不乏为打漠北时过命交情的好友,再不济还功夫附身,对付三两小喽啰不成问题。瞧柏期瑾是硬要钻牛角尖了,不给她整个金钟罩铁布衫,再加个千军万马护着,还真不罢休。

    半张俏脸侧过来,一根修长的食指雪帽沿,指尖陷在软软的貉毛里。薄日在眉目边上勾了个精致的银边儿,那拨弄人心的眉梢轻轻扬起,虽看不见面纱之下微挽的唇角,却依旧能从那双凤眸中瞥出几许笑意,其间,还不乏轩轩自得之色。

    「那我就去最热闹的集市上,把面纱给取下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